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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逊色的芳菲,这么多引人好奇的因素串联在一起,也莫怪今儿个霞阁山比上回的大典还要更加热闹、更加多人了。

    商离离则看准了日正当中、人心浮动的当儿,表情严肃地站上了她今天所要表演的“舞台”只见她身着一身素白丧服,黑发也不盘了,直直地披放了下来,接着由一名婢女捧出了一个神主牌位,众人看见,不禁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大厅之上悬吊的白绫黄麻。

    “不是让咱们来参加继位大典的吗?怎么反倒变成丧事了?”

    大伙儿一阵议论,惊讶的程度丝毫不比上次孤自裳突然出现时来得少。

    “这苍松派莫非真要不行了?净在继位大典上搞出一些古怪的名堂来看来咱们真得好好合计合计”人群之中也有完全不顾自己身在何处,竟漫不经心他说出这种话,然而商离离却仍是高居堂上。闭口不言。

    这时孤星河按照着她的安排,也由后头走了出来,他亦身着素服。

    “各位前辈、朋友,小女子在此拜谢众位不辞千里,再度远道而来”话语未毕,商离离盈盈一拜,弯下腰去便向前方所有人跪倒。

    “夫人是何缘由行此大礼,我们这可受不起,快快请起!”马上就有人上前想去搀扶,但商离离却马上抬起头来,只此一瞬,便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她的眼眶竟不知何时溢出泪水,其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就算是七尺昂藏大汉也要为之心软,更何况是在这一群以豪义仁侠自居的名门正派面前,任谁都不忍这天仙女子试凄呵!

    商离离成功地软化了所有人原是猜疑与强硬的心后,她将眼神由左到右,缓慢地浏览了所有人一遍,然后一字一句他说:“今天请到各位前来参与本派盛会,离离感激不尽,但斯人已去,独留我见此景,想来实是备感伤情”

    “等等你的意思是?”众人不解她的意思。

    这时孤星河接续道:“家师孤行云,已于日前不幸病逝。”

    “什么?”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孤少侠,这我可不懂了。”一个脑筋动得快的人马上问道。“你的师父正值壮年,怎会平白无故去世?”

    甭星河停顿了一下,随即道:“实不相瞄,日前孤二师叔大闹本门,师父虽于洞中潜心修练,然而却因二师叔刻意阻扰而导致走火人魔虽小侄和师母用尽一切内力替师父疗养他却仍不敌心魔是以,是以最终还是去了!”

    “怎么会这样?”那发问的青衣道人仿佛十分震撼,一脸痛惜的表情。“真是逃谑英才!逃谑英才啊!”众人均无言地杵了一会儿,过了些时候,商离离止了哭泣,做着伤心的情状由婢女缓缓搀扶起来。“事实如此,其实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二师兄也是为了我们好,怎知他冲动的个性一直不曾改过,才会在气急之下直闯行云闭关的洞穴,造成这种结果,现下他已畏罪而不知去向,好好的一桩大喜事也”说到这儿,她再度哽咽。

    大家正惋叹不已的时候,商离离突然强颜一笑。“幸好,幸赖我夫临终之前,曾瞩咐我,星河少年老成,对于派中事物均了然于胸,因此他已口头决定,将第十一代掌门人之位传予垦河。”

    “这”大伙儿面面相观,均有些错愕。

    “这就是本门之所以在服丧期间再度请到各位的原因。”商离离说完,向后方让了让。

    甭星河接着上前,向众人一拱手。“星河不才,年纪尚轻,登此大位实有不妥,然而本派一时间遭逢巨变,长此下去亦不是办法,师父自练功失败后一直重病在身,未有起色,幸赖师母对星河信赖有加,将派中事务交与我,如今当上掌门,虽仍力有未逮,但环顾门中,能托以重任的长辈也都已不在门中,星河自当以苍松派的一份子扛起这份重担,万求本门能在我手中发扬光大!”

    他这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激昂慷慨,教听者莫不感动万分。

    商离离见时机已成熟,便道:“星河,良辰吉时已到,你现在就当着众位前辈的面前向祖师爷牌位下跪,正式宣誓继位吧!”

    甭星河应声而就位,撩起长袍便双膝欲跪,商离离双目因而放出晶亮的光芒,等待胜利的一刻来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忽自她面前窜出。

    “你行的礼未免忒片了!”夹杂着一声喝叱,划空破出的,是一柄长剑。

    甭星河见那剑往自个儿下盘招呼,忙不迭地又再度直立了身子。

    “怎么回事?又是谁来捣乱?!”大伙惊诧之余,那来人已于孤星河面前站定。

    甭星河这一看,竟吓得差些失了魂。“二二师叔?!”

    “好说,我担不起。”孤自裳冷凝地看着他。“你没杀了我是你的失策,等着向我炫耀你的胜利更是不智之举!”他看着孤星河,一字一句他说着,然而孤星河却不觉得孤自裳是在向他说话,孤自裳说话的对象,实是商离离!

    商离离的面色顷刻间刷白,却仍力持镇静。“他疯了!来人啊!把他”话未说完,就被孤自裳打断。

    “我疯了?你才疯了!”他牵出了身后的芳菲。“你把我们关在大师兄闭关的山洞里头,若不是芳菲,我们不会有幸逃出生天,上天要亡你,所以我们才活了下来!”

    “你?”商离离意志有些虚软地看着眼前的芳菲,只觉她幻化成了两个、三个、甚至更多更多个

    不行!稳住,你还没输!商离离在心底向着自己呐喊着,然后,扯出一抹自信的笑“师兄,看在你曾是我的师兄的分上,我不跟你计较,可是行云传位给星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了,你前次騒扰,我体念那是因你初回本门,而这一次,你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给我和星河难堪,这算什么?”

    “真要我细数你的‘德行’?”孤自裳冷笑。“杀夫夺权,淫行败德,样样人证物证俱在,够不够人你的罪?”

    “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商离离丝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就算我能容你,门规也不能容,星河,本门戒律,擅闯重要议会者何如?”

    “轻则禁闭,重则重则”

    商离离撇嘴一笑,忽地伸手拔出孤星河悬于腰际的长剑。“重则杀鸡彻猴,以敬效尤!”

    “你!”孤自裳没想到她会在大堂之上公然动武,随即侧身闪过。

    但商离离的对象并不是他,她竟直直朝着芳菲而去,芳菲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亮晃晃的剑柄朝着自己刺来,然而就在剑尖快到心口时,横向忽飞来一个碗状物体,眶地一声与长剑相撞,商离离手臂一麻,长剑竟然被震得歪掉了方向!

    “谁?!”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请手下留情。”人群之中传来一声佛号,不一会儿便走出一个身穿乞丐服色。双手合十的男子,若不仔细瞧,很容易就会忽略他肮脏的衣袖中挂着一串佛珠。“老袖闻达,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了。”

    “闻达大师?!”这下可是所有人都吓一跳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向来是云游四方、居无定所的啊!

    甭自裳忽觉一线光明。“大师”闻逢和蔼的一笑。“我明白。”他走到商离离面前。“商施主,凡苍松派掌门人必有一火红升龙佩做为信物,自裳那块,老袖是见过的,这世上,恐再没有第二块相同的玉佩了,若商施主拿得出来,则掌门必是孤星河无疑。”

    “大师,您这话不通!”商离离冷笑。“二师兄就算真有火红升龙佩,那又代表什么?他早就叛出了,我丈夫孤行云也已经继位掌门,他临终前将掌门位置传给星河,本来就是再妥当不过的事,而二师兄现今再回来,拿着一块死物便叫我把掌门还给他,这是什么道理?!”

    “离离”孤星河听她越说越狂做,不觉唤了她一声,这时闻达却仿佛察觉到其中的诡矣邙凌厉地扫了孤星河一眼,孤星河作贼心虚,当下便噤住了口。

    “老呐与贵派前掌门孤老也算交情匪浅,不知大家是否愿听凭我做个裁断?”闻达说得客气,事实上厅堂之上的众人皆知他这话说得是客气了,若他真要插手,恐怕无人敢不服。

    闻达走到孤自裳面前,示意他交出玉佩,孤自裳拿了出来,却不交给闻达。

    “大师,我孤自裳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争夺虚名,不是为了这人人冀望的掌门之位,我为的是我的良心,这升龙佩,仅仅是象征我清白的证物,我的目的是要揭穿这女人可耻的阴谋,至于这块玉佩所代表的一切价值,我孤某不屑一顾!”他说着便高举玉佩,使出内力将其用力往墙上一掷,这一掷,玉佩马上碎裂不堪,而象征这至高无上地位的资格当场被损坏!

    当所有人都不禁错愕时,闻达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高做的年轻人。”他转向厅中所有人。“各位,我看孤少侠衣着狼狈,显然刚刚脱困不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一问便知。”

    商离离闻言,一张俏脸突地惨白。

    她想起洞穴中的孤行云,只要孤自裳真的带闻达去看过,她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切马上会败露。

    “这算什么”她不自觉喃喃地道。

    “离师母?”孤星河发现她越来越不对劲。

    “这算什么!”商离离忽然大喝。“你不能去看、不能去看!”她一个踢脚,将地上的长剑抄起来,想都不想就朝闻达杀过去。

    “大师留心!”先出口的是芳菲,孤自裳反应过来,要用身子去挡,芳菲见状心急地唤道。“自裳!不要!”

    这时闻达忽将双手搭住甭自裳肩膊,用力往旁边一推,自个儿也同时向后弹开,然而见孤自裳有危险而扑过来的芳菲却硬生生闯了进来,孤自裳眼瞳圆睁,反身格开了闻达的手便霍地抱住芳菲,就在此刻,商离离的长剑一下子便插入了孤自裳的肩膀,再迅速地拔出,一道血虹随着锋芒而现。

    “自裳!”芳菲听见一种锐器没入的声音,下意识双手扶住甭自裳,却不料沾到一摊湿黏。“不!”泪水当场宾落而下。

    商离离突地楞住。

    “师兄”她轻唤了一声。

    甭自裳听见了,却只是凝望着眼前的芳菲。“你没事吧?”

    芳菲泪涟涟。“你受伤了,又受伤了天啊”商离离心一抽。“师兄”她再度柔柔地叫着。

    “我受不起。”回答她的,仍只有一句冷冷的受不起。

    “你甘愿为她死?”商离离痴痴地问。

    “那是自然。”孤自裳背对着商离离,情长绵延地凝视着芳菲,只觉一生一世都看她不够。

    “你爱她”商离离下了这个断语。

    “我是。”

    芳菲扶着孤自裳,耳中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自裳自裳,你好傻,为何要回来?我们出去就走了有多好?我们不是还要做夫妻的吗?你怎么又不爱惜自个儿身体呢?”

    甭自裳扯出一个微笑。“别哭,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转向闻达。“闻达大师,只要您去山洞之中,自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我恳求您主持个公道,还此一片洁净,孤某言谢在先,他日必当图报。”说完之后,他又看向怀中的人儿。“我们走吧!没事了!”

    “孤少侠”闻达没想到他竟真的一无所求。

    众人亦是惊诧之际,商离离忽然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完了。”她退后两步。“完了,什么都完了!”

    甭星河见状,再顾不得什么礼教及众人了,只见他立即奔上前来。“离离!你还有我啊!”“你”商离离看他,眼神有些迷乱,然后,她一把推开了孤星河。“你算哪颗葱?你又不是师兄!她向着孤自裳的方向走去。”师兄、师兄,你别生我气,我之前都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不爱我嫁给行云,我把他除了就是,你讨厌星河,我也不再理会他了,师兄,你别走,咱们一起留在霞阁山上,你做掌门,我当你的娘子,好不好?“

    甭自裳闻言,回头用着奇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而孤星河,则是不可置信地听着商离离莫名其妙的突发之语,商离离证实了他的揣想、他的不安,毁了他一丝丝的盼望!

    “离离!”他冲上去,攫住商离离的人。“你说谎!你爱的是我、要的是我,从来都是我,不是吗?孤自裳是你的敌人!敌人哪!”这一怒喊,不仅量是宣告了众人两人之间暖昧的关系,更自毁了原本还算坚韧的立场。

    商离离却不再管了,她用力要甩开孤星河的箝制,脱口便喊:“芳菲!你无耻!趁虚而入算什么?自裳师兄爱的是我,是我!”

    芳菲闻声,由孤自裳臂弯中转身,无尽同情地看着商离离。“我相信自裳,他不会骗我的。”

    “你!”商离离语塞,孤星河偏不放弃,又追了上来。

    “离离、离离!你说,你爱我!”

    商离离看着渐行渐去的孤自裳,一时间心神大乱,她的未来,没有了,她的计划,崩毁了,然后,她那曾以为会失而复得的孤自裳的心,竟也早已归属到别人身上去了!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商离离错乱疯狂地想着,孤星河却仍缠着她苦苦追问,两相夹剿之下,她什么都顾不了了!

    “我不爱你不爱你!我自始至终爱过的只有孤自裳!你晓不晓得?!”此时的商离离,满心只想着孤自裳不能被芳菲夺走,无意间竟然答了一句毁灭性的话语。

    甭星河闻言,脸色刷地死白,然后,缓缓放开了她。

    商离离一觉被放开,随即便要往孤自裳的方向跑去,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孤星河竟抄起落地长剑,想也不想便一剑插入背对他、朝着孤自裳跑去的商离离,这一下起落太快,只见商离离闷哼一声,双目圆睁。

    芳菲回头,见状倒抽了一口气,抓紧身边人的衣袖,不由地惊喊:“自裳!”

    甭自裳闻声,迅速地回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商离离,只见她因剧痛而扭曲的美丽脸庞似乎还存着极大的依恋。

    剑端穿透了商离离的胸膛,血珠滴滴坠地,孤星河悲切的声调,自她身后传出。

    “这算什么?离离,我是你的什么?!”他绝望地低吼。“你不过要我成为第二个孤自裳,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呵!”语毕,孤星河俊秀的脸庞漾着最后的情泪,极端的爱与恨,促使他狠力提手抽出长剑。

    商离离仰天痛叫,旋了一个弧度,重重跌落地面,砰地一声,摔碎了一朵倾国名花。

    “星星河”商离离倒卧在血泊之中,眼神凄凄恻恻,伸出手掌,看着孤星河忽地绽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我我有了你的骨肉”

    甭星河浑身战栗了一下,忙丢下剑去扶她。“你你说什么?!”

    商离离却不看他了,她将视线调往芳菲,然后是孤自裳身上,痴痴地看了他一会儿,挣扎他说出了最后的忏言。“深恩负尽对不”起字未说,她笑了一笑,自嘴边忽溢出一股鲜血,然后便断气了。

    甭自裳目光一恻,垂下了眼睫,看向身旁的芳菲。“走罢!”

    “孤少侠请留步!”闻达在他身后叫着。

    “走罢。”孤自裳没有回应,仍兀自对着他的妻子说着芳菲被他拥出携霞厅,身后,传来一声碎心裂肺的嘶喊!

    “离离!”

    ************

    能去哪里?该去哪里?何处是归宿?

    芳菲千思百量,将问题放在心胸,问不出口。

    “芳菲,喝水。”孤自裳将一钵清凉甘泉递至她的面前。

    芳菲接过了却没喝,仰首细瞧他俊秀却已有风霜的五官。

    “你瞧什么?”孤自裳问道。

    “没”她忙别开头。

    甭自裳约略洞悉了她的心事。“我累了。”他说。

    芳菲回头间道:“那我们去哪?”

    “要回桃花村吗?”孤自裳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不”芳菲柔和地摇摇头。“不能回去?你听过武陵人的故事吧?”

    甭自裳淡然一笑,揉着她的双手。“听过,那现在怎么办?你要随我四处流浪吗?”

    芳菲将水放下,轻靠上他肩头。“不是流浪,是去找桃花村。”不待孤自裳说,她又道:“是只属于我们俩的桃花村,不跟别人分享。”

    甭自裳闻言,笑了,他只手环过妻子的肩膀,将她搂在怀中。

    彼时正是夕阳斜垂,红霞镶在云际,一双多情人儿,翦影在这重重暮色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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