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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拂袖一挥,匕首眼看要远远划过,忽似受力一坠,正好落在他袖中。

    “游老二”停步冷森森地道:“疯老儿,你找死么?”

    那老汉来到切近定身,傻愣愣地一笑,道:“老夫纵然自己找死,可也死不了,五里亭十数幢房舍连绵大火,都没有将我给烧死呢!”

    俞佑亮闻及“五里亭”三字,心头重重一震,暗道:“年前我辞别恩师禅宗,自西域赶回五里亭时,家园已被祝融烧成一片灰烬,这老汉提到未被五里亭大火烧死,难道家中出事那一晚,他就在现场么?果如此,他又是何许人?”

    想到此地,心中那股奇异的预感又升了上来,他几乎能够肯定,这老汉一身必然关系着一件巨大秘密。

    而那秘密怎会与自家牵上关连,则又令人无法解释?

    那老汉复道:“匕首尖端有血,相好的你瞧到了没有?”

    “游老二”冷笑道:“匕首上有血又怎么?”

    那老汉高声吼道:“有血之处必有火!火!火!喂,你不去救火么?”

    旁立的俞佑亮与游桓一怔“游老二”道:“老儿你说话颠三倒四,敢是疯病发作了。”

    老汉闻言并不动怒,嘻嘻笑道:“你说得不错,老夫怕是疯了,否则怎会找你去救火?五里亭那场大火分明是你纵放的,你是火首,而老夫竟要寻你去救火,嘿嘿,我不是疯了是什么?”

    “游老二”阴yīn道:“你若再胡说下去,老夫可不管你疯是没疯,也要设法使你闭上嘴巴了!”

    那老汉道:“老夫嘴巴绝对闭不得的,半天不说话就比死还要难过,你要使我闭口,老夫跟你拚了。”

    他大吼一声,忽然对着“游老二”猛冲过去。

    “游老二”见对方整个身躯直撞过来,来势凶猛异常,他几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当下连忙侧身一让。

    紧接着他挥袖露匕,短匕寒光一闪,那老汉一声闷哼,踉跄跌出丈许,雪地上淌下一长串滴滴鲜血!

    红白交映之下,格外显得耀目。

    游桓惊呼道:“爹爹,你真的把他杀了?”

    游老二寒声道:“桓儿站开一旁,莫要多言!”

    游桓岂敢违抗父命,垂手立开一侧。

    两同守城禁卒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其中一人冲口喝道:“吠!老头子你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辖下的京师杀人,既然杀人便得偿命,咱家可得拿你交差”

    话犹未完,斗然眼关人影一闪,他犹弄不清怎么回事,但觉志堂穴上一麻“砰”地倒在地上。

    另一禁卒拔腿狂奔,一边喊道:“来人哪!东安门飞贼杀人”

    方喊了这么一句,立吃“游老二”虚空一指点中后背穴道,倒地不省人事。

    俞佑亮不知如何甚关切那老汉的生死,举步向倒在地上的老走去,伸手一摸脉门,却发觉老汉的脉膊犹在跳动。

    “游老二”阴笑道:“老头儿你还要装么?老夫的匕首压根儿连你的肌肤都没有碰到,你站起来吧”

    那老汉懒洋洋立将起来,道:“我倒不是赖着不肯起来,实在是因为躺在雪地困上一觉着实舒服极了,嗳,说来数去,老夫倒有几个夜晚没好好睡过觉了。”

    边说边伸手入怀,拉起一只野兔来,那野兔全身染满血渍,颈间划过一道二尺长的剑痕。

    鲜血依旧不断自颈间伤口泊泊涌出,显而易见,老汉怀里的那只野兔是被“游老二”的匕首所伤。

    老汉松手将死免丢掉,酸不溜机地,骂道:“一顿晚餐报废掉了,老鬼,待会儿若不赔我一只肥免,瞧我把你的脑袋瓜子砸进肚里去!”

    “游老二”冷笑不语,老汉猛可一个跨身,抬起一掌劈出。

    “游老二”略为旋转过半身,屈肘代掌,手肘恰好封住老汉的掌势,老汉破口骂得一声,再度跨出一大步,向对方直撞过去,谁知他身形方动“游老二”左右双掌齐至,迫得他只好退回原位。

    老汉悻悻道:“老家伙!我跟你拚了!”

    双拳一抡,突然疯也似的抢攻起来,只见他身形如电,仿佛在霎那间化幻成了千百个人一般。

    俞佑亮见老汉足步轻浮,发拳无力,虽然一味抢身快攻,却毛手毛脚完全不成章法

    奇怪的是“游老二”一连揎出五掌,一掌比一掌凌厉却始终无法攻进对方那漫无章法的拳脚中去。

    “游老二”目中杀机突露,沉掌改拂为抓,他出手模糊,方位不定,老汉只好出掌相迎“拍”地一响,他的掌力居然不能阻住“游老二”的拿抓之势,旁观的俞佑亮但觉眼前一花,老汉已吃“游老二”抓住了手腕!

    老汉暴跳道:“老家伙,你使的是什么邪法?”

    “游老二”道:“只怪你见识太差,要死也得做个冤死鬼了!”

    言歇手上五指一扣,老汉陡然怪叫一声,敢情他的腕臂被对方捏得酸麻无比,阵阵剧痛直透心扉。

    俞佑亮一听那“游老二”竟有杀害老汉之意,心中一急,正待抽身相救,就在此刻那老汉另一掌忽然一圈一晃,右手腕如游鱼一般一滑而出,不知怎地竟滑脱了“游老二”的掌指。

    “游老二”怒喝道:“老头,你手底下倒不含糊,但老夫仍然可以在十招之内取你性命,你信不是信?”

    老汉嘻嘻笑道:“老夫深信不疑,只是仍须试过以后才知分晓。”

    “游老二”怒气勃发,手势一抓一拉,老汉登时被他掌上潜劲拉到身边,蓦然间一股寒风快如电光火石朝“游老二”右肋要害袭到“游老二”反应何等灵敏,疾然收手一闪。

    他身形继之滴溜溜一转,蹬过那道致命的掌劲,打从那人劲后绕过,端端立在俞佑亮面前。

    “游老二”寒声道:“小哥你是什么意思?准备出手帮这个糟老头么?”

    俞佑亮道:“在下与这位老先生全无关系渊源,他的生死俞某可谓漠然不关于心,只是他很可能和五里亭那件案子有关,焉能让你轻易给杀了。”

    “游老二”正待开口,那老汉已自冲着俞佑亮怒吼道:“小子,谁要你逞强插手来看?老夫眼看数个照面内便可以把那老家伙击败,你凭什么伸手替他解围?”

    俞佑亮被数落得啼笑皆非,适才那老汉分明已落居下风,动辄有杀身之祸,是以自己才出掌迫使“游老二”收手退下,不过老汉不领此情也罢,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他痛骂一顿,俞佑亮一时也懒得与他分辩。

    那老汉又无头无脑咒骂了数声,却没有人听清他到底在咒些什么?

    老汉咒罢,复朝“游老二”道:“老家伙我问你,你那一身踏雪无痕的轻功可是在落英塔学到的?”

    “游老二”眼色阴睛不定,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老汉默然,半晌喃喃自语道:“陆平陆平你若以为一手可以瞒尽天下人耳目,那就大错特错了”

    俞佑亮瞿然一惊,忖道:“陆平?他说谁是陆叔叔?”

    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寒风,只因那陆平乃俞佑亮的至亲表叔,在俞佑亮父母生前,与俞家过从甚密,自俞家惨遭横祸之后,俞佑亮自西域赶回,即未再见到他这个陆叔叔。

    而眼下那老汉竟在半疯半颠的自言自语中,提到陆平的名字,怎不令俞佑亮大为惊诧,心中一阵迷乱。

    “游老二”目中立刻露出腾腾杀机,道:“老头你疯病又发作了不成?”

    老汉道:“老夫正常得很,谁敢说我发疯了?”

    他怪目一翻,喃喃复道:“老夫没发疯,倒是陆平也许真的发疯了”

    老汉口口声声辩称自己没有发疯,反使变在场诸人生出一种感觉,认为他神智果然有些不正常。

    “游老二”阴哼一声,单掌运气而聚,徐徐抬起,一旁的俞佑亮无意瞥见“游老二”的可怕眼色,为之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这一忽,城头忽地人影一闪,一人有似鬼魅般踪落地上,冷冷道:“陆平,陆平在哪里?”

    诸人心中一阵狂跳,举目一望,只见来人年约七旬,身上鸠衣百结,却十分清洁朴素,赫然是那丐帮帮主云龙翁!

    云龙翁眼望老汉道:“是你提到陆平名字的么?然则你竟知道陆平现下的行踪?”

    老汉咧嘴一笑,道:“那陆平么?嘿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龙翁露出迷惑之色,视线扫过俞佑亮及游桓,最后落到“游老二”身上,口中微噫了一声。

    “游老二”冲着云龙翁略一抱拳,道:“阁下可是丐帮龙头,游某久仰了。”

    云龙翁还以一礼,道:“老朽眼拙,足下”

    “游老二”道:“老夫游江汉。”

    云龙翁道:“哦,原来河洛游二庄主,这位青年英雄敢情就是令郎?”

    说着伸手一指游桓“游老二”道:“正是犬子,桓儿,快来见过云龙前辈。”

    游桓上前哈腰一揖,云龙翁抚髯笑道:“不必多礼了,故人有后,足慰老怀,哈!哈!”

    “游老二”微怔,道:“故人?阁下弦外之音是什么?”

    云龙翁道:“游江汉乃老夫多年老友,故人一语自然指他而言。”

    “游老二”膛目结舌,半晌不能作声。

    云龙聚续道:“你假冒游老二委实已相像到使人无法辩认真伪的地步,可惜你不知游老二曾见过老夫之面多次,方才老夫一现身,你便露出生疏之状,口道:‘久仰’,哈哈,那有老朋友见面,还要如此客套,道称‘久仰’的?”

    “游老二”眼色一阴,道:“云龙翁大侠,你是在说笑了。”

    游桓呐呐道:“前辈你说他他不是我的父亲?”

    云龙翁点点头“游老二”厉声道:“桓儿,你竟也相信这乞丐头儿的鬼扯么?如果你敢多口.咱们父子之情从此立绝”

    游桓一向对他的父亲甚为敬畏,此刻听其父口气凌厉,不禁露出惶恐之色,心中所生的疑念,早就抛开得一干二净。

    “游老二”道:“云龙翁大侠若没有其他指教,老夫走了。”

    云龙翁道:“你走到哪里?”

    “游老二”道:“自然是回到河洛游家庄,来日阁下路过河洛时,务请驾临敝庄盘桓数日,游某掬诚欢迎之至。”

    俞佑亮暗叹道:“此人的假面目已被揭破,居然犹能以游家庄庄主自居说出这话,心机之深绝不在俞肇山之下,不知他冒充游老二的目为何?”

    云龙翁未作任何表示“游老二”偕同游桓拍马便走。

    那老汉大吼道:“你别走!老夫的免子被你宰了,晚餐还没有着落哩!”

    拔足飞身欲追,云龙翁道:“卢野老,让他们走罢。”

    老汉足下一顿,道:“你,你,怎知老夫的浑名?”

    他未待云龙翁回答,忽又大叫道:“管你什么云龙云虎,你若要拦我,老夫连你也一并算上了!”

    说话间“游老二”及游桓同骑一马,踏雪已经走远了,老汉心中一急,匆匆拔身追赶而去

    在泷头河畔,苏白风等人正眼睁睁望着那不知名的锦衣老者与南荒五邪叟夹持赵嘉玲,坐在皮舟上顺流而下,一筹莫展。

    这时,河湾草丛中传来一阵“咿唔”之声,大禅宗举步上前,自乱草堆中提起一个庄家汉来。

    老妪道:“小女孩,你的老爹怎会被点住穴道,弃置在草篁里?”

    小玉怯怯地道:“我不是说过,今儿一早有两老人路过河口,把隔邻的暖姐和我老爹掳去了么,那邪里怪气的老人,先动手杀了暖姐姐,又藏起我的老爹,强迫我听他的吩咐到城里去找老婆你到船上来”

    她惊恐过度,嗫嚅说不下去。

    那庄家汉面上余悸犹存,道:“小玉,你没事么?”

    小玉点点头,道:“刚刚那只船上着火了,幸亏这位老老仙长抱着我上到岸来,否则恐怕老爹你再也瞧不到小玉了。”

    那庄家汉屈膝跪了下去,朝大禅宗打恭作揖,千谢万谢。大禅宗一挥袖,庄家汉身子登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了起来。

    庄家汉呐呐道:“敢情你老是方方外神仙?”

    大禅宗微笑不语,道:“现在没事了,带着你的女儿回去吧,最好将田地尽快变卖了,迁移到其他地方去,以免有不测之事发生。”

    庄家汉唯诺,牵着小女孩的小手蹒跚离去。

    苏白风眼望他们父女俩走远,咬牙切齿道:“那南荒五邪叟居然向无辜的村民开刀,简直是罪不容赦了。”

    老妪道:“依老身观之,南荒五邪叟虽然恶名昭著,但并非此事的主脑人物,另一名身穿锦袍的不知名老者,白风你瞧过他的面容,可曾想出此人来历?”

    苏白风道:“下佣想不出。”

    大禅宗道:“那人的来历,老衲倒是略知一二。”

    苏白风诧道:“但是老前辈你连见都未见过那老者之面,又怎生知晓”

    大禅宗打断道:“老衲这不是见到了。”

    放眼烟波迷朦的江上,皮舟显得甚为渺小,舟上之人亦只成为一小团黑影,漫说面目无法瞧得真切,即使连人影都无法分辩出来,大禅宗居然能在这等距离下,瞧清那坐在舟上的锦袍老者之容貌,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了。

    苏白风颇感迷惑,不知不觉形之于神情之外。

    大禅宗微笑道:“禅门有一种调元功夫,功聚双目之后,毋论远近都可以瞧得异常清晰,故以那艘皮舟离岸虽远,舟上诸人的举止动态一如咫尺近处,完全落在老衲眼里。”

    苏白风这才恍然醒悟,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此刻皮舟仍在波心旋荡,大禅宗睁目瞧了一会,朝老妪道:“舟上有一位年轻女施主,想来即是令媛?”

    老妪道:“正是小女嘉玲,大师可曾瞧见了什么?”

    大禅宗道:“令媛斜倚舟中,未见有何动静,许是穴道为人所制,皮舟两侧则坐着南荒五邪叟及那锦衣老者。”

    语声一顿,复道:“五邪叟和锦衣老者分别掣起了木桨,瑶橹驶离江心,咦,船头突然掉转过来,逆流往上游驶去了。”

    苏白风奇道:“方才皮舟是顺流驰向下游么?怎么又突然改变方向了?”

    大禅宗道:“据老衲所知,此河上游不远处有一道峡口,唤做子午峡,此峡滩多水急,鱼鳌都不能游,轻舟使过,稍一不慎即有舟仰人翻之危。”

    苏白风道:“老前辈对该峡地势十分明了么?”

    大禅宗道:“数年前老衲陆行经过该处,那道峡口约摸有十里长,山水迁曲,两岸高山叠峦,非至日中夜半,不见日月,故名曰子午峡。”

    说到这里一停,续道:“子午峡地势既险,大雾终日弥漫,一进入峡口便人舟难辩,恍若进入太虚幻境,他俩竟宁愿滔险,乘夜驾舟入峡,倒不知是否为了要摆脱我们之故?”

    老妪及苏白风闻及子午峡之险,齐然露出仓皇焦虑之色。

    老妪急急道:“白风,咱们沿岸快追,如果让皮舟离开视线之外,再搜寻起来只怕便难之又难了”

    言下转首目注大禅宗,欲言故止。

    大禅宗心知对方有向自己求助之意,却难以启齿,他展颇微微一笑,甚是慈熙和霭,令人感觉到十分容易亲近,且大有潇洒出尘的神范。

    他弗疾弗徐道:“老衲左右无事,便随两位施主一行,瞧瞧有无方法救赵姑娘脱离魔掌。”

    老妪大喜叙礼谢过,当下三人相继振身沿河追上。

    江上那只皮舟在浩瀚碧波上向前驶行,外表瞧不出有何异状,其实苏白风已经注意到它上航的速度正渐渐增快。

    老妪也发觉到了,说道:“我们得加点脚程,皮舟的速度正逐渐增加呢。”

    她走在最前头,始终与皮舟保持着斜面平行的距离。

    苏白风侧道向大禅宗问道:“老前辈,他们改变航线驶向子午峡,除了摆脱咱们之外,可还有其他显著的动机用意?”

    他一边问,足下并没有因之丝毫滞顿。

    大禅宗道:“老衲也在推究这个,时下尚无结论。”

    老妪道:“皮舟逆流上行,未知如何居然能够驶得如此迅快?”

    大禅宗道:“照说附近地势陡峭河道坡度甚大,水势愈见湍急,皮舟逆流而上,其速度只有减缓而无增快之理,但舟上之人显是内功高手,以桨橹摧划,是以船速会突然增加了一倍有奇。”

    苏白风和他的师母听大禅宗剖析入微,不禁暗暗钦服。

    老妪道:“大师之言甚有见地,只不知皮舟若继续增快速度,约于何时进入子午峡?”

    大禅宗沉吟道:“大概总须半个时辰之久吧。”

    老妪道:“刻前大师言及子午峡形势,老身深忧皮舟进得峡口后搜寻非易,大师有无将皮舟截住,使其不再驶行之计?”

    大禅宗道:“老衲虽有登上皮舟的方法,但恐危及赵姑娘安全,因故不敢轻易采用。”

    老妪未便继续追问下去,三人在岸边尾随皮舟疾掠而上。

    半个时辰后,峡口已隐隐在望。

    大禅宗低声道:“子午峡到了!”

    老妪与苏白风神经为之一紧,极目望去,只见峡口两岸高山相接,层层的山岩和重叠的屏嶂,几乎遮住了半个天边,连星月也隐藏在重岩叠嶂的后面,愈显出周遭的阴森荒凉。

    在两岸山峦合接之处,只留下一个宽可容一只大船出入的缺口,上游的江水流到此处,冲上峡口的崖石激起数十丈高,从缺口涌出后,水势变得相当峻急奔暴,水声宛若鸣雷

    苏白风脱口呼道:“瞧!那艘皮舟驶近峡口了!”

    但见江心上的皮舟正以弧形航线,迅若奔马般驰向子午峡。

    皮舟所驶的方向正是峡口水势最为急暴之处,加之江水迂过,涌成漩涡,舟身绝对无法安全通过。

    眼看皮舟及将漂到漩涡近处,苏白风不禁为舟上的赵嘉玲捏一把冷汗。

    老妪内心之焦虑更有甚之,冲口呼道:“他们简直是自投死路哪!玲儿无辜竟要陪他们葬身河底!”

    只有大禅宗安祥如故,道:“老衲深信他们必能安然驶过峡口,施主大可放心。”

    老妪情知大禅宗身为一代宗师,言无轻发,既发之必可征信,当下心里始稍稍放下一块巨石。

    眨眼之间,皮舟已行抵急湍漩涡边缘,速度却是仍旧有增无减,眼看就得被卷翻沉没,这时舟头突然向左偏歪,硬生生来了一个大转弯,船头瞬即激起雪雾般的浪花,将皮舟卷飞半空。

    苏白风脱口道:“不好!”他眼前一花,即见舟身四平八稳的落在巨浪之上。

    老妪叹道:“那舟事之人操舟当真高明无比,老身今日总算开了一次眼界。”

    皮舟驶过峡口,进入子午峡里侧,顷刻隐没不见。

    苏白风问道:“皮舟已失去踪影了,现下咱们如何走法?”

    声音甚是急促,隐隐透出心中的灼虑之情。

    大禅宗道:“二位施主请跟着老衲后边走,若老衲忖度不差,皮舟进峡之后,必然紧傍着一处滩头泊下无疑?”

    苏白风将信将疑,道:“老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话一出口立觉失态,心想大禅宗乃有道高僧,一言一语无不蕴含深意,启人思维,自己岂能有所怀疑于他?想到这里,不觉露出歉然之容。

    大禅宗毫不以为意,道:“五邪叟等二人不惜操舟涉险,分明故意要将我们引进子午峡内,施主难道尚未发觉么?”

    苏白风道:“小可想不及此,还望前辈明告。”

    大禅宗道:“他们此举大有深意在,极有可能预先在峡中设有埋伏或其他阴谋,居心叵测,咱们不可不防。”

    言罢一跃身,凌空虚跨十余步,攀上江左岩石之上。

    他丝毫未见提气作势,顷忽便已上得山崖,那峰头如斯陡峭,但在大禅宗脚下却如履平地一般,轻功之高真是使人不可思议,老妪久闻大禅宗之能,睹状倒还不至于怎么样惊奇。

    但苏白风可瞧得双目发直,忖道:“昔日我瞧见俞肇山一身难以捉摸的轻功,以为已是天下第一了,目下方觉不然,大禅宗的轻身功夫只在俞肇山之上,绝不在其下,只是俞肇山的身法较为诡异波谲,此点并非禅宗所能及。”

    转念又想道:“然则禅宗系当代高僧,所修习的功夫包括轻功在内,自然都是禅门正宗,我如何可以拿他与俞肇山比较了”

    忖犹未罢,大禅宗已在崖上招呼,苏白风连忙随同老妪提身跃上。

    三人方立身站稳,耳际蓦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语声:“尔等穷追不舍,显已立下决心,非救回赵小妮子不可了?”

    老妪和苏白风环目四眺,只见峡谷附近尽是笼罩着浓云惨雾,天上月星隐曜,大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慨。

    一团漆黑之中,自然无法瞧清皮舟的方位。

    老妪提声道:“你知道最好,今日老身不从你等手巾救回玲儿誓不罢休!”

    黑暗里对方没有回应,四周恢复了沉寂。

    “拍”一响,苏白风打亮了火折,隐约可以见到自己正立身在一块突出的山岩之上,离大禅宗和师母约摸有十来步远,身旁怪石峥嵘,足下江水滚滚,哗啦哗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火光突然无风自熄,苏白风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警戒之中!

    他敏锐的感觉察出一阵轻风从背后拂过,他霍地转过身子,他目不能见,只有用尽全力查听一切声音。

    黑暗里,一把长剑从苏白风的背后徐徐迫近,剑身去势非常缓慢,未尝发出半点声息。

    剑尖逐寸向前移动,距苏白风后背大穴只有四寸不到——

    苏白风方才有所警觉,剑尖已抵住他的后背!

    一丝细若蚊语的声音道:“你若敢动一动,或出声喊叫,我这一剑立刻穿透你的前胸!”

    苏白风霍然一惊,旋即镇定如常,问道:“什么人?”

    那细微的声音道:“你别管老子是谁,若不想丧命在我的剑下,便得依我的命令行事。”

    苏白风正待开口,突然又是一声极为细微的风力迎面袭到,他不敢妄动,另一支剑已抵住他的胸口。

    他吃前后二剑挟住,虽然颇感凛惕,但也未有露出慌乱之象,脑际思潮电转,暗暗盘算:“禅宗料得不错,果然有敌人埋伏峡中,可虑的是这里四面黝黑,压根儿无法辩出敌人动静”

    那细微的声音又道:“只要你乖乖跟咱们走,不生反抗的念头,咱们保证不会伤害于你。”

    苏白风低道:“跟你们走到哪里?”

    那低微的声音道:“顺着崖下走去,峡岸泊有一艘快艇,咱们坐上快艇带你去见一个人!”

    苏白风心中钝疑,暗自运气护身,上半身悄无声息地朝右方斜摆移动。这刻对面传来老妪困惑的语声:“白风,你和谁在说话?”

    火光乍亮,苏白风声不语,手上食指一扣,一道火舌迅速升起,原来他又冒险打亮了火折——

    火光乍亮,苏白风电目一瞥,瞧见两名黑衣汉子持剑立在他的前后,形成倚角字形,剑尖依旧不离他身上要害。

    那两个黑衣汉齐然怒哼一声,长剑往前一刺一送,苏白风当机立断,本来微斜的上半身疾向右侧倾倒,一面伏着腿腰之力稳住身形。敌人那两只长剑同时刺空,剑身交碰发出“叮”地一响。

    黑衣汉子们不料在已方稳可得手的局面下,竟会让苏白风逃出剑下,不禁愣一大愣。

    其中一名黑衣汉怒喝道:“姓苏的!你敢使鬼”

    喝声未了,立闻两声闷哼亮起,二名黑衣汉子相继倒地,然后苏白风身前风声一掠,一人纵掠前来。

    大禅宗宁恬的声音道:“小施主你没有事么?”

    苏白风道:“没事,老前辈是你点中这两人的穴道?”

    大禅宗道:“老衲暂时封住他们两人的哑穴,不知峡中还埋伏有多少人马,老衲须得尽速查明——”

    突闻锦袍老者阴恻恻地道:“老夫属下的两名剑手,敢情已被你等制住了,是也不是?”

    苏白风扬声道:“不错,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何不一并使出来?”

    锦袍老者冷冷道:“赵凤豪的佣人,或许老太过小觑于你了,你的少女主人现在仍在老夫掌握之中,我要你独自一人过来救她,不知你有无这份胆气?”

    声音忽近忽远,令人无从捉摸。

    苏白风道:“子午峡到处弥漫着奇云浓雾,苏某视线受阻,如何接近阁下所乘坐的皮舟?”

    锦袍老者道:“适才老夫手下已对你提过,峡岸泊着一艘快艇,艇中有一名舵手等在那里,你上艇后,那舵手自然会航驶你到老夫这边来。”

    苏白风踌躇不决,一时无法决定答应或是不答应的好。

    锦袍老者冷笑道:“你还顾忌害怕什么?老夫要赵小妮子向你说几句话。”

    黑暗里传来一道细微的呻吟之声,赵嘉玲轻脆的语声亮起:“苏大哥,这人要你过来,你千万不要中计上当”

    话至中途戛然而止,似乎她又再次为人点中了穴道。

    苏白风听到赵嘉玲的声音,脑海里泛起那惹人怜爱的面庞,晶瞳光采陡增,精神大振。

    他大吸一口气,洪声道:“阁下莫要加害赵姑娘,苏某这就过去了。”

    立身另一块山岩上的老妪闻言,连忙出声阻止道:“敌人摆布这么一个陷阱,就等待你只身前往,白风焉可轻率涉险!”

    苏白风低道:“下佣过去一趟,或能相机救出少主人,总比待在这儿坐困愁城要好得多。”

    大禅宗淡淡道:“让他去吧,他若不能及时赶到,赵姑娘性命甚虞。”

    老妪无奈只有应允,苏白风一手打亮火熠,小心翼翼地纵落崖下,在漆黑一片中一艘快艇迅速驶近。

    苏白风更不迟疑,晃身跃落艇上,此刻已到夜半子时,子午峡上空云雾飘散,露出半轮弯月,银色光辉照映水面,闪出粼粼光波,更增添了峡中神秘诡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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