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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杞人忧天,她在感情上的病入膏肓,会令她行为失常,金旭晖若叫她杀人,她也会操刀。这种例子在社会上不是没有过的。”
我浑身的血像凝固了似的。
再难堪,我都要面对现实。
于是我找了个机会,把惜如叫进房里来。
惜如神态相当淡定,她瞟我一眼说:
“大姐,你的面色比我还差。”
我答:
“是的,有一点点担心公事。”
我看惜如会不会有什么话说,以便我可以寻找到线索。
可是,她没有造声,分明是等待我先发问。
已是十万火急,如箭在弦,于是我说:
“伟特葯厂通知我,他们有一层顾虑,因为他们收到了一封不知何人给他们寄发的告密信,对我们有一些误解。”
我说完了就把信递到惜如跟前去,我想看看惜如看那信件的表情,好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惜如接过了信,也不看,就放在桌上。
我奇怪地问:
“惜如,你没有兴趣研究一下信的内容?”
“不必了,信我已经看过。”
“什么?”我吃惊“这种告密信广发出去了?”
“不,到目前为止,只发给伟特。”
“你怎么知道?”
“信是金旭晖写的,我当然知道。”
我咆哮:
“惜如!”
“你不用紧张,真相已经大白,你要听始末因由,好好地坐下来,我讲给你听。”
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跌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看我的这个妹子。
惜如说:
“旭晖和我从来都是最佳拍档,我们部署好了,在采取行动之前,就先警告伟特,让伟特警告你,然后我们才通知你,何时公开购用了伟特避孕丸,服食了,不见效的恶果。”
“什么人服用了会失灵?”“我。”惜如说。
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我”字,如同五雷轰顶,震耳欲聋。
“不可能是你。你吃了避孕丸吗?”
“没有,实际上是买了回来,每天把一粒冲进抽水马桶去。我一直渴望怀孕,怎么会吃这劳什子的鬼东西?”
“为什么?惜如,为什么这样?”我的声音差不多是哭出来了。
“因为这样可以替金旭晖泄掉一口气,而且到你穷途末路时,只得贱价出让金家永隆行的股权。大姐,记住你不可以卖给别人,金老爷的遗嘱规定只能先让给金家人,况且,既非上市股份,谁会斥资买小数股权受制于人?你别无选择。”
我冷笑,道:
“你想疯了,我不会穷途末路。”
“你会,大姐,你会。”
“我不信。”
“你听我把计划讲完,你就知道你会了。”
“大姐,我已经怀孕了,只要我向伟特提出,说我有购买避孕丸的证明,我对伟特的控告就会成立。他们不但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布局,而且我的身分曾令他们完全相信,是你故意要我这样做,去破坏伟特名誉,造低股价,我若公开此事,连公众都会相信我,因为以正途估计,作为一个男人的无名无分的女人,不可能不积极避孕。”
我恨得咬牙切齿道:
“以正途估计,无人会想象到世间上有你这么狼心狗肺,肆意贱踏手足之情的人。”
“商场情场均如战场,并无父子。”
逼虎跳墙,我也得狠起心来,挺一挺胸说:
“你尽管做假见证去,极其量你毁了伟特的声誉,我负责赔偿。正如你们写给伟特的信,我损失的钱,未必不可从市场内赚回来。若一旦把这丑闻公开的话,股市狂泻,我就趁低吸纳,再伺机把股价提高。丑闻掩盖得了,那么,依然有伟特的合约在手,生意长远做下去,未尝不会把损失捞回来。”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怕什么了?
我是越讲越有信心,道:
“告诉你,方惜如,今时不同往日,你和金旭晖要我全军覆没,可不容易。”
“若从削弱你的金钱力量上着手,我们知道你是今非昔比,不容易对付。况且,你身边有唐襄年,你有本事,有魅力臣服他。”惜如不屑地说“可是,如果涉及到商业罪行的话,可不是任何人救得了你。”
“你说什么?”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我犯了什么法纪?”
“故意隐瞒公司资料,瞒骗股民,以不正当手段集资。”
“你疯了。”
“还没有呢!大姐,你镇静点回忆一下,是你亲自写了信给伟特葯厂,要求把那保障条款自原本合约中抽出来,另立补充合约,然后以以原本合约呈交证监处与交易所,一切公开的上市资料内都没育这条款,股民是在不知道这种赔偿的危险成分存在的情况下投资的,现今闹出事来,股价下挫,你的责任可大了,蓄意造市的罪名一旦成立,是刑事罪,大姐呀,要坐牢的。”我恼怒得头部胀痛欲裂,眼前好像有一团火,熏得我想掉出泪水来。
如果我现今手里有利刀一把,那才是最大的不幸,我可以断言,我必会就这样冲过去,对准惜如,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至今方相信人在某个情况之下是真会起杀机的。
惜如滋油淡定地说:
“大姐,你现今是势成骑虎,就是你宰了我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方惜如,我们本是同根而生。”
方惜如一听,眉一扬,额上现了青筋,道:
“同根而生,却有不同际遇,从小案亲尊重你,母亲溺爱你,长大了名正言顺嫁进豪门,生儿育女,我和健如的条件比你差吗?怎么却处处给你比了下去,人们总是厚待你有甚于我们,你拥有的,我们苦苦挣扎却不曾到手,这公平吗?”
嫉妒的破坏力量可以毁掉整个地球,这原来不是夸大的形容。
惜如继续说:
“我爱金旭晖,我有责任辅助他,令他快乐。只要我显示本领,帮旭晖把天下打回来,他不必靠傅菁,我就能叫她滚蛋。”
笔而,她要不遗余力地去对付我。
“方惜如,你现今要求什么?”
“很简单,如果要平息这场风波,变成是子虚乌有的事,除非你把名下的金家产业与股权拿出来,以一个我们认为可以的价钱出让给旭晖,否则,你洗干净屁股坐牢去吧!”
惜如说话的态度并不嚣张,还是一向的那副淡淡然、不经心的嘴脸。可是,在我眼中,似见蛇蝎,毒气熏天的笼罩着我,要把我消灭于无形。
“大姐,”惜如还嫌刺激我不够,她仍在说话“你曾有过相当幸运的日子,分明已经把金家的产权股份抵押给金旭晖,套现去营运你的成葯生意,最终还是给你赎回去了。可是,人无一世运,大姐,请你原谅,我要为快出生的孩子打算,旭晖答应过,把你手里的金家遗产拿到手的话,全数拨归我孩子的名下去。”
“惜如,”我忽然地心灰意冷“不要赶尽杀绝,会有报应的。如果你是准备有后代的话,更应节制你的歪心恶行。”
“大姐,你原来不只是商业奇才,还能讲道说教呢。”
我没被她气得吐一地血真是最大的奇迹。
完全的无计可施。
绝对的肉在砧板上。
我跟李元德和李元珍相对无言,束手无策。
“催傅菁回来吧!”我说。
李元德叹一口气:
“大嫂,你的毛病是太容易信任人,这是商场大忌。我告诉你,日后还有很长的崎岖人生道路要走,你要成功,必须对谁都抱怀疑态度。”
李元珍有点不服气地问:
“包括我们兄妹在内吗?”
李元德叹口气,肯定地说:
“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
“不。”李元珍抗议“我不会出卖大嫂。”
“不要给别人和自己做保人,今天我们的利益一致,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一定会站在一起,明天,当彼此的利益有冲突时,不敢担保自己一成不变。”
“你把人心看得太恐怖。”李元珍答。
“过十年,你就知道谁在讲真话。”李元德拍拍他妹妹的肩膊。
不用十年,我已完全接受了李元德的意见。
人心不恐怖,那才是假。
李元德再解释:
“大嫂,我不是说,傅菁不可信,但她跟金旭晖到底是夫妻,我们不可期望在你跟金旭晖正面冲突的战役中,她会亲疏不分,倒转枪头去戮丈夫来帮你。这就不可不防了,况且,她跟父亲傅品强有远行,其中是否一项刻意的部署,傅家父女有否参与这项计划,抑或知道内里乾坤,而只好选择置身事外,也不能拿得准。我们不能再依赖傅菁能帮什么忙。”
李元德的分析是十分准确的。很多时,我们一辈子不会看到事件的真相,也未必需要追寻。譬方说,傅品强的手下陆志云是否受了金旭晖的指使,刻意与惜如配合,误导我去安排与伟特葯厂的补充合约,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现今最重要是抓紧了可行的方法去令自己安全。
我只好发出求救讯号,促请唐襄年赶紧回程。
深夜,我坐在客厅内,并没有亮灯。
内心满是黑暗,跟外在环境完全的两相配合。
我重新地自嫁给金信晖的日子起,回忆一次。
自行检讨,我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会弄到今日的狼狈不堪,一败涂地。
不敢想象一个女人,被控犯了法,抓到牢狱内过铁窗生涯是如何悲惨的一回事。
错在哪儿?
错在我幼稚天真。
错在我忽视了人性虚弱的事实。
错在我对亲情有过分的期许。
错在我稍有微成,就心里撤防。轻率大意。
错在我误以为人生会有一劳永逸,一旦舒畅即行歇息,而不晓得生命其实是无止境的挣扎。
错在我不明白对付敌人,不可以仁慈,不能只防御,而不进攻,必须杀他个寸草不留,置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才能换取自己的长久安稳。
错在以为人会投桃报李,不知道人会贪得无厌。
总的一句后,错在我对人生有太多的憧憬,对人性有太高的期望。
我轻叹。
原来,错在自己。
“心如!”
有人叫我。
我看到母亲从长走廊走过来,缓缓地坐到客厅的另一边沙发上去。
“是娘吗?”我定下神来,这样问。
“心如,”的确是母亲的声音“你整个人憔悴不堪。”
“是的。”我直认不讳。
“我听说了一部分的故事,你能把全部实情告诉我吗?”
“娘,不必了。”
“是惜如连累了你?”“娘,你要知道真相的话,我就告诉你,连累这两个字在我和惜如的仇怨上用不着,连累一个人是无心的,并无恶意的。她之于我,是蓄意陷害。”
“心如”母亲的声音发抖,带点苍凉。
“娘,如果事情发展下去,方惜如不让步,我也不会怕。
她要帮金旭晖争夺我手上的金家产权,是不会达到目的的。”我冷笑“拥有金家产业的股权是身分的象征,这对惜如很重要,对我也一样。她不择手段地去巩固自己是金家人的身分与地位,包括了一步又一步地残害我、压迫我在内。我就更不会投降,更不会屈服了。”
“方惜如太看轻我,她以为我有今日是幸运。其实幸运只是成功者的谦虚之辞,世界上哪来不劳而获的幸运,每个人的成绩都曾付起码相等的代价。”
“我不再会忍让,我亦不会再后退,极其量跟她一拍两散。”
“心如,请听我说”
“娘,如果你仍对我说那番兄弟如手足的话,你免了吧!
若不是为了孝顺你而重新容纳方健如与方惜如,我不会有今日。”
我咬紧了牙关,狠一狠心道:
“老实说,她叫我洗干净屁股坐牢去,我就在这方面成全她。当我在狱中,想到她仍不能是金家承认的一分子时,我会笑。”
“方惜如要拥有金氏家族的产业,简直是妄想。她跟我同样天真幼稚,我的天真在于信任她,她的幼稚在于信任金旭晖。
“娘,告诉你那可爱的小女儿吧,我敢赌,穷她的一生,当金旭晖的打手奴隶是可以的,要在人前被尊称为金旭晖的夫人,诚属妄想。
“我清醒了,可是,方惜如不。”
母亲没有说话,在阴暗中,她好似支撑着椅子,艰辛地站起来。
我忽然问:
“娘,为什么?”
母亲站定下来,等我把话说下去。
“为什么要把健如和惜如生下来?为什么?”
母亲没有答我。
我开始把声浪提高,再问:
“答我,娘,答我,为什么?”
“心如,我的头有点胀痛。”
母亲这样说,然后她回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长廊。
她不作答。
她回避责任。
她放下了火种,烧毁了一切,然后置身事外。
积怒积怨使我渐渐忘形,我咆哮:
“为什么不答我?你无话以对吗?是不是?你也于心有愧了,对不对?”
我开始泪流满脸,一边伸手抓着身旁的东西就乱扔。
最终我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到香港来?为什么要我跟她们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作认姐妹?为什么总是拿我开刀,将我杀戮?为什么老是我”
母亲已然隐没于长走廊的尽头。
她可能听不到我的投诉与发泄,或者最准确的说法,是她永远都不愿听,不要听。
这一夜之后,母亲遽然死去。
翌日,我从人声鼎沸中被吵醒。
牛嫂跑进我的睡房来,气急败坏地说:
“大少奶奶,不好了,奶奶没有醒过来。”
我一骨碌跳下床,冲到母亲的房间去。
她好端端地仍睡在床上,闭上了眼。
我的那对孪生儿女咏书与咏棋,一人捉住母亲的一只手,轻轻地摇撼着她,口里还轻轻松松地喊:
“婆婆,婆婆,起床了,起床吃早餐,我们要上学去了。”
平日,总是做外祖母的陪着孙儿吃过早点,送他们到门口去,交给司机带上学的。
今天,孩子们的外祖母再不肯起来了。
我缓缓地走上前去,跪在床前,拥着母亲微凉的身体,哭起来:
“娘,为什么?为什么老是挑我?这最后一次还是要我承担对你不起的重责?为什么?娘,答我,答我。”
母亲下葬了。
医生在死亡证上写的是急性心脏衰竭。
在丧礼上,我们三姐妹再加康如,眼泪只在眼眶内一直打滚,竭力忍住了没有掉下来。
除了康如,因为是男孩子,有泪不轻弹之外,我们三姐妹也许都自知没有这份资格,在人前表示哀痛。
母亲生前我们不尽孝,死后才流的愧悔之泪,最没有意义。
怕母亲在天之灵,都会嫌弃我们的眼泪。
尤其是我。
没有人知道一些在黑夜里进行过的丑行,可是当事人应该一清二楚。
穷我的余生,都不能再想起母亲临终前一晚,我在客厅内给她谈过的那些话。否则,我会自疚自责得痛不欲生。
急性心脏衰竭的病因是由于长期忧虑,再加突如其来的刺激所致。
我当负的责任最大。
死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在大太阳下继续苦战肉搏下去。
谁都不会因为一阵子的悲哀与怆痛就自愿功亏一篑。
方惜如与金旭晖自然不会放过我。
金旭晖甚至把支票放到我跟前来,笑道:
“数目虽小,可保平安,自然升值。”
我没有看支票一眼,就撕了个粉碎,回答他:
“金信晖留给我的财产,今生今世也不卖。”
惜如变了颜色道:
“你与金信晖的今生今世,也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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