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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好吧,那是你的钱。”她用力地放下电话筒。“天哪!”
“怎么回事?”
“我竟然被安排成为你的执行秘书,真是笑死人了!”
“啊,我并不知情。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贺小姐,访问你速记的功夫如何?”
“不如我肉搏战的功夫好。你的幽默感省一省,拜托你了!”她起身拿起自己的袋子。“浴室在哪里?”
班奈指了指楼下的方向,然后他检视和裘里安通话时所做的摘要,拔通了坎城的电话。接电话的女孩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除了建议他晚上用餐的地点之外,并要他在次日傍晚五点钟抵达坎城的坎多港。有一艘船会送他出海,送他到“拿坡里女郎”号上。
吐兹已计划在甲板上举行盛宴,所以班奈和他的助理无疑地会度过愉快而令人难忘的一晚。最后,她向班奈保证:只要他有任何需要,她随时听候吩咐。她并祝他一帆风顺。
一切准备就绪——他带着一只仿冒的公事包,一些伪装用的商业名片,还带着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执行秘书。在他们正式登船、了解其安全系统之前,无法制订深入的计划。所以目前唯有等待。
“班奈,这儿有啤酒吗?”
安娜上楼来了。她打着赤脚,头发湿淋淋的,穿了一条牛仔裤和t恤。班奈这才想到她没带什么行李。自然更不用谈什么浴施了。他走进厨房,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安娜,不要以为我涉及个人隐私,只是,你认为你带的服装够用吗?”
她直接从罐子里喝了一大口酒。“当然了,”她回答。
“我真正的意思是说:除了牛仔裤和t恤,你还有没有带别的服装?像是洋装、裙子之类的?”
“洋装?”她摇摇头,说:“我都留在纽约没带来。什么小礼服、长礼服也都没带来。如果你要看一场服装秀的话,我明天换一件不同的t恤好了。”
她使他感到颇不轻松。“目前现状是这样的,”班奈说:“我的身份被定位为投资家,而你则被指定为我的我的秘书。
“多谢你的提醒。”
“不要这么容易动怒。这是工作,记得吗?你稍微想一想:一个大权在握,来自苏黎世的投资顾问,带了一个女秘书,会是穿牛仔裤和t恤的吗?不太像。是吗?”
安娜咬着下唇,叹了一口气,说:“不像,我猜是不像。”
“所以我们必须帮你打扮一下。你说是正式服装也好,说是制服也好,随便你怎么说,我们得回尼斯一趟。”
当天下午稍晚时分,他们一块儿出现在曾经为素西置装的服饰店——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售货小姐并未忘记班奈。当安娜进入更衣室之后,她冷眼望着班奈。
“业务方面的同事,”班奈清了清喉头,说:“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小姐笑了笑。
安娜身穿丝质套装出现在班奈眼前时,他惊为天人。穿着班亲被视为“真正的衣服”
的她,举手投足之间,风情遇异于以往,犹如模特儿般转身、昂首等。她在落地穿衣镜前严格地检视自己,不管那售货小姐絮絮叨叨地说尽了奉承的话。“这套衣服看来还不错,”安娜对他说:“以苏黎世的标准来衡量,这条裙子够长吗?或者说,瑞士女郎穿的都是长达脚踝的裙子呢?”
班奈从容地打量她的美腿。这么一个女孩穿着牛仔裤真是暴殓天物!“长度刚刚在膝部上方,”他说:“既摩登,又有职业女性的风度。事实上,这就是女秘书的招牌装扮。你还需要一些裙子和其他的配件。至于鞋子嘛,我们可以到克蕾姬儿去买,就在这条街往前走点。”
安娜一面走向更衣室,一面回头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服饰的?”
“记得我和你谈到过的素西吗?她买了些东西带回英国去。”
两个多小时以后,班奈宣称他已感到满意“而安娜的配备也购置得直了。他看到一个刚健的女孩被改变为柔美的女性,内心真有说不出来的满足。即使率性如安娜,她本来斩钉截铁地说她厌恶逛街购物,然而当她感觉到一个男人对她兴趣大增时,心情亦是愉悦无比。裘里安不同于班奈的地方,在于裘里安的奉承话仿佛是从字典上背下来的;
而班奈的恭维却临场感十足,毫无事先排练过的迹象,令人平添暖意。
时近黄昏,他们随着车潮返回尼斯。海风中夹带着淡淡的汽油味。车窗外飞驶而过的摩托车,发出刺耳的噪音,使得他们坐在打开项窗的车子里,连谈话都不可能。班奈渴望安静下来,一杯冰镇的酒,再配合一些食物。他猛踩油门,很有魄力地切到一辆返回意大利的卡车前方,告别对方驾驶愤怒的喇叭声,转往滨海的路途上,噪音的程度迅即降低了。
“我想你大概饿坏了,因为我们错过了午餐。”他对安娜说。方才她与那卡车车头的距离,仅有数英寸之遥。“你想吃什么海鲜吗?”
“能够活着已经算是运气了。”她说。
“真抱歉,不过刚才是一时兴起。港湾一带有些不错的小餐厅,饿着肚子的士兵是无法上场作战的——这句话好像是威灵顿说的。”
“是拿破仑说的。”
“就算是咱。”
奔驰车终于在滨海小村威利法兰区的弥足珍贵的停车点停了下来。班奈和安娜走到码头上一排餐厅前面。距离吃晚饭为时尚早,侍者仍忙着安排户外的餐桌,并趁着旅客蜂拥而来之前,点燃最后一根香烟,忙里偷闲一番。
测览过菜单上那些大同小异的莱肴之后,班奈有种想法——此地想必有唯—一间的大厨房,以供应所有餐厅的需求——他们选了一张面对夕阳的餐桌坐下。班奈拿起酒类目录,发出满足赞叹,然后抬头望着安娜。
“你喝酒吧?”
“为什么不?”
“我是想:你有从军的背景,再加上犹太人”
“你的意思是说有犹太戒规的束缚?”
“正是这意思。”
“我连火腿三明治都吃了,不是吗?”
班奈看见她展现了笑容。“不过,”她说:“有些犹太教的信仰倒是涵意深厚的。”
“嗅,我相信。你要白酒还是红酒?”
“来杯红酒吧!”
“好极了,我们就用红酒做餐前酒。”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们便谈得很投机了,也发现类似的经验十分有趣,甚至可说是愉快的。安娜对于法国的认知仅限于巴黎,于是她要求班奈谈谈法国南部的事情。他谈起了圣马丁、艾威农和爱克斯的风土人情。在谈话的过程之中,安娜发现她的警觉心开始消失了——这种警觉心是打从她和裘里安分手之后就持续至今的。而班奈亦有感于自己不该那么明显地盯着她落日余晖染亮的脸蛋和明眸。
侍者的来临使他们回到了现实之中。“班奈先生吗?电话。”
半是疑惑,半是愤怒的班奈跟随传者进入室内,拿起了听筒。“喂?”
“请原谅我打扰你们亲密的晚餐之约,”裘里安话虽这样说,从他的口气之中却丝毫听不出一丝歉意。“每件事情都和吐兹的手下安排好了吗?”
“是的。我们定于明天晚上上船。”
“太好了!很高兴你和贺小姐相处甚欢。下午买东西还称心吧?不是吗?”
“你怎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我告诉过你,我们会友善地跟踪你。希望下次和你通话的时候,会听到好消息,进餐愉快。”
走回餐桌的当儿,班奈停下脚步,环顾码头四周。如今码头上的人是越来越多,声音也是越来越嘈杂了。这看来不足为虑的人潮当中,有着裘里安的手下。他们正虎视眈眈地跟着他。他们看着他进膳,他们将尾随他返回摩纳哥。他怀疑他们是否会闯入他居住的公寓。
他坐下来的时候,安娜发现他双唇抿得紧紧的。“我来猜猜看,”她说:“电话必定是我们挚爱的领导人所打来的,他的目的是要让我们知道他没有缺席。我说得对不对?”
班奈点了点头,又多倒了些酒。“他们必定整天跟踪着我们。这种感觉让人不愉快,是吗?”
“我早就对你说过:他不是个让人开心的人。”
他们默默进食,好几分钟不再交谈,偶尔瞄瞄他们附近的餐桌,此时每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不同于他们的沉默,周遭的人用不同的语言愉快地交谈着,不时举杯互道假日快乐。班奈没有胃口,把餐盘推开。
“你明天有什么计划吗?”他问道。
安娜用叉子叉起了一团班奈所留下来的面条。“那得看吐兹把公事包放在哪儿才能决定了。出价的人一定会想看见它,这时说不定就有掉包的机会。不过我可不敢保证。”
她咀嚼吞咽之后,耸了耸肩。“我想或许在拍卖结束之后,我们的运气会比较好。跟踪着买主,一旦下了船,再将他一举成擒。”
班奈开始了解裘里安为什么把重要大任托付给安娜的原因了。“你对这类的事情有经验吗?就是说擒拿一个人这种事?”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想可能比你强吧!”
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班奈付了账单,他俩一块儿离开码头,往一条地形稍陡的街道走去,走向停车的地方。班奈在路旁一个报摊上买了一份报纸和一包香烟。安娜看见一堆观光客围在摊子前面选购明信片,感觉很不耐烦。“我到停车的地方去等你好吗?”
班奈抽身而出,站在一盏街灯下阅览报纸的标题。之后,他将报纸塞在臂膀下,转过街角,走到他方才停车的小广场。安娜站在汽车旁边,和一个男人说话一一他心想:
必是裘里安的手下之一,带来了什么进一步的讯息。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他还来不及发出惊呼,整个事件已经结束了。他看见那男人举起手臂,安娜的手迅即往他脸上劈过去,同时那人的头被扭向后面,再猛力被推向前方,安娜的手臂顺势卡住了他的喉头。这时,只见那人双腿一软,像是个漏了气的袋子,瘫软在地。
班奈总算发出了声音。“安娜,你还好吧?”
弯着腰的她,拾起头来,松了口气。“我很好。看这个,”她指着驾驶座那一边的窗户,抽出一根长铁棒来。那根铁棒原先是被塞在车门和玻璃间的夹缝中。“小杂种,再过三十秒钟的话,他就得手了。”
班奈低下头去看着那人,说:“你把他怎么样了?”
“最基本的扼住咽喉。他会昏迷个两三分钟。”说完,她打了个呵欠,绕到乘客座位那一边去。“我们走吧!这一天真够长的!”
班奈的车速放得很慢。坐在他身边的安娜打着呵欠。这是数天以来第二次他亲眼目睹暴力的示范了。席莫的表演已经够吓人了,不过,倒了榻的也不过是一根竹竿而已。
安娜撂倒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她愿意,轻易便可置他于死地。同时比起席莫来,她很显然地更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这个事件是另外一项不愉快的揭示,让他了解自己已陷入危机重重的游戏中。
满天星斗欢迎他们回到摩纳哥。他轻轻摇酸蟋缩在他身旁、睡得很熟的安娜。
“我们到了。”
进入公寓后,他跟着她走到楼下的卧室里。他把购物袋丢在床边。“谢了,”安娜说着,打开了窗户。迎接夜风。“你的房间在哪里?”
“就是这间。”
“算你运气差,小伙子,你去沙发上享受吧。”
“你不介意我赶快冲个惊吗?”
“请便。”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她已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双臂膀抱着个枕头。睡梦中,她的脸蛋看来较为年轻而柔和。班奈为她好,想替她脱下靴子。但是进一步想想,她可能以为他要输她的东西,而对他施以最基本的招式,就是一脚踢过来,也会让他从窗口飞出去。他对她的脸蛋投下了最后一瞥,关掉电灯,走上楼去,预备睡在一张令人不甚舒服的沙发上。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坐在黑暗中,心里想着他的生活怎会做了如此剧烈的改变?和圣马丁相距甚远,而和一群危险人物相隔如是之近。他闭上眼睛,安娜修理那个家伙的一幕又在眼前出现。他喝干了杯中的酒,摇了摇头,再伸手去拿那个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