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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在海边,系密特眺望着那波涛汹涌的大海,所有这一切,显得那样熟悉,又看上去如此陌生。
回想着离别时的景象,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国王陛下的去世,系密特猜想他的欢送仪式,原本应该异常隆重和热闹才是。
不过,这并不是他所感兴趣的事情,对于系密特来说,只要有那些他所关心,并且关心着他的人前来为他送行,就已然满足了。
事实上,此刻他甚至不再奢望,自己的哥哥会出现在他的欢送仪式上。
或许是因为沙拉小姐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确实长大了,系密特越来越感觉到,哥哥在他心目之中,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看着这片毫无印象的海岸,系密特知道自己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他摊开地图寻找着,或许是在哪个三岔路口拐错了方向,但是从拜尔克到达这里如此漫长的路程,很难看出到底在哪里发生了错误。
和上一次前往南方不同,因为沿路之上众多魔法协会的高塔,被魔族所摧毁,魔法师们空有飞毯,也只能够进行短途的飞行。
从拜尔克飞到那几座靠近的卫城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想要一路前往南方,那是万万不能。
波索鲁大魔法师曾经建议系密特乘坐雷鸟,不过在系密特的眼里,雷鸟的速度显然远远比不上他驾驭光球在地面上飞奔。
此刻,系密特开始有些后悔,或许最近这段时间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令他变得过度自信,而过度自信,显然带来了错误的结果。
守在路边,系密特等候着马车通过。
原本他打算选择一个方向走下去,但是转念想到自己那快如闪电的奔行速度,系密特最终决定还是耐心等待为好。
令系密特感到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等多久,从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总共三辆马车,驾驭着马车的车夫衣服笔挺,头上带着皮质的大沿帽,为首的那辆马车油漆成醒目的明黄色。
副手座上的那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弩弓,那可不是用来吓唬人的玩意儿,而是士兵们配备的制式武器。
一眼看到这些飞奔而来的马车,系密特就已然知道,坐在里面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马车的主人,在这片土地上,恐怕能够称得上是大人物。
而对于这些大人物,系密特是再熟悉和了解不过。
径直走到路中间,系密特非常清楚,站在路边招手,像这样的马车根本就不会搭理。
系密特甚至知道,就算有人站在路中央,这样的马车,有的时候也会毫无顾忌地直接驶过,死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过,会这样做的人毕竟是少数,这倒并非是因为人命可贵,或者心存仁慈,而是死人会令赶路者感到晦气,而飞溅的鲜血,更有可能玷污他们珍贵漂亮的马车。
正如系密特所预料的那样,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过副手座上面的那个护卫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手握着弩弓,神情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你好,向你问个路,这条道路通向何方?哪边的城市离这里最近?大概有多远?最好是港口城市。”
系密特朝着车夫问道。
那个四处张望的护卫,此刻才将目光转向系密特,不过他的眼角仍旧不停地瞟向四周,彷佛道路两边躲藏着埋伏的暴徒一般。
突然间,从车窗伸出了一个脑袋,那是一张涂抹得异常苍白的面孔,下巴上粘着一颗黑痣,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装饰,这张苍白的面孔,看上去颇为苍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橱柜,一个系密特以往一向都感到讨厌的橱柜。
“很抱歉,妨碍了阁下的旅行,我是个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的迷路人,我仅仅只是想问个路而已。”
系密特用异常平淡的语气说道。
系密特的样子令那个人微微一愣,很少有人敢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更别说是小孩子。
不过,系密特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而且,从系密特眼神之中,那位马车的主人,隐约看到了一丝高傲和轻蔑。
系密特的样貌和气质,又无不证明他是个贵族,不过是贵族之中那部分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的异类。
“瓦克,他要去哪里?”马车的主人问道。
“大人,他只说想要前往最近的港口。”马车车夫回答道。
听到这样一说,那位马车的主人转过头来,朝着系密特说道:“前面就是瑟恩思,离这里顶多一个小时的路程,我正要回那里去,阁下是否愿意和我同行?”
系密特原本打算一口回绝,不过当他听到瑟恩思这个地名时微微一愣。
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却并不感到陌生,因为瑟恩思是那位年轻的西赛流伯爵的故乡。
那对年轻的夫妇,显然对于他们的故乡的景色充满了浓厚的感情,所以每次提到瑟恩思,总是会长篇大论详细描述一番。
既然是瑟恩思,那么眼前这个人应该认识西赛流伯爵和他的妻子,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系密特感到眼前这个人,并不像一开始看到的时候那样讨厌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系密特掏出了地图,他用手比着海岸线寻找着瑟恩思的位置,最终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他已然确信,离开拜尔克没有多远,他就已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马车里原本就已经坐着很多人,除了马车的主人,还有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以及一个看上去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男孩。
那两位少女面目清秀,不过却学着京城妇人打扮成流行的式样,挽着高高的发髻,原本应该是娇嫩透红的面孔,也涂抹得苍白。
那个男呵个胖墩,他的神情显得异常拘束,他的目光只有扫过系密特身上的时候,才隐约流露出一丝高傲。
“你是在逃亡还是在旅行?”
那个稍微大一些的少女突然问道,显然她看到系密特将地图从拜尔克一路翻找到瑟恩思。
“算是旅行吧。”系密特回答道。
“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四处旅行,倒是很不简单,你没看到这一路之上冷冷清清,如果是在以往,这个时候前来瑟恩思过冬的人,早已经络绎不绝。”
听到这里,系密特点了点头,从西赛流伯爵夫妻的身上,他早已经知道这座城市里面的每一个人,对于这里总是充满了感情。
“我所熟悉的一个住在这里的人,也总是这样说。”
系密特点了点头说道。
“喔?那个人是谁?或许我们认得。”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少女,一下子来了兴致。
她们在见到自己的叔叔邀请这个陌生的小男孩上马车的时候,就已然对这个和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充满了兴趣。
系密特是个贵族,她们自然感觉得出来,而系密特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原本令她们微微有些不满,但是当系密特掏出那份地图册的时候,她们就感到有些惊讶,同样从叔叔的眼神之中,也清清楚楚地显露出这一点。
对于地图的精细程度,两位少女并不了解,不过纸张的质地和印刷的程度,她们还能够分辨得出来。
这样一份地图,肯定价值不菲,原本应该被陈列在某个书房里,作为装饰和收藏,而不是像眼前这样当作普通地图来使用。
“西赛流伯爵,他曾经在货币兑换处供职。”系密特回答道。
那两位小姐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感觉,西赛流这个姓氏对她们来说,显得有些陌生。
瑟恩思虽然算不上一个很大的港口,不过因为美丽的景色和舒适的气候,吸引了许多贵族家族在那里定居,正因为如此,在别的地方已算得上颇为显赫的伯爵头衔,在瑟恩思却多如牛毛。
至于货币兑换处,虽然是一个油水丰厚的职位,不过也仅仅只是能够捞些外快而已,一般来说,供职在那种职位上的人,都没有什么远大前程。
不过,当那两位小姐的目光,无意之中扫过她们的叔叔的时候,她们发现叔叔的脸上充满惊诧的神情,而且惊诧很快又变成了谨慎。
“听说西赛流伯爵在京城之中,已然飞黄腾达。”
那位马车的主人试探着问道。
“好像没有啊!他大多数时间都闲着,虽然有一阵子受命帮办过军事物资的协调,曾经忙过那么一段时间”系密特耸了耸肩膀说道。
听到这样一说,那位马车的主人,已然确认眼前这个小孩绝不简单,事实上,他甚至猜测起这个小孩的身分来。
但是那个隐藏在他心底的猜测,实在太过惊人,正因为如此,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据我所知,西赛流伯爵因为圆满完成了这个使命,而获得了国王陛下亲口嘉奖。”那位马车主人连忙说道。
“这倒没有错,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更何况,陛下已然去世了。”系密特摇了摇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那位马车主人猛然间心头一动,他急急忙忙赶回瑟恩思,正是因为得到了国王陛下驾崩的消息,这个消锨通过教会的信使,直接从拜尔克传来,可以说外面的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能够知道这件事情的,肯定是大人物,而众多大人物之中,好像只有两个是小孩,一个便是名义上继承了王位的年幼王储,而另外一位,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奇迹之子
一个小时的路程,转眼间便已到达,但是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马车并没有进入城市,却停了下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只见一队骑兵由远而近迎了上来,那些骑兵穿着轻质锁甲,不过看上去却并不像是正规士兵。
只见为首的一个大胡子队长朝着马车走了过来,他弯下腰向马车主人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前面的道路被那些逃亡者给封死了吗?”马车主人冷冷地说道。
“是的,监察长大人,这些家伙直接在道路正中宿营,把道路堵塞得死死的,从瑟恩思出来的六条道路,除了最南面通往采石场的那条路,因为有严密把守,所以无法阻拦之外,其他的道路全都阻塞成这样。”
那个队长连忙回答道。
“看来,只能够从采石场那个方向走了。”那位马车的主人叹了口气说道。
“麻烦的是,那些逃亡者同样也在通往南边通道的路上设卡,他们就是想捣乱。”那个队长咬牙切齿着说道。
“捣乱?我明白了,他们是想要逼迫我们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不是指定了一个地方让他们落脚吗?”
那位监察长明知故问,事实上,他对于眼前的一切瞭若指掌,要不然,他也不必让保镖那样警惕。
他所说、所问的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为了让马车上的那位不速之客明白眼前的情况。
“那些该死的难民,想要寻求城里的庇护。”那位队长连忙说道。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系密特,自然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于那些逃亡者,他根本就不感到陌生,当初他从奥尔麦森林里面逃出来的时候,最先遇到的就是那些逃亡者。
那些逃亡者的遭遇令系密特感到同情,不过他同样也不曾忘记,他最初杀死的那三个人,就是试图抢劫他的逃亡者。
系密特更不曾忘记,当初他的哥哥,是如何驱使那些逃亡者洗劫了一座城镇,在那三天时间里面,他所看到的绝对是人世间最为凄凉的悲剧,在这场悲剧之中所显露出来的,是人性的黑暗和扭曲。
而此刻,系密特已然对这种人性的黑暗拥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他非常怀疑,在那些包围着城市的逃亡者之中,也包藏着某种祸心。
这些失去了一切的人,非常容易被煽动起来,这是系密特早已经见证过的事情。
当系密特一听说四周的道路全部被堵塞和封锁的时候,他已肯定在这群逃亡者之中,隐藏着别有用心的煽动者。
不过,当初他哥哥在前往京城的道路上的所作所为,同样也令系密特非常清楚,对付这些逃亡者的最好办法,就是反过来欺骗和煽动他们。
人类的天性之中就存在着盲从的因素,而最容易令人盲从的物件,除了利益便是强权。
“聚拢在这里的难民大概有多少人?”系密特淡然地问道。
“二十万左右,大致和城里的人数相当。”那位监察长回答道。
“这些难民以什么生存,他们自己带着食物吗?”系密特再一次问道。
“为了食物,这些难民曾经闹过一次,我们的市长因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所以下令给这些难民发放食物,我们甚至划了一块区域让他们居住,那是一道陡峭的山坡,原本是当年为了对付海盗而建造的要塞。”那位监察长忿忿不平地说道。
“那么为什么这些难民还不满足,那座要塞极为简陋,容易攻破?”系密特问道。
“不,那座要塞极为坚固,只是这些家伙贪生怕死,不想自己保护自己,而希望躲藏在瑟恩思的羽翼底下。
“另外一个原因,或许是这些难民之中,有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据我所知,在魔族进攻的时候,有一些不肖之徒,居然干起偷窃甚至是抢劫的勾当。
“在那座要塞之中,没有东西能够满足他们的贪婪欲望,而瑟恩思里面,却拥有着许多财富。”
那位监察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系密特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完全有可能发生,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人性贪婪地一面,远比人性善良的一面更加容易占上风。
更何况,用利益引诱,也远比善良的规劝要更具有煽动性,也更显得有效。
“城里的食物,是否足够养活如此众多的难民?”系密特问道。
“这件事情我们倒是从来没有担心过,瑟恩思虽然不出产粮食,不过从班加和蒙曼多,可以轻易地购买到整船的粮食,更何况渔船还能够给我们带来足够的食物。”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再一次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向前进发,马队骑兵在前面开道,不过他们的职责,是拆毁阻挡在道路前方的障碍物。
没有人站出来阻拦他们,因为阻挡在队伍前方的每一个人,都突然间变成了一具一动不动的雕塑。
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肌肉,几乎在一瞬之间失去了作用。
这些难民每一个都保持着片刻之前的姿态,那些不幸阻挡在道路中央的家伙,马上被当作是障碍物一起搬到了一旁。
所有这一切都是系密特施展的手段,这是他第一次施展那次沙漠之行所获得的能力。
这里所发生的变故,马上引起了那些难民们的注意,难民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手里甚至握着石块和树杈,更为精良的武器,是那些从附近的农场里面找到的农具。
不过,这些从难民转变成暴徒的家伙,并没有能够抵挡住系密特的力量,他们一个个被定在了那里。
马车一路无恙地进了城里,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煽动,无数难民拥挤到城门前,不过已然吃过苦头的他们,这一次倒不敢放肆。
因为他们知道,马车里面有一个魔法师,对于魔法师所拥有的神秘力量,这些难民仍旧感到敬畏和恐惧。
系密特并没有跟着马车一起进城,他飞身跳上了城墙,朝着四周张望起来。
瑟恩思是个背靠群山、面向大海的港口城市,系密特曾经听西赛流伯爵夫妻不只一次提到,山间和海面完全不同的两种景色。
四周的群山陡峭而又险峻,再配上满山重重叠叠的树木,确实美不胜收。
不过四周大多数山石,是脆弱的石灰岩质地,正是它们造就了瑟恩思闻名遐迩的美景,不过这些石灰岩,显然不是质量上乘的建筑材料。
看了一眼脚下的城墙,系密特非常怀疑,这些质地松软的城墙,是否能够抵挡得住魔族的攻击,至少他可以肯定,那些身材巨大体格硕壮的泰坦,绝对不是这样的城墙所能够阻挡。
想到这里,系密特突然间伸出食指,随着他手指划过,数百米之外尘土飞扬,飞溅而起的泥土和石块,砸得那些逃亡者四散奔逃。
沿着城墙,系密特画出一根巨大的黄瓜一般的东西,这条巨大的黄瓜,正好将瑟恩思并不临海的三面包裹了起来。
那些难民隐约感到,待在这个画出来的范围之内,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所以全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那块水晶方印,随着一道黯淡的蓝光投射在地面上,那被圈拢的所在,马上蒸腾起一道淡淡的土黄色的薄雾。
系密特并没有打算呆呆地站立在城墙顶上等候结果,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这样庞大的工程,需要花费多少小时才能够顺利完成?
从城墙顶上下来,瑟恩思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早已经恭候在那里。
此刻,那位和系密特同行的监察长显得颇为得意。
“阁下是否是系密特.塔特尼斯先生?”
站在众人最前列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老者,系密特猜想,这个人或许便是那位宽厚的市长大人。
对于这位市长,系密特多多少少抱有一丝好感,无论是懦弱也好,还是胆小也好,在眼前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尊重人命,足以证明这位市长是个好人。
“是的,阁下可以称呼我为系密特。”系密特说道。
但是显然底下围拢着的那些人并不打算直呼其名,事实上对系密特的称呼,颇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烦恼。
一般来说,称呼爵位是最为妥当的办法,但是这件事情,偏偏对系密特并非如此。
教会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件事情本身丝毫不比魔族入侵为之逊色,瑟恩思人自然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地方上的那些牧师和祭司们,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就召集信徒们,告知他们从今以后教廷再也不是教会最高的象征,丹摩尔的教会将通过自己的代理人和至高无上的父神直接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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