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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她。
杀机就在司仪以隆重的语音宣布结果的刹那萌生的。
绝对没有理由让她得到“翡翠小姐”的冠军的!
当一轮密集的鼓声之后,司仪用他夸张、煽情、故作怀疑的口吻,读出“翡翠小姐”花落谁家之际,司星眼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要分开两片,各跳到耳膜那儿去了。
一九八七年度“翡翠小姐”冠军是
(司星眼!)
(司星眼!)
(司星眼!)
司星眼内心狂喊着:耶稣、上帝、阿拉、关帝公爷爷、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爷、保生大帝、妈祖娘娘、天主、圣母玛利亚,请叫司星眼,请叫出我的名字司星眼!
(就算不叫我的名字,也千万、万万、绝对不可以叫李艳艳!
(只要不叫李艳艳,就算不叫司星眼,也不十分打紧,只要)
只要每逢一大堆甚么记姐密姐选举,不管有没人在意开心,司仪总是隆重其事。夸张词的用抑扬顿挫、悭锵有力的语音,念出得奖者的名字,她每次都觉无聊荒谬,没料这次她身在其中,竟会那么地惴惴不安,那一阵密集的鼓声,就像是擂在她心上!
(真是火不烧到肉上便不如痛!)
射灯在乱晃乱照,谁也不知道灯光会在那一刹那间照在自己身上,也不知自己在电视机里现场直表情会是怎样,不管了,说甚么也得要笑,笑
这一刹好比千年。
司星眼只有两个企求:一是司仪叫出自己的名字。一切美梦就成了事实;二是祈求不要叫李艳艳的名字,否则噩梦就要开始。
司仪终于宣布冠军名字:
“冠军得主是一一李艳艳!”音乐声大起,像一个滔天大浪。
司星眼只觉一阵昏眩。
掌声。哨声与喝采声震耳欲聋。
由于她心中一直念着:司星眼、李艳艳这两个名字,以致司仪朗威出“李艳艳”的时候,她竟错觉以为是自己,向前走了两三步,忽然,她听到人们的笑声。
然后她才想起:“李艳艳”不是她的名字!
接着她看见李艳艳行了出来,一面用狐疑的眼光望着她,一面指着自己的胸脯,即是向司仪询问:到底是叫“李艳艳”还是“司星眼”?
司星眼立即知道自己弄错了。
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弄错了。
她走了三步,退了回来。
观众大乐,鼓掌声中,哗笑声尔此起彼落。
——当司仪朗声读出叫出击败佳丽而勇夺后冠的名字时,灯光和视线全集中在那人身上,可是那些曾怀无限无尽的希望与期待、一关一关咬紧牙关“打”上来的佳丽们呢?她们在全然的黑暗中退回幕后,回归沉寂,她们的感觉又是怎么想?司星眼也随着那些垂头丧气、或强颜欢笑的佳丽们,退回幕后。
她听见佳丽们在交头接耳。
“她还以为她得奖了呢!凭她嘿!”(笑)
“不过,像李艳艳都能得冠军,难怪早就有人说是内定的啦,这算甚么?这算摆布我们不成?”
“算啦,同人不同命,早就有娱情周刊说过,李艳艳跟上头新热得很,有力人士的大力支持哦,当然是借力得力啦,你妒嫉不了那么多的了!”(酸溜溜)
司星眼只知道一件事:李艳艳获奖之际,就是她出丑的时候。
她现在只有一个意念:
杀死李艳艳!
这么多年来,李艳艳一直是她命里的克星。
她是她中学时代的同学。
司星眼的家世背景,跟李艳艳相比,正是应合一句话:“天渊之别”
司星眼穷。父亲早逝,她在放学之后还要跟妈妈弟弟做塑料玩具来帮补家计。
李艳艳父亲极有钱有势,天天“宝士”代步,有佣人来接送学放学。
可是司星眼自小就很倔强。
她家境不好,就更加发愤读书。
她功课很好,成绩也名列前茅。
司星眼一向都不是“天才型”的人,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她特别用功念书。
在勤奋上,李艳艳却不如她。
可是李艳艳却很自在逍遥。
她几乎完全不必念书,最多最在期考前一天晚上,捧着课本“意思意思”一下,可是依然考得不错。她成绩虽然不及司星眼,可是总考在十名之内,而且,她读得轻松写意,一副“山高皇帝远”的样子,简直是“帝力于我何有哉”
相较之下,司星眼却要把自己的青春韶光,全关在家里苦读,真是学步难难,一寸山河一寸血,寸金难买寸光阴!
更不公平的是:学校的老师并没有因为司星眼的成绩斐然而特别疼她,却都对李艳艳另眼相看。
他们仿佛都认为:司星眼勤力博得好成绩,那是当然的!人穷再不用功,难道去当“鱼蛋妹”不成?而李艳艳不必费多大苦就能考到好成绩,人又漂亮可爱,‘既有势且有礼貌,这就难能可贵,简直是不世天才!
“人们总是宠爱天才。”
所以人人都喜爱李艳艳。
不只是老师,连同学们也如是。
他们跟着李艳艳,也不知是为了要和她好,还是可以常常到她那座华贵的别墅里玩;司星眼总是不去。
她不想去沾这个光。
李艳艳曾经约过她。
司星眼坚持不去。
“今天是我生日,”李艳艳哀求的样子有一种纤尊降的楚楚可怜;“你就来一下,好吗?”
司星眼在担心她没有一件见得场面的衣服。
李艳艳见她毫不动容,便说:“你不来也罢;今天得陪我逛逛书店好不好?”
李艳艳每句话都问人:“好不好?”谁忍心说得出:“不好”
——逛书店?这倒是可以的。
李艳艳跟司星眼没逛几家书店,便忽然转入一家侧店里,东挑西拣,拿司星眼身材比了又比,才叫售货员这套漂亮的衣裙包起来。
付了账后出了门,李艳艳才把这礼盒送给司星眼。
司星眼吓了一跳,坚不肯放。
“你要收的,”李艳艳说“你既不肯去我家,又又肯接受我的礼,甚么意思嘛你!”
司星眼百辞不得,只好说:“我去你家,礼,我还是不要了。”
“去我家还不接受我的礼?”李艳艳说罢,跟她摆摆了手就上车子,拜拜去了。
司星眼只好穿上这件华贵的彩衣?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个公主,在镜子里。
晚上,他去李艳艳的豪华别墅赴约,除了发现人人都是公主之外,还看见盛装的李艳艳,像一位仙子!
也许李艳艳那一次约她,并不是要使她难过。
可是她很难过。
原来那天是李艳艳的生日,她的父母特别为她安排盛大的舞会,到贺的人客很多。
虽然人多,李艳艳还是很注重她的来临,时时特别过来“照顾”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司星眼却怕给人“特别照顾”因为那会使她感觉到自己跟他们是“非我族类”
而且她看到李艳艳一家子乐也陶陶,父母和亲友对李艳艳的溺爱,就想到自己的“家贫百事哀”
更难过的是:李艳艳介绍有朋友中,其中两位是洋人。
这两个美国小伙子,对司星眼特别感到兴趣,不断的过来凑兴,和她搭讪。
糟的是司星眼的英语会话劣极,这跟她英文考试成绩,绝对是两回事:她会读能写,能记单字能深字,就是少有机会与人交谈。
她一急,就更加说不出来,而且还有几句答错了。
错得离谱。
那对洋人兄弟终于搞清楚司星眼的英语能力,尽笑得明目张胆。
司星眼自尊心在淌血。
李艳艳也不高兴。
她用流利的英语反挫他们:“梦妮说的不成,但写得比你们还好。我不认为这有甚么可笑的,倒是你们住在中国人的地方那么久,中国话都说不来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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