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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白略带着酒意,然而他却十分清醒。
新郎棺是不该喝醉的,但他不。
想着今晚,身边多了个女人,从此将变成父母用来拴住他的绊脚石,他便觉得惆怅不已。
但为何喝了这么多酒的他,还是不会醉呢?来吃喜酒的人所喝的酒都比他还要少,为什么他们却是意识模糊,还得彼此搀扶才寻得着回家的路,而他一盅接一盅的将黄汤饮落肚腹,神智却清醒如斯。
好罢!这一刻终是来了,他非得去见他的新娘不可了,刘书自跨着沉重的脚步移向床边。那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正微垂着首,像个娇滴滴的陷洪那样地等着吞噬他。
书白今晚,是难得的自暴自弃。
他想也不想,一把便掀起了新娘子的盖头,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是个美丽的女人。
书白冷酷地想着,他父亲的眼光果然。不错,姚秋寻的确与姚夏磊一般,十分出色。
新娘子犹低垂着首,害羞的不敢凝望他。
书白轻佻的伸出手掌,抬起她的下巴。
秋寻一惊,红潮迅速晕染了她的脸颊,她被迫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直觉眼神会泄漏自个儿的心事,却又慌张的无路可躲,只得怔怔地看着站立于她身前,遮去大半光线的这个男子。
她的夫。
这个时候才发现,照片其实并不能真切的表达一个人的形象,就像眼前的刘书白,他眸中虽有酒意,却不时精光四射,逼人的气息叫人不由自主地退缩,但他却那么好看,那么沉稳,那么叫她倾心
眼前这真实的身形终与照片上模糊的人影完美的结合了起来,这个站在面前的刘书白竟让秋寻的心不可遏止的颤动着。
刘书白没察觉她的心思,只觉她眼神跳动得晶亮。
酒意忽而有些窜升,他不再保持沉默。
“你是姚秋寻?”
秋寻微微启唇,想要应答,却发现自个儿在他的凝视下,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便在此时,书白忽动手拿掉她的头饰,秋寻心口一紧,书白随手将东西往小几上一搁,又动手去解她的披肩,这一切的动作都是突如其来,秋寻几乎是措手不及地只能呆呆任他摆布,就在他将霞帔放好之后,又要来脱她红色的外衣时,秋寻想也不想,便双手往自个儿领口儿一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书白停下了手,他将眼神膘回秋寻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怎么了?”
他的声音十分冷淡,秋寻先是一愣,不由觉得有些怕,之前他把下人们遣走,不让他们帮忙更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心里虽然还在揣测,但她却已经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刘书白见状后退了一步,秋寻只觉得脑子乱哄哄,抬起手来便去解书白身上长袍的扣子。
“应该我我帮你换衣服”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书白先是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后突地冷冷一笑,便立于原地,看她服侍着自己,而很显然的,她并不擅长这类事,或者该说,紧张?
秋寻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她反倒有点羡慕起姐姐春凤来了,因为大姐夫醉得不省人事使得姐姐无须面对这么尴尬的一刻,反观自己,越紧张越不成事,一只扣子搅扭了半天仍打不开来,刘书白却从头到尾不发一语,逞是睇着她瞧,像是在欣赏她的窘状般,这使得秋寻益发不知所措了。
刘书白低头看着她的手在自己衣服上弄了半天,似乎察觉了她的窘迫。
“好了。”他突然一把抓住秋寻因紧张而变得冰凉不已的双手,那其中的温热立即包覆了秋寻手掌,秋寻一愣,怔怔地抬起头凝望着他。
美丽的女子教人心动,刘书白混着酒意看着她,一瞬间竟有种动情的错觉!
然而几乎是在下一秒,他便像触了电般地忽然将秋寻推了开,随即反过身子,一手覆在自己额前;突地笑了出声!“哈哈哈哈!荒唐!荒唐!刘书白!你疯了!”
秋寻愕然地望着这突来的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从刚刚她就觉得刘书白的表情不对劲,但她却将之解读为紧张,或者是他本人原本就生严肃,然而他这么一笑,把秋寻原本的猜想都搞乱了,他到底是喝醉?还是不开心?
刘书白旁若无人地笑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像忆起身后还有这么一位新娘子般地上住了笑,回过头来,见秋寻睁着眼,疑虑重重却又温和地看着自个儿,他心微微一恻,然脸上却还是没有表情。
“你梳洗梳洗,睡罢。”他走近她,一股脑儿就要坐下来,秋寻下意识忙站起身要让他一个位置,就在这时,刘书白竟看也不看她一眼,脱了鞋便往床铺里头一倒,呼呼大睡了起来。
秋寻愕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床上那个今后要与她一生共扶持的“伴侣”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娇艳如花的衣裳。突有一股微微的心酸,攀藤般涌上她的胸口,抬首凝向窗口处那对摆在桌上已燃尽的龙凤双烛,只见红红的腊泪攀在残余的烛身上,恰似今晚展尽了风华,却莫名被冷落的她。
*******
刘书白向来是习惯早起的,但他才动了动身子,便发现自己整个身子竟是矣谒的僵硬麻疼,想来是因为想与姚秋寻保持距离,才故意一直往床墙壁的方向挤,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
睁升眼撇头一看,很意外地,枕边空空如也。
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昨天不过是场梦,事实上没姚秋寻这个人,事实上也没成过亲这回事。
但他显然是太过天真了,因为才一掀开床幔,首先映人眼帘的,便是挂在墙壁上头的大红双喜字样,让他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什么叫丧气,书白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姚秋寻的身影,她显然不在房中,刘书白不再多想,起身更衣,才刚扣好扣子便有人敲门。
“谁?”他连头都没回,退自走到与内室相邻的书房里,利用晨间一点时间,反覆阅读一些书籍是他每天必做之事。
“送热水来的。”门外一声细细的女声,不像家中仆佣的口吻,刘书白拿起一卷未曾看完的书籍。“进来。”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很眼生的丫头端了盆热水走了进来,刘书白膘了她一眼,只见她将盆置于木架上头后,便走到刘书白书桌前头,恭恭敬敬他请了个安。
“姑爷早,我是阿思,是小姐的陪嫁丫环,您有事请尽量吩咐我。”
“嗯。”刘书白应了声,目光不曾离开书上头的文字。
“姑爷,趁着水还热,洗把脸吧!”阿思道。
一知道了。”刘书白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但还是没任何反应,这个举动叫阿思不免既疑惑又纳闷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少爷他怎么一句都不提秋寻小姐?还有,哪有人成亲第二天早上就捧着书本看的?太离谱了吧?!
“姑爷”阿思想试着提醒他。“小姐她”
刘书白看书时颇忌被人打断,阿思断断续续。支吾其词的样子更引起了他的不满。“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别打搅我看书。”
阿思闻言,当下便替秋寻委屈了起来,这个新姑爷怎么那么冷淡?!
“小姐说请您洗完脸后到大厅一块见老爷和夫人,顺便用早点。”
刘书白这才想起。成亲之后的隔天,总还是免不了一堆规矩,他是不愿去的,却又不能不去。
皱着眉头放下书本,他站起身来。“我知道了,就来,你先做事去吧!”
阿思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只好慢慢挪动脚步走出房外,边走还边回头,就在这极度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使得她才甫出房门,便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阿思!”秋寻急急煞住脚步,阿思愣然抽了一口气,抬头一看。
“小小姐!”
刘书由听见声音,下意识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转过头来,不由得停止了擦拭的动作。
秋寻已换下那身喜气的红色新娘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素雅的粉红色短祆与长裙,映照她皙白脸孔上的嫩红,黑色的秀发梳起了嫡雅的样式却不教她看来老气,反而显得青春而美貌。
她的确美丽,刘书白心想,但那又如何?
秋寻全然不知刘书白正望着她打量,她只抓着阿思,关怀地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撞到了你没有?”
阿思连忙摇摇头。“没事没事!都怪我走路没当心,撞到活该它疼的!”讲到这里,直觉向后膘了瞟眼,她压低了嗓音。“小姐,你来唤姑爷?”
秋寻闻言,先是顿了顿,才点了下头。
“没撞着哪儿就好,你先去忙吧。”
“小姐。”阿思十分担心;但秋寻却向她笑了笑,便退自走到房里头,阿思见状,也总不好再多话,只好识趣地将门带上。
刘书白见她走过来,便恢复了擦脸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你去哪里了?”
秋寻站在他身后,试图稳定心绪。“向爹娘请早安。”
“嗯。”刘书由应了声,将毛巾丢回热水盆里。“起得真早。”
秋寻见他离开洗脸台子,便走上前,替他将毛巾拧吧,挂回木架上头。“爹娘叫我来看看。看看你醒了没有一块儿去用早饭”她一边说,一边回头。这才发现刘书白一直盯视着自个儿,秋寻顿时觉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能无助地对他尴尬一笑“我们是不是该去大厅了?”
刘书白看着她,觉得非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不可,可是潜意识里,他又不太想这么快就和她划清界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明明是反对这桩婚姻,反对这个人的,却又莫名其妙地不想对她说出那些话。但是自由比较重要吧?他自个儿都管不好了,哪还能顾全得了别人呢?
秋寻看着他的眼,只觉他至少有一点是符合自己猜测,他的确高深莫测,教人摸不清心里在想什么听他出了声。
“我想,有些话该说清楚。”话甫出口,刘书白有些惊愕于自己“非说不可”的决心,竟远远胜过对面前这女子的同情。
“什么?”秋寻没想到他竟会“有话”想跟她说?是什么话?他的表情好严肃可
刘书白的表情比平常更加紧绷,他感觉自己像个判决犯人的法官,正要处决眼前这个犯人。
秋寻屏息望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让你了解一件事,这桩婚姻不是我要的。”刘书白刻意忽视着心中那一丝莫名的怜悯,冷硬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秋寻闻言,先是无法消化这事实的愣住,再者便是直觉的脱口而出。“什什么?”
刘书白清楚看见她惶惑的眼神。“这一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在非我所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我原本在学堂教书,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住所,但我爹却在结婚之前把我强行带回家里关着,什么都不做,只等着跟你成亲。”他声音语调始终平板,不肯透露内心的一丝动摇,但秋寻却明显变了脸色。
“这”秋寻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刘书白点点头。
“那”秋寻犹在迷惘。“那”
刘书白只得苦笑。语气里带着嘲讽。“若我‘革命’成功,你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秋寻全身僵直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与她拜过天地,昨晚还同睡一床的男子。
他不肯承认这桩婚姻,所以昨天晚上碰也不碰她?一个想法陡然在她心中掠过。“你不要我?”难道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只是公公婆婆不答应,所以才被胁迫要娶自个儿为妻么?!
刘书白似看透她心中想法,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用的理由此时此刻听起来不但像借口,而且还缺少说服力。
“不是我要不要你,而是我们在昨天之前,根本就还只是陌生人,毫不相识也没有见过面,两个素昧平生的男女却在一个晚上之内要同床共枕,你不觉得奇怪?没有丝毫不安?!”
这句话几乎是与秋寻原先所想的全部叠合在一起,但可知她花了多少时间告诉自己要信赖父兄的决定?她又用了多少心告诉自己,她未来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会如何的待她,她也会决心做个好妻子,但显然她是自作多情了!刘书自不但不需要,甚而还想抹杀她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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