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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他提着、防着,别要过度自信。阿朔终究是对的,他不争就会危险,必须爬到最高位,才能阻止旁人的贪婪与邪恶。
“走去哪里?”小禄子跌跌撞撞,跟在我身后虚弱问。
我知道他吓傻了,可这时候顾虑不了他,提着一股气,我一心要见到阿朔。
“去找阿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阿朔朔王爷?姑娘,这是在宫里,您可不能这样喊”
人命关天,哪还管得了礼节。我忘记腿酸,一个劲儿往怀恩宫跑,心也跟着怦怦怦乱跳着。
如果我告诉他,那个杀人的太监叫做和慎公公,他能不能查出下药的指使者?能不能顺着藤儿摸瓜,摸出幕后藏镜人,从此高枕无忧,再不烦恼谁会出手害他?
可是如果、如果他已经把毒茶喝进肚子了呢?如果那毒真是神医也无力回天的剧毒呢?如果他们下的是鼎鼎有名的鹤顶红、断魂草呢?
矮太监惨白的面容和阿朔交迭,阿朔茫然的眼睛望着我,他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却半句都开不了口
不!不要,等等我!阿朔,等等我
惊雷打过,我跑得更快了,不绕远路、不避开御花园,我一路左弯右拐,经过紫信亭、绕过风月亭,直直奔向阿朔的怀恩宫。
走进怀恩宫,屋外站了两排太监宫女,但守在屋前的还是常瑄。
他看见我,迎了上来。“章姑娘。”
没事吗?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松口气,我差点儿跌倒,常瑄及时扶住我。
太好了,还没发生,阿朔还没有喝下毒茶,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不停喘气,拨开颊边的泪水,死命抓住常瑄的衣服,倚着、靠着,太好了,还来得及
“章姑娘,你怎么了?”
“阿、阿朔呢?”我上气不接下气,小禄子被我远远抛开,还没跟上来。
“王爷在里面。”
转眼,看着那阵仗皇后到了、毒茶叶也到了!
推开常瑄,我走到门口,往里探头,看见小扇子正用托盘端着茶水走进厅里。
那是皇后带来的茶叶?如果是呢?如果不是呢?天,我该怎么做?想想、认真想想
走进去、把茶打翻,如果那是毒药便救了阿朔一命;如果不是呢?就把我听见看见的事说一遍,阿朔一定会查明真相。
不对,万一那个死掉的太监阳奉阴违,根本没在皇后的雪中仙子里下毒,他死了,死无对证,说不定事情东查西查,查了个大逆转──人变成是我杀的
就算茶叶有毒,但那若是银针验不出来的毒物呢?这年代的科学仪器少得可怜,万一验不出来,我的指控就成了诬告,诬告高高在上的皇后下毒,谋害亲生儿子这罪,我死十次都不够。
眼看小扇子把茶杯轻轻放在阿朔和皇后桌上,咬牙,没时间让我思考了。
转身,我对常瑄说:“如果我出事,请四爷到玉琼楼的水池察看,还有,调查一个叫和慎公公的太监,他大有问题。”
我说的都是最好的状况,谁知道东窗事发后,矮太监的尸体会不会被移走?但顾不得了,我根本没有时间审慎选择。
“姑娘要做什么?”常瑄低喊。
我没理他,趁隙跑进屋里,夸张地直声嚷嚷:“好渴、我好渴”然后端起阿朔手上的茶水,二话不说,仰头,喝得半滴不剩。
转头,看见皇后的铁青脸色,我知道自己又死定了。没办法,想当英雄,多少得讨点皮肉痛,好歹挨板子,我也算有经验。
不过,想挨板子,前提是,我喝下去的东西没毒才行。
“幼沂?”阿朔也被我的行为吓到。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皇后怒斥。
二话不说,先跪先赢,我在阿朔脚边跪下,额头贴地。
不知道是刚刚跑得太用力,还是被皇后一吼,胆汁拚命分泌,大量外溢,我觉得腹部两侧隐隐作痛,舌根部很苦。
“皇后饶命,奴婢没看见皇后娘娘在此。”我惶惶然道。
“没看见我?意思是说,平日你对四爷都是这样放肆的。”皇后用力拍桌,可见得被我气得不轻。
“奴婢知道错。”痛的感觉越来越重,阿朔的脚在我眼前重迭。
“你哪会知错!宫里大大小小的皇子都喜欢你,你就恃宠而骄了。”
“奴婢不敢。”我的声音虚弱。
“母后,幼沂不懂事,您就饶她这回吧。”阿朔替我说项。
我开始流汗,隐隐作痛的部位从腹部两侧慢慢扩散,胃也热得像快要烧起来。
呵呵,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我苦中作乐地想。
坏消息是,茶的确是雪中仙子,矮太监的确拿银子办事;好消息是我不必担心挨皇后娘娘的板子,只要担心方才吞下去的是大辣小辣不,是大毒还是小毒
一股腥甜味翻涌上,来不及用手去捂,血就从我嘴里狂喷了出来,满屋子的惊叫声立即响起。
很好,这才叫做名副其实的惊天动地。不错吧,除了盖达组织,我也有能耐引发九一一大震撼
眼前发黑,我右手硬是扯住阿朔的衣摆不放。
他连忙蹲下,将我一把紧抱在怀里,音调里难得地透露出焦虑。他破功了,沉稳不见、笃定失踪,他的形象因为我破坏殆尽。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在发抖,抖得和我的手脚一样凶。
“茶有毒,不要喝”我撑着最后一分力气把话说尽。还想再多说两句的,可是不行了黑暗在我眼前鸿图大展
隐隐约约间,我听见阿朔大声喊我的名字,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他好紧张。
隐隐约约间,我被阿朔抱起来,往内屋里走。
走?怎么可能!?阿朔又不能走
思绪在这里断掉,我坠入无穷无尽的昏茫空间。
我醒来的时候,阿朔就在床边,他握住我的手不放,好看的眉毛皱在一块儿,看得人好不舍。
肚子还是很痛,手脚无力,我想伸手碰碰他的脸,都办不到。
“漂亮吗?”我轻声问。
“什么?”他没听懂。
“我漂亮吗?”
“不漂亮。”
“不漂亮还看那么用力?”我很想睡的,但他眼底的忧心忡忡让我不放心,强撑精神,就是要和他东拉西扯。“那个”
“和慎公公?查了,你交代常瑄的事都查了。”他伸手轻触我的脸颊,近靠的身子传来他的专属味道。
真好闻呵,阿朔有着最让人眷恋的香味。
“查出谁是藏镜人了吗?”我知道自己用的字眼不够古典,不过他还是猜出我要表达的意思。
“很快就会查出来了,你不要替我担心。”他把我的散发撩开,细细审视我的眉眼。
第一次,我知道男人的心疼是什么样的表情。
“查到以后,你一定要痛打他们一百大板,替我出气。”
我心知肚明,且真让他查到,绝不会只是痛打一百板那样简单。但我能说什么?杀人吗?对不起,我生在主张废除死刑的民主国家,人权深植在脑袋中央,何况惨死水池里的太监,已深深地在我心底烙下伤痕。
我痛恨死亡。
“那么小心眼?”说话间,他的眉是苦的。
阿朔也会担心吗?担心查到最后,查出自己的手足,到时候怎么办?
弑亲,别人做得到,阿朔恐怕做不了。可是要当一国之君,不狠心怎么成?
他得一天比一天坚强、一天比一天狠,说不定哪天,他将面对亲生儿子的背叛,到时候杀的是自己的骨血啊!谁晓得,便是帝王,也有血,也有心,也有感情和爱欲。
“谁叫他害我肚子疼。”我甜甜说着。
他坐到我身边,将我抱到大腿上,我窝进他怀里,方发觉他那样高大,大到把我的天空挡住。
原来男人是天,这句话是这样来的。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
“明知道茶有毒,为什么要喝?”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在赌。”大乐透买过几十张,连半个号码都没中过,可这回偏偏就让我中了大特奖。
“你直接告诉我,我自然不会喝下那杯茶水。”
“要我指控皇后毒杀亲儿?我又不笨。”
他当然懂,矮太监死无对证,光我知道茶水里有毒,这件事儿就够启人疑窦,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无法全身而退;而吞下毒茶,虽然最危险,但同时也是最能置身事外的方法。
“那,等我喝下,不就知道答案?”
我懂,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甘心代替他?
“阿朔,我读过几个句子,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看一个人的心术,要看他的眼神;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他的对手;看一个人的底牌,就要看他的好友;看一个人的胸襟,要看他失败和被人出卖时的反应;而看一个人的胆识,就要看他面对死亡的态度。”
“你只是要让我知道你多么有胆识?代价会不会太大?”他无奈苦笑。
“你没把话听完。”
“好,你继续说。”
“看两个人的关系,要看其中一人意外发生时,另一个人的紧张程度。我看见了,看见阿朔为了我而紧张。”
“想看我紧张,不必用这么积极的方式。”
我笑了,好想圈住他的腰,可惜力不从心。
快了,待揪出幕后黑手,再不久就会立太子、太子妃,这个怀抱将不再专属我一人
我知道自己的个性孤僻,自私又不爱与人分享,当这里面染上别人的味道,我就不要了。
宁为玉碎,不愿瓦全。以前读到这句话,从不知道里面包含了多少心酸意味,现在懂了,那得要有多少的勇气,才能求得玉碎。
在还能要的时候,我要多要、再多要
他亲亲我的额头、我的头发,我充分了解,他很宠我。
“阿朔”
“你该休息了。”他看出我是强撑着在同他说话。
“再说一点点。”
“好吧,你说。”
“我不会有事的在我们那个时代,空气有悬浮粒子,照呼吸;水被工业污染,照喝;蔬菜被农药污染了,照吃;猪有口蹄疫、牛有狂牛症、鸡鸭有禽流感,我们还是统统吞进肚子里。我的心肝脾肺肾对解毒很有经验,这点小毒,奈何不了我。”
他笑了。我就知道自己很行,逗他开心,我是全大周国第一把交椅。
“对,你不会有事的。”
“你只要去专心对付要陷害你的人,保障自己的安全。”
“我会。”
“别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害到你。”
“我知道。”
“我要阿朔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好,我发誓为你办到。”
“君无戏言。”
“不管我是不是君王,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不是戏言。”
“嗯”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唱歌给我听。”
“我不会唱。”他才说完一会儿,我就听见他醇厚的嗓音唱起“豆浆油条”
“我知道,你和我就像是豆浆油条,要一起吃下去味道才会是最好。
你需要我的傻笑,我需要你的拥抱,爱情就是要这样它才不会淡掉。
我知道,有时候也需要吵吵闹闹,但始终也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
豆浆离不开油条,让我爱你爱到老,爱情就是要这样它才幸福美好。”
厚,被抓到了吧?还说君无戏言,才说不会唱又唱,但是为了让我开心,他是不介意说戏言的吧!
爱上阿朔,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