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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林如是站在浴室镜子前,对着镜子发呆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处理嘴唇上的那个伤口。被咬伤的地方又紫又肿,看起来非常明显。昨天林立天发现时,就夸张地讥笑她一定是贪嘴偷吃不该吃的东西才会被神惩罚遭天谴。
就连林维心看到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维心倒没有林如是想象的消沉。但也许她将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中。林如是几次想跟她畅言谈谈,但发生那件事后,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最该关心她的父母,却都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就连林维茵也不感兴趣地瞄她一眼而已,她也不担心,反正她的再生能力很强,只不过比较麻烦而已。倒是现在临要出门,面对着又紫又肿的伤口,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它真是突出又明显,完全破坏了她脸部线条轮廓的美感。
她想戴个口罩算了,但那显得欲盖弥彰,更引得别人的好奇。思考再三,她终于还是放弃,决定以原来的面目拋头露面。
“姐,你动作快一点好不好?我今天早上第一堂有课,必须早一点到学校”
林立天在浴室门外催魂。
林如是再往镜子看一眼,让出浴室给林立天。
在往“北大”的途中,果然有几个无聊的人盯着她的嘴看。她冲着那些人瞪了回去,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进了北大,她在电梯口的地方遇见宋志惠,宋志惠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忌讳,问说:“你的嘴唇怎么了?”
“被蚊子叮的,抓破了就变成这样。”林如是流利的回答。
宋志惠不疑有他。进了教室,唐婉萍和孙婷婷不知正在争执什么,看见她们进来,叫住她们说:“如是,志惠,你们来得正好。我”她停住口,盯着林如是问:“你的嘴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咬到了。”林如是换了另一种不同的回答。
宋志惠也似乎没注意到林如是话中的语病,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的。
“嘿,你们看看这杂志上写的!”唐婉萍手上拿着一本女性杂志。宋志惠将杂志接过去。
“爱情正是一种可逆反应。”标题上惊心动魄几个粗体字,底下写着:“在化学实验里,一种物质经过实验变化后,仍可还原为原来物质的,我们称之为‘可逆反应’。应用在爱情上,这种可逆反应是一种相对的情感,也就是两相情悦;一方动之,一方响应之,你侬我侬,同和泥中,热情烈如火。单相思完全是一种‘不可逆反应’,感情有去无回。新时代的女性不该再受制于传统女性对感情被动的包袱影响,而应该将感情付诸行动,勇敢表现自己的热情,让对方知道。唯有了解、贯彻爱情的可逆反应,才能掌握好爱情的化学式,成功地修得恋爱的学分。”
“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骗死人不要钱!”林如是凑和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
“我倒觉得这篇文章说得很有道理。”宋志惠说。
“就是有你们这种智商不高的人,这种无聊杂志才得以苟延残喘,浪费纸浆。”孙婷婷回头说:“还是林如是稍微有一点见地。”
“孙婷婷,你一辈子没谈过恋爱的人别说话!”唐婉萍驳斥她。
“安静,上课了!”班导师在前头大声喊。
重考生们全都安静下来。过了几分钟,宋志惠又开口说:“如是,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林如是的心思在月亮上漫游。
“我决定跟立天表白。”
林如是手臂一展,手上的笔掉落到地上。她捡起笔说:“你真的下定决心了?”语气显得不像之前那么鼓励。
“嗯。”宋志惠很有决心地点头。“你怎么了?你像很没精神的样子。”
林如是叹了一口气,告诉她维心的事,但也不知道哪里突然长出的心眼,瞒住了应觉非对她求爱的事。
“真有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办?”宋志惠听完后说。
“我也不知道,只能先劝她了。”
“你不打算告诉你爸妈吗?”
“那怎么行!我妈一定找到李克那里去,让李克和维心都难做人。我爸一定会管维心更紧,甚至把她关着也说不定。”
“不会吧?”
“你不知道。”林如是摇摇头。“我爸在大学教书,难免有一种知识分子的身段,觉得读书人以外的都没什么出息,士大夫的观念很重,更别提李克那种搞音乐在俱乐部里表演的伶官。我妈就更不用说,她才不管是谁喜欢谁,反正有人和她女儿纠缠不清就一定是居心不良、企图诱拐。她的标准比我爸更严苛,家世、学历、才华、‘钱途’一样不能缺。你知道她天天忙的就是那些没什么意义、无聊的社交圈里的琐碎,阶级观念比谁都重。”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妹妹这样沉迷下去!”
“也许她对李克只是一时迷恋,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林如是抱着希望说。
“你一直在说‘李克’、‘李克’的,到底是在说谁呀?”宋志惠忍不住问。她原以为林如是记错名字,但看样子又不像。
“就是尼克啦,李克是他的本名。”
“他告诉你他的真名?”宋志惠有些惊讶。
她仔细端详林如是。林如是奇怪地回看她。
“我想我有办法了。”她说:“尼克一定是对你有意,才会告诉你他的事,你可以跟他交往,让你妹妹死心。”
“你出这什么馊主意!”林如是不禁提高声音,附近有人回过头来抗议。
她压低声音说:“我跟李克只是朋友,再说,这种事根本行不通。”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这种事能用试的吗?那你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别的男生,为什么对立天这么死心眼?”
“好吧,算我说错。”宋志惠认错。“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自然有办法解的。”
“是啊,船到桥头自然直。”林如是也附合地说。
一整天她们不再提起这件事。上课、下课,不断有人问林如是的嘴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来问,她就有不同的回答,最后宋志惠怀疑了,她问:“你不是说被蚊子叮的、抓伤的吗?怎么又变成咬伤、撞到桌角、被蜜蜂螫的?”
“这样比较不会那么枯燥无聊啊!”林如是把垃圾隔着大西洋卷空丢入角落的垃圾桶,慢慢地收拾书包。
“你不像那么有创意的人。”宋志惠等她收好东西,一起下楼,走出大门。
“你是要直接跟我回家,还是要先回去冲洗打扮?”林如是倚着车站牌。
“北大”和明星大学的学生都在这里起乘转运,现在正是午后放学时间,放眼过去全是学生。
“我想还是先回去一趟。”
往宋志惠家方向的干线公共汽车来了,宋志惠跳上车后回头朝车下的林如是喊:“我大概八点半左右会到!”
车子开走了。林如是朝左右看了看,四处全是人,她怕碰上应觉非,穿过马路朝快餐店走去。一辆红色跑车很嚣张地刷过去,她心里一跳,跑车没有停,悬空的心才落下来。
她走进快餐店,也没点餐,直接就上二楼。绕了一圈看看没什么空位正想下楼时,看见她宝贝弟弟和一群同学合并坐了一张大桌子。林立天也看见她了。
“你还在这里混!”她走过去庆幸应觉非不在那些人当中。面对那些人态度自如,一点也不觉得生分。
“回去做什么!反正家里也没有人。”林立天难得在学校附近碰见林如是,拉她在身旁坐下。
那些人当中有一两个是林立天的高中的同学,也认识林如是,便说:“林姐,好久不见。你嘴巴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一看到她都特别注意到她脸上这项忌讳?林如是干脆开玩笑说:“跟小狈亲嘴被咬伤了,结果就变成这样。”
他们知道她在开玩笑,就没再多间。林如是转头对林立天说:“早点回去,今天有重要的事。”
“有什么重要的事?”
“别问那么多。记得,八点以前一定要到家。”她站起来,从林立天的盘中拿走一块炸鸡。“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聊吧!”
她走出快餐店,往明星大学走去,边走边啃炸鸡,过了一个红绿灯后,就把鸡啃光。
她舔掉手上的油渍,往身上随便擦了擦。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举止动作实在很不文雅?”林如是正朝花圃的小径走过去,陆晋平从另一边一条小径走过来,两个人正好面对面。“你的嘴唇怎么了?又紫又肿?”
他今天的穿著很年轻,白衬衫牛仔裤,手上拿着几本书,完全是一副大学研究生的模样。
“你是第n个问我这个无聊问题的人!”林如是不耐烦地说。
“的确,我这个问题是问得太多余了。”陆晋平微微一笑。“你嘴唇上的伤看也该知道定是某个热情的青年留下的记号。”
林如是心头吃了一惊。一整天大家都在好奇她唇上伤口的原因,没有人摸得到核心边缘,陆晋平竟然一眼就看出来。看来他八成是个危险的中年人。林如是警觉地看他一眼,眼里露出警戒的讯号。
“猜对了?”陆晋平仍然在微笑,温和得让人不提防。如果事情真如他猜测的那样是最好了。他本以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青橄榄,连恋爱也不会谈,但也许现在事情可以看得乐观一点。这样最好,他实在没多大的兴趣找枚青橄榄谈那种清纯又酸又涩的精神恋爱:他喜欢唇对唇、肌肤接触软香在抱的感觉。
“你不要乱猜,这是被蚊子叮了,抓破皮的缘故。”林如是否认他的猜测。陆晋平又笑了。林如是虽然否认,但他知道他猜对了。
“要回去了吗?我送你。”他聪明地转移话头,不让林如是觉得太尴尬。
“不用了,谢谢。”
“不必跟我客气,反正顺路。”
“我不是跟你客气,我只是还不想那么早回家。”
“你放学了不回家,令尊会担心。”
林如是听他提起她父亲,自然想起她做的那件驴事。加上陆晋平讲话文诌诌的,更让她觉得有些阴险,不太放心。
“喂,陆那个!”她差点喊出他的名字,便生生地将它吞回去。“你没告诉我爸我那个,我冒充明星大学学生的事吧?”
“冒充明星大学学生?”陆晋平神情显得不了解。
“别装了,你早知道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林如是生气的招认。“你明知道我是个高五生。”
“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跟我说过。”陆晋平在心里偷笑,这枚青橄榄看来还真单纯。
“好吧。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在心里笑我笨、白痴、智商不高。”这些都是林立天取笑她的话,她听惯了,当作名词在用而已,也不怎么认真探讨它的严重性,此时由她自己口中出来,跟背书一样流利。
“不!我怎么会笑你!”陆晋平忍住笑说:“你只要再多努力一点,一样能够考取明星大学。千万不可以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父母亲、兄弟姐妹都那么优秀,你也一定同样的优秀,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真会说话!”林如是赞叹一声,几乎被他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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