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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早已盘算好,届时要将儿子暂时托给端木恺的母亲,他们母子虽然不和,可是却一样疼爱小桩,交给他们照颀,自己绝对能够放心。
“好,我答应你明年春天再来,可是你也必须答应我至少待足半年。”
“森迎柏,你听说过有人在吃第一口时,便发现饭是馊的,却还会将整碗都吃光的事吗?”她斜睨着他,毫不留情的比喻。
“我会让你明白我绝非一碗馊饭。”迎柏听懂了。
“师妹!”彭鹤在大约十步之遥的地方唤她。“这儿有伤兵。”
“就来了。”她先回头应道,再转过来对迎柏说:“明年春天,待我忙完手边的事后,自会修书通知你该于何时到江陵对岸的油江口接我。”
“楚楚”迎柏还想再做进一步的确认。
但她已迈开脚步,甚至还因无法全然放心,而切切叮咛道:“如果在那之前,你擅自闯到江东去找我,那今日的约定便一笔勾销!”
当日她讲得斩钉截铁,而他们后来军务也的确繁忙。所以一直到几日前至油江口接她为止,迎柏始终不曾妄动,亦不曾向任何人打听她这些年来的种种。虽说因女大夫罕见,她的行事举止必是众所瞩目,要打探她的事情绝对不难,可是迎柏却希望两人可以真的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果真有望?
“炽涛,迎柏?”赵云的叫声,将他唤回到现实中来。
“什么?”他却仍有些茫然。
“在想什么啊,都出神了,只有酒仍一杯接一杯的喝,你酒量虽好,可也禁不起这样的牛饮吧?”
诸葛亮在一旁抚掌而笑。“还说婚事要从长计议,我看炽涛在这儿的,根本光只有人,而没有心。”
“确然,”赵云跟着笑道:“那等欣赏完接下来的这支舞后,我就放两位回府去吧。”
他轻轻拍一下手掌,屏风后马上传来悠扬的琴声。
“这是江东周瑜所做的‘长河吟’嘛。”诸葛亮几乎一听即知。
“好耳力。”赵云赞道。
“与其说是好耳力,还不如说是我们两边的军师将才,心意颇能相通。”迎柏再进一杯酒说。
然而接下来舞进厅中的人影,却让他所有的笑意都冻结在脸上,这是那是是今日的楚楚?或是昔时的若水?
舞者虽有五人,却明显以她为中心,就像她们所穿的舞衣,其他四位皆着浅绿绸服,只有她穿淡粉纱衣,宽大的袖子,舞动起来,就如同纷纷坠落的花瓣一样,在象征河面的一片绿波间浮沉荡漾。
赵云与诸葛亮一个聆乐、一个赏舞,听得称心,赏得如意,只有迎柏如坐针毡,加上那在她旋舞之间,所散发出来愈显浓郁的幽香,更是将他刺激得坐立难安。
气人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逃过她的眼光,因为她的舞姿愈形曼妙,笑靥更加迷人,而眼波流转,仿佛能勾魂摄魄,那就更不在话下。
好不容易捱到一曲既毕,迎柏终于忍不住起身往她走过去,并且不顾其他舞娘的闪避惊呼,一把扣住她的手后,就要拉她往外走。
“炽涛,这是怎么回事?”赵云率先发难。
“家务事。”他还来不及开口,她反倒已经气沉神定的答道:“是不是?迎柏。”
“我们回去。”逼不得已,迎柏也只能小声的对她说。
“你是在命令我吗?”她仰起经过简单妆扮,便艳光四射的脸庞,笑着轻声问他。
“不,”迎柏已几近咬牙切齿道:“我是在请求你。”
“很好,”她抽回手来,先向赵云及诸葛亮行礼如仪,自我介绍为“思萱的代母”然后才在两人略显错愕的对视下,泰然离去。
迎柏“砰”然一声推开房门,只见楚楚连抽下发簪的动作都未曾稍停,更没有回头看他的意思,起身迎接的礼仪,自然也付之阙如。
“楚楚!”
她依然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的边梳那头瀑布似的长发边说:“中郎将,你走错房间了吧?”
他仍继续走到她身旁来,意外发觉恢复一张素脸的楚楚,竟比巧扮盛装时,令他更为心动,不禁忽忽若狂。“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动作却还是那么的从容,先放下梳子,再缓缓旋过身来,抬起头仰望他道:“一时技痒,你不介意吧?毕竟在座二人,皆为你的至交,能跳一曲给他们欣赏,也算是我的荣幸。”
“子龙尚未娶妻,孔明膝下犹虚。”他盯住她看的眼神,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那又如何?”
“你应该知道你为何而来。”在他眼中燃起的异样光芒是什么?妒火吗?很好。
“当然知道,因为你威胁说如果我不来,你就要到江东去,破坏我原本宁静的生活。”
“就因为这样,是不是?”迎柏猛然蹲下,并朝她俯过身去。“因为你认定我破坏了你的生活,所以你也要干扰我的。”
“不过是跳一支舞罢了,也能干扰到你?中郎将怕是言重了。”
“跳舞或许不会,但卖弄风情可就”
楚楚没有让他把冲口而出的话讲完“啪”的一声清脆巴掌,马上让其实话一出口,便也后悔的迎柏住了口,但这一记耳光,却也同时打散了他原本生起的歉疚。
于是积压已久的热情以愤怒为火种,瞬间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性,迎柏一个长身,便将楚楚压倒在毯上。
“放开我。”她太清楚这个男人的杀伤力了,绝不能任由他得寸进尺。
“这个后果,你早在赏我耳光以前,就该慎思。”话一说完,双唇便紧随而下,吻上她那令他思之盼之,但此刻却以冰冷回应的紧闭红唇,任凭迎柏如何以舌尖挑探,以唇瓣辗转,楚楚就是不肯让步。
非但如此,她还剧烈挣扎起来,却不知如此一来,原本因为她对亲吻冷淡,而深感挫折的迎柏,心中不但立时燃起一线希望,也连带撩起无限的渴望,遂吻得更加热烈,原本撑持着自己身子的双手也跟着放开,变成将她整个人都压在身下。
他的吻开始往下移,移到了她经过拉扯而敞开的颈间,贴上那疾速跳动,教人心疼兼心动的脉搏。
“不要拒绝我,若水,不要再拒绝我,我”
是那句“若水”让她原本已微现松动的心防迅速回硬,若水、若水,在他眼底心中,自己终究是那个在雪夜裹,毫不犹豫便对他投怀送抱的舞娘!
“放开我。”她还是只有这一句话。“森迎柏,放开我!”
“不,我不放,绝不再放,若水,我”
随着一声:“我叫楚楚,楚楚!”的大叫而来的,是她伸手扯落梳妆台上种种什物落下的巨响,然后两人便同时听到一个夹杂睡意和惊恐的声音。
“爹,娘,你们怎么了?有没有流血?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又不要萱萱了?”
迎柏兀自全身僵硬,楚楚确已使劲推开他,起身往思萱冲了过去,并将她颤抖的小身子拥进臂弯里。
“没事,没事,我们只是打翻了东西,一起跳到地上去找而已,萱萱乖,没事,爹和娘都没事。”楚楚再三的安慰及保证。
“那爹?”已经没刚才抖得那么厉害的思萱在相信楚楚的话以后,又马上关心起父亲来。
“你娘说的对,萱儿,爹也没事,下回再找东西时,我们的动作会轻一些,绝对不再吵醒你,让你害怕,对不起。”
没有想到他对孩子竟会如此温柔,还肯讲道理,不过在感动之余,楚楚的心中却也难掩一丝疑惑:这么理性,真的适合一个年方三岁的娃儿吗?
“萱萱会乖,只要你们别再丢下我不管,萱萱一定会更乖、更听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楚正想进一步追问,思萱却因为终于放下心来而打了老大一个呵欠。
于是她马上改变了主意,将她抱起来往内室走道:“你累了,娘陪你回房去睡觉。”
一直等到她再度酣睡,迎柏才对着坐在床榻旁相伴的楚楚说:“我不知道她今晚睡在这里。”
“打从来到你这里,我就让下人把思萱送过来与我同住了。”
“该怪我,怪我因不敢贸然接近你,而忽略了这项改变。”
楚楚先为思萱掖好被子,再起身往外走,轻声但冷寂的说:“刚才你可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敢’的样子。”
“楚楚,我”两人已来到廊上。
本来走在他前头的楚楚突然止步回身,让他一并打住了话头。“对了,我叫楚楚,森迎柏,下回莫再喊错。”
“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
“除了抱歉以外,我也希望你勿再轻犯,”她的态度,完全没有受到他道歉的影响,还是那么的冷硬,跟她在呵护思萱时的慈蔼体贴,截然不同。“否则别说是我可能会考虑答应你要求的半年了,就连原先同意待满三个月之事,我都可能随时反悔。”
迎柏无言,因为对于自己在面对她时的意志力,他委实有太大的把握。
“至于那一支舞”考虑了半晌,楚楚终于决定把话给讲清楚。“是因为前日我带思萱出去闲逛时,发现那批舞娘正在为编不出能够充分表现我江东偏将军周瑜的‘长河吟’之舞感到困扰,而我则突然想起以前在江东,曾听一位至交的妻子,同时亦为我好友的女子,从另一个角度,以她清越嘹亮的歌声展现了长河吟柔情的一面,灵感乍现,遂帮了她们一个小忙,不料她们在练过一遍以后,却苦苦哀求我陪她们实际表演一次,说免得在贵客面前,丢了太守的脸,不过我并没有答应。”
“那今晚为何?”他想问,却又怕再度惹她生气,实在有些左右为难。
所幸楚楚脸上并未再现愁容。“因为主角忽然伤到脚踝,别说是跳舞了,连走路都没办法走,我拗不过她们的请求,又问清楚今晚在太守府中作客的人是你及诸葛先生后,才在帮主角医了脚后,匆匆上阵;”终于抬起眼来看他时,她唇边已多了抹挪揄的笑容。“想不到仍然令你生气了,可幸刚才太守府中会胡思乱想的人,只有你一人。”
“楚楚。”迎柏当然知道自己刚刚真的说错话了,不但折堕了她,连带污蔑了两位好友。“我完全是因为太”
但她却连他的解释都不想听。“我累了,想早些回房休息,舞我不会再跳,你可以放心。”
望着她俐落的转身,干脆的脚步,迎柏至此终于不得不沉痛的向自己承认:这是应楚楚,需要自己重新追求、重新争取的楚楚,而非昔日那个小鸟依人,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若水。
如果想要留住她,自己最好趁早接受这个事实,问题是:面对现实的冷漠,要人如何能够同时忘怀过去的美梦?简直就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