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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尖尖悉悉索索动了,傅寄秋足尖轻点地面掠过去,身形快如一道闪电。不出两秒钟,就将那试图逃离的人揪了回来,是一个臂短腿短的小女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刚挖完煤矿回来,脸上布满了恐惧与抗拒。
见到只是一个小孩子,在场三人都迟疑了一瞬。连星茗看这小姑娘的面相有些眼熟,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有些不太确定道
“小荷”
小姑娘期期艾艾点了点头。
寒荷看了过来,“你们认识她”
连星茗点头道“半月前宿南烛设阵伏击白羿,修士抓凡人入阵,利用凡人的血催动阵法。小荷的爹爹倒霉被点了过去,临去前曾无奈将孩子托付给了我。”说完他又看向小荷,疑惑问“你怎么会在树林里”
“爹爹说兵人铠甲没了,学堂里的哥哥姐姐们不相信,大家、大家偷偷出来找他。”小荷一下子哭了出来,才几岁的小孩子讲不清楚一件事的经过,只能结结巴巴哭道“林子里好黑,我、我看不见,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哥哥姐姐们都不见了,我好害怕啊呜呜呜”
连星茗本是站着的,见状蹲下来平视小荷,语气放柔和了些,“别怕,我们送你回家。”
“谢谢大哥哥。”小荷这才打起精神,抬手擦干净眼泪,惊恐看着连星茗几秒钟,鼓起勇气说“兵人铠甲不是逃兵他不是”
“”没人说话,都只当这是小孩子的人来疯戏言。
兵人铠甲是逃兵这个说法可不是他们讲的,这是连云城本地人坚信不疑的。可小荷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他们心中微惊,她说
“姨夫婶婶们让小荷别信这些谣言,他们还说,这些都是拿来骗外地人的话。”
深夜,客栈。
涂丙瑟瑟发抖缩在一楼小角落中,他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在码头扛沙包赚钱时得到师父赏识,才有幸见识到天地有多浩大。可某些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见识短浅,就好比现在,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场面
一堆官兵挤挤攘攘聚在客栈之外,窄小的街道外挤满了人,摩肩接踵的。大官穿着官服,站在台阶下时不时向内陪笑。
愣是连进门都不敢。
“嗒”一声,裴子烨将剑放在桌上,本就心情低落,眉宇紧皱语气不耐烦,“还不滚,是要本尊拿剑赶人吗”
客栈外一群人汗淋淋,大官长叩首,哆嗦高声道“吾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求助到诸位仙人这儿若非事态紧急,万万不敢叨扰仙人休憩,孩子们已经失踪一整天了都是半大点儿孩子,时间再久些,恐会出现伤亡”
按理来说,修真大门派的仙人有责任庇护凡人,若有障妖出没,凡人的确会第一时间向仙人求助。可障妖是祸国殃民的大事,普通的人员失踪每日都会发生,对于修仙者来说算是“屁大点事儿”。这次帮了,下一次村口老李家的老母鸡丢了都得求助到他们的头
上,因此一般情况下,修仙者都不会亲力亲为去插手。
可这次情况有些不一样。
失踪的不是成年人,是一群小孩,其中最大的也只不过十岁出头。
“多少个”裴子烨问。
官员汗流浃背道“一十三人。”
“什么一十三个”裴子烨嚯一下子站起身,怒斥道“丢一两个就算了,还可以说是家里人粗心大意。一次性丢一十三个你们一整个白天都没发现晚上才出来找,你们怎么不等林子里出现小孩尸体才发现人失踪了”
官员抬袖子擦汗,不敢出声。
涂丙也不敢出声。
客栈里静了十几秒钟,裴子烨又坐了回去,冷嘲热讽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真遇到事儿了才找上门来。本尊怎么记得在来连云城之前,曾书信致于你们郡守询问兵人铠甲的情况,你们才华横溢的郡守大人可是写了满满三页纸的废话来搪塞,本尊从头看到了尾,竟挑不出一句有用信息”
官员又是心虚一拜,服服帖帖表衷心道“仙人有疑惑尽管问,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都这样说了,裴子烨自然直接开口问“为何满城百姓上下说辞一致,都认定兵人铠甲的前身是一名逃兵”
“仙人莫怪,此事有隐情。”不同于先前的顾左右而言他,这次兴许是真急了,官员和盘托出,道“连云城本是一座小城,出了兵人铠甲这个由头,才引来不少外地人前来冒险,想缉拿兵人铠甲,除去祸患。可兵人铠甲虽障气缠身,却从未对我们做出任何不利的行为相反有他在,林子里原本存在的危险都一概清零,他是个好人,不是寻常障妖啊。数十年了,城中百姓都对兵人铠甲有感情了,想拦住那些对兵人铠甲喊打喊杀的外地仙人,可我们只是一介凡人,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我们只能将那兵人铠甲描绘得恐怖些、再恐怖些,以此威吓外地人。”
“”裴子烨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缘由,可细细一想,道理又说得通。他脸色变换数次,最后双掌扶额低声道“若是你的这些话能早说半个月,他也不至于”
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人均无比好奇,可面对裴子烨冷面煞神般的气势,半晌都没人敢问出口。最后还是官员小声问“仙人此次来连云城可是为了除障”官员又忍不住想为兵人铠甲辩解,“他从未害过人性命”
裴子烨打断道“不是为了除去他。这位兵人铠甲,生前与我们是旧相识。”
“”这句话就像是将一颗小石子扔入了平静的湖面,街道外一下子炸开了锅。十几年前兵人铠甲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树林中,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更没有人知晓他从前是谁,经历过什么事情,“旧相识”
“那兵人铠甲难道从前也是仙人可他身穿着将军才会穿的铠甲,他是因何而逝去的”
“他究竟为何会沦落至此”
外面有许多努力按捺住的交谈声,裴子烨道“你
们可曾听说过白羿”
话音落下,一片迷茫。
外面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洗耳恭听之状。
裴子烨道“佛狸”
“”还是一片迷茫。
裴子烨万万不想提起这个名讳,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好提及了,道“连摇光呢”
“这个我听说过”“我也听过。”“我小时候在话本里见过”“酒楼里说书的常说。”别说是成年人了,即便是凡人中的半大点儿小孩,也是从小就听着摇光仙尊的故事长大的。
众人一听这无比熟悉的三个字,顿时精神抖擞。
裴子烨道“兵人铠甲原名叫做白羿,是连摇光的发小。成年后,他们一人前去蓬莱仙岛修仙,另一人披甲为国抗战。”
只是听到这里,大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隐隐有些后知后觉。
提及时常在话本中被冠上“美貌”之名的摇光仙尊,众人第一想到的是抢夺鬼玉、横剑自刎、打开鬼门关等耸人听闻的宏伟事迹,寻常人做不出,更做不成。
可第一个想到的,
便是促使这位天才琴修走向疯癫灭亡结局的重大、且唯一导火索
母国破灭,亲友死绝。
这在后世人尽皆知。
那么白羿因何而死,似乎并不需要过多猜测,他是战死的。
唯有死前战至最后一刻,死后才会仍旧身披铠甲,恍惚游走于数年前沦陷于战乱的城池。
明明知晓了兵人铠甲的身世,可大家心里就像是揣上了一颗沉重的巨石,有些感性之人甚至还悄悄抹起了眼泪。他们知晓沦落至此,兵人铠甲也许是曾遇到过一些糟糕透顶的事情,他可能是谁家的参战少年郎,他也许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少年将军,他总归是参加过一场战役人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兵人铠甲的出身国度,竟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话本背景国家从前茶余饭后的笑谈突然间变得无比沉痛,说兵人铠甲是位逃兵更是恶语伤人,叫民众自责不已。
官员同情白羿,连叹息数声,问“仙人可知兵人白羿将军为何总是徘徊在护城河处,不敢进城门他是否有什么执念尚存,若是能够了却白羿将军的生前执念,吾等义不容辞”
“我只能猜测。”裴子烨开了口。
连星茗一直觉得白羿心存恐惧,亦或是憎恨,才迟迟不愿意跨过城门,但裴子烨并不这样认为。到底是武将出身,只有武将才能理解武将,当一场战事降临在头上的时候,血雨腥风穷凶极恶袭面而来,支撑他们抗战到底的从来都不是对敌人的恨,
而是身后的千门百户,是无数的弱小妇孺。
“若是我领兵打了一场败仗,城池沦陷,全城惨遭敌军屠城。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过河,不能面对本应该被护住的百姓,国破怎敢笑开颜他许是觉得对不起你们、没脸见你们吧。”
那官员听了,只觉得代入一下感觉到无比心酸。他毕竟不是当年蒙难的先祖,无
法替自己的先祖去体谅一位战败之将,许久后唤来亲从,声音压低“去唤醒他们,此举并非强制性,需好好解释一番看家家户户愿不愿意”
裴子烨只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知晓官员大概是冒出了什么主意,他没兴趣问。角落里的涂丙则是脸色惨白,神色动容。
萧柳担忧问“你身体不适”
涂丙摇头,缓慢说“我就是我就是太震撼了我没想到兵人铠甲因为这种原因不敢过城门。”这好像是他的三观盲区,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初次听闻只觉得好像漆黑的星空都被劈开了一大道裂缝,叫他整个人的三观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彻底颠覆了从前的认知。他缓了缓,倒吸一口凉气道“我从前只想建功立业,天天就指望着能打仗,好用最快的速度出人头地,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战争的代价,若我能成大事,这就代表着就代表着像你、像我,有好多家庭会破碎你说师父将我扔到连云城,让我寻白羿,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个道理”
萧柳“什么道理。”
涂丙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僵着脸喃喃说“和平来之不易,真正的大将军只为守护子民。至于那些想要掀起战乱的,那不叫大将军,那是侵略者。”
萧柳叹气道“你现在能明白也不迟。”正要再说话,裴子烨的嘲弄视线扫了过来,忍不住喷道“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裕和那老道连教导徒弟的方式都变了,竟然如此温和。算你运气好,你的那两位师兄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生生两个大苦瓜。”
“我的两位师兄”涂丙疑惑抬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讲。我师父说在我之前,只收过一名弟子。”
提及这个,萧柳显得非常兴奋,直接忽视了涂丙后半句话,道“你的两位师兄是蓬莱仙岛的仙长,与摇光仙尊呀我十分喜爱摇光仙尊,你听说过他吗你若是没有听说过,我可以同你细细说来我知道许多有关于他的传说。”
裴子烨道“不必提传说,你一人又不是没见过连摇光本人。”
“”客栈内死寂,落针可闻。
兴致冲冲持手的两名少年都不约而同一寸寸将视线挪过去,瞪着眼看着裴子烨,跟见了鬼似的。就连外头的官兵也暂时歇下有关于“白羿”的讨论,纷纷贴上外墙,竖起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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