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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有人踏进公司,伊雪雁立刻起身相迎。
“你好,有需要我?你效劳的地方吗?”
他并没有理会她,?是大刺刺的朝办公室四下打量。
这位老先生看起来有六十好几了,花白的头发,皱皱的皮肤,鼻端还挂着细边的老花眼镜,手拄着拐杖,身着简便却相当整洁的衣服;这样的一位老者,来他们公司究竟有何贵干呢?
当他忙着打量四周的同时,雪雁也静静打量着他,并猜想他的来意。
“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她再次询问,脸上仍带着甜美的笑容。
“我怀疑你们有甚么能耐可以?我效劳。”老人家以严苛的语气响应雪雁的友善和礼貌。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他便以宏亮且不悦的嗓音命令、指责她--“快替我倒杯水来!你的礼貌有待改进!”
他才是那个需要改进礼貌的人!但,对方是长者,无论如何雪雁都得忍耐他的无礼--哎!都怪她太有教养了,才会让这老头子不屑她敬老尊贤的美德。
在她倒茶的当时,那位老先生已经主动的坐进舒适的沙发里,但仍一味地在那埋怨她的“失礼”
“老先生,请用茶。”雪雁依旧和?悦色;因?这位老者使她想起自己长年旅居国外的外祖父。
她面对他而坐,并小心谨慎的选择辞令。“恕我冒昧的请问你,老先生你贵姓?来此有何指教?”
“这样问话的确是挺冒昧的!”他无情地数落她,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反而还对她发出质问--“就你一个人在,其它人呢?”
雪雁耐着性子解释:“全在外头?接洽业务而忙碌。”对于公司业务,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并不多,?能做些烧水泡茶、接电话、留守的小事。
老人极不礼貌的自鼻孔发出一声冷嗤。“我可不相信你们这种小公司能有多少业务可忙,我想他们肯定是偷懒去了!”
老人家一再的藐视他们的公司,并对她的同事妄下评论,这种举动不禁令她秀眉微蹙。“正因?公司还在开发阶段,所有关系都要从基层建立起,所以我们的同仁都得全力以赴、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怠慢。”
他再度发出不屑的冷哼。“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好高骛远、不肯脚踏实地,没本事就没本事!干嘛硬要组个公司来玩玩?无非就是想过过当老板的干瘾;更让人看不过的是,这些年轻人做起事,不靠实力,就?会套关系,走旁门左道,我从没见过有哪个是真正用心在做事的!依我看,你们也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关门大吉的!”
雪雁霍然起身,严肃的看着他,她实在不愿再忍受他无礼的批评。这明明是海桐他们花尽心思闯出来的-片天,平白无故的,?何就得被一个糟老头说成一文不值?她实在无法忍受任人无理诬蔑的事实。
“老伯,请你道歉!”她义正辞严的向老者要求。“我很愿意尊重你,但你无权对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事、物妄加批判,所以,我要?我的伙伴争取你的道歉!”
老人透过玻璃镜片,又惊又怒的瞪着她。“你这黄毛丫头,竟敢要我道歉!”他忿怒的以手杖敲击地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们公司极力争取的大客户呀!”
“无论你是谁,都必须?自己失当的言行道歉!”雪雁不?所动。这是攸关人格与尊严问题,怎能?现实利益低头?
两双忿怒的眼神就这么对峙着--
但,首先改变态变的是老人。他的眼神先由忿怒转?疑惑,再由疑惑慢慢转?欣赏;突然,他打从心底喜欢起这小丫头的勇气和顽固起来了。
他清清喉咙。“再替我倒杯茶来,你没看到我杯子已经空了吗?”他以一贯无礼的态度命令她。
雪雁?略略犹豫了一秒,便依言去倒茶;她并不真的奢望老人家的道歉,重要的是,她已经充分表达出内心的不满,这也就够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想到这句话,她的包容不禁更宽广了。?不过,她实在很想告诉他,?要他少数落别人几句,或许就不需要喝这么多的茶水来润喉咙了。
“请用茶!”她再度以有礼的态度面对他。
他连喝了好几大口,才缓缓说道:“有人向我引荐你们创意广告,所以,我才特地来此,想对你们做一番了解”
“如何?”雪雁屏气凝神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家小公司。”老人以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四周。“我大可选择更上轨道、更具规模、更有经验、更有知名度的大公司来合作。”
“万丈高楼平地起,罗马绝非一天造成的,最成功的企业家王永庆不也靠一点一滴的努力,才能够白手起家?”雪雁以最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我们需要机会,需要你给予的任何机会;而我们也将会竭尽心力,以最完美的企划书回报予你。”
伊雪雁极力想替公司争取到这位客户;当然,她是存有私心的,她希望梁海桐能因此对她另眼相看。
“我不喜欢你们创作的东西!”老人毫不婉转的指出。“净策划一些乱七八槽、牛头不对马嘴的鬼玩艺儿,谁知道这广告究竟要卖的是甚么东西!”
雪雁急切的解释:“那是抽象派的广告,有抽象的美”
“那是漂新立异!”老人不以?然的打断她。
“那是出奇制胜!”她反驳。“那样的广告令人印象深刻,而且是我们异于其它广告公司的特殊风格!有自己的风格,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没错,有自己的风格确实是好。”老人顿赞同的点点头,但下一秒又对雪雁的言论极力抨击--“但你们凭甚么叫所有客户都要迁就你们的风格?你们?甚么不反躬自省,?甚么不试着去了解、迎合客户的需求与爱好?”
这回,雪雁真的哑口无言了。
老人接着说:“现实和理想是不同的。在现今这个社会,出钱的就是大爷,如果你们?一心妄想要将你们的设计风格硬塞给客户,那绝对是行不通的!广告界的新人想要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就?有忍耐、迁就,等到你的创意广被接受,才有资格树立个人风格,由你们来挑选客户。看看你们,现在还处在这种没没无闻的阶段,还想跟人家谈甚么抱负?你们应该戒慎恐惧,虚心求教,努力做功课,悉心研究,迎合客户的需求、喜爱,甚至一切背景才对呀!”他冷嗤。“成功可不是偶然的,我?相信努力,从不相信运气!”
“你说得对!”雪雁霍然领悟了他话中的真理,而以意外且满溢着崇敬的眼神看着他;“我一直以?你是来找碴的,私心里恨不得你能快点走,没想到却幸运地从你的一番话中领会到许多真理!”
老人不悦的白了她一眼:“我原本就是来找碴的!”
雪雁一点也不以?忤;因?她那双明亮的大眼,已经看出--在老先生那严肃、几乎可以说是尖酸刻薄的外表下,隐藏着无限睿智和丰富的人生经验;他就像一座蕴藏丰富的宝库,她可不想放弃这个挖宝的机会。
“你尽量找碴、挑剔都没关系,我再替你倒杯茶!”
老人故作不悦的嘟哝,嘴角却悄悄牵出一抹笑意。
他堂堂徐元煜,堂堂“风姿”的董事长,一向自视甚高,能博取他好感的人并不多,但他却真的喜欢上眼前这个率真的女孩!
* * *
所有人都待在办公室里,但整个公司却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他们全都屏气凝神等“风姿”企划部李经理的大驾光临。
他们的企划书能否通过,很快就将揭晓。
?人期待中的李经理终于姗姗来到,但他带来的却是个坏消息。
“我们徐董事长仍然不满意你们所提的企划书。”他将企划书交到梁海桐手上。
叹声因而四起;粱海桐虽强忍住一把撕碎这份企划书的冲动,但仍铁着一张脸。
阮怡则沉不住气的发出怨言--“你们董事长也未免太没眼光了吧?”
“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拜会的机会?我希望能当面向徐董事长请益。”梁海桐渴望见见那位严苛的怪老头;他更想知道,他?甚么一再刁难他的企划书。
“我相--没这个必要。”李经理淡淡的一笑。“事实上,我们董事长曾亲自来过责公司。”
“徐董事长曾经来过我们公司?”邵亭宇茫然的重复着这句话,一度还以?是自己听错了。
李经理点头证实。“当时是由一位伊小姐接待他的。”
“雪雁?”?人齐声喊出;伊雪雁顿时成?目光的焦点。
“雪雁,这是怎么回事?”阮怡急切的问。
面对?人询问的眼光,雪雁很快的就联想起前两天那位不请自来、说话直接而精辟的老人家没想到他就是“风姿”的董事长徐元煜!
“你忘了告诉我们徐董事长曾经来访的事?”林韶德用着和缓的语气询问。
“我不知道他就是”伊雪雁一径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身份”
“你该不会得罪他了吧?你是不是说了甚么不该说的话?”邵亭宇多心的猜测着。就他以?,伊雪雁就如一般的女人一样,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他更以?,她破坏的功力是一流的!
雪雁心虚得一时无言以对;此刻,她满脑子都是那天她曾经对那位老先生怒目相视,并执意要求他道歉的情景
在?人情绪愈来愈高涨的情况下,李经理出面替她解危。“事实上,我们董事长和伊小姐相谈甚欢。本来依照合约,我们有权要求就此结束双方的合作关系,但冲着伊小姐,我们董事长决定再给你们最后一次的机会。”
“真的?”阮怡忍不住欢呼。“太好了!是不是,雪雁?”
“是啊.....”雁缓缓迎上梁海桐那莫测高深的眼眸,他眼眸里的光采四射,但她却想不透那代表甚么,更猜不透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甚么。
* * *
夜幕低垂,其它人都陆陆续续回家了,海桐仍将自己关在会议室里;他已经在里面待了一整个下午了!如今仍不见他步出会议室大门的身影,雪雁按捺不住,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她原以?会看到他?了改企划书而埋首桌前、振笔疾书的模样,却意外的看见他坐在旋转椅中,对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海桐,你在生气吗?”她忍不住?他悒郁的脸色而担忧。
梁海桐渐渐将视线转向她。“我在生自个儿的气。风姿一再退稿,使我对自己的才能?生了严重的怀疑;但我自认已经尽了最大的心力,我再也想不出其它更好的点子了!”
“你打算放弃?”雪雁静静的问。
他烦躁的拨拨头发。“我几乎可以预见,那位不可一世的老头子一定会再变退我的企划书,那么,我有必要再去自取其辱吗?老实告诉你,如果企划书再度被退,我一定会羞愧得去撞墙!”
当然,他话中带有几分夸张的自嘲!他不至于真会?此而寻死,使雪雁看得出来,这个打击确实带给他颇大的压力,她真怕他就此而一蹶不振。
“这一点也不像你!你一向自命不凡,一向对自己深具信心的,不是吗?”强忍着心疼,雪雁故作不以?然的数落他--“这会儿,你?不过是遇到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你就想半途而废?临阵脱逃?”
“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海桐悻幸然的瞥了一眼。“你说得真轻松,碰钉子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我不也常碰你的钉子?”对他的数落,她丝毫不以?忤,反而露出安抚的笑容。“但这会儿,我不是如愿以偿的留下来了?”
“伊雪雁,你可真有安慰别人的本事!”她安慰人的方式实在太过别脚,但奇怪的是,她温和的笑容却奇?似的抚慰了他烦乱的心绪。
“海桐,其实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创作。”
“?可惜你不是徐元煜。”她崇拜的眼神,又令他心里好过了几分。
“那么就设法做能让他欣赏的东西,而不是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梁海桐以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她。“甚么意思?”
“海桐,你的东西真的很有创意,现代的年轻人不但都能接受,而且还会津津乐道;但对一个年近七十、思想保守、怀旧的老人而言,却不然。”
梁海桐的眼神变了,变得因专注而闪着光采,脑中一再琢磨她所说的话。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面对不同的敌人,就该有不同的战术。你的能力够了,但你下的功夫却不够;因?你根本不了解对方,也不想去了解,?一味地要把自己的东西硬塞给别人,这样你又如何能投其所好呢?”
她轻柔的话语宛若能?人心扉的天籁之音,缓缓的解开了他纠结、缠绕如织的心结。
“海桐,别担心,我已经替你下了功夫。”雪雁你给他一个“有意思”的微笑。“那天下午,虽然我一再忍受徐老先生的命令和批评,但起码,我对他已有了初步的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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