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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的价码,而如同马露伊在敦促乔琪亚认真考虑接纳他为房客时所提出的,他的房租,可以解决她所有的财务问题。
乔琪亚疲惫地站起来,觉得有点头晕,紧紧抓住椅背。她这才想起,昨天的晚餐,她几乎没吃,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进食。
或许,要为房客准备三餐的规矩,会强迫她比较注意自已的饮食。自从她阿姨住进疗养院,过去几周来她愈来愈觉得自己一个人准备餐食,然后再独自把它吃掉是一项无聊的负担。有些晚上,当她从疗养院探病一回到家,便觉得自已身心疲惫得根本毫无胃口,可是在理智上却又知道,自己需要均衡、健康的饮食所带来的精力。她望出窗外,看见那部汽车停在前门。一部bmw大轿车,银灰色的车身闪闪发光,停在她卑微的家门外,几乎不太搭调。
她边下楼边想,或许在她开门之前,这位傅米奇先生就已经认为这栋小屋不合适了。当她打开门,认出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时,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一些淡淡的招呼语,因她的慌乱困惑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他跨步向前时,乔琪亚气愤地承认,由于她的沉默,她已经失去了主控权,因为他打破了沉默,伸出手向她说:“乔琪亚小姐吗?我是傅米奇。马露伊小姐告诉我,你有一个房间准备出租。我想她已经向你说明过了,我在找一个临时住处。”
他边说边趋前,而乔琪亚发现自己正几近于全自动地往后退,让他走进玄关。
直到他突然停下脚步,她才醒悟到小玄关的阴影一直遮掩住她的面貌,使他没像她一样,一眼就认出她来。
现在,当他注意看她时,她从他脸上骤然改变的表情看出,他已经认出了她,也想起了今天上午,他们在街上的那次不幸遭遇,更糟的是,再见面时,他并不怎么高兴。
他的反应令她原先愧疚不安的感觉全都又回来了。原先,当她那么粗鲁地拒绝他的善意时,她是以他们不可能再相遇来安慰自己。但是她错了,当他冷澈的眼神令她想起她有多么的令人感到不快,同时感觉到自己的皮肤燥红起来时,她不得不极力压制住自己一股极为孩子气的冲动:她真想把他俩之间的那道门关上,把他关在外头,好让自己不必面对那令她极感不安的审视。
看来他似乎在等她开口说话,既然他现在已经进到了大厅,她别无选择,只好至少装作上午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他们俩都还没下决定,他们根本不可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是的,马露伊小姐已经向我说明过了,”乔琪亚说“我们可不可以到厨房里,详细讨论一下?”
为了不想看起来像是她在博取他的同情,她曾刻意要求马露伊不要向傅米奇提起梅姨以及她生病的事。
午后的阳光洒满舒适的厨房。这是梅姨最喜欢的房间,令人兴起怀旧之情。她们当初来看这栋小屋时她曾告诉乔琪亚,这样的厨房令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家。
一进入厨房,她便开始等着,等着看傅米奇在比较过必然习以为常的现代化厨房和这间老式厨房之后,因嫌恶和鄙视而黯然。但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似乎对这间厨房感到满意,抚摸着料理台面说:“十九世纪中期的,对吧?而且品质很好坚固耐用手工好。平实、毫无虚饰的一件好家具。我喜欢好的设计,”他向她解说。“所以,”他中断下来。“对不起。我想你一定不想听我对现代家具的看法,”他冷淡地说,然后以比较反讽的语气接下去说:“而且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浪费你太多的时间。”
她以为他指的是她当天上午的行为,感觉到自已的脸渐渐热起来,直到他接下去说:“马露伊警告过我,你希望这次面谈简短一点。事实上她强调,你在找一位占用你的时间愈少愈好的房客。”他以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混含着讥诮与好奇,再问道:“如果这个问题不会让你觉得太涉及私人层面的话,我想请教一下,你到底为什么要找一位房客?”
乔琪亚累得没有心力撒谎,再说,他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俩心里都明白,他不会想要住在这里的。“我需要钱,”她简短地告诉他。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挖苦地说:“嗯,这至少还算坦白。你需要钱,不过我想你一定不想要一个外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理解令她不安地移动身子,彷佛一根芒刺附着在她皮肤上,刺激着她,令她想要甩脱他。“傅先生,如同马露伊告诉你的,我可不白费时间。
抱歉让你白跑了一趟,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不认为”
“等一下!”他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改变主意,你现在不想要一位房客了?”
乔琪亚睁大眼睛注视着他。“呃,你根本不太可能想在这当房客”
“为什么?”他问道,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乔琪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觉到全身皮肤燥热,脸色涨红。“呃,这屋子偏僻而且很小,再说我料想至少我假定”“妄自假定是行不通的,”他顺畅地打断她的话。“再说,如果你认为我是那种会被上午发生的事阻挠的人,你不必喜欢我,坦白说,确实有一点可能令我打消住在这里的念头,那就是你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他不理会她的愤慨、喘息,流畅地继续说下去“我无意因为少数女人的愚蠢而否定所有的女人,不过我相信你能了解,在我与你见面之前,我担心你可能是那些少数之中的一份子”乔琪亚无法再听下去了。“如果你认为我找房客除了需要钱之外,还有任何其他的原因”他打断她气愤的话语,继续平淡地说:“当然不会那样认为,现在我已经见到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房间”
看看房间?乔琪亚睁大眼睛凝视着他。她原本那么确信他不会想要住在这里。
她仍然很确信他不会想要住在这里!
她气愤地引领他上楼,打开多出来的那个房间的门。“这房子只有一个浴室,”她简短地警告他。
他原本望出窗外,目光落在花园,听她出声,转过身来,在低矮的屋顶窗斜面衬托之下显得很高。他原本是在看花园,现在,当他注视着她时,乔琪亚更感到全身皮肤如针刺一般不安地颤动。她有点震惊地认知到,这个人是个很难轻视的对手。
对手?为什么她要把他想成是对手?她只要说她已经改变心意,这个房间决定不出租了,他就会离开,离开她的生活,不再能威胁到她了。
“那没关系,我起得早,可能大多数时候早上七点半以前就已经出门了。马露伊告诉我,你在家里工作?”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偷渡得非常不着痕迹。她不知所措地注视着他的脸,彷佛不太确定这个问题从何而来,或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
“在这种时代有点不寻常,像你这样的年纪和才能的女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在家里工作”
他说话时嘴角之间所显现的讥诮的意味,令她采取防卫甚至接近攻击性的回答:
“我有我的理由。”
“是的,我确信你一定有好的理由,”他温和地说。她的背脊又是一阵震颤。他知道她阿姨的事,可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当然要知道。
“他是有妇之夫,当然。”
在震惊之余她仍然听出他语调中所带的不屑和近乎气愤的意味,以及这简短、听似平淡的话语中所带的谴责之意。
“你说什么?”乔琪亚不敢相信地注视着他。
“他是有妇之夫,我是说,你的情人。”傅米奇冷冷地说,显然误解了她的反应。“不难猜想出来,你知道,自己一个人住,你显然神经紧张、焦虑、情绪不稳。
马露伊说,你大多数晚上都出去。”
他以为她跟一个有妇之失有染!乔琪亚极感震惊。他怎么?
“显然他并不富裕,要不然你不会需要考虑找一位房客。你从不静下来想想后果,不只是对他的太太和家人,还有对你自己造成的后果?他很可能永远不会为了你而离开他太太。他们很少这样做。跟另一个女人共有一个男人到底能得到什么样的满足”
乔琪亚无法相信她所听到的,然而,令她感到惊异的是,她不但没否认他所说的,反而听到自己辛辣地回答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明显地不以为然,你显然不会想要住在这里。”
“我可能不想,但我似乎没多少选择。在这附近一带找寄宿的地方就像在北海淘金一样!如果你认为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就搬进来。我准备预付整整三个月的房租。”
乔琪亚正想说她已经改变心意,但又突然停了下来。预付三个月的房租?她迅速心算一下,惊愕地发现那是满大的一笔数目,足够支付梅姨的费用以及部分贷款利息她想要拒绝,事实上是极想拒绝,但是她不能让她的自尊妨碍她提供梅姨她所能提供的一切照顾和慰藉。
她硬是把既不想要也不需要他的钱的话压制下去,强迫自己平淡地说:“好吧,如果你确定的话。”
“我确定,”他的语气同样平淡,一点儿不像她上午所听到的那样温暖。他走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那猫一般安闲自在的步态令她紧张地退到楼梯口
她走向厨房时自忖:实在很荒谬,他对她妄下毫无根据且完全错误的断语
她故意选择不加以纠正为什么不纠正呢?因为她太震惊了?她的行为是出自于自我防卫和受到震惊或是故意要在他们俩之间造成敌对?这两者何者的成分居多?
她疲惫地伸出一手按住额头,为自己的思绪感到困惑,愧疚地意识到,自从搬到这栋小屋以来,她首次让另外一个人而不是梅姨盘据她的心思。
她走进厨房,他紧跟在后,而当她紧张得转过身来时,他便退后,彷佛他已察觉,她感到不安和莫名所以的受到他压制,彷佛他在刻意留给她空间,好让她已明显感觉到的彼此之间的反感冷却下来。他边后退,边从西装上衣里掏出一本支票簿。
乔琪亚紧张地舔舔舌头,这是一个她原本以为早就已经控制住的童年习惯。一旦他开好支票,一旦她接受他的支票,再说她已改变心意就太迟了。然而,当她望着他时,她又无法让自己说出可以将他逐出生活之外的那些话语,他已开好支票,站直身子。乔琪亚就让那张支票躺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那张桌子上。当她回过头时,看到了时钟,立即醒悟到,探望梅姨又要迟到了。其它一切立即都变得无关紧要,紧张、慌乱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她快速说道:“我得出去了。我”
“多么专情奉献的情人!”他讥诮地嘲讽她。“他是不是也一样?我在想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女人,他的家人,他从他们那里偷时间来陪你,你有没有为她设身处地想过?有没有?”
那张支票仍然在桌上。乔琪亚气愤地把支票拿起来递向他,声音颤抖地说:
“你不用住在这里。”
“不幸的是,我不得不,”他简短地告诉她。“我刚才说过,这附近寄宿的地方不好找。”他不理会她伸出的手和那张支票,走向门去。“明天晚上见了七点合适吗?”
七点是探病开始的时间。她摇头,迅速说道:“六点比较好,或是晚一点,十点左右怎么样?”他双眉一扬,尖酸地说:“他花那么多时间跟你在一起,是吗?他太太一定是个圣人或傻瓜”
乔琪亚太过于担心误了去探望梅姨的时间,不想浪费时间作任何回答,只是走向后门,为他开门。当他走向她时,她感觉到她腹部的肌肉紧缩,本能地避免与他作任何身体上或甚至衣服上的接触。当他走到她身边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两人距离太近,她无法避开他那深沉的注视。
“他太太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受苦,对吧?”他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永远无法了解像你这样的女人;浪费这么多感情精力在这么没有价值的目标上”
“你懂什么?”乔琪亚向他挑战,虽然理智上急欲摆脱他,好上路到疗养院去,却又被迫向自我防卫的冲动屈服。
“懂很多。我父亲跟我母视离婚,就是因为情妇一个接一个不断,他最后娶了其中的一位。我亲身经历过这种炼狱般的生活,而在成长的过程中,痛恨那些女人,最后我却了解,其实我真正该恨的人是我父亲,那些女人正如我们一样,是他的牺牲品。”
他平静的自白令乔琪亚惊愕得无以为对,他的语锋一落,掉头就走,绕过屋角,走向停在前门外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