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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淡笑。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北陵皇宫已是***通明。
坐在窗前的萧寒意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诗:夜深前殿按歌声。
没头没尾的一句诗,其实倒像是眼前景色的写照。也只有这一句像了,剩下的三句便不合她的身分和周围的气氛。
“公主,真的不去吗?”月盈捧着一件新衣低声问她。
经历大变之后的月盈,大概是受了不少刺激,因此没有以前那么活泼多话,整个人总是战战兢兢的。
萧寒意仅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月盈就这么干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还是拿着。
萧寒意转动眸子,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悠悠的说:“月盈,这些日子你吃了不少苦吧?”
她闻言咬着手指呜呜哭了出来。
萧寒意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让你们一起受罪是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不对。当初从北陵逃亡的时候本想带你一起走,但因为走得太匆忙,又发生变故,只好将你丢下。”
“我知道,我不怪公主。”月盈拚命用手背抹掉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她悄声道:“公主,我听说赤多人进城后又杀了不少人。他们的脾气这么残暴,您要是和赤多练正面作对,会不会惹恼了他?”
“会。”萧寒意说:“但人,总要活得有骨气,不是吗?”
“哪怕这口气会害死你,你仍是依然坚持?”赤多练不知何时竟幽幽出现在门口。“公主,我和我的人等候您多时了。”
萧寒意别过脸不看他“我没有答应过你任何事。”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他问,问得很冷。
“一个双手沾满北陵人血腥的刽子手。”她咄咄逼人,毫无惧色。
他挑衅地勾起嘴角“那你就更应该知道,这里已不算是北陵的土地,且你也应当明白,只有识时务才能活下去,尤其在你口口声声要为北陵报仇的时候。”
萧寒意捏紧双拳,她的冷漠也快到了忍耐的极限。
终于,她跃身而起“好,我跟你走,希望你不会后悔!”
她如风一样从他身侧走过,昂首走向前殴。
满殿沉迷于歌舞中的男男女女们,看到乍然出现的萧寒意无不惊得停住一切。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不认识萧寒意,但这个女人的美丽足以让所有人在心底烙下印记。
萧寒意从最靠近自己的桌上,抄起一壶酒和一个酒杯。将酒斟满酒杯,她站在场心高举杯子,面对所有人大声说:“我是北陵公主萧寒意,这一杯酒献给诸位,献给所有曾对北陵人挥刀,让无数北陵人家破国亡的赤多英雄们!”
她说的是官话,在场有一半的人听不懂,但她脸上悲壮的神情令人震撼动容。之后又见她一扬手,杯中酒便如雨点般四散洒落,溅到了很多人的脸上、衣服上。
重新斟满酒杯,再度举起“这第二杯酒,敬你们可敬的赤多练,是他一手策划了这场人间悲剧,从此他将夜夜不得安睡,永生都无法洗脱他整身的罪孽!”
同一时间,赤多练刚巧踏进大厅,萧寒意一扬手,酒水从天而落般迎面从他头顶落下,湿了一身。
萧寒意也不看他,第三杯酒继续举起。“这第三杯酒,敬这个没有天理的苍天。”她似笑非笑的惨澹神情如悲愤,如狂乱“苍天无眼,任由乾坤颠倒,这天要它何用?不如早些塌了吧!”
她的酒刚要朝天泼出,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住。
赤多练站在她眼前,冷硬的说:“够了!”
“够了吗?”她瞇着眼睛,妩媚而危险“若想让我停下这一切,你就喝下这杯酒。”她将酒顺势送到他嘴边,挑衅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盯着她,半晌,张口咬住酒杯边缘,一仰头饮干了酒,然后甩过杯子扔在地上。大手抄起她的腰,拥着她旁若无人的走出大殿。
身后的喧哗之声、惊叹之声全都被扔在脚下。
“现在换我问你,你究竟想要什么?”赤多练恼火的喊。
萧寒意被他扔回了羞月宫,刚才的放肆和冶艳全都不见,罩在她周身的森寒杀气令人牙齿发颤。“我要你为你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继续说:“不到万不得已,我暂时不会杀你,你最好也不要逼我杀你。”
“为什么?”赤多练困惑的蹙眉,难道在她的规则里不是恨谁就杀了谁吗?
“你灭了北陵,就要赔上整个赤多做为赌注的代价。”
赤多练的眼睛里不知何时燃起了怒火,高大的身躯颤抖个不停,他一掌打掉桌上的烛台,喃喃自语“世人都说你是冷血,难道你的血真的是冷的!”
他说完便扑了上来,压在她的身上,一双大手紧紧勒住她的咽喉。
萧寒意怎么也没想到赤多练会突然攻击她,一时不察被扼住了咽喉。所幸她反应迅速,手指绕在他的背后,拍向他的脑,赤多练全身一麻,清醒了些,这才松开了手。
萧寒意转身挣脱开他,刚要逃出这间屋子,赤多练又一次从后面拽住她的手腕。这次他没有像在船上那样温柔细心,他握得既粗暴又用力,让她的整个腕骨几乎要被捏碎。她痛得无法忍受,手指恰巧摸到墙上一个机关,顺手一按,地面上即刻闪出一个大洞,两人同时跌落进去。
这是羞月宫的一个秘密地牢,是为了保护萧寒意的安全而特意设置的。世上知道这个机关的只有萧寒声和萧寒意两个人,连月盈这个贴身侍女都不知道,更遑论赤多练这个外人了。
一掉进地牢里,萧寒意便摆脱了赤多练的纠缠。而他也没有继续攻击她,只是坐在一角不停的喘气,气息零乱而粗重,和平时不大一样。
萧寒意身心都充满戒备,提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赤多练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黑暗中还可以听到他用拳头砸墙的声音,像是满身怒气无处发泄。墙壁被他擂出阵阵轰鸣,实难想象他血肉做的拳头怎么禁受得住这样的重创。
“别发疯了。”她忍不住喊道:“你把墙砸塌了也出不去。”
“你、你你别过来。”他的声音从牙齿缝里迸出“否则,我不能保证”
他大叫一声,压抑且痛苦的嘶喊,整个人倒在地上,半晌没了声息。
萧寒意以为他在耍什么花样,但黑暗里连他的呼吸都听不见。等待了片刻,她终于决定凑过去看个究竟,于是悄悄挨近他所在的方向。
那里仍是一片死寂。
她伸出手,勇敢探向他的身子,摸到他的身体,摸到他的脸。他的脸火热得像团炭火,而鼻息又轻弱不可闻。他病了?这念头刚一升起,又被她否定。白天看他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病得这么快。
她想丢下他不管,又听到他口中喃喃呓语着什么,可都是赤多话,她也听不懂。这时她的手摸到他腰上的刀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再一次将他置于死地,而眼前也没有阻挠她的人。
她缓缓抽出刀,刀锋和刀鞘撞击的声音让她一颤。
赤多练依然处于昏迷,他恍惚中依稀感觉到一块清凉的冰放在他的额头,他的燥热顿时退去不少,于是他一把抓住那块“冰”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萧寒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刀几乎掉落。下一瞬间她被拉进赤多练的怀里,他伸展的双臂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将她的双臂箍住,使她动弹不得。她的脸几乎和他一样滚烫,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愤慨。
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他是喜欢羞辱她之后得到的,还是真的存心要找死?
“请你帮帮我。”他清醒了几分,微弱的声音带着炽热的体息吹拂在她脸颊上。
萧寒意握刀的手停在那里,若有所思,半晌后才开口“你让我怎么帮你?”
“帮我解脱这痛苦。”他咬着牙,应是把嘴唇都咬破了,因为她闻到一丝血腥气,可却没有任何暴戾的味道。低厚的男音还在缭绕“你是冷血体质,只有你才能救我。”
萧寒意翻手抓住他的脉门,发现他的脉息里居然奇异的跳动着两种脉搏,一个沉稳缓慢,一个急促奔腾,像是两种力量纠集在一起,不停的争夺地盘。
她迟疑的自忖,杀了他?还是不杀?若杀了他,死的只是他一个,是否能动摇整个赤多?赤多又会不会有新的“赤多练”出现?
“萧我请求你”他一遍又一遍的低唤着她的姓氏。
她的刀终于放下,握刀的手从身上摸出一个葯瓶,因为被他箍紧,取葯非常费劲。掰不开他的手腕,便无法将葯送到他嘴里。
她叹口气,在他耳畔低语“把手松开,我要喂你吃葯。”
她柔和的嗓音让他放松了身体,在赤多练松开手臂时,她飞速将葯塞进他嘴里,听着他吞咽下去。
这是北陵的传世灵葯,据说有起死回生功效,萧寒意自己只有三丸。一丸在东野时给东野兰吃了,如今又浪费一丸在敌人身上,想来真是可笑。
赤多练怀抱着萧寒意冰冷柔软的身子,像是迷失的船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港湾。不知是葯的效力还是萧寒意天生的体息起了作用,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燥动的热度也逐渐退去。
萧寒意的手摸向身边,再度摸到刀柄,她迟疑了下,又越过去在墙壁上四处摸索。终于,在墙角的位置,她找到了机关所在。拉动机关,头顶上的板子徒然裂开。正在屋中搜寻不到他们的赤多族人惊诧的发现--他们的练正和敌人亲密的拥抱在一起,而那个敌人手边还有刀!
赤多花率先一步跳下来,叫道:“你这个妖女,为什么伤我哥哥?”她推开萧寒意,而赤多练的手却在半昏迷中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妖女?这称呼从何而来?萧寒意看了一眼三人交错的手,无声一笑“是他先伤了我。且我若是要伤他,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赤多练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是神情焦急的妹妹,转过脸,又看到冷漠傲然的萧寒意,他勉强从齿问说出两个字“谢谢。”
扶着妹妹,他站了起来。他终究是个王者,无名病痛虽能打垮他的身体,却不能打垮他的意志。真正能摧垮一个人意志的,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它的锋利胜过任何刀剑,直刺人心。那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