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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买的唐志摩之前已经挑好,付了帐就可以。但他莫名地又挑挑拣拣好久,买完书出来,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要不要吃过饭再回去?”唐志摩问。两人手上捧满了书籍。
易莎顺邹皱眉,有点犹豫。
“外面的饭吃久了,味觉都钝了。”她漫无目标的朝前方望了一眼。对面大学校园内,正如荼如火地展开援助第三世界贫穷地区的募款活动。
“那么回家去,我下厨做饭。”
“行吗?你晚上不是还要工作?”前方走来两个穿著义工制服的中年妇女。
“工作归工作,饭还是要吃的。”
“这样的话,那好吧!好久没吃你下厨做的饭──”中年妇女拦住易莎顺,易莎顺没去理她们,绕个身越过去。
她有钱,可是她没有捐出去的意思。
“女孩子这么没爱心!”后头传来尖酸的嘟嚷。
易莎顺猛一转身,唐志摩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听得她挑起怒眉冷冷设道:“别搞错了!并不是每个活在这个岛上的人都过着幸福快乐富足的生活。你们有甚么资格批评别人爱心少或多?”
“莎顺!”唐志摩过来阻止她,但他两手都是书,只得用身子挡着。
两个中年妇女脸色一僵,悻悻然的走开。
“甚么嘛!假清高!我自己每天就活在饥饿当中,你们为甚么不掏个五万、十万给我?”易莎顺咒骂道:“我最痛恨这些吃饱闲着,参加一些慈济义助活动,就自以为是救世主再世的老女人!”
“莎顺,别说了!她们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求善心切,何必那么计较,忍一下就过去了,退一步?炜铡!?br>
“退一步?炜眨俊奔蛑笔谴笮埃咨忱湫Φ溃骸澳阌忻挥邢牍艘徊绞峭说侥睦锶ィ渴峭说叫禄故谴蠛hィ俊?br>
“这”“那些人贫穷、没饭吃挨饿,的确是很可怜的没错,但那又不是我的罪过。怜悯心也有个限度,我有我自己的日子要过、自己的生活要负责,那两个女人凭甚么那样批评我?”
易莎顺的神态越凝越冷,本来就不算太好的心情,完全被那两个中年女人搞砸了。
“别再生气了,过去就算了。”唐志摩柔声相劝。
由这些事可以看出易莎顺的个性。即使对于世俗绝大多数人都认定的道德价值观,她也不见得完全苟同,她有她自己看待世间、判断事物的价值观。
迎面又走来两三个穿著义工背心制服的女郎。不过,感觉很不一样,很亮,很抢眼。
“唐先生!”那几个女郎看见唐志摩,用惊呼的语气跑过来。“你怎么也来了?我们是来参加爱心募款活动的。唐先生也是吗?”
几个女郎七嘴八舌,喳呼些没脑筋的话。易莎顺在一旁听得着实不耐烦,不过她相当沉得住气,没吭声。
“唐先生,很高兴这次能演出你编的戏剧,请你多照顾了。”其中一个相当漂亮清纯的女郎,对唐志摩热诚又殷勤地甜笑。
易莎顺忍不住好奇,对那女孩多打量了几眼。
那女孩长得高眺,不比她矮;五官非常细致,柳叶眉,樱桃嘴,尖尖的瓜子脸!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泻在肩上,韵味十足却又那般纯真无邪。
包令人意外的是,那女孩一副和她纯洁无邪的脸庞毫不搭调的丰满身材。
“唐先生,你可不能只对殿红偏心,也请你对我们多照顾了!”其它的女孩叽叽喳喳的。
易莎顺总算有些明白了,这些女郎就是所谓的“明星”──那种感觉上好像是遥不可及的发光体。
这种和常人落差一段距离的人,周身里着一层迷蒙的梦幻,总是比较容易令人憧憬!感觉不寻常。
奇怪的是,她身边就有两个散发着亿瓦光芒的明亮明星,她却没甚么深刻的感受。
“对不起!我必须赶回去工作,不能陪你们多聊了。”唐志摩说。
“唐先生,你还没为我们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呢!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是我的助手。对不起,失陪了,下次有空再聊。”
快步甩开那些女明星后,唐志摩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被这些人缠上,没完没了。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易莎顺看他松了口气的表情,随口问道。
“嗯,有一点。我不怎么习惯应付这种情况。”
“不习惯?”易莎顺有些怀疑。“志摩,你是吃这行饭的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不习惯?我看是怕麻烦吧?”
唐志摩微微一笑,没有否认。他说:“这个圈子的环境生态现实,人与人的接触好似都怀有目的;所谓的人缘就代表了你的身份价值。像刚刚那些女明星,在这个圈子里多得不可计数。幸运的,攀对了人,就像那个王殿红,也许就有此别人更多的成名机会。”
“你是说”
“我最近不是接了星野主演的那文件单元连续剧的编剧工作吗?那位王殿红也在里头饰演一个角色,是第二女主角,戏分满重的。推荐她的人是星野。”
“星野?”易莎顺猛然停下脚步。“为甚么?他为甚么?”
“我也不清楚。这不像是他的作风,但他的确这么做了。”
“哦。”易莎顺失魂了一会,问说:“她的演技好吗?”
“普通,可以说是差。”
唐志摩勉强腾出手打开车门,把书放进后车座,再从易莎顺手中接过书放进车中。
“那她是不是有甚么特别的才能,或者潜质?”易莎顺又问。
“没有。”利落的回答。
易莎顺默默坐上车,默默系上安全带。
“回去吧,我肚子真饿了。你桌上那些资料,是不是今晚就要整理好?”她转向窗外,撇开刚刚的话题。
她掏出烟,嘴叼着香烟,侧头看着夕阳,青涩不知愁的脸庞上,光影错溢,看起来竟有种忧郁。
唐志摩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触她的脸庞,轻轻夹走香烟。她一怔,愕然地回过头。
“你知道,我讨厌窄窄、小小、人很多的地方。看起来很热闹,其实荒凉得不得了。”她突然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我喜欢空旷的感觉,但老是住在半空中,难怪我一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我了解。”唐志摩轻拂易莎顺一眼。她的语无伦次代表她紊乱的心情。
“是吗?”易莎顺又将脸转向窗外。
她的心情就像是窗外那些高楼的霓虹,明亮的方式和世界的晨昏颠倒;不安定,而且踩不了实地的虚无飘浮。
在寄宿学校的日子,她常常带着这种心情盼望着柳星野的出现;但柳星野每每叫她的期盼落空。
那个男人真差劲,做了承诺,却始终不记得要去兑现。
奇怪,她现在怎么突然去想那些事──
“我讨厌做承诺的人,真要有那个心,做了就是,光是用嘴巴讲让人空欢快,又有甚么用?画个大饼在那里,想来也没多少真心在里头。”她看着窗外闪逝的流景喃喃说着。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唐志摩微微纳闷。
他撇过脸去,易莎顺的神情流露出许多寂寞。
那神情让他猛然一震。
可能吗?
“莎顺,你你真的”他吞吐犹豫,无法将话问得清楚明白。
易莎顺将脸转向他,昏暗的车中,但见她清彻分明的水瞳。她迎着唐志摩的目光,没有退缩,但她只是轻轻的说:“甚么叫上瘾?上瘾就是习惯。我喜欢那个低沉的嗓音,跟我朝夕相伴。但太渺茫了,我要有人爱我爱到死。”
这些话没有头绪结尾,显得扑朔迷离,像在打偈语;说话的眼中,也浮现着相同的迷惑。
唐志摩甩回头,用力按了两声喇叭,不愿做任何感情的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