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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对双胞胎弟弟,四个月大,可爱得不得了。”
“但你继父并不喜欢你。”
艾葭迟疑了半晌,接着才用更低的声音说:“不,那样说对他并不公平,至少他是真心爱着妈妈,整整耐心追求了她三年,才得到妈妈首肯的,当时,以前父亲欠下的债也已经还得差不多了,我认为妈妈有权追求她的幸福。”
“但是?”
艾葭笑一笑,不知是在笑他的敏锐,或因为他的体贴而感到窝心。
“但是他对我始终只是客气,像对待客人一样的客气。本来也可以相安无事的,但就在国小快毕业时,邻居两个读国一的小毛头,竟为了秋天我入学后要当谁的女朋友而争风吃醋,进而大打出手,小地方嘛,一下子就闹得街坊邻居人尽皆知,继父因而咬定是我先不知检点,招蜂引蝶,还说他是后父,不能打我,以免招致闲话,结果,我被妈妈用藤条抽了三下手心,被那个曾吃尽家庭暴力苦头的妈妈抽了三下手心。”
即使时隔多年,她略现起伏的语音仍泄漏了心中的不平和伤痕。
“你没有辩解吗?”
“有,”艾葭扭过头来,望入他的眼眸深处。“有,我讲了,而且不只讲一次,可是没有人肯完全的相信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形,我绝对只解释一次,而如果对方真正爱我、相信我,或许我连这一次的解释都可以省略。”
“艾葭”他还真是险遇剃头,想不到艾葭有如此硬气的一面。
“我不甘受冤枉,除了一再说我没有、我没有之外,小小年纪的我,也实在不晓得该如何辩解,最后我气不过,干脆离家出走。”
“不会吧?你跑到哪里去?”
“能跑到哪里去?”艾葭笑着反问他。“别忘了当时我才几岁,就是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问火车售票员我能去到多远,他也真鲜,帮我算了算,然后退给我一些钱,再卖我一张票说:“小妹妹,去池上走一走吧,这些钱还够你买个当地有名的便当吃一吃。””
“我好像听过那个地方,便当盒子是用削薄的竹片做的,既有特色又具环保概念,对不对?”
“对,很多人把它当做名产,搭北迥线回台北时,还会特地买上十几二十个回来广送亲朋好友呢。”
“怎么我觉得你似乎有嘲弄之意?”咏浦侧头问她。
“有吗?”艾葭却抿着嘴笑,矢口否认:“增进地方财源,我笑什么?”
咏浦知道她绝不会承认,干脆放过这个话题。“你应该很快就被找到了吧。”
“就在我把便当吃光光以后,”艾葭苦笑道:“气急败坏的妈妈大概是觉得我简直匪夷所思,冥顽不堪吧,当下就接受了继父的建议,把我送到他舅父家中去寄养。”
“他们住在哪里?”
“就在池上。”
“那么巧!”
“应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舅公是当地国中的校长,他是我继父的大舅舅,和舅婆感情甚好,唯一的遗憾是结婚多年,膝下犹虚,我正好填补了那个空缺,坦白说,接下来的六年,我才真正体会到何谓圆满的天伦之乐。”
“你就一直住下去,没有再回家里去?”
“家?”艾葭叹道:“那是妈妈的家,却不一定是我的家。”
“你”艾葭马上打断咏浦说:“不,别误会,我不恨她,不恨任何人,我真正恨过或说是怕过的人,早死去多年了,你忘了吗?我只是愈发认清事实,愈发珍惜、钟爱自己而已,但是老天爷终究没有完全放过我。”
咏浦询问的眼光才瞥过来,子诩还没张开,艾葭已经接下去说:“舅公夫妇在我高三快毕业的前夕,因车祸双双过世。”
“不!”
“是真的,”她猛然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说:“是真的。”仿佛不是在跟咏浦说,而是在说服自己相信似的。“想试验我?”她仰头向天,趁着一班飞机正好掠过,大声喊道:“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被击倒的,你听见没有?我不会!不会!”
咏浦心折于这女孩的坚强,随即跟着起身,从后头抱住她说:“对,不会,你永远都不会被击倒,有我为伴之后,更不会。”
现在俯视她恬静的睡容,咏浦再度轻声许诺:“艾葭,我保证,从今以后,你将不再孤独。”
后来她又告诉咏浦,因为自己离家出走去吃便当,感觉上已经“变坏”了,所以从决定到池上去念国中开始,她便主动向家扶中心表示家里经济已经好转,她可以不必再接受那四位大哥哥的帮忙,如果他们依然有心,就把那一千元转给比她更需要帮忙的人吧。
就这样,她离开了台东,搬到了人口更少、面积更小、生活更加单纯的池上去,一住便是六年,直到她北上为止。
“你从来没有再见过令堂及其他的亲人?”在回“小角落”的路上,咏浦曾经问她。
“怎么可能,”艾葭失笑道:“我和继父及两个异父弟弟、一个妹妹或许称不上相亲相爱,但终究是一家人,他们偶尔上台北来,我们还是会见面呀,只是我一早便说过,他对我太客气了,连带使得我和他们全体相处起来,都像是他们全家人的贵客一样;”她停顿了片刻,再仰起头来望着咏浦。“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哪。”
“但是你有我。”
“我”
“嘘,今晚你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回忆了太多往事,休息一下,嗯?”
轻抚着她柔细的发丝,咏浦再度回应了她昨夜的问题。“不,不对,艾葭,从今以后,我要你在我的臂弯中做永远的休息,你的心愿,我会一一帮你完成。”
在他俯视下的艾葭蓦然咿唔出声:“咏浦?”
“我在这儿。”
她半睁开眼睛看他。“你真的在这儿?”
“一步也没有离开。”
“你完蛋了,柳咏浦,”她往床畔挤来,挨到他颈边去说:“两度留宿在我房里,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艾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全身颤抖,笑到整个人无法控制的翻滚下床,与咏浦跌成一堆。
好半天以后,咏浦才拂开她散乱的发丝,找到她清丽的脸庞说:“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还有一个多月呢,哪里就快到了。”
“想要怎么庆祝?”
“多赚几个钱。”她不假思索便应道。
“赚钱的事,包在我身上,生日那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把马平、阿咪、司文、你美容沙龙里的朋友,还有昨晚遭到我误会的那四位大哥哥统统都请过来,你说好不好?”
“又要庆祝,又包赚钱”艾葭实在想不出有那种“两全其美”的法子,直到脑中灵光一闪。“噢,不,不行,就算门票价格订得再高,也不行。”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想跳艳舞给大家看吗?我说不行,我的男朋友,就算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依然不行。”
“我的天啊!”咏浦大笑。“你想到哪里去了?谁说我要当众宽衣来着?我才没有那种癖好。”
“可是你说”
“嘘,”咏浦用食指抵住她的双唇说:“有点耐心,再一个多月你就会知道了嘛。”
是的,再一个多月,在她生日那天,他打算送她一份“大礼”并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所有的事情。
“生日快乐!老板娘!”
一踏进咏浦给她的地址,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庆贺祝福声。
生日快乐她可以理解,因为今天的确是她的生日,但是老板娘?谁是老板娘?
“钱钻,有了自己的店以后,就不必再四处打工了,生日快乐。”马平率先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但眼神是复杂的。
“艾葭,生日快乐,哇塞,一家装潢好的店,这真是我生平所见过最大手笔的礼物,”司文紧接着冲过来说:“早晓得值晚班的是这样一个凯哥,我还顾白天顾个屁啊!”“kelly,真为你感到高兴,原来他不是柳太太的男伴,是儿子啊,老天,这么帅的儿子,即便是丈夫前妻生的,带出来也风光。”平时一贯沉稳的丽欣,今晚也难得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你们交往的事,主任知道吗?哎呀!扁顾着说这些,都忘了祝你生日快乐了,不过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你是一定快乐的嘛,是不是?”
前面走来的粉红身影是谁?詹秀敏!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嗨,寿星,生日快乐,鸿图大展。小咏本来还一直不给我来呢,我说怎么可以?你们可是因为我才认识的,他不特地请我吃顿大餐,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连你开店兼生日都不让我来,是不是不要命啦,不怕我到柳叔叔面前告他状去?”
“你能告我什么状?”咏浦在她后头现身,笑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还要好看。“不怕泄了自己当日为何逃婚的底?”
“谁教柳叔生了你们这两个这么帅的儿子,连你总经理身旁的助理都跟着英气逼人,令我情不自禁。”
咏浦摇摇头道:“又“花轰”了,如果今晚黄亮仁医生在场,我看你还会不会旧病按发。”
“我当然不会自毁形象。”秀敏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马上转向艾葭说:“总而言之,恭喜你,艾葭;对了,记得别对他太好,好不容易让我们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爱情的柳咏浦深陷情网,自然不能让他的日子太好遇,你说是不是?”
“她就像这间店的店名一样,”咏浦走到艾葭身边来,揽住了她的肩膀。“是个咖啡精灵,最古灵精怪了,往后我的日子还会像过去一样平静吗?让他们推蛋糕出来,庆祝会开始了!”
望着那六层高的精致蛋糕,听着大家的狂欢声,握着咏浦塞进她手中的钥匙,并承受他俯下头来,轻轻印在颊上的一吻,艾葭只有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