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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赤多焰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一直悄悄审视着萧寒意。她从昨晚开始就格外安静,这种安静同平日的冷漠有所不同,似乎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正酝酿着什么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到的风暴。
他握紧她的手,想藉此趋走益发扩大的不安。
船停在南黎的船舰旁,一身戎装的南尚武站在船舷边等候,微微拱手。
“赤多练,恕尚武未曾远迎。”
赤多焰正视他,沉稳的回礼“有劳三王子了。”他发现南尚武的眼睛停在萧寒意身上,并听到两人的对话。
“冷姑娘,哦不,萧公主是吗?听闻你做了赤多练的王妃,我该称你一声王妃才对。”南尚武古怪的一笑“原本还以为公主会做我南家人的。”
他一开口语气便不很友好,赤多焰皱紧眉,将萧寒意拉近自己身边,代她挡下南尚武的问候“三王子是否准备在此地与我们说话?”
南尚武侧过身“是我怠慢了,请!”
船舰中最宽大的房间正是南尚武的住处。除了南尚武、赤多焰和萧寒意几人外,其他人都被拦在门外。
“三王子,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吧!”赤多焰从不喜欢绕弯子。“南黎突然大军压境是什么缘故?”
南尚武漠然回道:“我们接到一封密函,说是赤多有意犯我边境,对南黎不利,南黎此举只为自保”
“什么!”赤多焰震惊不已“什么密函?谁写的?哪儿来的?简直荒谬!”
南尚武的眼睛虽然望着他,但眼角余光却一直扫视着萧寒意。
“练真的对南黎没有半点觊觎之心吗?”他拿出一个腰牌。“这是昨晚一名刺客在行刺我妻子时掉落的,我想练应该认得这上面的字。”
“一枚腰牌能证明什么?”赤多焰更加恼怒,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南尚武轻轻一哼“也许真的不能证明什么,但起码可以证明昨夜我的妻子差点死在拥有这枚腰牌主人的刀下。这毕竟是赤多之物,我想,练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解释。”萧寒意突然开口,惯有的清冷嗓音甚至此平时更冷凝几分。
两个男人同时住了口。赤多焰错愕的看着她,南尚武的眉峰也堆蹙起来。
此刻的萧寒意又和北陵亡国时一样的神情--高傲,冷漠,决绝
“杀你妻子的人是我派去的。”
她平淡的一句话,却让赤多焰像是骤然被人重重捅了一刀。
“你说什么!”他震怒的捏紧她的腕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手指碰触,刚才和现在的感觉竟天差地别。
萧寒意咬牙忍住手腕处传来的阵阵疼痛,维持着高贵冷漠的神色。“是我派去的,目的就是让南尚武恨你,藉此挑起两国战端,包括那封密函,都是我写的。”
她的坦白除了让赤多焰更加震怒之外,也让南尚武大为意外。这个女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赤多焰被她的话打击得无法再保持任何风度。他高高扬起手,想给她一个耳光,但她以那种疏离轻蔑的眼神迎视他,让他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他对她的爱有多深,无论他们之间走到哪一步,或是有多么亲密,她,永远是北陵人,被他这个赤多人灭了国的敌人。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最后攥成拳头,狠狠捶在桌上。撞击中似乎听到骨裂的声音,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在桌面上。
他血脉偾张,如被烈火焚心。“我宁可你直接杀了我,也比现在快活!”
萧寒意淡淡的说:“你若快活了,我的努力还有什么意思?”
南尚武冷眼旁观,问道:“两位的私事了结了吗?别忘了这船外还有你我双方数万大军。我不管起因是什么,练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寒意抢先道:“这还不容易?我留下,承担一切罪责,你们彼此都可以撤军了。”
“休想!”赤多焰差点把牙根咬碎“你休想逃开我身边。”
她反问:“不然你要怎样?将我带回北陵?你那些属不能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吗?就是将我千刀万剐了也不可能让他们泄愤。”
赤多焰又一次陷入矛盾的痛苦之中。萧寒意说的不错,今日之事只要有一点风声走漏,她的确无法再立足于国内。她将会成为万夫所指的罪人,绝无活命的半点生机。
萧寒意缓缓抽出剑,将剑柄递到赤多焰眼前。“最后一个机会,你亲手杀了我,将一切都结束吧。”
赤多焰望着她和那把剑。她的手稳如盘石,没有一点颤抖,不像他,竟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剑柄,吸气,运功,喀啦一声剑断成两半。
他扔掉手上剩下的半截剑柄,从胸腔最深处迸出几个字“你走。”
萧寒意愣住。走?走去哪里?
“走得越远越好!这一辈子都别让我再看到你!”他嘶哑的低吼,骤然抬头,正视南尚武“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罪于北陵与赤多之战,我不会推诿责任,一切悉听尊便!”
南尚武默然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像在旁观一场戏。待赤多焰说出“悉听尊便”四个字时,他才在微微的诧异神色中露出几许微笑,轻咳一声“那好,我们不妨先从北陵的边界划分开始说起,历年来南黎与北陵有几处国境之争”
萧寒意在原地默默站了许久,赤多焰始终没再看她一眼。她蓦然转头,静静的走出屋子,身后只在探讨国事,对她没有半句挽留。
走出舱门,外面是新鲜的海风和充足的阳光。她,从这一刻起,真的自由了?她茫然的感受着自由的感觉,并未有任何的得意和欣喜。这一步险棋她赌的是赤多焰对她的痴情,她赢了,但这并非她要的结果。离开他也不是最终的结局,只是一个新序幕的即将开始
“你说什么?赤霄剑是赤多族的镇族之宝?”萧寒声大声怒斥“简直一派胡言!”当初东野兰曾说过“赤霄剑追溯根源与赤多族大有关系,唯有赤多族的族长才可以唤醒它。”这话已让他很不舒服了,但眼前赤多花的话更是让他火冒三丈。“赤霄剑在我北陵国传世已有几百年,什么时候和你们赤多族扯上关系?”
赤多花见他失控生气,不禁噗哧一笑“原来你也有发怒的时候。可这也不能怪你太没见识,我想就是北陵太子在此,我问他赤霄剑的来历他也答不上来。”
萧寒声气得转头不理她,让她自顾自的说下去。
“这也难怪,北陵的老头做了坏事,当然不想他的后世子孙唾骂他,当年的丑事说什么也要遮掩起来。”
“不许你玷污我北陵先祖!”他的眼神利得可以杀人“否则就算你是个女孩儿,我也不会再放过你了!”
赤多花毫不张惧“你想怎样?杀了我也堵不住全赤多族人的口!远在几百年前,一位中原铸剑大师,受我族长之邀才铸造了这把赤霄剑。北陵王垂涎它的威力,发动战争强抢我赤多宝剑,后来还假称是自己的镇国之宝,真是羞死人了!”
他霎时气得一掌打过去,赤多花毫无防备,正中肩膀,她闷哼一声倒下。
萧寒声一下子清醒过来,扑过去检视她的伤势。
就见赤多花嘴角挂着一串血痕,眼睛瞪得极大,艰难的对他说:“我舍不得杀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猛然被人当头棒喝,望着眼前年轻脆弱的生命,他追悔莫及。即使这女孩儿的话有什么不妥,即使她是赤多人,对她的这一掌也似乎打得太重了些。
他忙将自己的内力输进她的身体内,并从身上搜出一个玉瓶,瓶里是北陵的传世灵葯。这葯太珍贵,他和萧寒意每人身上只有三粒。
将一粒葯凑到她嘴边,可赤多花硬是别过脸不吃。“你既然要杀我,我也不要你救,死就死,我才不怕。”
萧寒声只好像哄妹妹一样哄她“年纪轻轻怎么就想死呢?刚才是我下手太重了,我向你赔罪吧。”
赤多花瞪他一眼“只是赔罪那一掌吗?难道我之前说的话都不对?除非你承认北陵王的确强抢了我赤多族的赤霄剑,否则我绝不吃葯。”
这丫头的倔脾气让他哭笑下得,但若撒手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也不是办法。不过要他辱骂自己的先祖,那是更不可能做到的了。
“你说不说?”赤多花拽住他衣襟问道,又咳出两口血“好,你不说,那我就直接死在你面前,让你内疚一辈子!”她虚弱的抓起自己的剑就往脖子上抹。
萧寒声吓得一把抢过剑,无奈之余只能暂时妥协“好,我说,姑娘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北陵先王的确强夺赤霄剑占为己有。”
这是他生平说过最艰难的一句话。可叹他好歹也是堂堂北陵的太子,竟然会被一个蛮邦女孩儿逼得不能不低头。
赤多花脸上顿时焕发出欣喜的光彩,握着他的手,将他指间的葯送到唇边吞下,然后看着他,迷迷糊糊的说:“其实你挺俊的,当初干什么拿炭灰把自己弄得脏兮兮?那时候我就在想,有这么一双漂亮眼睛的人一定不会丑,要是你能清清爽爽的站在我面前,我一定”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楚,字字句句都让萧寒声听进耳朵里。不知怎的,胸口像是被人猛然撞击了下,现在对她连半点怨恨的心都没有了。
此时月黑风高,海浪拍着岸上的礁石,大风将两人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萧寒声低腰抱起她,在漆黑一片的小岛上摸索着走回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