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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料到,在我们几乎要放弃的情况下,2月4号,也就是腊月26那天,检察机关毫无征兆地同意了取保候审。这实在太过意外,连师父都一个劲地在电话那头“啊呀”个不停,跟犯了牙疼似的。
到二看接人是和父亲一块去的,在大门外足足等了仨钟头。母亲还是那身黑色长羽绒,头发披散着,拎了个帆布背包,整个人无疑瘦了一圈儿。见了我们,她眼圈通红,嘴唇扬了扬,到底是没能笑出来,我主动让出副驾驶位,坐到了后面,这么做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懂。
等车开动才忽觉一阵害臊。母亲却没几句话,问了问姥爷和奶奶后,就愈加沉默了,她始终倚着靠背直视前方,我只能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一大片黑色涤纶。
原本计划是先到老南街吃个饭,结果母亲想直接回家,父亲难得地说了句俏皮话也没能把她逗乐,车厢里的空气反而越发凝固了。
我鼻子里直发痒,奇怪的是,许久都没能酝酿出一个喷嚏。路过北二环涵洞时,母亲隐隐垂下了头,身子似在轻轻发抖,两分钟后,随着光明扑面而来,她猛地抬起了头,就那一瞬间,一只婆娑的眸子通过后视镜掠入眼帘。
尽管早有预料,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父亲清了半天嗓子,才哼起了歌,似乎打有记忆开始。
他就只会唱两首歌,一首是“亚洲雄风”另一首就是: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我不知道这个五音不全的人为什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只能撇脸盯着窗外,一时脖子都梗得发疼。
年28,我又去了一趟平阳,毕竟寝室里还扔着几把琴。还有那个包裹,仓促离开时,它就搁在床脚,仅靠被子遮掩着,这两天连那些藏在书架里的光盘都能让我没由来地一阵忧心忡忡。母亲并未解除危险,我却不可思议地松弛下来。
邮件里是什么我不清楚,没打开,更没掰断不是不想,可能是没那个能力吧,好歹十来公分厚。
那个下午我又拨过一次广东号,提示对方已关机后,便再没尝试。因为封校,好说歹说门卫才放行,本想把包裹搁壁柜里,转念还是塞进了背包,那几个光盘也一样。
拎着大包小包,我进了院办大楼,辗转找到值班老师,开了传达室的门,结果并没有我的邮件,或许真的是想多了。给老贺捎了点特产奶奶甚至让我带些腊八蒜,当然没门。
原本给师父也准备了一份,但他人在上海。贺芳问起母亲的状况,我说挺好,她说好就行,电话里也见不着,早想看看她,这不年关,太忙。
她这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姑且理解为客套吧。老贺嘱咐我放心,说能取保就是好征兆,但谁都知道,她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几句话下来,气氛无端沉重起来,正是这时,李阙如突然杀了出来,老实说,吓我一跳,他说母亲吉人自有天相,让我就不要瞎操心了,原来这逼也会说人话。
他调侃我精神不错,又问假期准备上哪儿玩。我只能“靠”了一声。老贺的儿子一身大红色睡袍,简直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丰腴的外部轮廓总能像吸铁石般牢牢地揪走我的目光。快晌午,老贺要留我吃饭,我说手头有事,老实说,要不是大波等着,我真想坐下来尝尝。临走。
她问我研究生笔试昨样,支吾半晌,我说还行,其实元旦后归校那几天在院办走廊上碰到过一次老贺,我以为她会提及考研进而把我批判一番,结果并没有。
至于李阙如,老早我就问过他妈,她说不考,人家没那个兴趣。想想也是,既然能从加拿大塞进x大,保个研究生根本不是个事儿,只能理解为这位大哥真没兴趣吧。留了把木吉他,余下两把琴都存到了大波那儿。
那把斑鸠琴总共也没玩过几次,陈瑶出事后更是锁在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大波说我要迟来一分钟。
他就回老家了。这就有些扯淡了,屋子里明显能嗅到一股女性气息,这会儿要是窜上二楼保不准会有些什么意外收获,当然,为表感谢,还是要请他老吃饭。
然而整个大学城市场都冷冷清清,大学苑的门面也都集中在小区西门,数量更是极其有限,我问他这几天都咋吃饭了,他遥遥一指,说市区啊。
于是我们就上市区吃饭。这天天气不错,难得连丝风都没有,仿佛连平阳的对流层都暂时停止了运动,经过大学城三角区时,东一号蛋糕店外的凳子上赫然坐着一个人。没错,就是梁致远曾经坐过的那个地方我说不好为什么会想起他来。
此人翘着二郎腿,背靠桌沿,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打扮还挺休闲,耐克绒帽,蓝色短羽绒,三叶草运动裤,脚上应该是双登山鞋吧,我也拿不准。
换作平时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可这会儿,我怀疑整个大学城市场就我们仨人,在我们看他的时候,他也打量着我们,完了叼上烟,腾出手来整理了一下绒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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