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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浪费点了。
于是在跑堂小二惋惜的摇头中、在满堂食客嫉妒的目送中,两人肚子胀胀、大摇大摆的走下楼去。
无痕这辈子还没像今天这么饱过,所以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一张小脸上又是新奇又是满足。
咦,原来吃饱的感觉还真不错呢!敝不得师兄宁愿被暴打一顿,也要吃了一身肉回来
商洛笑嘻嘻的转过头问她“怎样,好吃吧?”
她点头“好吃,就是太饱了些。”
“不用担心,我们下午还要玩好久,保证你很快就饿了!”他信心满满,领着她一路向前走。
穿过大街、路过小巷,两人越走越偏僻,房屋行人也越来越少,不多时,居然走到了城镇边缘。
无痕忽然觉得面前景物有些眼熟,不由得轻声疑问:“这不是醉意阁边上的湖吗?”
只不过现在醉意阁却是在湖的对面,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商洛点头笑道:“不错,这里是金陵有名的玄武湖,坐船观景再妙不过啦!”
无痕听了,放眼往湖上看去,果然觉得心底一畅。
湖水宽广透澈,在清风吹拂下泛起阵阵波纹,湖边栽种着株株高大垂柳,在风中摇曳生姿,那悠长的柳枝一直拖到水中,引来大群小鱼儿争相叼啄。
湖面上更有一艘艘游船缓慢行过,载着不少游人站在船头,衣袂飘然、谈笑风生。
无痕有些奇怪,怎么那日在醉意阁上并未觉得景色好看,现在却似乎处处美丽动人?
商洛看她脸上疑惑的神色,不由得低低一笑。
想她从前只顾提剑杀人,自然不知这天然景色风趣无穷,现在放下了心思来观赏,不惊讶才怪。
去湖边找了一艘游船,商洛便带着无痕登上甲板。
要是依照他从前的习惯,一定会单独包一艘船的,可是现在带着无痕却不同,他只想让她多接触一些人、多领略一些人情世故才好,自然不能只处于“两人世界”中。
在船头找了个位置站定,等待开船,不一会儿身后忽的一阵喧哗,转头一看,却是几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一窝蜂上船,挥扇谈笑,好不热闹嚣张。
商洛不由得讽刺的撇撇唇,脸上笑意有些不屑。
在他这种武功高强的人眼中,向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有朝一日金榜提名,也不过多个如席太守那样脑满肠肥的官罢了。
不一会儿,船老大一掌撑篙,游船便开始晃动前进。
无痕原本站在商洛身旁,保持着一些距离,可是船越行近湖心,她身子便靠得他越近,到最后几乎是偎在一起了,一只小手更是紧紧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松。
商洛感觉有些奇怪,便低头望着她,正好发现她一脸的苍白和紧张。
他连忙问:“怎么了?你你不会是晕船吧!”
怎么练武的人也会晕船吗?这个问题他倒是半点也没想过。
无痕不甚明白的摇摇头,回答“有点晕。”
她不知道是不是晕船?因为她自小住在山上,从来没坐过船。
商洛先是皱皱眉,然后又忍不住笑开,伸臂紧紧揽住她道:“不用害怕,晕船不会死的。”最多有点难受罢了。
她点点头,顺服的偎到他胸前。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类事,所以无痕并不晓得,青天白日下一对少年男女相依相偎,是大大不妥的举动。
而商洛向来性情放荡不羁,只要能抱着心爱之人,哪怕就是孔夫子、朱夫子站在他面前大骂,他大概也是无动于衷,不改行径吧。
但是,那些深受儒教礼数影响的书生们可就不依了。
只见那些个不断在深秋时节猛摇扇子,作风流潇洒状的书生们斜眼看着商洛和无痕,一边大叹人心不古,一边高喊世风日下。
无痕回过身,静静的瞧了他们一眼。
什么是人心不古?什么是世风日下?为什么他们一个劲盯着她说话呢?且还全是斜着眼睛、眉毛的。
而她这一回身,却让书生们呆了一呆。
可惜啊!怎么这不识廉耻的,竟是这样一个清秀出尘的女孩子?
原本他们满心以为,肯大白天跟男人出来晃的定是不正经的烟花女子,可看看她安宁淡然的面容,半点媚俗的影子也找不到嘛!
书生们的目光马上转而瞪向商洛,一个个在心底暗想,莫非是这富家子弟拐带了良家少女?
一个白袍书生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道:“世人俱说金陵城中多君子、少盗贼,可依小生看,这盗贼之辈却是处处可见哪!”
白袍书生一边大声说话一边瞥向商洛的背影,满脸愤慨,那模样像是恨不得马上把无痕拽过来,自己接收。
一旁的黄衫书生听后,马上接道:“不错不错,詹兄所言非虚,依小翟拼,岂止是处处可见,简直是近在眼前啊!”两人这么一起头,一大班书生马上跟着接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桑骂槐,好不热闹。
商洛站在船头,又好气又好笑的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打量了一遍。
盗贼?色狼?有没有搞错呀!他商大少爷长得这么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有哪一点像盗贼、色狼了?
随即灵光一闪,把书生们的简素长衫和自己身上华丽精致的衣袍对比一下,商洛总算得出了结论。
他们是在嫉妒!嫉妒他长得太俊、衣裳华贵、身边的姑娘太动人!
于是他很不肩的转过头,狠狠瞪了书生们一眼。
这一瞪却好像炸开了锅,书生们盯着他骂得更起劲,特别是那位一身白袍的詹兄,就差把手指点到他鼻子上了。
“真是丧尽天良啊!闭带民女还不够,居然还拐了个年纪这么小的!”
一个年纪最小的书生们不住偷眼瞥向无痕,为她打报不平。
“就是!此等败类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一个身材最瘦弱的书生瞪着商洛,心有馀而力不足,敢怒不敢诛。
商洛有生以来还没这么被人臭骂过,不由得冷笑一声,转过身直直朝着众书生踏上两步。
“臭小子,你们骂够了没有!”原本佳人在侧,他不想发脾气的,但,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怪就怪那几位仁兄出门大凶、流年不利吧!
可怜的白袍詹兄还浑然不知凶险已近,兀自口沫横飞骂得起劲“此等败坏风俗之事,吾等怎有骂够之时”
商洛对着他恶狠狠”笑,道:“很好,那你就下去骂个够吧!”
一抬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平平飞过“扑通”掉入河中,溅起水花无数。
“哇!救救救”清凉的湖水中,刚才还在高声骂人、现在却是高声呼救的白袍詹兄,像只母鸡一样拚命挥舞手臂,大口喝水。
船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书生都瞧住湖面,犹豫不决。
下水救人?可是没人会游泳啊!
袖手旁观?那可不是君子之道啊!
商洛咧咧嘴,露出满口白亮的牙齿,对着众书生阴阴一笑。
那模样极其邪恶、极其骇人。
书生们顿时缩在一堆,吓得说不出话来。
天哪!这恶少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光下化日之下踢人落水
他们不会武功也不会泅水,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年纪最小的书生哭丧着脸,已经快要吓得尿裤子。
无痕站在船头,看看水裹不住挣扎的詹兄,再看看船上不住发抖的书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呵呵,真好玩,旱鸭子!
笑声很轻、很细,可仍然清清楚楚传到了商洛耳中。
他马上满脸惊异的回过头,盯住她猛看。
没错没错!罢才的确是无痕在笑,
瞧啊,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呢!
商洛简直快要感动得痛哭流涕,冲着她大叫“哇!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听!再笑两下给我听好不好?”
苍天有眼,无痕终于越来越像个人了!
再笑两下?怎么笑?
无痕眨眨眼,却忘了刚才怎么会笑出声,只好一脸无辜的瞧着他,不作声。
商洛马上转过身,对着船上剩下的书生们拧笑两下。
书生们不禁个个打了个寒颤、脸色惨白
然后,商洛抬腿就踢
“扑通、扑通、扑通”
一连串的落水声和惊呼声即时响起,等他收起大脚站定,船上已经空空荡荡。
除了他自己和无痕外,所有人都被他踢到了水里,也包括在船头撑篙的可怜船老大
呃,那是他踢得太起劲,一时踢错!
商洛一踢完,马上就转身盯着无痕看,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是,这回她非但不笑,还微微皱起了眉。
瞧瞧他,再瞧满湖起伏挣扎的人头,无痕道:“这样不好。”
说完不等他回答,纤纤瘦瘦的身躯高高,踏着水波将湖中的书生们一个个扔上了船。
水花不断飞溅在船上,有些打湿了商洛的衣摆,可是他却没有退避半步,只是牢牢盯着她纵跃的身影,唇边漾出极开心、极感动的笑容,好像比方才听到她的笑声,还要开心。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她埋藏已久的心灵一角。
那就是善良。
若不是善良,木头一般的无痕怎会在意他人生死?
若不是善良,从小被训练成杀手的无痕,怎会迫不及待的出手救人?
看起来,他这回踢人可踢得太对了!
在他的哈哈大笑中,在船老大的气极大骂中,在书生们又恨又怕的瞪视中,商洛极度满意的与无痕离去,结束玄武湖半日游
回到小院落已是夜色浓重,待商洛回元宝庄,无痕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想着这一日的开心与轻松。
原来这世间有这么多好玩的事呢!她从前竟然一样都不晓得。
敝不得,山下住的人要比山上多得多。
敝不得,师兄会那么喜欢活泼娇美的纳兰姑娘。
可是,商洛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呢?三番两次的伸手搭救,还带着她到处吃喝游玩。
她好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啊!
无痕轻轻咬住唇,怔怔看着床幔上刺绣的小鱼、小鸟。
她懂的东西实在太少,所以也实在想不明白。
记得以后有时间,一定要问问他!
带着这个小小的疑问,无痕静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