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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让北辰谨来说,恐怕只是下个命令,完全不会费神和澜歌解释其中利害,更加不会提点澜歌。在能力所及之内,楚晋川不愿意让她受委屈。
澜歌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狐疑地看着楚晋川:“我为什么会……不舒服?”楚晋川什么时候能将自己的反应摸得这么清楚了?他们接触的时间又没有多长!
也就是说,楚晋川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除非是他的观察能力确实惊人地准确,否则就只有一种可能——楚晋川在月王府安插眼线了。
“别想太多。”楚晋川摆了摆手,“我不会害你,只是有些事情,作为王党成员,总会比别人多些便利。”
这算是间接承认澜歌的怀疑了。
澜歌深吸一口气,道:“让我离开东四坊的契机,你们最后确定是‘得罪权贵’了?定的是哪个权贵?”不是……北辰诺吧?
“确实是这个。”楚晋川赞赏道,“定下的人正是肃王北辰诺。”
北辰诺一向重视自己仁德的名声,澜歌若是“无心”冲撞了他的车架,众目睽睽之下,即使北辰诺丢了面子,也是绝无可能惩罚澜歌的。
澜歌嘴角抽了抽,就知道北辰谨深谙压榨剩余价值的真意,就连她这样的小卒子都要用出一石二鸟的效果来。
“这件事说来也巧,肃王殿下前几日设下家宴,宴请吾等,席间谈及流民近况,肃王殿下唏嘘之余,当场定下时间要来暗访。”楚晋川说笑间,眼神明亮,还带着点点恶作剧的光芒,“第一站,定的就是宣文巷。”
澜歌不由看呆了,楚晋川说的什么,都成了模糊背景中飘忽的背景音。
月光下的楚晋川沉稳不减,但因为眉眼间那种灵动的神韵,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不少,带着少年英姿和无边锐气。
楚晋川回想起当日肃王府中所谓“家宴”故作清雅的场景,回想起那矫作放肆的清河郡主,回想起陛下金口玉牙亲自下的承诺“绝不干涉济先婚姻大事”,再想想明日北辰诺将会遭遇什么,心中一口恶气就出了一半。
“时间不早了,澜歌姑娘你先随我回宣文巷,我派人护送你回月王府。”楚晋川没有注意澜歌的眼神,看了看月亮的方位,对澜歌道。
澜歌点点头,和楚晋川一起走下障栏,顿了顿,忍不住问道:“离了东四巷,我还见得到你吗?”
楚晋川愣了愣,随即微笑,伸手揉了揉澜歌的脑袋,柔声道:“自然是可以的。”
澜歌盯着楚晋川从自己脑袋上拿开的手,心中有些什么,在一点一点地破土而出,微弱,但并非不可以被感知。
这是楚晋川在清醒状态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主动碰她,澜歌有些拿不准楚晋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楚晋川并未解释自己这个动作的含义,带着澜歌穿过人影约绰的街道,很快就到了他位于宣文巷的府前。
在楚晋川的命令之下,很快就有一个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赶着一辆小马车从后门出来,一个三等护卫和一个没品级的护卫正一左一右坐在小马车两侧的车辕上。
澜歌很快就放弃纠结那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坐上了马车,回到月王府中。
府上的守卫都被春弦提点过了,确认了澜歌的身份之后,就给她放了行,澜歌快速往盎季小筑的方向而去。
回到盎季小筑,护明已经睡着了,像小牛犊一样壮实的身体歪歪扭扭地靠在床头,看得出他是在等人的半途中,困得受不住才沉入梦乡的。
澜歌怜惜地碰了碰护明的侧脸,稍微使力,为他换了个姿势在床上躺好,又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自己才去洗漱。
澜歌换了亵衣,吹熄了蜡烛,摸索着上了床,才把手搭上护明的肩膀,黑暗中,就见护明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饶是澜歌艺高人胆大也有些撑不住,惊叫了一声,连忙克制住往后退去的欲望,僵硬着身子用胳膊肘支撑着身子,也盯着护明的眼睛看了起来。
这小子是梦游呢,还是单纯要吓唬人呢?
澜歌等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也就能一点一点地看清,护明的瞳孔没有涣散——这小子在吓人!
澜歌瞪起眼睛,一巴掌就盖在了护明的胳膊上,没好气道:“又在折腾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点睡?”
护明也不去揉被澜歌攻击的地方,可怜巴巴道:“姐姐,北辰谨说我是野种。”
澜歌嘴角一抽:“你别乱说。”
北辰谨那种人,骄傲又冷酷,偏偏被教导得时刻不忘贵族腔调,哪怕他说的真的是这个意思,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地直说护明是“野种”。
护明闻言,更加委屈了,干脆将澜歌的胳膊抱在怀中,垂头丧气道:“北辰谨说他若能救出父亲母亲,我就要当众滴血认亲。”
澜歌心中咯噔一下,抓着护明就问:“只是让你滴血认亲?还是我和你都要?”
护明抿了抿嘴角,犹犹豫豫道:“呃……我,我和你,都要。”
澜歌顿时倒抽一口气,这可怎么办才好?虽说滴血认亲的错误概率还是很高的,但毕竟是流传了好几百年的认亲方法,总有它存在的理由。
青峦和明月根本就不是澜歌的生身父母,这万一在滴血认亲的时候,血液相融凝结了,那岂不就等于当面甩了澜歌一个耳光?
乱世之中,原先周朝定下来的那一套繁琐的礼乐体系早已崩溃瓦解,但最简单的几条道理却并未消亡,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根植在世人的骨血认知中。
其中一条,就是女子父母不详者,杀。
因为一旦女子父母不详,就说明母亲必定红杏出墙过。这绿油油的帽子不管放在哪个朝代,可都没有人愿意戴着啊,更何况是还在这个高度集权的父权时代。
作为如此耻辱印记存在的女子,必定是不能为家族所容纳的。而这样的女子,在这般残酷的世道中,恐怕自戕才是最好的下场了。
护明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他出生要比澜歌晚了整整八年,有些事情就是青峦也不敢这么早就告诉他,因此他只是隐约察觉一点澜歌和自己不一样,从未往深处想去。
饶是今日猝不及防之下被北辰谨套出不少心中秘密,但……护明眯着眼睛斜眼觑澜歌,心中盘算着如论如何都不能将今日北辰谨和他所说的话被澜歌知道了。
澜歌忧心忡忡地想着应对之策,再加上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月光逐渐隐没起来,屋内的昏黑难当,她也就没有注意护明那点不对劲。
也许是太累了,澜歌上一刻还记得自己正绞尽脑汁地想事情,下一刻再睁眼,却已经是天大亮了,身边本该是护明躺着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上面只带着非常少的余温,证明昨晚有人睡过,仅此而已。【1】 【6】 【6】 【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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