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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乘风得到消息赶来看望已经是两天之后了,沐菊吟高烧刚退,微微可以坐起,斜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
苏乘风先为她把了脉,确认她没有大问题之后才略微放心。
“这宫里真是危险,你不害人却有别人害你。”她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尚武“若当初你没嫁到这里来该有多好?也不至于在心内心外受这么多伤。”
“乘风--”沐菊吟忙唤住她,看她脚下放着一个她带来的篮子,问道:“篮子里是什么?”
“是雪梨。”苏乘风提起篮子,笑着取出一个雪梨在她眼前晃了晃。“虽然比不上北陵那两株国宝树龙凤呈祥上的雪梨味道清凉甜美,但在咱们南黎也是一等一的,你受了伤,多吃雪梨可以清心养肺、美容健身,有百利而无一书。”
沐菊吟笑她“真不愧是大夫,连说话都像在开葯方。”她说着话,眼角留意着南尚武的动静,他开始时坐在屋角看书,后来杜名鹤在门外对他招手,他便走了出去。
苏乘风趁此时机低声道:“看他对你似乎还是有情,之前我也有些错怪他了。”
“嗯。”她一边应着,眼神依然瞟向门外那昂藏的背影。
不错,这几日他衣不解带的在自己床前照料,虽然没有一句甜言蜜语,却让她冷了三年的心渐渐被这份温情充满。可她还是不明白,南尚武对她到底是夫妻之义,还是男女之情?抑或两者兼而有之?那一句“你其实并不懂我”又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叹口气,自己太贪心了吧?只不过刚刚在一起两天而已,她就想看透他这个人,不是作梦吗?
晚些时候苏乘风离开,南尚武重新走了回来,沐菊吟阖着眼侧卧在床上。
当南尚武为她拉被角的时候,她睁开眼轻声道:“你若有事就去忙吧,不要总为我耽搁。你刚刚回来,一定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办。”
“你不希望我留下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寻常夫妻都希望能长相厮守,只有你总要把我往外推。”
沐菊吟无言以对。将他往外推?这从何说起?她巴不得他日日夜夜能留在自己身边,如同寻常夫妻一样,但他是镇国侯,并非完全属于她一人的啊。
“国家需要你,我不能自私。”她说,因为违心,声音细如蚊语。
南尚武凝视她许久,眉宇间如刀锋深刻的皱纹不知道是来自失望还是困惑。
他再开口时声音冷了几分“好吧,晚上父王和太子要约我商议国事,今夜不能陪你了。”
他的手盖在她的额头上,不知道是谁的身体比较烫,沐菊吟只觉得额头又热了起来。
“已经不烧了。”他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明早我会尽快回府。”
他的承诺虽然简单,却已让沐菊吟刚才惶惶不安的心平稳了许多,接收到他目光中真挚的情意,她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南尚武来到盛阳殿的时候,南习文站在殿门口,似在等他。
“怎么不进去?”他停下来,看得出来,此次他回来,二哥像是有满腹的话要对他说,但他并不想听。
南习文盯着他“那夜晚宴我说过要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但因为出了意外,这几天你忙于照顾菊吟,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明日能否过府一叙?”
南尚武注视他良久,缓缓说道:“你要说的,我心里已然猜到。”
他双目一亮“那你”“这里不宜说话。”南尚武微一沉吟“我明日去你那里。”
他笑了,一眼看到殿门外有一队人走入,低声道:“太子来了,他也一定有话要对你说,我先进殿去了。”
果然,走进来的是太子南尊贤,他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心情很好,老远就和他打着招呼“老三,这几天躲到哪里去了?”
他眉心一蹙,对他的问话深觉不满,但还是捺着性子回答“菊吟受伤,我要照顾。”
南尊贤恍然大悟“哦,对对,瞧我这狗记性,这么大的事都忘了过府探望一下,弟妹还好吗?”他凑上前,压低嗓子“我刚才看见门口好像站着老二?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不会是躲我吧?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拍着三弟的肩膀“从小大哥就很疼你,你可千万不要被旁人左右,让咱们兄弟生分哦。”
他默默的听,心中如同一面明镜。
南尊贤向来说话粗俗,为人又十分怯懦,在南黎诸多大臣心中实在不是王储的最佳人选,奈何南黎百年来立储君都是以年长者为上,也因此二王子南习文一直被压制,只能以“南黎第一谋臣”的身分周旋于众多国事当中,两人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成为南黎的隐患。
他深知由于自己掌控兵权,在这两人夺位之争上他必然是被抢夺的一个棋子,但他实在不想掉进这淌浑水,这水深无底,一旦陷入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南尊贤见他不说话,又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你的人吗?”
乍然提到冷心,他眸光一敛。“不是,只是我救下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南尊贤莫名兴奋起来“哦?那太好了,我和你要了这个人。”
看他的表情,南尚武已猜到他的心思“你看上她了?”随之一顿,又说:“那个女人来历尚且可疑,你不要和她太过亲密。”
南尊贤满不在乎“我试过她,她没有武功,只是北陵的流民而已,能有什么可怕的,看来你在边疆这些年把胆子都练小了,我要纳她为偏妃,到时候请你喝喜酒。”他大笑着走进殿门。
南尚武的眉峰几乎拧在一起。
天刚蒙蒙亮,沐菊吟就感觉自己被人从床上一把抱起,随即那人大步走向门外,她一惊,睁开眼刚要呼喊,却看见那个人的脸,原来是南尚武。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惊问的时候他已抱着她走到大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有几个仆人立在马车两侧,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南尚武走上马车,直到将她放到车厢内的软杨上,吩咐车夫赶车之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去南山。”
“怎么突然要去那里?”她倍感诧异。
“那里适宜你养伤。”
他简短的给了理由,而沐菊吟敏锐的察觉到事实并非如此。
他打开一个食盒,取出一颗梨,用随身的短匕慢慢的削着,他的动作纯熟却很迟缓,显然心头郁结了很多心事。
他终于削好梨,又细心的削成片,放在一个盘子里,递给她“苏乘风说北陵的龙凤呈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便和母后要了几颗,是上个月赤多族送来的,一直被冰镇着,尝尝看。”
她接过盘子,有些受宠若惊,从不敢想他会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梨子咬在嘴里,甜甜的汁液顺着咽喉流入腹中。
她慢吞吞的将梨一口口吃完,刚才的问题还是压抑在喉间,不吐不快。
“昨夜在父王那里有什么不开心吗?”
他冷漠的说:“这和你无关。”
她闭紧了嘴,侧过脸转向车壁。
南尚武一手揽过她,低声说:“对不起,我语气太重了。”
她幽幽说道:“我这三年来都不曾过问你的事,这一次是我多话了,你们的正事的确是我不能讨论的,也确实与我无关。”
“该死!”南尚武骤然闷喝一声,一拳捶在车厢的地面上“你能不能不要再用这种口气说话?你明知道自己在乎,还勉强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最恨看到你这副不争气的模样。”
沐菊吟吃惊的望着他,而心底的吶喊也不受控制的流泻出来“你要我怎么做?我的进退、我的生活一直都是被你左右着,我一直都相信自己就是为你而活的。”质问中,泪水已然滚落“你说我不懂你,但你何尝给过我机会懂你?你爱吃什么?你喜欢什么?你的好恶、你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我所能做的,只是不去打搅你的生活,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我让你活得失去了自我。”南尚武用两臂环住她“我只看到我的痛苦,却没有看到你的。”他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一次又一次。
昨夜在盛阳殿为了几件国事与父王和太子有了分歧,虽然二哥的见解最为正确,但最终他却只能向父王妥协,看父王对他颇有微词的样子,不仅不提这三年他在边关的辛苦,还总是叨念他的固执任性,直到二更天他才从盛阳殿出来,他没有按约定去二哥的王府,直接回家,并决定暂时抛弃眼前的一切烦恼,到郊外山野躲几天清净。
但是,他与沐菊吟之间的种种矛盾,如冰冻三尺,要想瓦解也需要时间。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心的。”他郑重的承诺“而你也要把你的心完完全全交给我,能做到吗?”他伸出一只手。
沐菊吟愣愣的看着那只手,在他面前,她总像活在一团迷雾中,她迟疑再三,最后还是将纤细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中,那略显粗糙厚实的大手马上握紧,一股暖流直扑心脏,她不由自主的也握紧了他的手。
沐菊吟以为南尚武会把她带到什么山温水软的别墅行宫,没想到马车出城之后一直在山问小路上行进,翻过两座山,穿过一片金色的麦田。她从未亲眼见过麦浪,也未见过小溪边吹着笛子的牧童和青黑色的老水牛,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有趣,让她不仅忘记了伤痛,也忘记了心痛。
马车在一座茅草搭建的农房前停了下来。南尚武走下车,冲着屋内喊“宋大叔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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