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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朋友,她生活在有罪中。因为她有很多问题,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她没有爱。不是不爱什么人,而是根本就没有爱。可是她从不爱,却与不爱的男人做ài,她解释说,她被欲望战胜了,她被诱惑了,于是那个做ài的女人不是他,是她心里面的恶。而那个男人却误认为她爱他,他深陷其中,所以她觉得还是伤害了他,觉得有罪。
我无法解释这些问题。我给我的朋友写信,我说,你没有投入到爱情中去,所以你不会明白身体和爱情的关系。这样吧,如果你爱,你去爱,如果你从来都是不爱,或者是已经不爱了,就不必要再爱下去了,总之,不要用“爱”这个字来欺骗你们和我们,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非常清楚你该做些什么好,你又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我的朋友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有罪的。
我说,那我就不懂你的意思啦,如果没有爱,与他做ài就是有罪的,若是有爱,与他做ài也是有罪的,因为你不想要结婚。我不懂,我只相信你是没有爱的,却去做ài,是因为肉体和魔鬼引诱了你,你沉迷在欲望中,可这迷恋也只是一时。爱,再想想,还是没有的。偶尔的郁闷,也多是出于曾做过爱的原因,那种全不是爱的东西。
我的朋友说,我希望他忘掉我。我要求他恨我,可是他说他不恨,我要求他爱我,可是他说他不爱,他说要我怎么恨你和爱你呢,我真是一头雾水。
我说,那我就懂啦,你碰上同道中人了,你们谁也不爱什么人,你们都根本就没有爱。
我的朋友说,那我就开始痛苦了,你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你明白什么是痛苦吧。我说,我的痛苦比你少吗?你的神救你,我自己救自己。我把自己弄疯了。
我的朋友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有罪的。
我说,这样吧,你要相信,你与任何一个什么人做ài的时候,你是爱他的,虽然只是一瞬间。好了吧。
——身体和爱的关系
一个电话,上海男人的声音,问我,你会在千禧夜做什么?
真让我疑惑,他是谁呢?对我来说每一个上海男人的声音都一样,所以我从来都搞不清楚他们谁是谁。
我说你可不可以再多说几句话。
他说他有点儿想我。
他说我是喜欢你的。
他说现在的上海女人真无聊,说了没几句话,就跟回家,就不走了(不走了?)他说我有一个计划,我要在这剩余的几天里,轰轰烈烈地爱一次,爱那个女人,真正地爱,然后在千禧夜的时候,和她千禧之交(xìng交?)然后在新千年的第一天,对她说再见。他说我要紧锣密鼓地找,一定要找到。
他说算了还是我们俩爱一次吧,真正的爱,我太想知道了,爱人并且被人爱,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我说可是我不爱你。而且我们似乎都一样,我们都没有爱,一丁点儿爱也没有,爱不起来也不要爱。
他说可是我多么想知道啊。
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也配知道?然后我说,你是叶叶?
叶叶说是啊,你终于猜出来啦。
我说,我寄我的书给你了,叶叶,我在小说里写你很唯美,长得像印度人,如果在月光下谈论鬼魂就很像一尊佛。
我说叶叶长得像印度人是因为他的眼睛和耳朵太大,我发现我所有的男性朋友,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都太大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叶叶说,我可从不跟你谈论鬼魂。
我说,可是我记得,你说你新死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年轻,有前途,但是他突然死了,死了以后还化做一缕清魂到很多人的梦里去告别。你说过那句话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叶叶在电话那边笑,然后说算了,去他妈的千禧之交,我还是去买两公斤大麻,抽死掉算了。
我说,两公斤太多了吧,一斤就够了,别太浪费了,好孩子。
叶叶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一切都如我小说中所说的那样,梅花到常州来做主题派对的时候带来了叶叶和叶叶的乐队,后来音响烧起来了,梅花让我不要烦她,我就和叶叶出去喝酒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那么以后就再不会发生了。即使叶叶的手指像蛇一样滑上我的肩,他搂着我的腰,吻我的脸颊,而且我的朋友和叶叶的朋友都说我们应该干点什么,他们说烛光多么美,可是我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是我很严肃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很久以后,在一个下雪并且下雨的冬天,我和叶叶见了第二次面,在他空荡荡的房间里。真奇怪,他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唱片,也没有唱机,只有一个烟缸和一张看起来温暖极了的床,我发现烟缸是叶叶还很年轻的时候得的一个mtv奖,他就用那个奖杯做烟缸。
我说叶叶你真奇怪。
即使我已经在他的手指下盛开,我被他挑逗得颤抖起来,欲死欲仙,可是我仍然说,真糟糕,我还是不想和你做ài,真的,无论如何都不想,而且我安慰他,我说以后我爱上你了就会做了。多么寒冷的冬天,我裹着叶叶的大棉袄,飞快地逃走了。难以置信。
后来我趴在一个冷清的酒吧里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我旁边坐着的一个女人说,真难以置信,她说,茹茹是一个很冷酷的女人。我的朋友们眼神和耳朵都不大好,他们中间的一个问,冷漠?而另一个问,残酷?她摇了摇头,说,冷酷。
我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我想说其实我这样的女人真好,不爱就不会做ài,身体和爱,怎么也分不开,真好。如果我还站得起来,我会吻她,她真可爱,她说我冷酷。关于身体和爱的关系,我早已经解释过了。如果你和不爱的男人做ài,心里非常不安,并且觉得自己有罪,那么就必须安慰自己,你要相信,你在与他做ài的一瞬间是爱他的。
很多时候我真不明白自己,我总是花很多时间去解释别人的问题,我好像从来都不解释我自己的问题。
后来我收到了一本名字叫做心理辅导的行业内杂志,他们告诉我,关于您解释的这种身体和爱的关系,很抱歉,我们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转载了它,我们认为它很有道理。
我很得意,我保存着那本杂志,如果再有人称呼我小疯子,我就会把杂志扔到他的脸上,我会说,现在我是一个心理辅导啦,我不是疯子。
凌晨六点,我过马路,差一点被车撞死,我听得懂他们说的话,他们很温柔地问我,寻死啊?我摇了摇头,我摇了很多次,仍然清醒不过来,于是我继续摇摇晃晃地,又过了第二条马路。真可怕。在这个时间,凌晨六点,所有的酒吧和咖啡馆都下班了,而所有的商场和餐厅都还没有上班,我没有地方可去。
只要我离开自己的城市,我就是一个孤儿,没有地方去了。现在我在上海,这个令我厌倦的城市,我从网上看到一句话,那个悲伤的家伙说,早安,这个操来操去的上海。我大概走了两个小时,最后我找到了一家麦当劳,我抱住他们门前的一根柱子,我再也走不下去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玻璃门看,当他们把“closed”翻进去的那个瞬间,我飞快地跑进去了,很高兴,我是第一个顾客,我把那个戴着小红帽的小男孩吓吓了,他给了我一杯热红茶,然后我趴在他们可爱的卡通桌子上睡着了。后来叶叶上网了,他打电话告诉我他的电子信箱和他常去的聊天室。
后来我去他的聊天室看望他,那是一个很小的聊天室,只有一百多个人,可是所有的人都用上海话说话,叶叶在里面叫q,我在很多年前写过一个魔幻小说,小说里那个神通广大无恶不作的魔鬼就叫q。真奇怪。我一直都认为q是全部字母里最好看的字母,可是它在我的小说里是恶魔。
叶叶一看到我的名字就尖叫起来了,他变换了一种颜色,他说他很快乐。
可是除了叶叶别人也很快乐,我知道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我,尤其是一个名字叫做桂园的,他(她?)比叶叶还要快乐,他(她?)不停地呼唤我,小妖精茹茹。小妖精茹茹。小妖精茹茹。
叶叶说我们私聊好不好?我说我不喜欢私聊。
网络上的小妖精茹茹就像一种名字叫做happy99的病毒,那是我见到过的最可爱的病毒,它不过是喜欢传播和暴露,它把自己伪装成一张会放烟花的小卡片,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烟花,喜气洋洋地放,放完了它就在你的电脑里安了居,可是它会生很多孩子,它的孩子们就和电子邮件的附件一起,再传递给下一台电脑,它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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