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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肖济东没有出车。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看上去还会下大。应该说,只要开车出门,就会有颇丰的收入。但是肖济东这天却毫无心情。早上他把老婆送上班时跟她说他今天没有情绪出车。老婆没说什么。只是临下车前说:其实我想得很透彻,一个人一生合适做什么和不合适做什么,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老婆走后,肖济东反复想着老婆这句话,觉得老婆想得比较达观,也比较深奥。于是他便掉转车头回家了。他将自己散乱地放在一个纸盒里的资料以及数据盘清理了一下。又将书桌重新擦拭了一遍。他做这些时竟有一些兴奋感,就好像一年级小学生初次坐在教室里的心情一样。而实际上他离开他所熟悉的这些东西前后加起来还不足半年。
下午,肖济东接到系办公室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大钱在上午十点钟咽了气。肖济东有所预感,但是心里还是咯噔咯噔地猛跳了一阵。秘书通知追掉会定在后天召开。
这是个很小型的追悼会。大钱的前妻的小吴都去了,两人相携着都哭成泪人。系里一些老教授一面为大钱的早逝叹惋,一面又为大钱的婚姻状态深为不满,议论纷纷说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没有道德观。同肖济东站在一起的小陈小朱则慨叹,倘自己在某一天死去不知可有女人为自己如此痛哭。言下大有羡慕之意。只有肖济东什么也没说。他望着大钱地遗像,回想他同大钱曾有过的交往。一想便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其实也就是淡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只是,肖济东想,彼此都还欣赏对方而已。想着,他便觉得心头沉沉。因为肖济东明白,自己的生命至少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有一部分是在为大钱而活。
追悼会后,小吴交给肖济东一个牛皮纸袋,泪水汪汪着说:一切都拜托了。发表了你一定打电话告诉我,我有办法通知大钱的。
肖济东接过纸袋,感动地点点头。他心想应该说这就是爱情了。
肖济东离开追悼会场便直接到了他的大哥家。肖济东跟大哥说他不想再开车了。大哥微微一怔,然后理解似的叹了口气,说:要说开车也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不开好,不好。学问还是得做。穷不穷点,没穷到自己讨厌自己的地步就行。再说,开车也富不到那里去。
肖济东说:先前开车我也不是为了自己穷的缘故。我只是觉得好乏味。现在开车不知怎么倒让我觉得更加乏味,所以我想还是回去讲课算了。
肖济东大哥点点头,说:这是一个人的定数。只不过这车我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肖济东说我想法子帮你再租给别人吧。只不过现在还有点麻烦。于是肖济东又讲了交警收走了执照的事。恰在肖济东跟他大哥讲执照一事时,肖济东大哥的研究生请他的导师看论文的纲要。见肖济东在此,便坐在一边静听。肖济东说完后,他的大哥惊异得目瞪口呆,说道:竟有这等事?竟有这等事?那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一边坐着的研究生此一刻突然插嘴道:肖老师,我可以帮您解决。
肖济东和他大哥几乎一起问:你能行?
研究生笑了笑,便拿起肖济东大哥书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接通后,跟一个人说了大致情况,然后强调:这是我导师家的车,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办漂亮一点。
研究生放下电话,肖济东的大哥忙问:那是什么人?
研究生说:我表哥,他是交通分局的一个领导。
肖济东大哥说:能管用吗?我弟弟到底也有把柄在那交警手上呀。
研究生笑了笑,说:有熟人,没有什么不好办的。
只一会儿,电话打了过来,说是问题解决了。半小时后会有人将执照送到车主家。且说以后尽管放心,所有路口的交警都不会再找这车的麻烦。
肖济东和他的大哥面面相觑,事情处理的快捷和优惠令他俩失去想象力。
肖济东就这么又回到了系里。又开始按部就班地备课讲课。行色匆匆地在教研室到教室,教室到家,家到教研室这样一个三角路线上。只是他的脚步比以前要快了一些。系主任十分满意,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时常地表扬肖济东,但他在全系开会时的讲话声音又有了一些慷慨激昂的情绪。并且将肖济东的重返学校作为一个下海回归的典型,以此说明教育界的人才并没有流失,说明人才们在离开学校一段时间后,就会感到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还是大学的校园,虽然目前大学教师的平均生活水平还很差,但为了祖国的教育事业,甘守清贫者依然不会减弱!云云。
肖济东懒得多嘴,由他说去。只是心说谁又想要甘守清贫呢?无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而每种活法都有自己的定数。要紧的是你是不是在做属于你的事情,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