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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绿儿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狠劲,一下子把小药瓶的瓶盖抠开了“七步断肠散”散了一地。绿儿急忙缩回手,低着头,喃喃的说道:“对,对不起,夫人,我弄弄撒了您的药!”
婉妹好象没听到绿儿的话,却直直的看着地下,只见地上有一张小纸条。婉妹伏身把那张纸条拿了起来,只见一行小字:“霖儿危急之时,急服此药,然后解毒!”正是梅络先的字迹。
婉妹看到这行字,第一个念头就是霖儿有救了!第二个念头却是先哥搞错了!“七步断肠散”顾名思义是一种剧毒药物,人吃之后,走不上七步,必死无疑,无药可救。先哥让霖儿吃七步断肠散那不是想毒死霖儿吗?还说什么解毒“七步断肠散”哪有什么解药啊?
婉妹发了一会呆,费力的想着先哥的话。霖儿危急之时,危急之时是什么时候?现在算不算危急时候呢?先哥又没说清,万一让霖儿吃了“七步断肠散”一命呜呼了,岂不是更加害了霖儿。
婉妹思量了许久,几乎想破了脑袋,却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直想的头疼欲裂,无法再想下去了,才只得放弃:“得了,我先把这断肠散收起来,留着以后再想!”
婉妹低下头正准备收拾撒落的断肠散,却见绿儿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嘴上还有一幅大口罩,手上戴着一双皮手套,左手拿着一个小纸盒,右手拿着一个小铲子,正在小心翼翼的往纸盒里铲地上的药粉。绿儿看到婉妹要来动手,急忙用眼色制止了婉妹,自已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铲药粉放进了纸盒里,然后小心的把纸盒里的药粉倒回到那个黑色的小瓶中。做完这一切,这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婉妹伸出手去,向绿儿要药瓶,绿儿却在犹豫着不愿意交过来,手刚伸出,又缩了回去。婉妹看透了她的心思,温柔的说道:“绿儿,你放心,把药瓶给我,我不会做傻事的!”
绿儿终于把药瓶递到了婉妹手里,却还不肯最后松手:“夫人,你是贵人,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婉妹听了这话,不禁微微一笑:“放心吧!夫人不傻,咱们出来了这么久,快去看看霖儿怎么样了!”虽然梅霖就住在婉妹的隔壁,只不过是一墙之隔,婉妹犹嫌梅霖住的太远,如果不是赵秉天拦着说:“霖儿,已经六岁了,是个男子汉了!怎么还能再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呢?”婉妹早就把这道挡住自己目光的墙给拆了。
绿儿一听这话“唉哟”一声,心想:“是啊!这么长时间没听到小公子的声音,可别是背过气去了!”
两人急忙到了隔壁,只见梅霖依然是那么一幅昏迷不醒的样子,婉妹摸了一下梅霖的心口,心跳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似的。婉妹看着梅霖熟睡中的那张脸,那是一张多么可爱的脸啊!就是在病中,那张脸上依然带着平时那种即有点神秘又有点放肆的笑容。只是平时,那双不时闪出智慧灵光的眼睛,此时却紧紧的闭上了。
婉妹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梅霖那软软的银色的头发,眼泪又怔怔的流了下来:“难道自己的孩子就这样去了。霖儿,如果可以,娘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啊!”婉妹不禁又想起了那个黑色的小药瓶,那个小药瓶一直被婉妹握在手里,早已经握的发烫,仿佛那是自己握着的最后一丝希望,或者是把自己带入死亡的魔鬼。
婉妹就这样一直坐着,心里翻来覆去的就是先哥所留的那三句话。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梅霖也一直没有再醒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婉妹这么多天,没有休息,渐渐的进入了迷幻状态,仿佛看到了先哥正翩翩走来,然后微笑着转过身去,操起琴来,婉妹急的大叫,先哥却只是不理。一下子,婉妹仿佛又觉的自己是在九仙山上,正和先哥在一起共同御敌,那穿着大红袈裟威风凛凛的无性大师,不知为什么,在一道巨大闪电的映照之下,却变成了赵秉天的脸。忽然,自己又好像是正在梅园里舞剑,又好象是在大厅里拜堂。然后,自己又突然看见了鹰爪刘送来的那朵天山雪莲,不知为什么那冰封的天山雪莲,突然变成了穿着红色衣服的自己。婉妹禁不住奋力的挣扎,却始终挣不出来。婉妹仿佛透过那道冰封又看到了一个大的自己,正在一件一件地看着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这几个字在婉妹脑中闪过,婉妹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醒了过来。婉妹睁开眼一看,只见四周黑黑的一片,也没有点灯,绿儿趴在自己旁边“呼呼”的睡着了。婉妹急忙起来,摸了一下梅霖的心跳。还好,心跳还在,只是更加微弱了,不仔细摸,根本摸不出来。
婉妹上前推醒绿儿,绿儿揉着两只朦胧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了是婉妹,急忙低下头,说道:“夫人,我该死,我睡过去了!”
婉妹想说话,张了几下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手端起旁边一碗冷汤,送到了嘴边。绿儿急忙说道:“夫人,我去给您热一下!”
婉妹摆了一下手,接着“咕咚”一声灌了下去,然后张了张嘴,问道:“霖儿病了几天了?”发出的声音嘶呀难听,简直不像是人的声音,好似是鬼哭。
“回夫人,今天是第七天!”
“第七天?”那个黑衣蒙面医生曾说过,霖儿不会活过七天,那么今天是霖儿的最后一天。“现在几更了?”
“是二更一刻!”
“好!绿儿你跟我来!”婉妹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大步走进自己房里。绿儿赶紧跟在后面,突然绿儿想起了一事,说道:“夫人,公子飞鸽传书说,他已经找到了柳医仙,正在赶回的路上,预计明天三更天才能到家!让夫人无论如何,想法延长霖儿的性命!”
“嗯!”婉妹头也没回,答应了一声,就开始在房里东翻西找起来。绿儿一看,只见婉妹象发疯一样,到处弄的乱七八糟,急忙问道:“夫人,你找什么,要不要绿儿帮你?”
“绿儿,你记不记的我结婚的时候,有人送了一颗‘瑶龙避毒珠’,我放到哪儿去了?”
绿儿咬着指头,想了一想,问道:“是不是那颗暗淡无光的黑珠子,夫人说是破珠子的那一颗?”
婉妹停下了手里活,像看着救星一样看着绿儿,眼里露出了希望的光:“对、对,就是那一颗,你记的我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这有六七年了吧,我也想不起了!”
婉妹听到这句话,心立刻沉了下去,当下一言不发的又开始乱翻起来。
“不过,我记的夫人的贺礼,我都让人放在四楼了,那颗珠子在四楼也说不定”
绿儿还没说完,婉妹已经向四楼走去,绿儿急忙跟了上去。
四楼满满的一屋子贺礼,自从放进来后,婉妹就从没来看过,里面虽然绿儿经常来打扫,可是犄角旮旯里也不免积满了灰尘。两人把贺礼一样一样的拿开,终于在一个墙角边上,找到了那个闪闪放光的盒子,打开以后,那颗“瑶龙避毒珠”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婉妹一把抓起那颗珠子,把那只宝贵的盒子,连看也不看的,一脚踢到一边,直奔回梅霖房里。婉妹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反正梅霖就要死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坏的结果?当下,让绿儿端来一碗清水,自己打开那个黑色的小瓶子,用长长的指甲尖挑出一点点断肠散,看了一下,感觉有点多,便又在瓶壁上抿了一下,然后把指甲尖浸入水里,那一大碗清水,马上变成了浓浓的犹如墨汁似的黑色,一层层的气泡不断的自水面上泛起,又落下。这是一碗死神的毒药啊!
婉妹掰开梅霖那紧闭的双唇,把这一大碗死神毒药全部灌了进去。绿儿在一旁,只看的目瞪口呆,便忘了上前来阻止。等想起来,那一大碗毒药早进了梅霖肚里了。
渐渐的梅霖露在外面的皮肤变成了淡淡的黑色,而且黑色仍然在逐渐的加深着。过了一会儿,直似有一层黑色迷漫在梅霖身体的周围。绿儿一闻到那股中人欲呕的味道,不禁伏下身子大力的呕吐起来。绿儿也有几顿饭没吃了,肚子本没有多少东西,这一下连苦水也吐子出来,却依然呆在房里,不愿出去。
婉妹看到黑色差不多快要扩散到全身了,这才捏起那颗瑶龙避毒珠,在梅霖身上滚了起来,先从丹田开始,然后扩大到整个小腹,然后再一圈圈的扩散开去。婉妹用力的滚着,头上都冒出了汗珠,绿儿想过来帮忙,却被婉妹阻止了。只好在一边拿着一条毛巾,给婉妹擦着脸上的汗水。
凡是避毒珠滚过的地方,那黑色便淡了许多,滚的次数多了,黑色便消失了,露出了白净的皮肤。本来那暗淡无光的瑶龙避毒珠,却变的光亮起来,变的黑黝黝的,发出妖邪的光芒,直如滴出水来。
婉妹就这样不停的滚着,滚完了正面,再滚背面,滚完了背面,再滚正面,如此往复不已,婉妹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滴在梅霖身上,又慢慢的滚落到床上,那被单早如雨淋的一般。婉妹不停的喘着粗气,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了,两只手只是不停的机械的运动着,运动着,运动仿佛成了自己活着的唯一目的。
谁也分不清,到底是滚了几十圈,或者是几百圈,还是有几千圈,婉妹的手早会麻木了,思维也麻木了,连绿儿也已经麻木了。突然,梅霖“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口黄水“扑”的一声吐了出来,虽然梅霖极力的控制自己吐到床下,可以仍然有少量的吐在了婉妹的衣袖上以及床单上。婉妹却犹如傻了一般,不知自己手下这个东西怎么一下子活了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梅霖。绿儿惊叫一声:“小公子,你醒了?”接着“啊”的一声,上来一把把婉妹的衣袖撕下去,扔在了地上。婉妹听到“小公子”这几个字,脑子才活了过来,往地上一看,只见自己的衣袖犹如泡在毒液中一样,冒出大团大团的水泡,伴随着丝丝的毒气,绿儿受不了这股难闻的气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连忙跑了出去。
婉妹却一把把梅霖抱在怀里:“霖儿,你终于醒过来了!可吓坏为娘了!”说着,不禁抽泣起来。梅霖费力的张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感到自己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听她口里叫自己做霖儿,才想起了是自己的母亲。
梅霖张开眼睛,四处望着,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听到自己的母亲在哭泣,便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道:“娘,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婉妹一下子捧住了梅霖的脸,看着那张活过来的面庞,高兴的又笑起来:“霖儿,你想吃点什么,我马上给你去做!”
梅霖本来什么也不想吃,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伤心,便笑笑说道:“我要吃仙鹤!”
婉妹听到这句话,不禁想起了梅霖捉兔子时的情景,笑的更加欢畅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突然流下泪来。
梅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流泪,只是感觉到有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身上,便吃力的抬着手来刮自己的脸,笑着说:“娘不羞,娘不羞,娘哭了,娘哭了!”
婉妹准备用衣袖擦擦脸,蹭了一下,才知道衣袖已经撕了去,就那样胡乱擦了一下。绿儿在旁边递过一条毛巾来,然后说道:“夫人,让小公子喝点参汤吧!”
婉妹随手拿过毛巾来,在自己脸上漫了一下,根本没擦到要擦的地方,便把毛巾放下了,说道:“对,对,来霖儿,先喝点参汤,然后再吃仙鹤。”这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连平时爱愈性命的仙鹤也准备煮来吃了,这就是母亲啊!只要是儿子要的,没有什么不能给的!
婉妹亲自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着梅霖喝汤,绿儿早已把那条测上黄水的床单拿了出去,换上了一条新的。梅霖喝了大半碗汤,突然问道:“娘,天怎么这么黑啊!是不是没点灯啊!”婉妹一楞,停住了手,诧异的说道:“点着呢!霖儿,你看不清楚吗?绿儿,去再点一根大蜡烛来!”
梅霖看到一个苗条的模糊人影走了出去,拿着一根高高的蜡烛走了进来,那蜡烛光花花的,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容,心里暗惊:“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看东西这么模糊呢?”嘴上却笑着说道:“娘,我没事。来,我再喝一口汤!”这一转移话题,婉妹便把先前的疑心尽去了,哪有儿子骗自己的亲娘的?况且是这么小的儿子!婉妹哪里知道天下,像这样的善意的谎言实是多不胜数。比如,明明母亲在完受穷挨饿,却给远在他乡的儿子寄给足够的银两,只为了儿子能够学好武艺。还有明明儿子在外面,受尽苦楚,却回报在家的父母,一切平安,只是不愿意让父母担心!
梅霖喝了一大碗参汤后,脸上渐渐的有了一点血色,却感到极度的疲乏,便又躺了下去,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可是,为了不让婉妹担心,便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似的,打起了呼噜。婉妹救活了梅霖,终于松了一口气,殷切的望着梅霖那装睡的脸,笑着说:“这孩子,这么小就学会了打呼噜!”
绿儿悄声的对婉妹说:“夫人,已经四更了,你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小公子,没事的!”
婉妹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你去睡会儿吧!我是不会离开霖儿的!这几天,也把你累坏了!”
“我没事,内院里的事,这几天都由柳叶儿照顾着呢!我只是扶侍着夫人,这点活还累不着我!”绿儿睁着一对布满血丝的兔子眼说道。
“好了,听夫人的话,明天还有好些活呢!”
“好吧!我就在外间,夫人有事喊我就行!”绿儿说完走了出去。
婉妹托着腮帮子直直的看着梅霖,好象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听着梅霖那均匀而悠长的呼噜声,不禁被那呼噜声给陶醉了。七天没有正式的合过眼了,婉妹也在那呼噜声中进入了沉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