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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县衙正堂,两班衙役们手执水火棍列成两排,个个都是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死死的盯着跪在大堂中间的宋山槐。大堂之上的正案后面并没有县令吴**周的身影,只有县尉和主薄两人肃手静立在那里一言不,整个大堂中的气氛压抑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屏风后,一张方桌周围坐着三个人,赫然正是云霄县令吴**周、长乐县令孙显生和长溪县令何文西。
衣冠楚楚的吴**周好整以暇的举着手中的茶杯,一脸为难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孙显生,轻轻的说了一句请之后,叹口气道:“何大人,你来我云霄县提人过堂已是越权之举了,更莫提将下官衙中上下看管的如此之紧了。下官想不明白,此事何必要做的如此绝情呢?”
何文西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白眼一翻:“吴大人,这整个福建官场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吴大人与那高文举称兄道弟、相交莫逆?若是下官不防范一二,在你吴大人的地盘上,你若是动动心思,下官这一片苦心岂不要尽数付诸东流了?再者说了,这也是范大人的意思。”
吴**周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脸正气看着自己的高二虎,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大人有范大人的手令和亲兵,下官又怎么敢动心思?可恨那高文举,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丑事出来,竟然还骗得范大人为他请了陛下旨意颁下了一等太平绅士的荣誉。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范大人,也难怪范大人动了肝火,这等丑事若是传入朝中,再被朝中那些言官们奏上一本,他自己落个欺君抄斩的罪过也就罢了,只恐怕还要连累的范大人要受那识人不明之过了,到时候,这苦心经营的一片大好局面,可不是又要再起波澜了么?大人如此谨慎,原也应该。”
何文西闻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一等太平绅士?怎么范大人昨日并未曾提及?”
吴**周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怎么范大人并未知会大人么?这却又是何故啊?”
孙显生若有所思道:“我大宋以孝悌治天下,这高文举犯下人命之事撇过不提,仅是在居父丧之期奸**婢便是头等的罪过,况且此事生的又早,范大人在授他绅士之前并不知情。如今惊闻此变故,以范大人那嫉恶如仇的脾气,哪里还平静的了?自然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了。因此,有意回避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啊。”
吴**周并没有去看那脸色已渐渐有些难看的何文西,只是喃喃自语道:“唔,孙大人言之有理,相来定是如此。此子着实可恨!难为他还整日做出一脸正派的嘴脸,四处行善,如今想想,我都觉得恶心!此等伪君子如若不早早明正典刑、以正视听,日后只怕流毒无穷啊。当此百废俱兴之时,这等大事大非,容不得半点马虎。”
孙显生点头道:“吴大人说的是,何大人昨日黄昏到达鄙县之时,下官也是有鉴于此,未敢有丝毫透露消息之举。如此伪善之人,往往比那真小人还要恶毒,为防止吴大人泄露了机密,使那高文举行那狗急跳墙之事,今日天色未亮便亲自陪同何大人一同前来贵县协助办理此事。如今听到吴大人的意思,倒是下官多虑了。”
吴**周苦笑一声:“孙大人过奖了,下官虽然初入官场,但圣贤书也曾读过几本,这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的道理,也还是明白的。莫说有范大人的亲兵陪同两位大人一起来督办此案,就是下官自己接了这状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将那高文举的伪善面皮撕了下来,让大家看清楚这种人的嘴脸。”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义愤填膺,然而此时听在耳里的何文西早已没了当初那份淡定了,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脑中早已翻江倒海的折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开始将此事从头到尾的顺了起来。
那长溪县虽与长乐县相邻不过六十里,却归属于福州府治下,与泉州并不在同一州。这何文西在长溪县已做了五年多的县令了。自打上任以来,他便紧跟在自己的顶头上司福州知州蒋云先的身后,不折不扣的做着上行下效的本分官儿。
自上任前,何文西就听蒋大人当面教诲了一番,得知在这福建路做官不比他处,只要你用心去做,顺着大伙的规矩来,你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县官做到老。虽说一个县官并没有多少前途,可这治下几处矿场,那么多家商户,只要用心去做,还是很有钱途的。
因此,自就任以来,这何文西一直是个本分官儿,顺着上司的吩咐,丝毫不敢有一星半点的越外之举。平日里本本分分的欺压百姓,盘剥商户,敲诈过往客商,逢年过节的时候,本本分分的向上司送礼打点。这一切本来都是那么顺心,可没想到今年太宗皇帝大行之后,这一切就突然变了。
先是平海军节度使孙世安一声不响的将军政大权交给了一个朝中派来的官员范贻范大人,接着又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兴化军不哼不哈的拔营而去,随后,那个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范大人摇身一变,又成了福州观察使。于是,从蒋云先以下,整个福州官场上空降了一个名为便宜上司。
若是这位便宜上司一切照旧倒也还罢了,可看看他过去这半年里的行事手段,不由的不让大伙心惊胆战啊。毫无征兆的就把整个泉州官场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如今,他又做了福州的当家。眼看着他就要将手伸到福州官场上了,整个福州官场,上上下下无不心惊胆战。
想想自己平日里那些行径,哪个不是抄家的罪过?因此,蒋云先将福州辖下八县县令招集到一起试图寻求自保之计。商量来商量去,大家都没得出个结论。最后,搞的蒋云先头疼不已,为了保住性命和已经搜刮到手的财富,趁着还没被抄家清算,索性自己向朝廷递了辞呈。没想到,根据以往惯例需要推让几回的辞官之举,这次竟然出奇的顺利,没几天,朝中便准了他的辞呈,要命的是,福州知州的位子却并没有另行选派官员,而是由范贻兼任了。
蒋云先是解脱了,拿到准辞的批文之后不到三天就卷着钱带着刚纳的几个小老婆一路小跑回老家了,跑的比兔子还要快,可是这样一来,便苦了治下的几位县令了,拿钱的时候只是做了个过手财神,大头全让姓蒋的卷走了,如今他走了,那范大人过来一清算,还不得要自己这帮人来顶缸啊?
八位愁得快上吊的县太爷三不五时的小聚一下,碰头会开的没完没了,无奈却实在依然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出来。直到有一天,何文西的小舅子,长溪县的捕快班头无意间抓到一个在街头偷东西的小混混,从那小混混的跟里掏出来的东西却让几位县太爷眼前一亮,一个大胆的计划很快出炉了。
那名小混混名小宋小八,本是长溪县人氏,前些年一直在长乐县鬼混渡日,几年前他结识了一个名叫宋山槐的小贩。那几日宋小八赢了不少钱,手头宽绰,出手自然也便大方了许多。那宋山槐见他出手大方,便打着一笔写不出两个宋的旗号,先拉近了关系又请他喝酒,趁机请教财门道。几碗黄汤下肚,宋小八将自己的不传秘技说了出来,就是一个字:“赌”!
那宋山槐随他出入了几次赌场之后,觉这靠赌赢钱果然胜过整日埋头苦干,小试几把又连赌连赢,没两天就成了赌场中的熟客,再也不肯去做那苦活计了。
可没成想,赌博这东西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只赢不输,而一旦最初的好运用完之后,宋山槐的手气很快变的坏了起来,而且一坏便坏的十分彻底。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宋山槐不但输光了手上攒了多年才存下来的一点老婆本,还连自己赖以生存的货摊一并输了出去。
眼看着一日三餐都无以为计的宋山槐急的差点上吊,在宋小八的鼓励提醒下,他鼓起勇气向卖身到高家的妹妹春桃开了口,说自己生意做赔了,欠人许多钱,让妹妹替自己想想办法。想靠着妹妹筹点钱来给自己重整炉灶,踏踏实实的做个本分的小生意。
当春桃带着银子回到长乐县城的那段日子,宋山槐的确想老老实实的重头来过。可是没几天,当他手上有了几个钱之后,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在宋小八的几次勾引之下爆了。这一次,宋山槐输光了妹妹筹回来的钱不说,危急关头,在一把试图翻本的对局中连自己妹妹也押了出去,不料,那看起来赢面极大的一把,竟然输掉了。
宋山槐将妹妹输出去之后,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连妹妹被人强行带走的时候也只能偷偷躲在一旁后悔,面也不敢闪一下。从此之后,宋山槐便越的自暴自弃了起来,没几天便沦落的在街头做了乞丐。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命不该绝,在他病的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遇到了长乐城中出了名的义丐七叔,七叔费尽心思将他一条命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巧不巧,他妹妹被卖进的那家院子又因为后台王县令犯了事被查封了,春桃得了自由之后又找到了他。虽然恨自己哥哥不成材,可毕竟是亲生骨肉,血浓于水。最后,春桃还是不计前嫌将宋山槐接了回去。
这次,了誓要洗心革面的宋山槐果然争气。短短一个多月便将自己的小生意打理的风生水气,看的街坊四邻夸口不已。春桃自然也慢慢的原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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