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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四月,以汪伯彦和杨华为首的私盐走私集团终于到了收获季节。
回林虑县没几天,私盐车队就从山西河中府回来了,随队还运送回来上百车私盐。这次走私活动,杨华出动了大批军力,共计马步军两千。当然,这一千人马都是龙卫军二线辅兵。
这些人前段时间还是太行山山贼,摇身一变做了龙卫军士兵,现在扯着中央禁军的虎皮,干起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来自然是驾轻就熟。加上这批人本就是山西流民,路途也熟,一路走得极快。
到杨华的新兵刚进入第二阶段的战术训练时,他们就回来了。
一个叫周得胜的独臂将领在杨华面前大声赞叹“禀将军,这次咱们是大开眼界了。河中府不愧为天下腹心,那盐堆得像山一样。以前我家要想吃一点盐,那是省了又省,不到农忙,不敢多放。可到了解县,我的妈呀,一眼望过去,全是白色。”他是龙卫军的老人,在开封封丘门之役断了一条胳膊。
杨华不忍抛弃,让他当辅兵中当了一个头。
“哦,倒是听说过,那边有一个盐湖。”杨华记得这个解县在现代好象叫运城,是一座大城。在城边有一个很大的盐湖。
运城晒盐历史可以追述到上古时代。古代之时,因技术原因,在远离大海的地方,普通百姓要想吃盐,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可偏偏就在这里有这么一座盐湖,想吃盐,直接伸手去捞就是了。
也因此,运城一带成为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也是黄帝起家的龙兴之地。最早的中国就是特指这一带,到黄帝统一黄河流域各部族之后,中国也就成为整个天下的代名词了。
“对对。”听杨华说起那片盐湖,周得胜很是兴奋。说:“末将一见那湖,当时就懵了。还趴在湖边喝了一
杨华哈哈大笑:“滋味如何?”
“倒不怎么咸。”周得胜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就是回去之后跑了两天肚。拉得我筋骨酸软。险些回不来了。”
“对了。沿途经过哪些地方。走过哪些道路。有些什么山什么河都同我说说。”杨华掏出一张留着大片空白地山西地图。开始询问。
这个时代地地图大多比较潦草。比例不对。有些地方明明隔了老远。但从地图上看去紧挨在一起。还有。山川地标注也很有问题。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没办法。只能自己用简单地数字在上面注明。
“其实也就那条路。”周得胜清了清喉咙。将一路所经过地路径一一说来。
他们着支队伍地行军路线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从林虑县出发后。翻太行山。过长子。南下晋城。翻中条山。然后到解县。一路颇到辛苦。路上也走了十天。
不过,回来的时候就变成简单了。
这个时候,因为宗望大军已经北归,黄河水运畅通。回来的时候再没必要翻山越岭,直接雇佣大批民船,顺黄河东行。过怀州、卫州,在黎阳上岸回相州,三日便到。当真是快捷非常。
照他这么算来,一个月跑上三趟应该没任何问题。
“一路可遇到什么麻烦没有?”杨华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
“能有什么麻烦,咱可是军队的人!”周得胜异常得意,一只独臂上下挥舞:“只要将禁军地大旗一竖,路上关卡也管不了我们。遇到不开眼的小吏敢来叨扰,一把巴掌过去,打不死他!再说了。路上的地方官吏同汪大人也有交情,有他的打声招呼,自然便利。将军,这次出去,咱兄弟的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啊。”
“呵呵,看得意得你。”杨华心道,同汪伯彦这个老官僚合作有的时候还是很有好处的,也少了许多麻烦。
即便再看不惯北宋这个效率低下,缺少担当的文官体系。但就目前而言却也不得不在人家的屋檐下混日子。
顺河道运来地私盐直接送到相州。汪伯彦立即着手销售。
现在的河北西路的几个州府因为地处金人东路军南下地大道上,已经被女真人的铁骑扫荡过两次。民间困苦不堪。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越是受兵灾,物价越贵。因为物流不畅,到二月初,物价更是高到离谱的地步。
现在,大量平价私盐流入河北东路,立即赚了个盆满钵满。
据说,汪大人的官衙都被腾出来装铜钱了。到四月初,相州私盐已经横扫整个河北西路,正逐步向河北东路蔓延。
想想也是,两路几百万人口都用相州盐,那利润肯定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妈的,将来若天下大乱,老子先去占了运城盆地。”杨华心中发狠。
到分钱的时候,相州派人将龙卫军应得的部分送了过来。竟然有十个钱纲的现金入帐,这让他吓了一大跳。
百是北宋地货物运输的组织编制。在运输的时候,所有物资都要编成组,一组称为一纲,这种运输方式称之为“纲运。”
由于物资的种类不同,装载的形式也多种多样,有袋装,有箱装。这些物品也以不同的计量标准分纲运发。
比如盐就是十五至二十五万斤为一纲。米以一万石为一纲,铜钱则以两万贯为一纲。
也就是说,这一趟私盐,龙卫军得了二十万贯分红。二十万贯,哦,好象水浒传中的生辰纲也就这个数字。若再跑上几趟,龙卫军的日子就好过了。
汪知州派来送钱的纲运使还捎来他地一个口信,让杨华去一次相州,说是有要事相商。
杨华觉得奇怪,问那个纲运使,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写信过来,干嘛非要跑一趟相州。
那人笑眯眯地回答说是好事,杨提刑一去便知。
杨华心中疑惑。着人将钱收进库房后,就随那人一起去相州见汪伯彦。
现在已经是四月,晚春季节,天气越来越热,地里的麦苗都已经抽穗。风一吹,滚滚绿浪。
当真是“过春风十里。尽荞麦青青。”
按说,换算成公历,现在已经是五月,若在现代,正是宜人的舒爽好时节。
可北宋之时,正是中国历史上最热的季节。加上杨华有很注重军容军貌,一身戎装穿得周正。走了一天,将他热得五股汗流,几乎长出痱子来。
进了知州衙门。汪伯彦见他热的满面通红,叫人递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过来,笑道:“茂先热坏了吧。先吃口定定神。”
“这东西好,大热天的居然有冰,大人真会过日子啊!”杨华一连喝了几口凉孜孜地冰水才将胸中那股热躁之气压下去:“对了,大人叫人找我过来做什么?”
汪伯彦并不直接回答杨华的提问,笑眯眯地说:“我这冰是去年冬天从梅枝上采下的积雪,平日里放在酒窖里,上覆三层棉被,如此,可保终年不化。茂先。听闻你新纳地小妾珠胎暗结,这女人嘛,都喜欢这种东西。我着人用快马给你送点过去。对了,天气眼见着越来越热,估计那金人在秋凉前也不会再来。依你看,真定和太原那边还打不打?若就此罢手,我们地盐却不能再卖了。”
“先多谢大人了。”杨华放下瓷碗,沉吟片刻道:“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皇帝虽然答应割让给北奴。可据我所知。前一段时间,朝蜕路允迪去太原,缒城而入传旨于张孝纯,命他打开城门,放宗翰大军入城接收。
可张大人并不领旨,仗剑曰:国君应保国安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现太原军民以大宋国为重,宁死不做金鬼。朝廷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子民。太原军民坚不受命,以死固守。
太原不降。这仗就得继续。依我看,真定、中山、赵州的还有得打。前日宗大人带信来,问我新军编练得如何。若已经恢复,望龙卫军与他共同出兵,去解赵州之围。
种师中送宗望北归之后,不也没班师,反而领军入晋吗?
宋金两国战争是停不下来地。”
听杨华这么说,汪伯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朝廷也真是,一会打一会和,都叫人看不明白了。”只要仗打下去,他就有发财的机会。若天下太平,私盐生意也做不成了。
实际的历史上,早期的汪伯彦和他的学生秦桧都是主战派。到后期,因为宋军实在不争气,被人家打得灰头土脸。在认识到金人的强大后,这两个家伙才由激进的冒险主义者,变成右倾投降派的。
虽然杨华也赞成不对金人妥协,可一看汪大人此刻的神情,不知道怎么地,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汪伯彦:“茂先,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想拜托于你。”
“汪大人请讲。“
汪伯彦道:“听说你要带兵去迎太上道君皇帝御驾还京,这次去京城,干脆将相州夏季的赋税一并解去京城,也好解官家燃眉之急。”
听汪知州这么一说,杨华有些惊讶:“大人,谁说我要去京城了?对了,现在离夏税入库还有些时日,怎么提前了?”
汪伯彦神秘一笑:“且不要问我为何知道你要去京城,早则三两日,迟则五日,京城必有公函过来调兵。至于提前缴税,反正早迟都要交上去。趁现在手头宽松,提前一些也好。宗望大军刚退,太上道君皇帝又要回京。一国二君,怎么安置,如何安置,都值得推敲。总不成再让太上道君皇帝住皇宫里去吧?我琢磨了一下,最有可能将之安置在撷景园。
撷景园本是一处皇家园林,风景虽佳。但未免失之简陋,若就这么草草住进去。太上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也不能璋显陛下地仁孝之心。简单的修葺还是有必要的。
但你也知道,东京经此兵灾,府库空虚。哪里还有银钱。我相州仓廪殷实,正可解陛下之忧。
反正夏税迟早也要交,早缴,那叫雪中送炭。迟上两月,锦上添花,未必能显出我等的一片赤忱忠心。”
杨华心中暗骂一声马屁精。但却对这个汪大人的做人作官十分赞赏。忙起身道:“大人放心,若朝廷真有军令过来调我龙卫军去迎太上皇,将今年的夏税解送去不过是举手之劳。”
正说着话,朱梦说走进来对杨华道:“杨指挥使,三衙秘院、兵部有急递。”
杨华骇然,难道真有军令送来,这个汪伯彦还真神了。
这道军令很简单:命杨华率龙卫军去陈留,归尚书右丞李纲节制,迎太上道君皇帝回京。
能够再次同李纲相聚让杨华很是高兴。再说了,来北宋这么几年,他还没见过道君皇帝赵佶。内心中对这个风流天子还是很好奇的。
临行前,朱梦说突然找上门来,对杨华道:“杨指挥,不知道你这次去东京要带多少人马?”
杨华无所谓地说:“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去做什么。我从东京来相州时才五十人,这次回去还带五十人。人少,事少,也省得麻烦。”
“你还是多带些人去吧,最好尽起精锐。”朱梦说微微一笑。
“此话怎讲?”杨华大为不解。
“官家很看重将军的。至少在他心目中,将军是他一手提拔地。”朱梦说道:“听闻太上道君皇帝在镇江截留漕运,又招东南勤王兵马入卫。致开封之战,东南竟无一兵一卒北上勤王。太上这次回来,今上地位尴尬。将军此去得小心,每一步都凶险异常,千万不可马虎。”
杨华淡淡一笑:“事情还真有些复杂啊。不过,有李相在,自有他斟酌权衡。我听命行事就是了。”
朱梦说点点头:“李相乃赤忱君子,听他地总归没错。”话虽这么说,朱梦说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回去之后,杨华琢磨了半天,一股寒流突然从心头流过。大叫一声:“可恶!”
难怪朱梦说的话只说了一半,原来这一次去开封还真是凶险异常啊!
大殿寂静无声,没有风,鹅黄色的帷幕低垂着抚在明净的金砖上。四月地开封像一口锅盖下来,闷热得让人懊恼。
杨华小心地跪在地上。偷眼打量着阔别已久的大宋皇帝赵桓。
这地方原本是太上道君皇帝清修之所。日常也没几个人。只一个内侍模样的人轻手轻脚走上前去,拿起一张湿绢在皇帝略显灰白的脸擦了擦。
年轻地皇帝赵桓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被冷水一激,睁开满是红丝的眼睛,不耐烦地朝那个太监挥了挥手:“去把门关上,没朕旨意,任何人不许进来。”
门沉重地关上了,那个太监又站后皇帝身边。屋子里更热,杨华口中发苦。
“杨华,太上道君皇帝一直在此修炼,你说,世界上真有神仙吗?”杨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随口回答说:“回陛下,孔圣人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神仙之说,以微臣看来,好象有,也好象没有。臣也没见过,也只好存而不论了。”
“你一个武夫,也知道孔圣人?”皇帝青灰色的脸突然有了一丝笑意。
“臣子当然知道,子曾经曰过的:皇帝万岁万万岁。”
那个太监捂嘴偷笑。
皇帝也笑了起来:“不学无术,孔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杨华就是要在皇帝面前装出一副粗鲁无文的模样,若太精明,对一个武将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他忙道:“陛下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臣愚钝。”
皇帝突然将笑容一收:“杨华,我听说你私下对朕颇多怨言,说你在相州大破宗望大军,竟然没得到朝廷赏赐。你老实回答朕,有没有这么回事?”
杨华忙道:“陛下,这话怎么说起地呢?臣对陛下的知遇之恩。那是五体投地,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有怨言?”
那个太监又开始偷笑。
皇帝忍无可忍,纠正杨华的口误:“是肝脑涂地。”话刚一说出口,这个年轻人就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这家伙。上次朕见你时,你还一副诚惶诚恐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老成之人。却不想,原来却是个不文鄙夫。”
“对对对,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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