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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忌仔仔细细替周芙将东西收好,见她仍旧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动静,指尖勾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两下:“怎么,还是想加班?”
周芙摇摇头。
但其实,她此刻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那天她随口提过想约会之后,也没指望陈忌真能放在心上,但心中隐隐还是藏着些期待的。
可真到了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又莫名开始不安起来。
总觉得某些事情做一件就少一件,想做的事情一件件提上日程之后,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就差不多要走向尽头了。
就像当年她父亲临去英国之前的那一阵子,行为也挺反常。
常常背着妈妈偷偷带她去吃她心心念念很久,但是不被母亲允许吃的炸鸡烧烤这类不太健康的东西,知道她想去游乐场电玩城,就在送她去钢琴课的路上,悄悄替她把课翘了,带着她一头扎进真正属于小孩子的世界,一玩就是一整天。
被母亲送去今塘前的那段时间,父亲带着她做了很多她平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父女间留下的短暂回忆其实十分美好。
以至于她从今塘回北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父亲已经丢下自己离开的事实。
八年里,她曾无数次抱有幻想,没准爸爸在国外只是公事比较繁忙,等忙完了就会回来看自己。
而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几天前终于和久违的周航山相见时,被彻底打破。
原来他真的不要自己这个女儿了。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那段短暂却无比美好的回忆,大抵就是父亲同她的告别。
以至于她对这样看似温馨美好的事情,总忍不住怀揣心慌与不安。
“你今天不忙了吗?”周芙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将包接过,挎在自己身上。
“忙就不能约会?”
“我那天也只是……随口说说。”周芙话音弱下去,“你要是忙的话,这事也不用那么急。”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挺矛盾的,担心两人的关系说结束就结束,因而想趁早抓紧时间,把想做的能做的事情一起做了,却又担心将事情一件件做完,平静美好的生活便会走向尽头,因而又想拖着,好像能多拖一天,两人就能在一起更久一些。
“你随口说说,我可不是随便听听。”陈忌大手将她柔软的指节捏在掌心,牵着人往电梯间走,“怎么回事?你这表情,还挺不愿意的?”
“不是,我就是怕耽误你正事。”
“这不就是我的正事?”
“嗯?”周芙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见陈忌举起正同她十指相扣的手。
周芙浅淡地笑了下:“你别总是迁就我。”
许思甜说,一个人总是迁就另一个人,迟早会累,感情迟早也会没。
她和陆明舶是这样,她父亲和她母亲也是这样。
陈忌也不逗她了,直截了当说:“今天真没什么可忙的了,过几天可能要出趟差,这两天比较空。”
周芙总算是舒一口气。
想怎么约?”两人搭着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陈忌随手替她拉开车门,待她坐进去后,才自行回到驾驶座上。
周芙对约会这事也没个头绪,习惯性问他:“一般都怎么约?”
陈忌眉梢轻挑,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这么问自己,扯着唇角淡笑一声:“问我啊?”
周芙“嗯”了声,她不希望事事总是他来迁就自己,应该多关照到他的想法。
“那要按我说,先约个饭?”
周芙点点头:“好。”
陈忌舔了下唇:“再约个电影。”
周芙仍旧毫无异议地点头:“好。”
陈忌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脸颊,表情染上坏笑,渐渐不正经起来:“最后再约个炮。”
周芙只一昧地想点头顺着他,压根儿没去注意他最后到底说了个什么词,还是乖巧地点着头:“好。”
“好?”男人声调果然扬起些许,尾音拖着,语气带着点欠儿。
这下周芙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到底答应了什么,脸颊登时滚烫起来。
然而想想到也没什么,他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还是持证上岗,于情于法都算得上水到渠成。
不管以后还能不能长久地在一起,这种事,她这辈子也只想和他一个人做。
半晌,她再次点了下头,这回可不是被哄骗着没头没脑答应的:“好。”
车内,陈忌大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周芙抱着手机低头挑选一会儿准备看的电影。
“你有想看的片吗?”这话一出,就连周芙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陈忌那边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痞坏地淡笑了声。
周芙咬着唇,想起来如今都已经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年纪,也没什么必要害臊,手指头一边划着屏幕,一边索性将话题继续下去:“陈忌。”
“嗯?”男人磁沉的嗓音从鼻腔内发出来。
“你看过吗?片……”周芙试探地问。
陈忌平直的唇角向上弯了些,不过回答却让周芙惊讶:“没有。”
周芙睁了睁眼,偏头看着他侧颜,显然不太相信:“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事儿不是还挺正常的嘛?我以前在私高的时候听同学说过,你们男生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好像或多或少都会看吧?我记得那会儿我们班男同学似乎还会互相分享……”
“有时候在班里也会凑在一起一块看。”周芙回忆起来,没多想,一股脑全给他说了。
然而想了想又觉得,陈忌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像是会为这点事害臊的。
男人单手手肘搭靠住车窗框,虎口随意抵在唇峰之上,微不可查地勾着唇,佯装一本正经谴责道:“你那私高是正经学校?什么淫|窝。”
周芙莫名被戳中笑点,眉眼弯着瞪了他一下:“哪有,不是很正常吗?我记得当初在今塘的时候,班里也有人看的。”
“感情你都知道。”陈忌趁着红绿灯,咬着牙伸过手去掐了下她脸颊,“老子还怕那玩意吓着你,不让他们在你面前看,白护着你了。”
周芙:“……”
“不过我真没看过。”陈忌舔了下唇,语气少见的正经起来,“不想看别的女人,片儿里的也不行。”
周芙最后随意挑了个据说很烂的青春片。
两人下班之后才从公司出来,到达商场时,距离电影开播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担心赶不上,就在影院楼下挑了间餐厅随意吃了点。
吃完饭出来时,周芙说想买点喝的带进去,鉴于影院上面只卖碳酸饮料,品种也不多,她便在餐厅附近挑了家奶茶店拉陈忌过去。
这会儿正值饭点,商场里人多,奶茶店前也排起了长队,陈忌替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去排队帮她买,临走前随口问了句:“想喝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周芙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杨枝甘露吧。”
这话一出,双方都不自觉愣了下,而相互之间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陈忌留下一句“行”,让她老实在原地等他。
周芙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和凌路雨申城阳在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就看见申城阳抱怨他妈最近老安排他和家里世交的千金们相亲。
周芙轻皱眉头:【相什么亲?你又不是没女朋友。】
凌路雨说话仍旧风风火火,非常直白:【他妈看不上我,你又不知道他妈妈的性格。】
周芙握住手机的指头紧了紧。
她当然知道申城阳的母亲是怎样性子的人。
从前她母亲还未过世,她在周家还是呼风唤雨的掌上明珠时,申城阳母亲对她的热情溢于言表。
凌路雨是她带在身边和申城阳玩到一块的,当时申城阳碍于她的面子,也不好说凌路雨什么,不过三个人一块玩时,申城阳母亲便常暗戳戳想撮合她和自己儿子在一块。
后来她母亲走了,对方当即就变了脸色,不再允许申城阳和她们俩玩在一块。
高中那会儿她实在缺钱的时候,申城阳私底下悄悄把自己攒的几万块零花钱借给她,被他母亲知道后,直接将他强行送到英国去读书,彻底断绝她们相互来往的可能。
如今又做出这种事,倒也算意料之中。
只是时间的问题。
周芙正耷拉着脑袋聊着,头顶上方忽然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以为是陈忌回来了,她忙抬起头,入目的却是中午碰巧见过一面的班长。
“这么巧,又遇上了?”班长笑起来,还和从前在私高时的老好人模样没什么差别,温柔不带攻击性。
周芙也弯了弯唇,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我刚刚在这附近吃完饭。”
班长点了个头,随后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点开个二维码给她:“要不加个微信吧?中午走得匆忙,都忘了和你加个联系方式,我最近又搬回北临了,以后常联系啊。”
虽说周芙只当最后那句是客套话,可毕竟是老同学,加个联系方式无可厚非,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她随口说了声“好”,直接用手机扫了他的微信。
红点点发过去的下一秒,陈忌拎着杯杨枝甘露朝两人走了过来。
在周芙跟前站定之后,舌尖不悦地抵了抵下颚,眼神里似是藏着冰刀子般,冷冷往周芙面前的男人身上扫去。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摸出来,指尖随意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随后直接举着摊到对方面前。
班长显然被他这举动弄懵了,愣了下:“?”
陈忌个字高大,哪怕是站在男人面前,也仍旧居高临下。
他懒洋洋垂着眼尾睨着对方,嗓音沉沉:“哥们儿,结婚证见过没有?我,和她的。”
周芙忍着笑:“……”
陈忌的话仍旧在继续:“搭讪可以,但得挑挑人,不是看见漂亮的就凑上去,这姑娘是我的。”
“领过证,受法律保护的,你该不会是想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吧?”
周芙:“……”
等班长走后,陈忌沉着的脸仍旧没有多少好转的迹象。
周芙觉得好笑,说:“你干嘛呀,那个人就是我中午在公司门口遇上的班长,和你说过的。”
陈忌挑了下眉梢,语气带着点儿傲慢:“喔,那你说没早恋我就信了。”
“……?”
“好歹也对着老子这张脸看了小半年了,那个模样的,不至于。”
周芙:“……”
她想了想,只简单说:“班长人挺好的,我妈妈过世之后,有人欺负我,当时没什么人敢帮我,也就班长还愿意管一管。”
结果没出几天,班长就因为多管闲事,生生被付其右打断了两条腿。
当年她读的那所私高的氛围,比起普通公立大学来说差得多。
大多数学生的家里都非富即贵,而付其右是整个私高里家境最好的那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打从周芙一进校,便因为模样生得实在出众而被他盯上,但当时她父母都还在,周家也不输付家,他又只是付家的私生子,哪怕盯上了周芙,也没胆子打她的主意。
后来周芙母亲过世,父亲去了英国,她在周家再无倚靠,在付其右这种人面前,便毫无抗衡之力。
付其右看上她,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
人和人到底是有差距的,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在校园里同样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陈忌一身武力用在正道上,从不无故欺凌弱小。
付其右则是仗势欺人,专挑软柿子捏。
陈忌在她面前,连脏话都不舍得让她听。
而付其右却直言要她和自己上床。
她自然不会愿意,付其右便说要折腾到她心甘情愿为止。
她手臂和腿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哪怕疼到想死,她也不愿意。
那会儿她没了爸妈,只能住在叔叔婶婶家,周围落井下石的居多,申城阳被送出国,根本没有人能帮到她。
堂哥周嘉晟为了在学校里能过得舒坦些,甚至几次想将她送到付其右那边讨好他。
后来班长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替她出了次头。
哪成想转头就被带到付其右家的那栋别墅里。
他们录下班长的视频,逼她过去,当着她的面,生生打断班长双腿。
虽没动她一根头发,但却用别人的苦痛警告她,别想找人帮忙,不然不论是谁来,都只会是这个下场。
而那次,正好是陈忌从今塘来北临找她的那天。
付其右找人把班长随意往医院一丢,她一个人从他家别墅出来,在外面不远处的公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陈忌。
天知道当时她有多害怕陈忌发现她手臂和腿上的伤疤。
付其右的别墅就在身后,她了解陈忌的性子,她被打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二话不说要替她讨回来。
可是她才刚刚亲眼看见班长被打断双腿,她实在害怕陈忌也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付其右的家世在北临都少有人能抗衡,就是打死她,她也不舍得就那样把陈忌拖下水。
于是她狠下心来指着身后的别墅,对陈忌说了那些违心的难听话。
后来班长被家人安排转了学,她也只好离开私高,一个人逃出北临躲了两年。
甚至因为害怕其他人被她连累,两年间,她没敢去今塘,没和任何一个熟人联系。
到了今天,周芙仍旧不想让陈忌对这段过往知晓太多,因而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然而陈忌还是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眉头当即拧起,方才的不正经一扫而去,面色真正沉了下来:“谁欺负你?”
周芙不自觉紧了下手心,忙笑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学生时代扔个橡皮偷张凳子的小事,很幼稚的。”
周芙的不自在,陈忌自然是感觉得到的,男人眸光黯了黯,最后只淡淡问:“你那班长刚搬来北临?”
“嗯。”周芙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高中的时候转学去外地了,这几天才刚搬回来。”
“听口音。”陈忌漫不经心道,“你让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朝我开口,都能替他解决。”
很快到了电影开场的时间,周芙主动牵上陈忌的手,陈忌轻扯了下唇角,反手将她小手包裹在掌心。
周一晚上这个时间点,看电影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周芙方才在车上买了后排的位置,一直到电影开播,周围一圈都不见其他人影。
莫名有种包场的感觉。
她抱着陈忌买回来的杨枝甘露喝了两口,又塞了几颗爆米花进嘴里。
陈忌心思压根儿没在电影上,偏着头,眼神懒洋洋地睨在周芙身上。
片刻后,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他的视线,愣愣眨了下眼,想到自己手中的爆米花,随口问了句:“吃吗?”
陈忌不紧不慢“嗯”了声:“你喂。”
周芙:“……”
周芙忍着笑,倾身凑过去往他嘴里放了一颗,又拿起自己的饮料问:“喝么?”
陈忌摇了摇头。
周芙随即喝了两口,舌尖舔了下沾着奶渍的唇瓣:“很好喝的,不是那种甜到发腻的。”
男人懒洋洋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两秒,大手不受控制地探到她后脑勺,直接将人朝自己扣下来。
唇齿相碰。
这一回,陈忌又换了种亲吻的方式,不再是啃咬和撕扯,只缠着她柔软的舌头,吮吸到她舌根发麻才稍稍罢休。
随即嗓音苏中带着点沙哑,点评道:“还行,味道确实不错,你再喝两口我尝尝。”
“……”周芙这会儿连耳根都发烫。
这烂片最后只有周芙一个人看进去了。
散场的时候,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吐槽,这个茶那个渣,主角配角全被骂了一遍。
独独周芙悄悄掉了几滴眼泪。
男女主人公相识相恋于高中,中间分开多年,重逢时一方落魄一方意气风发,因缘巧合之下重新走到一起,原以为能幸福美满地走到结尾,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将这段本就坎坷的感情击垮,最后两人都出现在婚礼上,只是新郎新娘都不再是对方。
不少人吐槽结尾强行转折成悲剧就是为了骗观众眼泪的,不能上当,打死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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