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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宛柔的牙齿深陷于唇瓣间,直到她再度尝到鲜血的味道。
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到再没有脸面对他。
“我可以不相信吗?”她嘶哑地低问。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反正不会改变。”
欧阳无忌睁开眼,仰头望着那已升到夜空中央的明月。
“我以为你喜欢江君”她整个人陡然趴伏在他的后背。
“江君亦是男儿身。”他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如往常般回拥着她。
“他和恭庄主也都是男子。”
刘宛柔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却只嗅到血的味道。
都是她造成的错!
“如果让江君再重新投胎一次,让他和我共同面对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那么我或者会爱上他。”他简单地说道。
“我的心丑恶似鬼,对吗?”她坐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掌,对着伤口呵气。
“你谁也不是,你只是我的柔儿。”欧阳无忌淡淡地说道。
刘宛柔凝视着他,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别开眼。
不能让她看出他的担忧!他断然不想让她知道,她曾对他动了杀机欧阳无忌在、心中忖道。
他疲累了吗?厌倦这在刀光剑影中求生存的情感了吗?这样掏心挖肺的一段情,他是有资格觉得累的刘宛柔叹了口气,埋首在他胸前。
她不想看到他日后益发不耐的神情,感情该在最美的时刻结束啊。
刘宛柔揪紧他的衣衫,看着他手腕上鲜红的伤口。
他为她付出至此,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她红了眼眶想着。
向上天祈求——他能得到一个有情人相守一生吧!
江君也好、其它女子也罢,总是强过她的任性及一身病体。
只要有人能专注地守着他一辈子,那她便可以放心地撤手不管。可即便只是想到他和别的女子相依偎,就让她的心痛到像被人剜开一般啊“怎么在发抖?冷吗?”欧阳无忌不安地拥紧她。
刘宛柔摇头,兀自把身子更偎向他。
“答应我一件事。”她在他胸前轻喃。
他爱怜地抚摸她微褐的长发,在心中轻喟一声他求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份互拥的平静哪。
“说吧。”在她发上印下一个轻吻。
“如果连江君救不了我,那么就让我死。”她仰起脸庞,一瞬不瞬地凝睇着他。
欧阳无己心霍然推开她在一臂之外,瞪着她认真无比的眼。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他都已经当她是妻子了,她居然还能开日闭日都是死!
“别生我的气,我何尝希望我们俩分离呢?”刘宛柔捧住他的脸庞,琥珀眼眸有着她没说出口的深情——她爱他哪。“你想过吗?与其让我拖着这身子受苦受折磨,不如把希望寄托到来生,岂不更好?至少不用为了保全自己而滥造杀业。”
他抗拒地拧起眉头,全身绷得死紧。
“答应我。”
“如果我答应,你就合作地吃解药,不舒服时就以我的血为药?”他粗声问道。
“是的。”她点头。
欧阳无忌咬紧牙关,拳头上的青筋竟似要爆开一般。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别人的命都可以不在乎了,慌言又算什么!
“我答应你。”他说。
刘宛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清艳地让他不由自主凑上唇去掬取那样的美丽。
“爱我。”她在他唇间低吟。
他吻得更深了,在她喘不过气时,他拦腰抱起她,让她披散着长发,在月光之下与他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的恨、她的怨、他的怒、她的仇,都该暂歇一边。
遗忘痛苦的时刻,毕竟不多哪
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为什么刘明蝠的运势愈来愈顺遂?
他的成功彷若水到渠成,意气风发到让她只想远逆!
刘宛柔无声地走到溪边,每走一步都是让人胆战心惊地摇摇欲坠。
她是答应了无忌大哥,不舒服时就饮他的血。但他的血不是解药,喝再多的血也只是徒然加重她的心痛。所以,她努力地忍痛,再怎么难受也不表现出来。
因此,他以为他的血药真达到了止痛效用,只当她是因为天气闷热而食欲不佳。
刘宛柔放缓脚步,气息已是微喘。她倚着一颗巨石,却不支倒地,成了半靠半坐状。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无忌大哥,至少要撑到江君为她看诊之后,她这荀延残喘的命早该归于尘土了。
“宛柔姑娘。”周德小心翼翼地从右侧走来。
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你身子还好吧?”周德担心地看着她孱弱的面容。
“没吃解药的身子能好到哪去?”刘宛柔别开头,径自看着溪面上的波光邻邻。
不相干的人,她没心思理会。
“你中毒了吗?”周德着急地大叫出声,担心地朝她凑近。“帮主知道吗?”
“整个‘滔天帮’的人都知道的事,又何必大惊小怪、大张旗鼓地宣扬。你又何必一副没中毒的样子?!”她冷冷嗤笑着。
“我我也中毒了吗?”周德错愕地看着她的冰雪容颜,被吓到动弹不得。
刘宛柔蹙起眉头,这才开始正视这个新人帮的男子年轻的脸上犹有稚气,甚至连嘴巴微张的模样都还像个大孩子。
“你每个月没吃解药?”她问。
“没有。”周德用力摇头,擦掉一额的冷汗。
为什么他可以不用吃解药?
刘宛柔陡地朝他射出几管银针,周德脸上一惊,身形却是俐落地闪开她的攻势,只教毒针削去些许衣袖。
她缓下攻势,淡青色衣袂在晚风中飘晃着。
周德是另一个欧阳无忌!
“宛柔姑娘”周德看着面无表情、目光却直勾勾定在自己脸上的刘宛柔,激动地上前一步。“你是在试探我的功力吗?我功力虽仍不济,但我一直拚了命地练功,兴许有朝一日——”
“你人帮多久了?”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半年。”他说。
“何故人帮?先前可曾学武?”
“家父原是武馆师傅,病逝之后,我与娘便流落街头,以卖艺、要大刀维生。义父觉得我资质不错,便收我人门。”周德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娘而今在何方?”她咄咄逼人。
“她半年前染了热病,走了。”低下头,他不想让心仪的姑娘看到眼中泪光。
“是吗?”她闻言一笑,将几缕发丝拨回耳后。“走了也好,省得沦为别人威胁你的工具。”
“宛柔姑娘此言太无情,骨肉亲情原是最难割舍的。”周德激切地说道。
“既是多情,你便不该人‘滔天帮’。”她说。
“是人就难以无情”周德怔怔地看着她。
刘宛柔心中一愕——那双眼还稚嫩地藏不住心思。
“你喜欢我?”她直接问道。
“我我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没敢多想”周德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着“谁都知道宛柔姑娘是欧阳帮主的——”
“你快走吧。”刘宛柔脱口说道,紧紧拥住自己的双臂。这样做对吗?“你不喜欢我待在这里,那我就离开。”周德黯然低下头,脚步却仍是恋恋不舍。
“我是要你离开‘滔天帮’。”她牙根一咬,斩钉截铁地说道。
“离开‘滔天帮’?”
周德瞪大眼,傻傻地看着她眼中的火焰。
“你还没被下蛊,也没有任何足以威胁你的人,还不快离开这个是非地!”她急了,说话速度也快了。
如果被刘明蝠知道她的举动
“我不懂。”周德仍然摇头。
“知道‘水中月’吗?”她问。
“知道。‘水中月’为一恶名昭彰的杀人组织。”他打了个哆嗦,心中隐约有了谱,只愿一切不是如他所想象的。
“你去过‘滔天帮’后部的女子练功处吗?那就是‘水中月’。”刘宛柔简单地说道。
“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她们不逃走?”周德心下大惊,冷汗湿了背部的衣裳。
“你以为没人试着逃走吗?溪边后头的池塘下,埋着不少没逃成的尸骸;而那些没走的人,都跟我一样被下了蛊!除非有勇气死,否则我们每个月都在等待解药,我们永远都走不了!”刘宛柔不耐烦地低吼,一股不祥的感觉从胸腹间升起,她心慌地左右张望着。
“谁对你们下了蛊?”周德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义义父?”
刘宛柔点头,扯住他的衣袖就往外墙方向拽去“快走!”
“我”周德仍在犹豫。“义父如果是那样残忍的人,当初就不会把我带进‘滔天帮’”
“义父果然没白疼你,别让这个失心疯的柔儿丫头妨碍我们父子的情谊。”
刘明蝠手摇一柄蒲扇,从一处一局枝上飞落至周德面前。
“你还不快走!”刘宛柔放声大叫。
周德后退一步,恐慌地看着她脸上的狂乱,与刘明蝠无害的笑容。
“周德啊,你怀疑义父的用心良苦吗?”刘明蝠感叹地摇着头。
“义父我”周德看着他的眼,根本做不出决定。
“留一个不忠心的人在‘滔天帮’有何益处。”刘明蝠看着刘宛柔,一副不胜欷吁的感叹样。
“啥?”周德张大嘴。
“周德啊,你走吧。”刘明蝠半侧过身,沉重地叹了口气。
“义父”周德上前一步,想安抚义父。
“小心!”刘宛柔大叫一声,向前疾冲。
一柄小刀却已从刘明蝠的袖中滑出,刺入周德的胸口。
“你”周德瞪着他微笑的面容,鲜血不停地从他胸中、口中急涌而出。
“你好好走到黄泉路上吧!义父今晚会帮你守灵的。”刘明蝠笑着拍拍他的头。
“你”小刀整个没人周德的胸口,又蓦然被拍起,漫天的血于是喷洒在溪水之中。
刘宛柔瞪着自己裙?上的点点腥血,不由得捏紧拳头,厉叫出声。
“不——”那叫声尖锐得让她不得不掩住耳朵。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得了第二个无忌大哥,结果呢?
“柔儿啊,你害死了周德,义父就把他的尸体交给你处理了。”刘明蝠仍是微笑。
“是你杀死了他!”她指着他的脸,恸声嘶喊。
“是吗?如果不是你多事告诉他什么‘水中月’、什么‘蛊毒’,他至少可以多活十年。”
“然后和我一样生不如死吗?”看着周德死不瞑目的惊恐大眼,她双膝落地,眼眶发疼。
“这么说来,周德现在死去,岂不也是一种快活!”刘明蝠拊掌大乐地道。
刘宛柔撕下一截衣袖,覆住周德的脸。
“你近来的表现着实太让义父失望,义父很难给你这个月的解药。”他说。
“我不希罕那种用命换来的东西!”她对着周德的尸体放声大笑。
反正她上个月也未服解药,她不在乎再痛上一个月——就当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帮周德守丧吧!
“你不要解药?现在才来谈骨气,不嫌太迟吗?没有解药,你如何活到今日?”
刘明蝠手中蒲扇一停,神情愉悦地说道:“义父也不是狠心之人。不如这样吧!我虽不能给你解药,倒是可以再送你一项大礼。”
刘宛柔看着他唇边诡怪的笑容,全身泛起恐惧的疙瘩。
“欧阳无忌也不用费心找人帮你解蛊毒了。横竖解了蛊毒,你依然无法离开‘水中月’而活。你每月服的解药——”刘明蝠冷冷一笑后说道:“是解药,亦是另一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