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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孟景春一进屋,便见屋中已是坐了另外两人,沈英抬眼看了看她,又看到她旁边的白存林,脸色淡淡:“坐罢。”
白存林瞧屋内这架势不由愣了愣,对面坐着的竟是宗亭,而另一人已是庞眉白发,以他的资历,实在认不出是哪位高人。
看那老先生的岁数,肯定不是孟景春舅舅辈的,难道……她舅舅是宗亭?!白存林被吓了一大跳,要真这般,孟景春在朝中的后台居然这样大,真是不能小觑。
他亦听闻宗亭被外放柳州一事,心道毕竟是重臣,犯了事竟也没有受重罚,先前入台狱闹得人尽皆知,末了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居然外放了事。
而且……竟然临走前还到沈英这里来赴宴!他不就因为沈英捅出了篓子才入的台狱吗?如今两人好似一点芥蒂也无,表面关系看似好得不得了。
白存林胡思乱想着,沈英已是开口同孟景春道:“这位是前大理寺卿朱大人。”
孟景春刚刚拿起来的筷子竟然啪地一声落到了地板上,她回过神连忙低头捡,却跟鬼附身一般怎么也捡不好。侍女俯身将那筷子拾起来,又重新递给她一双新筷子,低头退下了。
对面坐着的便是朱豫宁,这个断过无数案的前大理寺卿,便是朱豫宁。孟景春有些手抖,都不敢往桌案上放,只收在宽袖中紧紧攥成了拳。她有好些话想要问这朱大人,可这情境之下,她却是一句也问不得。
沈英面上淡淡,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与她疏远得很。孟景春当真已许久没见过他这样子,此时才顿悟到他其实没有变,他对外人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只是这些时候她与他走得太近,见过他笑脸愁脸,才忘了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孟景春不吭声,握起筷子便低头吃饭。朱豫宁却对白存林与她道:“听闻两位是今年的榜眼与探花郎?如今都在哪里做事?”
白存林作惶恐状回道:“晚辈白存林,现下在工部任职。”
孟景春脸色略灰:“晚辈……孟景春,大理寺评事……。”
“大理寺?”朱豫宁抚须淡笑,“在大理寺做一八品评事,委屈探花郎啦。”
孟景春头低着,没有回。
沈英看她这模样,心中已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朱豫宁恰在这个当口回京见旧友,今日撞到他府上,又恰逢宗亭前来道别,真是凑了一堆热闹。
她这样子,分明是想问却又碍于当下这情境没法开口。
沈英甚至有些后悔让她见到朱豫宁。气氛略是尴尬,宗亭开口同孟景春道:“朱大人是前辈,今日难得遇上一回,若没有讨教一二,日后兴许会遗憾罢?”
沈英看了他一眼,宗亭轻笑笑,低头轻抿了一口酒,无言。
既然宗亭已是替她开了这口,孟景春便想,那就讨教一二罢。
她定了定神,脸色沉着,不慌不忙问道:“朱大人任大理寺卿一职多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案子,必是对律法与人情有着旁人不能及的体会。晚辈斗胆想问一问,朱大人心中,法与情哪个更重?一个案子了结,对案中所谓的恶者施以惩罚,为的又是什么?”
沈英握着茶盏的手动也没有动。
朱豫宁倒是一副乐于同后生探讨一番的姿态,淡淡笑着:“人道法不容情,条条框框明晰生硬,似是没法妄动,但终究孤弱。若诸案评断,弃其中情委不顾,太过刻板亦是不行的。”
孟景春动了动嘴角,却没有说话。
朱豫宁接着道:“至于探花郎问的这惩罚意义何在,老夫早年间以为,惩恶是为了使世人明白作恶无好报的道理,而减少作恶。但后来见多了无意义的惩罚,仿佛很多案子最后判一个了结,只是为了了结而已——积在大理寺的案子少了一件,又有事主得了一个交代,只是如此而已。”
他稍顿:“探花郎年纪轻,老夫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老夫亦是从探花郎这个年纪过来,明白探花郎心中这份热忱。不光是探花郎如此——”他看了一眼宗亭,又看看沈英:“沈大人与宗大人亦曾是如此。”
孟景春心有些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好似很难缓过来。
沈英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使上了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晚辈,好像明白了一些。”
朱豫宁吃了口菜,淡笑了笑,缓缓道:“探花郎要知道,其实断案不只是法与情的权衡。在这之外,还有更不可说的力量。所谓评断,事实上亦没有那么容易的。”
沈英在一旁听着竟有些恍惚。朱豫宁也曾是他恩师,教过他许多为人为官的道理,可如今回想起来,均是在拿冰冷的水浇心而已。时日久了,竟麻木得察觉不到,默认一切即是如此,循着去做便是了。
孟景春不多说话,想来朱豫宁这样的老狐狸,即便直接开口问他,他也不会再提当年旧案。何况,他这一生经手过的案子千千万,又怎会记得手里判出去的一条人命。
她今日晚上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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