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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两人互视一眼,浅浅笑开,把门关上,不打扰她的幻想。
可接了这封信之后,他再没有来信了,阿观是惊弓之鸟,每次发生与预期不符的事情时,她就知道有变数。
就像他说要进宫接她,却食言;就像他在明月楼里,却不肯出现;就像他会回亭子来接她,可她却在御书房见到他的脸
所以,有变数了对不?这次是什么,另一个让他难以面对自己的何宛心?
她开始恐慌,杂乱的念头在脑中回响,嗡嗡噏的,震得她的耳膜听不见,直到姜柏谨出现。
他抓起她的手说:“阿观,穆韧那家伙不要命,他把自己当钢铁人操,一心一意赶着回来陪你生孩子,本来就已经把自己折腾到不行了,现在又是这样,果然吧,染上瘟疫了!
“我必须赶过去,你这里我让英娘看顾着,皇上那边会送太医和几个宫里嬷嬷过来照料,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一定会让你平安把孩子给生下来。”
姜柏谨丢下一大串话后就走了,可她怎么能不担心,齐穆韧染上瘟疫了,在古代,那是很容易死人的疾病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她浑浑噩噩,脑中的一切被压成浆糊,每个人都来宽慰她,人人都叫她别伤心难过、别担忧。
然后她明白了齐穆韧为什么会讨厌说这种话,因为真的又不是说不担心就可以不担心,伤心难过又不是计程车,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走。
她常常喘不过气,一颗心在心底不停暴动造反,她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躺在泥泞中,身子僵硬、肌肤惨白,身下一滩滩怵目惊心的鲜血。
她的恐惧全看在众人眼底,弄得大家手足无措。
她一天连问十几次今天是初几?齐穆韧有没有信送来?
问了再问,好像每问过一回,日子就往前滑过一天,十天过去、二十天过去、三十天过去她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连声音都少了情绪。
皇上来了,是微服私访。
她在众人的鼓吹下,试着打起精神,可皇帝的眼睛何其锐利,怎看不清楚她的情形,他轻拍她的肩膀说:“放心,你要相信穆韧,他的底子好,宫里太医已经赶过去,你静待消息吧。”
除了静待消息,她能做其他的事?阿观苦笑着,答不出半句话。
“要不要与朕一起回宫,皇太后很挂念你?”
她根本就无法思考,满脑子的混乱、满心的焦慌像是一张无形大网,将她网罗,仿佛连呼吸都需要一番挣扎。
皇帝见她久久不言语,叹息问:“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了才晓得该珍惜,穆韧是这样,你也一样?”
泪水从眼角滑下,她知道为什么的,因为她犯贱啊,她是谄媚界达人,犯贱界翘楚,俗辣界冠军,她就是那种被人指着脑袋,怒斥没救的女生。
阿观的生活作息彻底紊乱,该睡的时候睡不着,该吃的时候吃不下。
她成天看着赛燕的仙人掌,三不五时拿自己的手指让针叶刺两下,十指连心,那个疼痛提醒了自己-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有期待。
她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瘟疫这种恶毒病菌,终会自他身上驱离;她苦劝自己,既然帮不了他的忙,就该为他珍重自己。
可是啊,大道理想过一篇又一篇,她的落实度是零。
这啊就是现代人,明知道追求时尚会害苦多少贫穷国家的百姓,却还是抵抗不了百货公司的周年庆丄帼岛的事情再再提醒着人们注意能源安全,可为经济发展,为了白花花的钞票,核能发电没有人可以舍弃;知道温室效应会祸害万民,可谁愿意在三十五度c的夏季里,忍受着不开冷气?
可悲的现代人,可悲的穿越人,阿观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底的大悲剧。
她在深深叹息后,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她没喊叫,可是痛得弯下腰,英姨见了急得凑到她身旁,张口大喊月季。
阿观的婢女本就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再加上绿苡、红霓和赛燕这几个生力军,战斗力更是等比成长。
埋灶煮饭的,烧水净身的,温茶伺候的各自分派好工作。
英姨喂她吃东西,一面喂一面说:“这是第一胎,还得痛上好一阵子,你别心急,要多吃点东西,待生产时才有力气。”
阿观点头,她知道这里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等同于一条腿踩进棺材,她谁都不能倚靠,只能凭藉自己。
她吃饭、喝鸡汤,只要阵痛停下来,她就下床走路,英姨没见过比她还要坚强的产妇,看着看着忍不住心头发酸。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一整个晚上,那个疼痛越来越密集,她没学过拉梅兹呼吸法,但护理课多少上过。
她吸气、呼气,她一面忍住泪水一面告诉自己她不害怕,如果不是宫廷嬷嬷和接生婆在,她真的很想高唱“我相信”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鲜明,她咬紧下唇,紧紧抓住英姨的手臂。
直到忍不住了,她才放声大哭。
“英姨,我说谎、我说谎了呀,我害怕极了、害怕死了、害怕”
“乖,英姨知道,没关系,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
“齐穆韧又骗我一次,他说会在我生孩子之前会赶回来的。”她无理取闹,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还是忍不住抱怨。
“他一定很难过。”
“他当然要难过,怎么可以每次难过的人都只有我。”她哭得张扬委屈。
英姨叹气,怎会只有她?她没见到穆韧误以为她死去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没看到他是怎样折腾、处罚自己,那孩子啊,总是心中苦,嘴巴上却不肯吐露半分。
阿观无理取闹起来是很可怕的,如果不是害怕一些言论会吓到这群古代女人,她想说的话有好几大篇。
她想说:夭寿鬼,为什么男人只要负责轻松播种,接下来流血流汗的育苗、除草、灌溉、施肥甚至收“割”都要女人来负责?
也许有人要反对,谁说播种很轻松?可播种的确不难啊,鸟猴象兽吃了果子,**一紧就能播种,就像男人,不也是“一紧”就
唉,女人命苦、女人命薄,女人又没有比较身强体健,为什么要负责最艰辛严苛的任务?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可她有说要接大任吗?她只想平平凡凡过一生,只想平平安安当个田侨仔,不行吗?
她满脑子气恨,最气最恨的是那个男人,把天下万民看得比她重要,话说得好听,什么家是有阿观在的地方,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宁愿离家千里去接受那个瘟疫病菌,也不肯待在家里和她一起迎接新生命?
脸上汗水擦过一遍又一遍,阵痛折磨得她想喊救人,她宁可再中一回蛇毒也不要生孩子,至少中蛇毒不会这般扯心裂肺的疼痛。
东方天色将明,一缕光线透过窗棂,英姨正想安慰阿观,瞧,今天是个多好的日子呀,咱们家小子可话未出口,阿观忍受过最新的一次阵痛之后,居然跳下床。
“夫人,您别啊,孩子马上就要生下来。”
阿观心底想说的是:这是针对牛顿地心引力的原理,横着比竖着难生,与其躺在床上,不如下地多走动走动,说不定下一刻,噗的一声,放屁似的,孩子就落了地。
可她嘴巴说出口的话竟然是“不生了、不生了,齐穆韧不回来,我就把孩子给塞进去,如果他真有这么看重孩子,就叫他回来!”
“夫人,您别任性啊,齐大人何尝不愿意赶回来”
“夫人,齐大人自然是看重孩子的,他都成亲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呀。”
宫里嬷嬷一人一句劝着。
她怎不明白,可就是那颗心揪得痛死人,难不成她就不能任性一回?
于是乎,不劝还好,越劝越死,她居然不顾众人阻止就要往外厅走去,手一用力、掀开帘子
阿观没想到、齐穆韧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就这样面对面、眼对眼,视线胶着
她心想:终于回来了啊,怎么又更瘦了,连胡子都没有时间刮吗?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小孩子会吓着的。
他心想:她真的这样希望自己回来吗?她坚持自己非要信守承诺吗?所以他不回来,她便不生孩子?
她在笑,明明痛得额头大大小小汗水一颗颗冒出来,可是她在笑,笑得好像痛不见、辛苦消失,好像再也不计较那个育苗、除草、灌溉、施肥甚至收“割”的辛劳。
他在笑,明明驾马狂奔、三个日夜未曾阖眼,全身骨头痛得快要散掉,可是他在笑,笑得好像他一直在这里,从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她心底。
“你回来了?”很白烂的问题。
“对,我回来了。”更白痴的答案,如果他没回来,站在这里的难不成是鬼魂?
“我等很久。”
“我知道,对不起。”
“这一生,到底还要对不起我几件事?”阿观横了。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件,我发誓。”
“你的发誓有用吗?我可以相信几分?”
“全信。如果我再违背誓言,你就让齐古、齐文把我身上的肉全给割下来,骨头敲得碎碎的,放在崖上给秃鹰琢食,再把我的灵魂锁在魔法石里,让哈利波特一点一点把我消灭,教我永世不得超生。”
很血腥暴力的说法,最重要的是,没人听得懂他在讲些什么,但阿观听懂了,她笑得深浓,问:“所以,再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分离、没有悲剧?”
“对,再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分离、没有悲剧。”他把她的疑问句改成肯定句。
接下来,两个人都笑得有些傻,虽然傻气,却让周遭的人感受到丝丝甜蜜,若不是情况紧张,没有人愿意破坏这儿的氛围。
英姨率先回过神说:“穆韧,快去洗漱一番,别弄脏阿观,那会害她生病的。”
“好。”他重重点头,想伸手去碰碰阿观,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阿观笑着,承诺似的说道:“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再生。”那口气好像她真的能够决定孩子落地的时辰似的。
于是他飞奔到净房,从不让人近身的他,一面奔跑一面大叫“齐文、齐古、齐止,快来帮我洗澡,动作快一点!”
然后,另一支效率高超的团队出现,拿衣服、洗头发,他们用好几盆水,才将主子身上的泥垢给搓得干干净净,因为主子自己也是手忙脚乱,但嘴巴没忘记叮咛,搓用力点,不能脏了阿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