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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那个小男孩,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让人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若不是刚才发出的一点声音,也许她到现在都没发现张嫂端着茶走出来,也像是才刚发现那孩子似地吓了一跳,手上的茶险些全洒了出来。
“小宁少爷!你坐这儿也不出声,吓着我了。”张嫂一手抚着心口,过会儿又无奈地叹口气。“来!我们有客人,叫姐姐好不好?”她伸手要去拉小男孩。
小男孩没等她捉住便往楼上跑,看得张嫂在底下直摇头,又叹气对小仙说:“真不好意思,你别介意。”说着把茶放在小仙面前的桌上,并在旁边坐下。
小仙微笑摇头。
“我见过他几次,他一个人在外头玩,好象很怕生,不太理人?”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就像普通小孩子,话多又粘人,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可爱得很哪!要不是”张嫂红着双眼,泪珠似乎要掉下来了。
“唉!可怜啊!这么小就成了孤儿”
“他没有父母吗?”小仙很惊讶,当然随即也深感同情,还这么小,跟她倒有点儿相像,她甚至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可是至少她有父亲。
“一场车祸,就这么走了,当时小少爷也在车上,幸好有系安全带,后座同乘的女佣又拚死护着才保住了他,他和女佣伤势较轻,前座的老爷和二夫人唉!
如果是司机开的车就好了,老爷年纪大了,都是二夫人说要去山上别墅玩几天,看看吧!连命都玩完了。”
“二夫人?”小仙不解地皱眉。
“是我家老爷的继室,娶过门那年就生了小少爷,所以老爷可疼她了,我倒觉得她是个風騒女人,没什么大脑。”
“哦?”“我家大夫人可不同了,既温柔又漂亮,待我们这些下人又好,可惜身体一直不好,生了三小姐以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他小宁上头有三个兄姐?”
“是啊!只是年纪相差太多,又不常碰面,彼此很生气,而且他毕竟是继室生的,大少爷和三小姐只当他是个生来分财产的人,从来就没给他好脸色过。”
“他还是个孩子嘛!哪有心争夺什么财产,他们也太小心眼了,对自己的弟弟这么坏。”
“有钱人家就是这样,计较起来才不管什么亲情呢!”
“老二呢?没听你提起。”
“二少爷啊!不过他对钱啊财产的倒是看得很轻。”
“那他对小宁一定好多了吧?”小仙这会儿心眼里全是那个与她身世相似,既孤单又怪异的可怜小孩。
“这怎么说呢?他离家好些年了,老爷过世了他才回来,和小宁少爷就像刚认识,而小宁少爷现在是谁也不理会”张嫂不想说二少爷简直气疯了,接手了一向厌恶的事业不说,还平白多了个弟弟。其实她跟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说这么多做什么?都是些家丑啊!怎可外扬?让二少爷知道了一定又暴跳如雷。
小仙见张嫂忽然间沉默下来,粗心如她也可以想到人家是不愿多谈了,是以尽管她心里仍有许多疑问,却没权利也没资格再问。肯对她说这么多已属不易,她猜想是骤遭变故又无人可倾吐,张嫂才会说这么多,这对小仙来说是少有的经验,几乎没有人向她倾吐什么心里话,只除了一个小朋友曾哭着对她说爸妈只疼妹妹不疼她。
小仙只好随便地聊了些事,便起身告辞了,她虽然希望还有机会多了解这个家庭中不平凡的事,却也明白机会不大。
不过,这会儿她已能体谅小男孩怪异的行为了,这种打击连成年人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何况他只是个孩子,又亲身经历了那场夺去双亲生命的可怕意外,为此而封闭自己的确很可悲,却更值得同情。
小仙忽然想起早上进屋去的那个男人,刚才没看见他,他会是谁?
哼!瞧他那自大无礼,不可一世的模样,肯定是张嫂口中的大少爷,那个害怕一个小孩会分了他财产的恶心家伙,为了钱,也许巴不得他父亲早点死呢!
这样的人,她居然还一度认为他几可与她完美的老爸相比,思及此,小仙几乎要吐出来,快跑进屋去。
“叔叔!你究竟要去哪里嘛!”季薇声音里已有不耐和疑惑,但对季川说话仍不敢大声。
“陪叔叔走一趟会怎么样?问东问西的,难不成我会把你卖了?”
他的语气不佳,是以季薇不敢再问,但叔叔在不远处停了车,就拉着她一直走,到底要走去哪里?做什么?实在太古怪了,叫她怎能不起疑心呢?
终于他们在路灯前停住,季川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
“我可以一起去吗?”季薇焦虑地说:“这儿这么暗,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等。”
“自然是不方便带你去才要你在这儿等啊!我有紧急的事需要处理”
“那又何必带我来呢?”既然不方便让她去,却又为何不说理由硬把她拉来?
季薇心里不由得更加慌张,叔叔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么古怪。
“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我自有我的道理。”季川提高声音,他也知道这么做疑点太多根本无法自圆其说,更可能会白忙一场无收获。不过时间不多了,而季薇又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不积极点怎么行?
幸好透过私家侦探的调查,他对黎时彦的日常行动倒有几分掌握,运气好的话他会如往常一样经过这条人烟少至的路,那么他看见季薇的机率至少也有一半,只要他看见她,以黎时彦的个性是不会任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单独待在这种阴暗的地方而不理会的,如此事情就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步,不是吗?
路都铺好了,就怕季薇傻傻地等他回来硬是不肯上黎时彦的车,他得和她说说。
“这样吧!你等我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若我还没出现就表示事情不好解决,走不开,你就拦辆出租车或想别的方法回去!”
“这儿没有公车,出租车也很少见,而且我一个女孩子”
“哎呀!治安没有你想象那么差,有什么好害怕的?”是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他会躲在一旁用望远镜偷看,如果季薇上了黎时彦的车就好,万一今天没遇上,他当然会适时出现将她带回家。“就这样啊!你好好待在这儿,一步也别离开,免得我找不着你。”
“叔叔!”
“没事的。”季川说完自行离去,留下季薇焦虑地站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左顾右看,久久才有一辆车经过,路灯昏暗,凉风徐徐,季薇却觉得她随时可能会放声尖叫。
叔叔会回来吗?她不知道。以他坚持带她来却又要她待在这儿的矛盾情形看来一定有什么她想不透的原因,但是如果他就真的这么没回来,季薇想不出她该如何自己回去,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而经过的车子数都数得出来,里头更是连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她恐惧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叔叔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天!她恍然大悟,一定是和那件事有关啊!她早该知道叔叔不会放弃的,他还是想将她推向黎时彦。
可是,这和将她扔在这儿有什么相关?
就在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时,一辆宝蓝色的bmw停在她的面前,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令她惊讶不已的人。
她不知道,她原本真的不知道她的季川叔叔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真的是你。”黎时彦略带惊讶地微笑着。“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等人吗?”
“黎先生!”她勉强挤出笑容,根本不晓得该说什么,叔叔的企图很明显,计划却又欠周详,而刚发现真相的她心早已乱了,怎么解释才不显得牵强?
“这儿很荒凉,少有人经过,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站在这里”
“我我在等我叔叔,我到附近找朋友,打电话要叔叔来接我,可是我叔叔不在,所以我就想随便走走,没想到越走越荒凉”季薇无心替叔叔骗他,但她害怕真让黎时彦离开的话再也没有机会遇上一个认识的人好送她一程了,毕竟叔叔也许根本不打算来接她。
“我看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站这儿傻傻地等也不是办法,万一遇上坏人可就糟了。”
他就是这么和气,让季薇反而犹豫起来,欺骗这样一个好人是罪恶的,如果叔叔知道她搭了他的车,一定以为事情有了进展,那么要让他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就更不容易了。
“在想什么?”黎时彦温和地说:“我一定会安全地把你送到家,如果你是担心”
“不!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她从未担心过他会对她有什么无礼的举动,像他这样的君子绝不会有任何卑鄙的念头,有害人之心的是自己啊!季薇愧然地想。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那你尽可以放心,一点也不麻烦。再说,如果小仙知道我竟然将你留在这种地方,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了。”黎时彦仍笑着。
季薇只得点点头。
“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只是一件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二次了,两个人单独在一辆车里,季薇依然沉默地坐在后座,气氛也一样寂静而不自然。
叔叔算是白忙一场了,季薇想,就算她搭上了他的车又怎样?她什么也不会做,如何吸引这样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觉得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主动去引诱一个男人,她不懂,也不愿去做。而如果母亲此刻在身边,也一定不会允许她去施行叔叔无耻的计划。
想起叔叔,她心都凉了。什么亲情,什么义理,哪抵得过一个“利”字?生活是现实的,她早该知道。
“你的心情可好些了?”打破沉默的仍是黎时彦。
“啊!什么?”她有如大梦初醒。
“前些天见你好象不太开心,现在好些了吗?”
“哦?我其实没什么,我没有不开心。”
“看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呢!如果假如真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小仙,再不然也可以告诉我,我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也许帮得上忙。”
“为什么你一直觉得我有麻烦?”
“感觉吧!从第一次看见你,你就一副忧郁的样子?淦岵换崽洌恳灰匦恍俊?br>
“不用了,谢谢!”季薇低声说:“你实在不用对我这么关心,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何你对我不开心的事这么在意。”
一阵寂然后黎时彦才又开口说:“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你的心情,只觉得希望你快乐些。我让你觉得困扰了吧,季小姐?”
“请叫季薇就好。”
“我是否冒犯了你?季薇!”
“可能有一点吧!我不知道。”她摇头。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黎先生!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你像关心小仙一样地关心我,我真的很感激,也许我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有人像父亲般地关怀我。”
“你这么认为吗?”
“什么?”
“认为我的关心像一个父亲?”
“起码像一个长辈。”季薇不解地答,他的问题真奇怪。
黎时彦沉默了,接着叹了口气。
“的确应该是这样,不然还会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话就像忽然冒出来似地接不上一句。
“我只是自言自语,没什么。”
“哦!小仙还好吧?”
“为什么这么问?你今天在学校没碰见她吗?”
“我我今天没去学校”
“为什么?”黎时彦闪过一辆车,冲动地在路边停下来回头耽心地看着她。
“你病了吗?不舒服?所以没去学校?”
季薇摇头,试着让自己由惊吓中恢复。他是怎样了?忽然会这么停了下来,她只不过心烦想休息一天啊!他的反应为何这样激烈?
此时黎时彦似乎也发觉自己的反应,懊恼地将头靠回椅背上。
“对不起!我又吓着你了。”
“没关系。”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声音还在点抖。
“我是”他想解释,又觉得想说的尽是些可笑的话,干脆就这么闭嘴,打开方向灯,将车子又驶上了车道。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黎时彦进了家门,庆幸王妈和小仙都不在客厅,以他此时的精神状态是无法和她们多聊的,尤其是无法应付小仙的笑容及一大堆问题。
他回到房里,西装一甩,鞋也不脱便倒向大床,然后做了两个深呼吸,希望借着新鲜的空气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不会的!他早已过了一见钟情的年纪,不可能爱上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尤其那女孩不过二十来岁,还是小仙的好朋友。
他再过两个月就四十岁了,尽管小仙总说他看起来不过像三十五岁,外头也经常有女人欣赏他,甚至缠着他不放,但毕竟年龄是无法改变的,外表可以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那就别再去靠近那个女孩,他告诉自己,她有什么样的苦涩心事全不干他的事,别像个傻瓜似地问个不停。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想起方才看见她站在路边,一时还以为自己太常想起她才产生了错觉,而发现真是她时心里更有一股可笑的兴奋感,尽管他总以她是小仙的好友为借口来解释他的情绪反应,却也明白这个理由牵强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他可是太寂寞了?
二十年了,当然他不是在毫无女伴的情况一个人过了这么些日子,但除了小仙,可以给予他心灵慰借的人从未出现过,肉体上一时的满足并无法驱除那抹深沉的孤单。
梅!他在心里唤着死去的妻子,虽然他们只相恋了一年,结合了一年,她却让他体会了家庭的温暖及为人父的喜悦。
如果她还活着,任时间流逝,他们应该也是相敬如宾,互信互爱,就算和大部分的夫妻一样偶尔争吵,怒骂,冷战,也绝不会比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来得糟啊!
他知道把责任全推给妻子的死亡是不公平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有一刻感觉如此渴望有个人在身边,陪他说话,分享彼此的哀愁和喜悦,在夜里相拥而眠,而这强烈的感觉似乎不像以前,可以借忙碌的工作或睡前的几杯酒来遗忘,忽略。
“梅!请你给我力量。他想着,甚至祈求着,别让我这样一把年纪了还去自取其辱,如果我真对和小仙同年纪的女孩动了真情,你知道了也会生气吧?
他在心里和亡妻说话,却始终没有取出她的照片。是心虚吗?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妻子那张年轻且无邪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