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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醉虫,确定没有第二人听见后,她轻喘口气,心里慢慢思量,偶一斜眼,瞥见尚轻风沉静的睡容,她托着腮,仔细端详半晌,忽然向前一探,在他颊上轻啄—下。
“亲回来,算扯平。”她咕哝着,又抓过他的手掌玩弄他的手指头。
轻轻地用自己纤小的指尖在他掌心划来划去,正玩得自得其乐时,忽听得远远传来脚步声,她惊跳起来,忙左右瞧了—下。见稍远处又有一棵大柳树,便迅速奔过去躲在树后,悄悄探出半颗头,见是南书清提着灯笼渐行渐近,走到尚轻风身边。
“果然醉了。”南书清叹着蹲下身,他睡了一会儿,终是不放心,便寻了来。“轻风,你醒醒。”
好半天,尚轻风才轻应一声,南书清皱了皱眉,又推他“你可要我背你回去?走路倒罢了,上楼就是难为我了。”
“手无缚鸡之力”尚轻风口齿不清地抱怨,费力地坐起身“明夜教你习武果然是对的。”
南书清将他搀起,慢慢向小楼走去,轻笑道:“要不是你建议他教我习武强身,恐怕要拖你起来都很困难,还好你能自行走路。”
“我梦见曳儿了。”他深深叹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奇怪。”
“她好像长大了一点点。”
“呃的确不小了。”
眼见两人盒走愈远,兰曳方从树后走出,她歪着头略想了一想,看来自己小时候的事,南夫子恐怕也知道一些,他若知道,那个叫明夜的少年说不定也会知道,他年纪略稚,应该能套出话来。
她抿起红润的菱唇,垂眸而笑。
*******
艳阳高照,刚过正午,孩童们回家吃饭还未回来,印园里人影寥寥,甚是冷清。
楼梯口处,少年手托盛满糕点的盘子,津津有味地吃着。
“唔唔苏州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甜而不腻,清滑爽口,真是人间美味。”他边吃边咕哝“都怪老谢,非拖我去商丘捉贼,害我直到今天才尝到苏州小吃,更别说到处去玩玩了。”
“睡到晌午才起来,刚吃过午饭你又吃糕点!”不满的声音响起,精悍魁梧的汉子来到近前“居然这么大一盘!睡过就吃,吃完还吃,你是猪啊你!”
“你还敢说!”少年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是谁拖我去商丘那个鬼地方的?我整整两天没睡帮你捉贼,又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我来苏州是来玩的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姓谢的,你要是没事就可以滚蛋了,啊对了,银子留下,一文也不能少。”
“你别这样嘛,有事好商量,不用急着赶我走啊。”谢捕头马上放低音量。开玩笑,明夜是极好的人才,不网罗进六扇门当差就太可惜了,所以他才死赖着一直住下来,虽然起初睡柴房是难受了些,好歹他这次回来也有个房间可以住,再磨一磨明夜的义兄,说不准下回又能拖着这小子一起去执行公务。
顺手从盘里拈了一块枣泥糕入口,他也忍不住称赞起来:“这点心还真挺不错的,我到苏州好多回,也没顾上尝一尝这里的风味小吃。”
“那是你笨!”明夜嗤了一声,见他几口吞完,又很自然地去拿下一块,忙将糕点护进怀里“去去去,要吃自己去买,这是私塾里的姑娘送我的。”
“干啥那么小气!”谢捕头垮下脸,明知他没有女人缘,还故意气他,真是苦恼“对了,你说商丘那个杜姑娘会不会追你追到这儿”
“嘘嘘嘘你想害死我!”明夜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怒瞪他“都和你讲别提这件事了,你脑袋坏掉啦?要是敢在书清面前漏了口风,你就准备到太湖水底去喂鱼吧!”
“干吗,怕被你义兄逼着娶她?”趁他一不留神,谢捕头手疾眼快地偷了一块千层饼塞进嘴里。
“那倒不会,不过总之一定会挨骂就是了。”见谢捕头又盯着他怀里的点心蠢蠢欲动,明夜干脆连盘子也塞给他“吃吃吃,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你怎么不一下子噎死算了!”
“那怎么行,少了我这个为民除害,廉洁奉公的好捕头,天下百姓岂不是要痛哭流涕?”
“是啊,简直是痛失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明夜丢给他一个白眼,转身上楼“真是马不知脸长。”
“马的脸很长吗?还是驴的比较长嗯,好味道!”他啧啧赞叹,跟了上去。
二楼的楼台,南书清正坐在椅上宁静而安详地看书,谢捕头同他打了个招呼,又挤到正拿着件东西眺望的明夜身边。
“哎?这是西洋镜吧?挺稀罕的,听说能看得极远,让我也瞧瞧。”谢捕头好奇地在明夜身边左晃右晃。
“十文钱看一眼。”
“敲竹杠啊你!”谢捕头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他“这是缉拿那个采花贼的悬赏,一千两,分文不少,你下回”
“还有下回?”明夜瞪他,一手抽走银票,顺手塞到南书清袖里“老谢,这差是你在当吧,做什么老想拖着我去?”
那还用问!原本限期三个月内捉到采花大盗,有了明夜的帮忙硬是一个月就擒住了,这么好的人才,怎能放过?谢捕头看了看南书清,知他心软,便再次游说道:“南公子,你这义弟最听你的话,你就劝劝他,进六扇门当差有什么不好?既可除暴安良,又能领取俸银,若有悬赏,更是报酬丰厚,这样的好差事哪里去找!”
南书清微笑道:“倘若明夜想去,我没有意见。”
唉!就怕听到这句话。如果这臭小子想去,他还用在这儿费尽口舌吗?谢捕头哀怨地退而求其次“那偶尔帮个忙总成吧?”
“等我缺钱再说哎呀,美女!”明夜忽然执着西洋镜惊叹。
“哪里?哪里?”谢捕头忙去抢看。
“别抢别抢哎哎,哪去了?”明夜一拳揍过去“可恶,本来我还能多看两眼的,被你一抢,人就不见了,赔来!”
“关我什么事”
“几位都在啊,那正好,有件喜事上门喽!”高亢兴奋的声音传来,村东的赵大娘“噔噔”地走上二楼。
“赵大娘,又来做媒啊?都跟你说我和我义兄已经成亲了,楼下葯铺子有个光棍汉王老五,您怎么不找他去?”
“你说尚大夫啊?”赵大娘僵笑了下,她哪里敢去!每次她刚一露出说亲的意思,就被塞了一大堆草葯,什么清热祛火的,又是止咳化痰的,驻颜防老的吃得她一闻葯味就想吐,瞧见葯铺绕着走,还敢去做媒?她不被草葯撑死就很好了。
“赵大娘,什么喜事?我还没娶媳妇呢,不如您替我说一桩?”谢捕头赔着笑道。
“你啊?”赵大娘瞄瞄他“你等会儿再说,我先问过他们两人再谈你的事。”
“喔。”谢捕头颇不是滋味地退到一边,就算他没什么女人缘,也不用这样伤他的心啊!
“虽然你们俩都娶了妻,但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有没有考虑纳妾呀?村里冯家的”
“那可不行。”明夜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老婆多了会打架,我义兄应付不来的,而且他一个穷教书先生,养不起太多人。”
“呃那你呢?”
“我?”明夜望望南书清,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长兄如父,我义兄做主就成了。”
“这样啊,南夫子,你的意思是?”赵大娘仍抱有一线希望。
南书清瞥了一眼笑得很无辜的明夜,温然道:“赵大娘,您不用费心了,我们不会考虑的。”
“噢。”赵大娘有些泄气。
“我,我啊!”谢捕头忙不迭地指向自己鼻子。
“你嘛”
“赵大娘,怎么来了也不去葯铺里坐坐?”带笑的声音响起,尚轻风手撩衣袍下摆悠然上楼。
“呃尚大大,我可不是来给你说亲的,我是来给那个,谢捕头对对,是谢捕头!我给他做媒。”赵大娘忙扯过谢捕头“来来,咱们楼下说话去。”
“好好好!”谢捕头受宠若惊,紧跟她快速下了楼。
“怎么见我好像见鬼一样?”尚轻风失笑“明夜,你又在做什么?”
“找美女。”明夜头也不回,径自端着西洋镜望呀望。
“这种事我比较在行。”尚轻风抢过西洋镜。
“喂喂唉,从军旅中回来的人都是这副好色德行!”
明夜由衷感慨,他与尚轻风皆从军数年,只不过所属不同麾下,并不曾相遇。眼睛一斜,他贼贼地笑“书清,你要不要看?”
南书清抬眼睨他一下,又低头看书,不理会他。
明夜挨了过去,赖在南书清肩头谨慎嘀咕:“你从不注意美女,这一点我一直很奇怪,说实话,这应当和你眼神差没有关系,是谁说过‘食色,性也’的?你整日只对着我,好像也没什么生厌的念头”口里念着,又随手去扯他鬓畔长发。
“你这小表就够我头疼了,我哪来的心思注意其他。”南书清翻了一下书页,顺便拍掉明夜不安分的毛手。
尚轻风笑着插话:“要是书清开始注意别的女人,南夫人不急吗咦,真的有美人哪?”
“快仔细瞧瞧什么样貌?”明夜立即放弃原来话题,冲到尚轻风身侧。
“水色罗裙,精绣短福,身姿婀娜窈窕,乌发如云,真个难描难画”西洋镜自下向上仔细审视,尚轻风不住赞叹。
“看脸!看脸啊!是谁?”明夜急急催促他。
“别急,她转过来了,是”镜里出现一张娇憨可人的笑脸,尚轻风不动声色地道“啊,原来看错了,重新找过,美人不是那么轻易就寻到的”
话未说完,西洋镜就被明夜劈手夺去,他迅速搜索,立即在镜中锁定方才被细细端详过的倩影“原来是曳儿啊!”他放下西洋镜,不怀好意地瞄过去。
“这个一时眼花也是有的。”尚轻风有些警戒地看着这惟恐天下不乱的头号捣蛋分子“喂,你到哪里去?”
“我要去告诉曳儿,说你在暗处偷觑她!”明夜大笑着跃下凭栏。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尚轻风气恼地紧随其后,跟着跃了下去。
南书清抬眸,望向楼下风驰电掣的两道身影,无奈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