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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云起床时,发现窗户边结上串串冰晶,晶莹剔透的冰珠,颗颗圆润,寒风吹过,枝桠间所剩不多的叶片随风飞舞,台湾山区的冬季出现阿尔卑斯山的美丽。
圈起棉被,她不想起床,蜷缩身子,下巴靠在膝盖问。
天亮了,昨夜没看见的景色全入了眼帘,小木屋前是一大片干枯草地,和几棵柳丁树,晚开的白花散播芳香。
再远一点,有池碧绿色湖水,放眼望去,蜿蜒小路在树林间隐约,满山红叶几乎落尽,秋的萧瑟、冬的凄寒缀满山谷,这里是世外桃源,一个和尘世喧嚣分隔的仙境。
门开,劭飏端热牛奶和面包进来。
“把东西吃掉,换好衣服到楼下等我。”
“是。”
他是不悦的,神情没了昨夜的轻松惬意,下完命令,他转身离开房间,殊云不敢多问,用最快的速度吃东西、盥洗更衣。不过,就算是尽了力,她的“迅速”有限。
下楼,没见著劭飏,她乖乖坐在客厅里等人,顺手,拿起桌上几份报纸翻阅,才看第一张,心脏猛地踉跄。
报纸上,辛苹哭诉劭飏始乱终弃,说他无情无义,有暴力倾向,甚而影射他有恋童癖,说他把一个国中中辍学生关在家里。
柄中中辍生是指她吗?天呐,这是从何说起,难怪安妮要反对自己待在他身旁,难怪他才送走了辛苹,马上带她逃离是非地,她真是替他惹了不少麻烦。
爸爸和慧姨会担心吧,幸好她已打过电话报平安,不然,他们会做出多少吓人想像。
再往下读,报上说经纪人和公司四处都联络不到劭飏,等联络到他,会召开记者会将所有的事交代清楚。
什么嘛,爱情这回事要怎么解释才解得清?何况那是多么私人的事,为什么他必须把自己的感觉“交代清楚”?这样的要求未免过分,这分钟,她又想游说劭飏离开复杂的演艺圈了。
稳住呼吸,平定增速心跳,她天天都告诫自己不准发病,这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不能啊她不允许疾病将时间缩短。
劭飏进屋,手里拿著简单工具,瞄一眼殊云手上的报纸,他不作反应。
“别当歌星了,好不好?”
她冲动,这辈子,第一次。
劭飏看她一眼,单纯的她单纯地把心思写在脸庞。
他知道,她心疼他的感受,说也怪,小女生的心疼居然教他心平气和,不再为报上的影射困扰。
“你并不喜欢被晾在人们面前对不对?每次你上萤光幕都满脸无奈,如果当歌星是为了证明实力,你已经做到了,不需要再留下,对不对?”她一劝再劝,真心要劝他离开是非。
深望她一眼,她常教他吃惊,她看得见他的无奈,了解他进演艺圈单为证明实力?为什么?她才多大?怎能一眼占出他的心意?
不语,他的心在翻覆。
不愉快吗?这是不能被讨论的话题吗?吸气,她想自己的表现是过度了,退回界线内,交浅不该言深,更换话题,她说:“你要去钓鱼?”
放下报纸,走到他身边,暂且把恼人报导放在一边。
“嗯。”略点头,他回应。
进厨房,翻出面粉,把剁碎的虾肉和成泥团。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他没回答,蹲下身,在塑胶袋中翻出炭火烤盘。
“你一大早就下山买东西?”殊云不介意他的冷淡,心情不佳的人有权利保持沉默。
“章伯伯买的。”他还是回了她的话,这让殊云喜出望外。
“章伯伯?是邻居?”
“他住在山脚下,平时他会来替我照顾房子庭园。”简单说过,他把木炭交到她手上,用动作表达她可以当一天跟屁虫。
接过木炭,明知不能太兴奋,殊云还是不由自主地让心跳失速,要命,怎么办呐?这么不能自我控制,想长寿,谈何容易?
苞在他身后,她只拿了一包小小木炭,劭飏双手提满东西,但他还是得在几个大步之后停下来等她。
她走路慢、说话慢、所有的动作都慢得让人心烦,他真想敲开她的脑干,检视她哪一条神经线没搭好。
每次追上他的脚步,她都会羞赧地说声抱歉,就这样,走走停停,明明是十分钟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到。
“对不起。”
又说对不起,她把这三个字当成家常便饭了。
“你的体能很差。”他开口说。
殊云发觉他的眉头不再紧皱,不恼了吗?殊云随之轻笑。
“从明天开始,每天绕湖跑三圈。”他说,殊云吓瞠双眼。
绕湖跑三圈?那会要她的命啊!
吓傻?她微张嘴的憨傻模样让他大笑,有这么恐怖吗?不爱动的新新人类,真是懒惰到家。
他笑,她也笑。把木炭放在湖边,她走近劭飏,轻轻握住他的大手心。
“我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圣诞节?”
“嗯,同一天。”
“想吃蛋糕?”他斜眼瞄她。
“不是,五天后我就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不再是未成年少女。”她认真说。
哦,他懂,她介意报纸上那句恋童癖,介意辛苹说她是中辍生。
笑而不答,劭飏纯熟地把饵勾上鱼钩,抛入池中,用几块石头压住钓竿,再用石头排出炉子,燃炭、引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殊云在旁边帮手,东忙西忙,忙得好不乐和。
待熊熊炉火燃起,劭飏发现殊云两颊沾满黑炭,莞尔,拉起她的手,走到池边,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沾过水,替她擦去脏污。
冷冷的冰水上颊,她缩了缩,他不说话,却用动作表达他把她的感受看入眼里。
脱下羽绒大衣,他亲手为她穿上,拉起拉链,才一秒钟,他的体温暖入她的心,笑开,甜得化不来的浓蜜映入眼底,瞬地,他的心跟著烘暖。
环住她的肩,领她到炉边,煨著火,火焰在墨黑的炭火间窜奔,是冬季,却有著春天的温情,悄悄地,爱情的春季来临,爱苗从土地间窜出芽、抽出茎。
“每年的圣诞节,我们会在家里布置一个圣诞老公公的家,火炉、圣诞树、檞寄生,圣诞树下面堆满礼物”深吸气,她喜欢隆冬里的圣诞气氛。“今年我们可不可以”
“不行。”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出口拒绝。
“真可惜。”殊云嘟起嘴。
“可惜什么?”
“我想在檞寄生下面吻你,是少女的初吻哦。”
推推她的头,乱七八糟的新人类、乱七八糟的怪念头。
一点点沮丧,一点点难过,不过,没关系,今年圣诞节虽没有圣诞老公公,却有他在身边,他是她收过最好的圣诞礼物。
“也对啦,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在哪里出现都不恰当。没关系的,我还是可以用圣诞歌声陪你过圣诞节。”搓搓手,轻亮的嗓音在山间回响。
雪花随风飘花鹿在奔跑圣诞老公公驾著美丽雪橇
经过了原野渡过了小桥跟著和平欢快歌声翩然地来到
一遍遍唱,一遍遍重复,在他面前,她爱上歌唱感觉。
笑弯的眉,笑弯的唇,笑弯的酒窝,笑暖的心花开朵朵。不自觉地,他也跟著她唱和。
叮叮当叮叮当铃声多响亮你看他不避风霜面容多么慈祥
叮叮当叮叮当铃声多响亮他给我们带来幸福大家喜洋洋
不是主动、非刻意,圣诞老人把礼物送到他们眼前,这份礼物名为爱情,是天地间许多年轻男女都向往的东西,没有条件为底、没有多余思虑,他们的心纯净,没有半丝半缕污垢,他们接纳包容了爱情,他们单单纯纯地享受这段甜美光阴。
他喜欢她,越来越甚,喜欢到想触触她的发、捏捏她的颊,喜欢到想拥她入怀,占据她的心灵,喜欢到没有檞寄生,也想吻她
快乐的殊云快乐地忘记,一个不经意,他们之间已走入第三个月的末期。
“啊!鱼上钩了!”
殊云尖叫一声,劭飏忙拉过鱼竿,收收放放,他用耐力和池底的鱼儿缠斗。
“是大鱼、是大鱼!”
殊云犯了忌讳,猛然跳上跳下用力拍手,突地,胸口一窒,她察觉不对劲,忙停下脚,缓慢坐到火炉边。
缓缓喘息,缓缓心惊,天!是今日吗?泪水滑下脸颊。
上帝,求求您,不要是今天,她不要在眼前和他分离,不要现在立即死去。骂她贪心吧,骂她可恨吧,她愿意把下一辈子和下下辈子的寿命拿来抵用,请给她多一点时间,留在他身边,她愿付出所有代价!
她不断祈求上苍,不断无声哀号,慢慢地,世界在她眼前隔出空间。
她看得见他,却听不见他,闻不到他,手伸不出去、触不到他。
她真的要死了?不要不要,她不要死,她要活著听他唱歌,活著在他身边分享喜乐。
慈祥的上帝啊,请再宠她一回,她不求未来、不求幸运,只求眼前,让她再多留几分钟,别教他再次面对死亡,一个江子月、一份孤寂,已经太过,她不想再掺一脚。
她好后悔,后悔总是替他惹麻烦,后悔她的自私将为他的生命加入苦难,她后悔了,后悔不该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
泪水翻滚,无言水珠滑出眼眶,颗颗串串。
逐渐地她发现自己又能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不断呼唤自己,她的手又能朝他伸去,又能触到他
松口气,她活下来了,上帝再次眷顾她,谢谢天,谢谢地,谢谢上帝怜悯。
劭飏提著活跳跳的大鱼跑到她眼前,却发现她泪流满面。凝气,他问:“怎么了?”
她说不出话,只是感动得泪流不止。太好了,她活下来了,她又度过一次难关!
“你心疼鱼?”他问。
殊云随便点了头,为自己的行为做交代。
二话不说,他把鱼提回池边,轻取下钩,放鱼回水里,才触到水,鱼迅速游开。
回身,替她拭去泪水,抛给她一张笑颜,他触触她的长发,为她把被风吹乱的黑发顺顺,那是极亲匿的动作。
不顾一切,她投入他的怀抱,圈住他的腰,不管了,不管他会不会生气,她只知道,她活了下来,活下来了啊!感谢天地,感谢上苍没在此刻收她回去!
“你想要我吻你,不管有没有檞寄生都可以?”他说的是自己的心意,却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反对。”死里逃生,殊云难得大方,走过界线,她再不保留心情。
“好吧,如你所愿。”
他亲亲她的额头,吻吻她的脸,他贴上她的唇,没有热烈,有的是温情,文文的细火燃上两人心间,细细地品味,品味属于他们的爱情
松开她,劭飏猛地想起,还要再过五天她才脱离未成年的少女期。假装没注意到她满面羞赧,假装他们之间很自然,假装檞寄生在他们头顶上,他们的行为不过是某种礼仪
弯身,他找事情分散注意力,他把鱼饵分成无数小团,交到殊云手心。
双手伸张,鱼饵撒入水中,不多久,饵香吸引了池底游鱼,一时间池面纷纷冒出无数张鱼嘴,开开合合,乐得殊云笑不拢嘴。
这天,他们没吃到烤鱼,反而吐了一大堆心事,殊云说了专情的父亲和慧姨,也说了苏伯伯对母亲的眷恋爱情,并倾诉她的惶恐与幸福。
劭飏说了自己的悲苦童年,和月月的轻狂年少,这场谈天让他们的心灵更亲近。
知道吗?殊云好快乐,因为他说,他为月月封闭的心情打开缝隙,一时间,他恍若见到久未露面的阳光,璀璨金黄的阳光啊,带来一线曙光,他觉得,生活不再厌倦得令人难以忍受。
殊云想这样做假设,假设他的人生因为她而有了新希望,这种归纳使她的幸福感加深加浓。
圈起他的手臂,倚著、靠著,她的温暖来自眼前跳动的橘色炉火,也来自他敞开心胸。
可是隐忧在她心底扩大,爱他、不爱他,被他喜欢、不被他喜欢,矛盾压在胸口,隐隐的痛、隐隐的烦忧,明天会如何?不晓得,她只能把握眼前,把握两人为数不多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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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炒得沸沸嚷嚷,全世界都在寻找失踪的谷劭飏。
大前天,报纸说辛苹得了忧郁症,不吃不睡,天天上医院看心理医生。
昨天说辛苹吞了安眠葯,又哭又闹吵著穿红衣红裤要上吊。
今天的新闻更劲爆,说辛苹闹自杀,因为她怀疑自己得了爱滋绝症,并指控劭飏是同性恋。于是,更多的八卦出笼,有人影射子健是劭飏的亲密爱人,有人点名曾经和他合作过的男人,所有的影艺头条都是谷劭飏的照片。
真要这样才行?
一段爱情值得女人拿自己的事业、一生去下赌注?万一输了呢?就算她的激烈手段逼他走了回头路,这样的感情是否勉强?
殊云不理解辛苹,再怎么说,总是曾经爱过,用恨来为感情划下句点,怎能算明智?
“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他是我哥哥,不是谷劭飏。”
“对不起,最近他常被认错,心情很糟糕。”
“对不起,对不起,我哥不是故意生你们的气。”
殊云弓著身,不断对几个年轻学生弯腰道歉。
已经走到门口的劭飏折回来,不由分说,拉起殊云离开小型书店。
“多事!”走出门口,他丢出批评。
劭飏说不做圣诞节布置,仍是带了她到书局买材料,只不过乡下地方,能买的东西有限,他们买了保丽龙、壁报纸、棉花、装饰金葱和剪刀、树诣等,他计画亲手为殊云动手做一棵圣诞树。
没料到,即便是乡下,认得谷劭飏的人还真不少,才付帐,就让眼尖店员的一声惊呼,引来几个正在购买东西的同学聚拢。
头戴鸭舌帽、太阳眼镜的劭飏满脸酷,不肯多说话,直身往店外头走。殊云不得不一面弯腰道歉,一面对大家解释错认。
劭飏的手握住她的,她的手很冰,小小脸颊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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