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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黄花红叶自天坠,片片皆似离人泪。谁家子弟玉笛吹,清凄艳婉,断肠心儿碎。暗徘徊,无计解心绪,杨花似雪飞。且驾小舟随风去,手执绿玉杯。欲与天地同一醉,醉时尚有相思泪。惊闻巫山曲,梦断潇湘水。
弹指流年,时光匆匆,山河依然,红颜易老。
在天下闻名的华山之顶上,站着一位黑衣女子,看她的站姿,似已在此站立了许久,而且还准备这样继续站下去,站到石烂海枯,站到天荒地老。
山巅之上,冷风强劲,却刮不走这如尘烟般脆弱的女子的身形。黑衣长剑,星眸如冰,她有一个令人断肠的名字,也有一个令人闻之丧胆的名字:冷若烟。
烟有冷的吗?曾有人这样问过。以前或许没有,但你若见过冷若烟本人就会知道答案。并非烟冷,而是人冷,剑冷,心冷。
面对她,天下高手也要退让三分,没人敢和一个心死之人斗。因为只有心死,才会无所畏惧。生命如烟,无多留恋。
山顶云雾缭绕,一阵风烟吹过,山上又出现一个紫衫女子的身影,丽质天生,肤如皓雪,年纪轻轻就已拥有极难得的凛然之气。然而见到黑衣女子,她却先笑了:“冷姑娘,一别两年,一向可好?”
冷若烟剑已在手,声音如旧日初见时般冰冷:“拔你的剑。”
“这么急?”紫衫女子挑眉“我从千里之外赶来,又跑到这华山巅上,已是车马劳顿,疲乏不堪。你却是以逸待劳,占尽了便宜,连让我多喘口气都不许吗?”秋波一扫山顶,疑问道:“慕容公子没一起来吗?”
冷若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没人可以听见她的心碎声,也没人可以看见她心底的血正在滴溅,
紫衫女子却看出她神情有变,稍一迟疑,却已明了:“怎么?你们终究还是未在一起?”心中的一个疑团今日也终于得解:“难怪你会要求将决斗之期改在两年之后,莫非是为了避他?”
“你话太多了。”受不了别人一再地剜自己的心口伤处,她的周身已被剑气所包裹,即使这些年一直独自隐遁在大漠关山之中,也从未停止练武,只有不停地练武,才能暂时缓解一下如烈火般焚炽的心痛。这两年中,练武成了她唯一的生活方式。在此前提下,功力如何不增?
几乎被她寒冰般的剑气冻伤,紫衫女子倒退几步,惊赞道:“看来你的功力比两年前高出不止一倍呀?”露出兴奋地笑容,道:“我未选错对手,想想看,雪花神剑对幽冥神功,后世会如何评说我们这旷世之战?”
未听清紫衫女子后面的话,但那一句“我未选错对手”却像极了那个人的口吻,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兴奋地,还握着自己的双手对她说:“可见我没识错人,交错友。”他的微笑,即使被岁月冲洗,仍是日日鲜明,在记忆中永不磨灭。
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不想去想他的,反而会想得更多。有人曾说过:当你想去忘记一件事时,那事反会记得更深。
“拔剑!”不耐烦的要求,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紫衫女子一笑:“我从不用剑。”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环,环上全是金铃,解释道:“这夺魂金铃是我幽罗城的传世之宝,惟有在大战之时才会用到,配你的绝情剑,应该可值一提了吧?”
冷若烟眼神不变,对手用什么兵刃并不重要,取得胜利才是关键。
像山峰顶上突然闪过一道蓝色的闪电,又像是飞过一团金色的云霞,金蓝之光相交,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华。飞石四起,狂风大作,没有人影可以辨寻。
不知何时,天上忽然飘下片片雪花,晶莹剔透,美得虚幻脆弱,这正是雪花神剑练到了极致的表现。
而另一方,金铃声声,勾魂摄魄,若无精深的内功可以抵御,七步之内,必会被震得吐血身亡。
雪花越下越大,似连天空也变得阴霾;金铃之声越来越急,整个华山都恍若在铃声中摇动。
无形的剑气与铃声相匹敌,二者不分轩轾,只是前者更多了一份绝情般的惨烈,似要将整条命都拼进此一战中。
当大战接近高潮之时,金铃之主就已意识到对方的死志,不禁大为惊愕。生命美好,不是人人都甘愿轻易放弃的。但大战已动,又岂是说停就能停的下来的?
足不沾尘,紫衫女子忽然变幻出万千身形,即使是绝情剑也不能在一瞬间分出孰真孰假。无奈背剑身后,以身亲试。
“轰”地巨响,两个人都如纸鸢般分别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飞出,这一掌几乎耗尽了双方的功力,也都将彼此震伤。
烟影无助地倒飞,斜后方就是悬崖峭壁,若落下去便只有粉身碎骨。
蓦然间,如惊鸿般从山下掠上一个纯白的人影,衣袂飘然,风姿如仙,精准地掠到那烟影的身后,挥起一掌将来势化掉,双臂伸出,将烟影紧搂入怀中。
“谁?”冷若烟惊怒地欲回身挥掌,对视上的却是一张惟有在梦中才会见到的面容:明雅如月,温华似玉,俊美得炫如灿日,唯一与梦中不同的是那双曾经幽幻的双眸如今亮如晨星,含情带语,再没有了往昔的虚幻缥缈,死气沉沉。
冷若烟登时心神俱碎,魂魄皆消,望着这张脸,除去无声的泪水疯狂而出,竟无言以对。
来人深情万丈的目光也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似要一下子便补回他以往失去的一切种种。
终究还是他先幽幽地开口,带着叹息,又带着满足:“若烟,我终于见到你了。”一句话包含了多少千言万语,感慨辛酸。
“如风?”她颤抖地伸手轻触他的脸颊,想感受他是否真实,他却握紧她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温热的唇边。温热的唇几乎烫到她的心。这是真非梦,他的确是慕容如风!
她不知如何开口,竟忘了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紫衫女子已走了过来,虽伤得很重,但仍面带微笑:“慕容公子,别来无恙啊?两年不见,不想君之风采与当年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慕容如风看着这位女子,亦如当年般含笑问候:“城主别来无恙。”
君碧幽注意到他的眼睛已变得烁烁有神,满意地点头:“你的眼睛已好了。”
“托城主关照,尚未及言谢。”慕容如风早在两年前便已猜到能够复明是有君碧幽的间接相帮。
君碧幽知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也不讶异,只道:“我所能做的其实有限,真正要靠的还是你们自己。”她转而对冷若烟道:“冷姑娘,今日之战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功力上我尚可不自惭的说我们是功力平等,但在武学的精神领悟上我不及你。华山之役,幽冥神功败给雪花神剑,依照约定,优昙花种送与二位。”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他们,又道:“十年之后,我们在此地重会,你可愿意?”
“敬候赐教。”冷若烟对能逢到一个绝妙的对手也很满足。十年之后会是何等局面,就只有等到十年之后再见了。
“那就告辞了,若有需要幽罗城的地方,遣人通知一声即可。”
“多谢。”说话的是慕容如风。
君碧幽独自飘然而去。
慕容如风抱起冷若烟,道:“我们也走吧。”
“我”冷若烟欲加阻止,慕容如风已飞身而起,如疾风般掠下山巅。
山下有一间小房,构建的极为简朴,慕容如风将冷若烟带进屋中,直接放在榻上,从一个瓶中倒出一粒葯丸,又端了一杯水放在她眼前,道:“你先吃葯。”
冷若烟只看着他,不动更不吃“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看得出他是长住于此,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头脑中形成。
“两年。”他的眼波凝视着她,拥有了明亮的双眸,他的温柔使人更加无法阻挡。“若烟,你比我想象得更美。”一句深情的赞美让她几乎泫然落泪。曾几何时,她竟变得如此脆弱?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冷若烟问。
慕容如风笑,笑得迷人是他永远不变的特点:“我知道。”
“如果你等不到呢?”
“我会等到你来为止。”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可能在这个世上再也无法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
她长叹一声,靠在床榻上,无奈道:“如风,你太傻了。”
“为你而傻,只要你记在心里就好。”他再将葯与水送到她唇边,邪邪地微笑以前从未有过:“如果你不肯吃葯,我就只好喂你了。”
他的人与声音都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与过去的温存轻柔截然不同。她惊讶于他的改变,低低地感叹:“如风,你长大了。”慕容如风为她的话微微一怔,而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都是被你逼的。”
冷若烟终于吃下葯,慕容如风斜坐在床边,口吻轻松,却话意沉重:“现在该好好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说什么?”冷若烟闭上了眼,不去看他的眼睛,现在连他的眼睛都对她具有绝对的穿透杀伤力。
慕容如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它,纸上很深的摺痕证明它曾被人千百次的反复折叠过。
“两年前,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直到今天我仍没有看明白信的含义。”他找着信上的字,慢吞吞地念道:“与君别,别后莫相见。此生梦短缘悭,惟寄会重泉。非关风与月,只因天上人间。”他放下信,凝视着冷若烟:“什么叫‘此生梦短缘悭,惟寄会重泉’?什么叫‘非关风与月,只因天上人间’?”
“你懂。”冷若烟仍闭紧双眼。
“我不懂。”慕容如风固执地回答“为何梦短?为何缘悭?谁是天上,谁是人间?”他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尽露锋芒,让冷若烟无从开口。今时的慕容如风的确不同于往日,他已不再是个只会微笑的大男孩,而更懂得如何运用语言去对付别人了。
“若烟,你真是狠心,治好了我的眼睛,又消失得无踪无迹,是想让我爱你一生一世,还是恨你一生一世?”他尖锐地语风让冷若烟的心猛如针刺,若不是天性冷漠,怕是早已情如决堤,一泻难收了。
慕容如风仍在质问:“你为何不想想我的感受?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一句‘天上人间’就可以把我们共同拥有的感情全都抹杀了吗?”他口气一缓,淡淡地抛出一句:“你这么狠心地走,就不怕我的眼睛又会瞎掉吗?”
冷若烟惊得猛睁开眼,低呼道:“你吓唬我?”
“不是吓唬,”慕容如风轻轻一笑:“是威胁。”他悠然道:“即使能看见整个世界而看不到你,我宁可选择你而放弃世界。”
她早已被感动,却硬起心肠:“你太一厢情愿了,你又怎知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顿了一下,又道:“你的家人呢?”
“断了。”他答得如此简练又轻描淡写,却让她更加心惊:“什么叫‘断了’?”
“我告诉他们,一天找不到你,便一天不回慕容山庄,我也一天不是慕容世家之人。”
她惊叹:“你疯了?!”
慕容如风摇头:“我这一生从未如此清醒。”他的眸中头一回露出清冷之色:“我绝不会原谅他们对你我所做的一切。”
“你错了。”冷若烟道。
“错在哪里?”慕容如风挑起俊眉“你是说,如果没有大姐当日与你的‘谈天’,你仍会离开我?”
“是。”她毫不推逶掩饰。
“为什么?”他咬着牙问。
冷若烟幽冷地叹息:“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中。”
慕容如风沉默良久,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他的双眸深如泓潭:“若你所谓的‘不同’,是指我出身豪门,而你出身贫瘠,那你的分界标准未免太过草率。”
“你太完美。”她轻叹。
“是吗?”他没生气地应。
“你太单纯。”她又叹。
“是吗?”他再应。
“你未经世故,难免认人不真。”
“是吗?”他几乎不愿应了。“莫非只有又丑、又穷、又饱经世故,才可以与你在一起吗?”他的小孩脾气又显现出来。握紧她的手,强视她的眼,痛心道:“若烟,为何你从不问问自己的心是否有我?是否有情?只将自己囚在心牢之中,禁锢独守,徒然‘心’苦,却不愿敞开心扉去面对外面的一切?”他又道出一句旧话:“为何不让你的心也‘盛开’一次?”
“我心已死,今生情绝。”冷若烟无力再与他争辩,只甩出最后一句,便又合眸绝口。
慕容如风并未被她的话说得泄气,又沉吟良久,缓缓道:“看来今生你只给自己一条路走,便是永远离开我。”
冷若烟无声地点点头,剧烈的痛感已几乎令她窒息。
慕容如风决然地点头:“那我只有用一生去和你拼耗了,你逃避一天,我就要追随一天,直到我们中有一人反悔为止。”
“如风”冷若烟压抑地低喊:“你简直是让我招架不住。”
“为什么要‘招架’我呢?”慕容如风喜欢看她动容,微笑表示他已看出她内心深层的矛盾,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你只要放开心胸,全心全意地爱我就行了。”
冷若烟又看到他幽邃深沉,柔情万千的瞳眸,稍一失神,便被他拥入怀中,缠绵而细腻的吻也落在了她的唇间。
这双臂弯,这份唇温,这种感觉又使她沉沦深陷,难以自拔了。
当冷若烟还没有想出如何解决她与慕容如风之间的问题时,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造访此地。
来人风尘仆仆,神色焦虑,却是慕容南。他一进门,本是要找慕容如风,却先看到冷若烟,惊诧地手指着她,连声道:“你!你!你!”
冷若烟神色冷淡,只看他一眼,就转向别处,慕容如风却警戒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你已经找到她了?”慕容南尚未转过味儿来,但马上露出一丝喜色:“这下好了。你该不会继续和家里斗气了吧?”
“你是来找她,还是来看我的?”慕容如风摆出一副不欢迎的态度,因为他知道慕容南当初对他与冷若烟的感情是持反对意见的,自然而然就视他为敌。
慕容南急道:“如风,别再闹情绪了,我来是有急事找你,铃儿出事了!”
“七妹?”慕容如风一惊,关切之色马上显现:“她怎么了?”
“她被一个自称是‘天残老人’的老头抓走了,要我们带爹去见他才肯放人。老六已先走一步赶回山庄报信去了。我特意绕道这里来通知你一声。”
“天残老人是谁?你们怎么会惹上他的?”
慕容南大叹道:“谁知道他是谁?只知他武功奇高,只怕还在爹之上。我本来是和老六、铃儿一起出庄,想来看看你。路过那座山时无意间误进了一个山洞,撞见那个老怪物,他听说我们是慕容家的人便怒不可遏,似乎与爹有深仇大恨,立时动手,我们三人合力也挡不住他几招,铃儿便被他抓去了。他要我们去通知爹说,若要铃儿的命就要爹拿命来换!”
慕容南语速很快,额头冒汗,显然是一路飞奔而来的。
慕容如风还算沉得住气,蹙眉想想,道:“以前似乎没听爹提起过这个人。”
慕容南应道:“是没听过,我看他神智不太正常,一阵儿一阵儿只说胡话。可能是爹早年的仇家,战败后躲在那里,积怨多年,早就憋着要和咱慕容家拼呢。”
“那山在哪里?”慕容如风问道。
慕容南顺手一指:“往东二百多里,名为青峰山,山脚有棵老槐树。”
慕容如风看向冷若烟,沉声道:“若烟,我得赶去救七妹,你”“一起去。”冷若烟淡淡的表情表明她早已做出决定。
慕容如风的唇边绽出一抹微笑:“好。”一个字已代替千言万语。
慕容南惊拦道:“不行!你们不能去,那老头武功深不见底,去了只是白白送死,还是等家里人都来齐后再说吧。”
慕容如风却道:“我们自会注意分寸的,若能早一点救出七妹,会让她早一刻安全。若那天残老人真如你们所说般厉害,难保他不会中途加害铃儿。我和若烟先一步赶去,你等着六哥带人来,到时候再汇合。”
慕容南还要劝阻,慕容如风与冷若烟已连袂而去。他俩的身形似电如烟,迅如疾风,即使是向来以轻功自负的慕容南也要自叹弗如。
找到慕容南所说的那座山并不难,只是在找那个洞口时费了一番工夫,原来竟是被一片藤树乱石所掩盖,却不知慕容南他们当初是如何误入进去的。
慕容如风与冷若烟小心谨慎地一步步往里走,这洞很深,从里面吹出一股冷风,让人浑身激泠。四周静悄悄地,洞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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