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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亦斯发现，景瑟已经变了。
最初的景瑟会跟他周旋，因为债务跟他斗智斗勇，时而微怒，时而娇俏，会因为他对她的些微好而开心，就像那夜路灯下他为她带上钻戒。
而后的景瑟哭了。
后来她就变成了他面前这个淡漠如水的女人，见到他不会喜不会怒，好似他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霍亦斯一路走到景瑟面前，站在景瑟脚下第二层台阶，与她贴的极近，即便如此他也比景瑟只高不低。
“谈谈？”他问。
景瑟微抬双眼凝视着他，平静淡扯唇角，点头轻声说：“好。”
两人顺着台阶缓缓走下，他在前，她始终落他一步。
霍亦斯的手揣在西装裤兜中，挨着景瑟的那只手抽出，本意想去握景瑟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也揣在兜里，他放慢脚步与她并肩，大掌裹住她腰后。
男人头，女人腰，这两个地方没有关系的异性摸不得。
景瑟往旁边错了一步的距离，隔开霍亦斯那只手，眼看着霍亦斯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沉下。
“抗拒我，只能他碰吗？”他看似毫无波澜的问，语气却泛着戾气。
景瑟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长呼口气侧头淡淡瞥向他，不答反问：“你收购景氏的目的在哪？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说不离婚，那便不离婚。
他说霍家血脉不得流落在外，她便将景煜留在珠江帝苑。
凡是他想要的，她都顺从，如今他又闹着要什么呢？
“景瑟，我们办婚礼吧。”霍亦斯停下脚步，目光认真的凝视着她。
景瑟一时错愕。
夜色微凉，有护士医生下班，医院门口变得热闹起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不断传来，汽车从景瑟和霍亦斯身边缓慢开过。
停顿了好久，直到周边安静，景瑟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霍亦斯重复：“办婚礼。”
“我们本该离婚，谈哪门子的办婚礼？”景瑟嗤笑，路灯下笑容晃眼。
霍亦斯凝视着她眉眼弯弯的柔和脸颊，深不见底的黑眸微眯。
景瑟心口泛起轻微痛麻，唇边灿笑如刀般割在她心，同床共枕恩爱过数次的人，怎么可能毫无感觉的跟他谈离婚呢。
虽然，结婚的理由本就可笑。
她笑意盈盈的将视线从他英俊的脸上挪开，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霍亦斯抬脚跟上她的步伐，置于西装裤中的手机传出震动。
通话是苏笙打来的。
苏笙联系不上景瑟，给霍亦斯打过无数个通话，每次霍亦斯都不在景瑟身边，她开始怀疑景瑟和霍亦斯的感情，特意今晚约好让霍亦斯来找景瑟，她有些事想跟景瑟谈。
霍亦斯快走两步拦住景瑟，挡在她跟前，将手机递给她，似叮嘱：“妈打来的，她还在月子里，有话好好说，不能好好说就忍着，她生气容易回奶。”
景瑟错愕的多看了他两眼，他懂得可真多，连生气会回奶都知道。
“既然这样，就不用接了。”景瑟回答的干脆。
她怕苏笙要求她和霍亦斯恩爱，也怕苏笙和霍亦斯一样逼她办婚礼，这件事她不会妥协，必定会惹苏笙不开心。
曾经景煜还在吃母乳时，她也生气回过，自个疼不说，孩子还没吃的，苏笙若是被她气到，导致刚出生的小公主没口粮吃，那她罪过就大了。
景瑟回答的淡漠利落，霍亦斯脸色全面覆盖乌云，轮廓紧绷。
通话提示声还在响，霍亦斯不顾景瑟意愿，按下接听键，用手拿着置于景瑟面前。
摄像头将景瑟清冷无感的面容录入，在夜晚微黄的灯光和寒风中，更显萧瑟疏冷。
对面的视频还未接通，景瑟下意识想将通话挂断，手还没从兜里抽出去，苏笙温柔的容颜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景瑟的手僵了僵，缩回口袋。
她神情透露着冷淡漠然，明眼人都看的出。
苏笙微不可察的蹙下眉心，笑着跟景瑟打招呼：“景瑟，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景瑟勉强牵起唇角，礼貌回：“好久不见。”
“怎么不开心？”苏笙见景瑟兴致泛泛，摆出严母架势，威严问：“是不是霍亦斯又欺负你了？”
不等景瑟回答，苏笙便已喊：“霍亦斯，你出来！”
霍亦斯站在景瑟前面，手机摄像头的盲区，听到苏笙的喊声后，他顺势往景瑟身边一站，将她拥入怀中，手顺其自然的揽上景瑟的肩膀。
这番，光明正大吃豆腐。
景瑟瞥他一眼，想将身体从他怀中撤出，他在她耳边说：“手机屏幕不大，委屈一下，站远了她看不见我。”
他健硕的身躯挡住萧冷寒风，自结实的胸膛传来暖意，景瑟竟一时反驳不出话。
两人贴的极近，身影同时被摄像头捕捉在画面中。
有些人就是上镜，手机摄像头将他的脸收录在内，轮廓五官毫无死角，一如既往的完美。
“霍亦斯，你又对景瑟做了什么？”苏笙神情严肃，怒其不争的瞪着霍亦斯，但眼底染着浓浓担忧。
霍亦斯姿势亲昵的搂着景瑟，面不改色的回：“什么都没做。”
“做了。”景瑟觉得可以从苏笙这里下手，让苏笙劝霍亦斯松手。
苏笙听言，果然微怒：“什么？霍亦斯你给我好好解释！”
霍亦斯神情渐冷，不悦睨着景瑟。
他不说，苏笙看向景瑟，又温柔了眉眼：“景瑟你说，妈给你出气。”
这声妈怪怪的，景瑟突然突然间没了告状的欲望。
霍亦斯目光如炬凝视着她，语声似有玩味逼迫：“说啊，告诉你婆婆，我都对你做什么了。”
景瑟恨恨咬唇用眼神斜他。
别太过分。
然而霍亦斯无所畏惧，端的是你能把老子怎样的态度，甚至眼底染笑。
景瑟气不打一处来，咬唇道：“说就说，你自己做”
忽然一只大掌袭上她的腰身，在她腰后缓慢游走，她声音戛然而止，浑身紧绷成石像。
景瑟怕痒，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腰部更为明显。
霍亦斯的手威胁性十足的搭在景瑟腰后，她只吐出那些个字，其余的话全然卡在了喉咙里，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霍亦斯拿捏住景瑟的命门，手机那端的人看不到霍亦斯的动作，苏笙疑惑的问景瑟：“他怎么了？”
“他很好。”景瑟艰难的咽了咽喉咙。
腰间那只大掌愉悦的往上游走，重新揽上她的肩膀，并拍了两下。
景瑟闭了闭双眼，无处缓解心中浓浓的憋屈。
苏笙听了眉开眼笑，盈盈道：“既然你也觉得他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景煜我们都见到了，这些年委屈你了，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了？”
果然是催她的。
景瑟失神的看着手机屏幕，目光无焦。
办婚礼是不可能的，说不办又招惹苏笙难过。
嗯，做人好难。
气氛随着景瑟的沉默而僵硬，苏笙目光疑惑不定。
她劝：“景瑟，你也不想景煜一直不能认祖归宗吧？他毕竟是霍家的血脉，他理应活在父母亲人的宠爱中。你让他继续做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或者你以后给他找个后爹，亦或者是霍亦斯给他找了个后妈，对他都没有好处，其中心酸难受你应该深有体会。”
知道景瑟的第一时间，苏笙就把景瑟调查了个遍，包括景瑟七岁她母亲便离开的事。
她说的很在理。
景瑟在韩美雪和景如纯欺压下过来这么多年，深知其中艰辛，生活在自个家中，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踩在刀刃上。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以前景瑞国和蓝玉琳的夫妻关系虽不好，景瑞国不喜蓝玉琳但不会不喜景瑟，后来韩美雪进门后，景瑞国偏颇她们母子，对景瑟就只剩厌恶。
她孤身一人和韩美雪母女斗了数年，败的彻彻底底，被亲父送进监狱。
一个小小的景家，内斗尚且如此，家大业大的霍家又该是何等场面。
若她要和霍亦斯离婚，抚养权定然争不过霍家，在霍家生存需要争夺的不只长辈的那点宠爱，还有那数不清的利益。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景煜若留在霍家，霍亦斯再为他添些弟弟妹妹，还有霍亦斯的那几个弟妹，对景煜来说都是敌人，更何况景煜是这一代的嫡长子，众矢之的。
寒风吹过景瑟的发，竟有雪花飘飘洒洒，落于她肩头。
这雪来的突然，霍亦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揽着景瑟的肩膀，带她走进旁边公园中的小亭，坐在亭中木椅上。
“我正在跟她商量，商量好了给您答复。”霍亦斯主动答话，让景瑟回答如煎水作冰般困难。
景瑟沉默的态度表达一切，苏笙看的出她明显不想跟霍亦斯过余生。
至于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她今晚找景瑟谈话也不算大败，至少景瑟因她那番话陷入犹豫，想要拴住景瑟，就得好好利用景煜。
物极必反，苏笙也知道不能逼景瑟太急，又叮嘱霍亦斯不要为难景瑟，便掐了线。
通话挂断后，景瑟心中的郁闷不减反增。
小亭外雪花簌簌而下，不远处白炽柱灯在雪夜中散发着微光，炫色光晕与雪花交织着孤独与凄凉。
霍亦斯收购景氏要挟她办婚礼。
景瑞国说只要她能阻止霍亦斯，就把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她。
景煜想她和霍亦斯组成家庭。
若她今晚答应了霍亦斯的要求，即成全了景煜心中所盼，又能得到景氏她应得的股份，对她来说好似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
可她的余生呢？
第三者的真正意义是插足已婚家庭，霍亦斯和叶依依虽未结婚，可她在贺明等人眼中就是个不要脸的插足者，其次是霍亦斯的态度。
她不能忍受余生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她的丈夫，心底深处埋着另一个女人。
揣在口袋里的手被强行抽出，他冰凉的手指像铁钳般钳制住她手腕。
昏暗的小亭中，霍亦斯的脸模糊不清，眼神忽明忽暗，说：“景瑟，你没有其他选择，别逼我。”
“到底是谁在逼谁？”景瑟浅淡勾唇，讥讽反问。
昏暗中的他不说话，只有抓着她手腕的大掌在缩紧力道。
景瑟吃痛，倔强的一声不吭。
“霍亦斯，我不明白，你要办婚礼的目的在哪？”
“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女人。”他答。
望着景瑟昏暗视线下略显柔和的轮廓，他目光凌厉沉锐：“我不想再有第二个杨沐风或者周景年出现在你身边。”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用尽力道溢着丝丝狠怒，又说：“景瑟，一次就够了。”
“什么一次就够了？红杏出墙吗？”景瑟觉得他很可笑“我比周景年认识的比你早，就好像你先把叶依依放进了心里，你心系叶依依，又管我和周景年做什么？”
霍亦斯脸色极沉，如炬目光噙着景瑟的脸。
似是怒极了，他伸手嵌住景瑟下巴，磨牙启唇：“法律上你是我妻子，你现在的行为称之出轨。”
“受不了就离婚，本来这婚结的就不光彩，你把景煜还给我，我滚出你的世界。”
唇下骤然传来疼痛，他恨的咬牙切齿：“你想都别想！”
他好像发了疯。
景瑟冷笑：“霍亦斯，你别忘了你跟我结婚的初衷。”她来了兴致，纤细手指掐住他的脖颈，妖娆勾唇：“怕不是跟我睡了几次，就爱上我了？”
这回霍亦斯没有再说话，凝视着景瑟，阴沉目光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雪夜，小亭上方悬挂一盏昏暗的灯，灯光晦涩不明。
他擒着她的下巴，她亦坚韧不屈的掐着他的脖子。
她的指甲略长，刺进霍亦斯脖间的皮肤，看得人不寒而栗。
霍亦斯仿佛没有感知，景瑟能感觉到指尖末端传来的顿涩感，她竭尽全力收回手，深深的指甲痕凹在他脖间。
几乎同时，他也松手。
一场搏斗来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亦无厘头，景瑟将视线别到他处，起身清冷道：“给我两天考虑的时间。”
她考虑，等同成功了一半。
“好。”霍亦斯再不为难，起身，灯光照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景瑟，语声毫无波澜的说：“我送你回去。”
他知道，今晚她同样不会回珠江帝苑。
如今这种情况，他若是强行把景瑟带回去，只会让两人本就不温和的关系更僵硬。
景瑟没有拒绝，迎着淡淡飘雪往医院走。
从公园到医院没多长的距离，走着走着，雪花落白了她和他的肩头，发丝也不可避免被打湿。
冬天的夜冷极了，景瑟在医院门口和霍亦斯分开，上楼走到沈如清病房门前，拧开门锁后立即将手收回兜里，用身体推开了沈如清的病房。
进入病房，暖气扑面而来。
景瑞国担心景氏，还在病房中等着景瑟，急的如王八转圈。
见景瑟回来，他迫不及待的迎上去“你找霍少去了？谈的怎么样？”
景瑟瞥他眼，没说话。
景瑟这样的态度让景瑞国着急，却又不敢对她发火，为了景氏不得不跟在景氏的身后，把景瑟当成他姑奶奶。
“你给我透露点东西成吗？景氏还能不能有救？”他追问。
景瑟依旧未言。
瞄了眼病房，景瑟发现周景年不在，倒是连帮她说话的人都没了。
景瑟不想跟景瑞国多做交谈，清冷赶人：“他什么都没说，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这”景瑞国还想追问。
接触到景瑟完全拒谈的淡漠神情，他到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行，那我就先回去，不过瑟瑟”他仍是不甘心。
景瑟斜他眼，凌厉眼神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景瑞国立即闭嘴，跟沈如清说了声，匆匆离开了病房。
陪护床的被窝还暖和着，景瑟脱掉长靴，上床拉开被子睡觉，将脑袋蒙的严严实实。
沈如清和值夜班的阿姨无奈对视一眼，沈如清知道景瑟心里正乱，很自觉的没有多问。
窗外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气温随着阳光的强烈度而忽高忽低。
两天很快就过去，到了约定好的最后一个小时。
期间景瑞国过来好几次，景瑟让他回去好好等，表示明天会给他答案。
亮如白昼的病房内，景瑟站在窗口，俯瞰着江城夜景。
远处的高架桥川流不息，高楼大厦点亮霓虹灯，相映生辉美轮美奂。
不出她猜测的话，八点时霍亦斯会出现在这间病房中，逼她给个答复。
而她，还没想好。
沈如清还在睡觉，护工阿姨在旁安静坐着，卫生间传来洗漱的声音。
片刻后，周景年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从内而外散发出薄荷清香。
景瑟看了看腕上手表，还剩四十分钟。
一只大掌裹住她的腰身，阵阵清香将她包围，景瑟下意识回身，撞上周景年深不可测、略带笑意的双眼。
景瑟觉得他最近越发爱动手动脚，想了想又道自己多疑，周景年看上谁也不会看上她，太熟了不好下手。
“还没想好？”周景年面不改色，像往常般凝视着景瑟，和蔼如长辈。
景瑟挥去方才的多想，点头长叹：“人生大题，太难抉择了。”
“嗯，确实很难”周景年这一声意味深长，好似为景瑟担忧，眼底却有浓浓笑意，忽而他说：“要不离婚吧，我回周家，赚钱养你。”
景瑟微怔。
“别开玩笑，我怕思思杀了我。”她笑的眉眼好看。
“分了。”
景瑟笑容凝固：“”往日周景年听见别人提周家都会黑脸，如今却主动提起，让景瑟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错愕了好半天，她才回神，不相信的眨着双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周景年好似回忆，回忆还没结束，又失笑问景瑟：“非要揭我的伤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景瑟看不透周景年的眼神，他隐藏的很深。
人不可貌相，别看周景年表面温润，里面那颗心黑着呢，如今的沉稳不过是当初浪荡后的疲惫，玩够了的老实人。
景瑟情不自禁哆嗦了下，撇了撇唇角：“不，你不用管我，我也不希望你回周家。”
周家产业比景家大，最主要是周景年的爹，已经娶了三个老婆，加上周景年一共有六个孩子，四男二女，且第三代已出世，可谓枝繁叶茂。
这样的家族，周景年回去后只有两条路，被吃的渣都不剩与把别人吃的渣都不剩。
以周景年的性格和手段，绝对不是被吃的那个，成为吃人的那个更不是景瑟和沈如清想看到的。
景瑟拒绝后，周景年没有再搭话，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该去交接了。”景瑟将腕上手表给他看，那个话题引出后，他给她的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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