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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君并没有醉。
他并没有喝酒,但是不明白的人,一琮会以为他喝醉了。
不但醉,而且醉的厉害。
崎岖小径,远在山城的一端,山城远在层山间。
潘小君来到了这座山城,也走上了这条崎岖的小径。
当他踏上铺满碎石子的道上后,他甚至也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
因为只有喝醉酒的人,才会糊里糊涂的走上这条小径。
只可惜潘小君没有醉。
潘小君走上小径,来到尽头,路的尽头恰巧有一座大石头。
潘小君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有得坐,他绝对不会站着。
所以潘小君就坐了下来。
他的双眼似乎有点紧张,东张西望的,似乎在看些什么。
但是当他的眼睛来到了坐在他底下的那颗大石头的时候,他的双眼忽然怔住。
然后他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因为他忽然看见了石头的另一端,写了几个字:“先公钱姓有来之墓。”
潘小君几乎叫了起来。
荒山,孤坟。
石碑林立密如林。
这可不是山间住户人家,只因住在这里的人,虽然都是人,但总是差了一字——
“活人”“死”人。
潘小君竟然来到了坟场“滥葬岗”!
到这种时候,这种情境,他竟然来到这种地方,你说他是不是醉了?
月色昭在潘小君的脸上,他的脸显然有点发青了,他只希望眼前一望林密的坟土上,千万莫要突然跳出个“人”才好。
潘小君似乎没有做过什么专心事,但是来到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形,他反而似乎觉得自己就真的做了不少的专心事。
当一个人,或不管任何人,只要像他一样,走在一堆乱葬岗里,大都心里都会这样的想,因为这样总比较觉得不会心虚。
潘小君眼怔怔的浏览这一杯黄土,他似乎是在寻找。
他找什么?难道找人?找死人?
潘小君难道要和死人打交道?
石碑林立,墓土荒荒。
月色奇诡,乌云满天,黑森森的坟场,更有阴风森森。
潘小君头上冷汗直冒,双手似乎也已发软,他只希望他想要看见的东西,能快点出现才好。
幸好他虽然没看见,但总算先“闻见”了。
他已闻见一阵酒看。
潘小君双脚一蹬,人已朝酒香飘逸处掠去。
他到现在才真的庆幸自己会喝酒,会喝酒的人,鼻子通常都比较灵光些。
碑上有一壶酒,酒已空,捍犹存,人却未闻。
潘小君拎起了酒壶,倒了过来,瓶口朝下的摇了摇,果然壶底一滴不剩。
看来这个喝酒的人,是个标准的酒鬼,只有酒鬼才会把酒喝的一滴不剩。
潘小君向四处望了望,便朝碑上坐了下来,望着手里的空壶发怔。
因为他知道一个喝醉了的酒鬼,会走上哪里?睡在哪里?恐怕没有人会知道,更要命的是连他自己本人也不会知道。
所以潘小君只有坐下来等,等奇迹出现,等他自己会奇迹般的走回来。
月光黯淡,烟雾重重。
潘小君瞪着大眼睛盯着眼前一片的烟雾,一丝也不敢放松。
因为这些要命的烟雾,不知是从哪个时间,哪个时候出现的。
他只希望重重烟雾背后,千万莫要出现个“人”才好。
潘小君张着特大的眼睛直瞧。
但是他忽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同样的也在盯着他。
潘小君跳了起来。
棺木很久,但并不残坏。
棺材应该是四四方方的,也应该是盖着的,更应该要没有孔才对。
潘小君眼睛并不花,脑筋也还算清楚,至少这些他还没有忘记。
他眼前这口棺材,就和平常的不太一样。
棺木的上盖虽然是盖着的没错,但是错就错在盖子上不应该有孔。
而且是两个孔。
二个眼睛般大小的孔。
更要命的是“孔”里,竟然还有二颗眼珠子般大小的眼球。
就是“他”在盯着潘小君。
潘小君看着“他”“他”当然也看着潘小君。
潘小君双腿已发软。
不管是谁,若碰上这样的情形,不被吓死,恐怕也剩下半条命了。
潘小君现在就剩下半条命。
只可惜他仅剩的半条命,恐怕也要半条不剩。
因为他忽然看见这二颗“孔”里的眼球发绿,发着绿色的光芒,然后他再听见“嘎”的一声,棺盖竟然整个掀了起来。
一个人,直挺挺的,竟然就从棺材里站起来。
潘小君大叫一声。
“你难道不能叫得好听一点?”潘小君听见他说。
潘小君叫不出来了。
他仅剩下的半条命也已被吓跑,吓的魂魄都飞了。
“你好。”潘小君听见他又说。
潘小君吐着发青的舌头:“你好?”
“你难道不好?”他又说。
潘小君道:“不好。”
“但是我看你红光满面的,似乎不怎么有不好的样子。”他说。
潘小君跳了起来,一拳打上他的身上,但却如同鬼魅般轻飘飘的,已移开。
潘小君叫道:“你这个混蛋家伙,你难道非得要这样吓人不可,你难道不会想个比较友善的欢迎朋友的方式。”
“他”——就是“月下老人”
月下老人——
月下老人并非得是老人不可,也并非一定得替少男少女牵红线,配姻缘。
我们的这位月下老人,就是这种不一样的“月下老人”
荒山,孤坟。
石碑林立密如林,这可不是山间住户人家,而是坟场“乱葬岗”
满月的微光,照在石碑上已有说不出的诡秘。
石碑上就坐着一个人。
碑上的字虽然早已剥漆纹乱,但还可辨的出是“先比王姓阿满之墓”
这个人,竟然就坐在这块墓碑上,也居然就在月下。
他当然就是“月下老人”
他并不老,而且还算年轻,并不多是三十岁左右。
只是他所从事的职业,是一项非常古老神秘的工作而已——
刻骨。
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刻死人的骨头,把死人骨头上的肉刻剃干净,然后再把刻好的骨头装进瓮里。
这项工作又称“捡骨”
所以这就是他“月下老人”名字的由来——
月下工作,古老的行业。
月色照着他的脸,他的脸连一点表情也没有,满脸的胡渣,少说也有一个月没有刮过胡子。
散乱的长发,卷躺在背上,已生出了油,也至少有一个月没有洗过发。
他甚至连眼睛也是碧绿的,就像你我所能想像鬼的眼睛般的颜色。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景,这样的人,若是有人看见了他,不被他吓死才怪?
也许,连鬼也会让他吓死的。
看来月下老人今夜的工作进度有点迟了。
因为石碑上有一壶酒。
他左手持刀,右手捧骨,一刀一刀的刻着,嘴里竟然也没嫌着,一低下脸,朝着碑上的酒壶,张大嘴的一吸,热腾腾的温酒,竟然就吸进他的口里。
这是他的标准工作姿势。
只是他吸酒的时候,比动刀刻骨工作的时候还要多一些。
所以他今夜的工作进度又慢了许多。
所以他也就忽然抬起脸,望着月亮叹道:“看来只好等明夜再来赶工了。”
荒山,孤坟。
月色已变的说不出诡秘,石碑上那双眼睛也已发着绿色的光芒。
月下老人还在月下。
“老实说,我不想这样子吓人。”月下老人发着绿芒的眼睛看着潘小君说:“但你实在来的不是时候,因为现在正是我的休息时间。”
“休息?”潘小君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你躺在这里休息?”
“我的命可没有你那么好,不必工作。”月下老人一脸诡谲的说:“是工作,总会有累的时候,既然累了,现在有个睡觉的‘床’怎能不躺?”
“看来你这个毛病,真是绝的很。”潘小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你难道都是以棺当‘床’?”
“是的。”月下老人诡异的说。
“这种‘床’可舒服?”潘小君吐着舌头。
“舒服。”月下老人说。
潘小君说不出话来了。
他瞪了月下老人很久,才吐口气说:“看来你一定是喝醉了。”
“没醉,没醉,我没有醉。”月下老人朝着石碑上坐了下来:“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不敢醉。”
月下老人说话的同时,眼角瞟了潘小君衣上涨鼓鼓的口袋一眼。
潘小君瞪着他道:“你看什么?”
月下老人道:“我不但看,更想喝。”
潘小君叹了口气道:“看来碰上了酒鬼,就真的比遇上了强盗还要命。”
潘小君说话的同时,已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酒。
酒是好酒,不但酒香,就连瓶子也香。
因为它正是蝶舞替留下来,准备要让他喝的。
潘小君望着蝶舞摸过的瓶子,忽然叹了口气。
月下老人道:“酒不好?”
潘小君摇头。
月下老人道:“那么你叹什么气?”
潘小君道:“你可听说过‘蝶舞’?”
“江南有名蝶,春来舞四方,一曲上天厅,繁花尽失色。”月下老人道:“我再怎么的孤陋寡闻,她那响叮当的名号,总算还是听说过。”
潘小君道:“这瓶酒,就是她替我准备的。”
“你别开完笑了。”月下老人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他笑的模样实在跟躺在棺材里的僵尸没什两样。
潘小君并没有说话,他痴痴把玩着瓶子,又痴痴的嗅了嗅瓶口。
月下老人道:“你闻什么?”
潘小君怔怔的道:“瓶口有她残留下来的手香。”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月下老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说:“那么我应该要恭喜你了,我知道你喜欢女人,蝶舞是江南名蝶,是女人中的女人。”
潘小君又叹气。
“怎么?”月下老人似乎很了解他:“你是不是连碰都没有碰到她?”
“是的。”潘小君道。
“这样可真是要命了。”月下老人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连你都碰不了她,我想别人也想想碰她,也就是说,机会还是你的。”
“不是。”潘小君道。
“不是?”月下老人疑问。
潘小君道:“司徒三坏。”
“司徒三坏?”月下老人也觉得吃惊:“你是说司徒三坏那个坏小子,破坏了你的好事?”
“是。”潘小君道:“也可以说不是。”
月下老人听的糊涂了。
“你并没有醉。”
月下老人道:“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潘小君并没有直接说。
他忽然问道:“皇甫一龙之死,目击者是你?”
月下老人道:“是的。”
潘小君道:“是看见我,一刀剪断他的咽喉?”
月下老人道:“是的。”
潘小君道:“你真的认为是我?”
“本来我也认一定是你。”月下老人道:“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你。”
“不是我!”潘小君吃惊的跳了起来。
“不是,绝对不是,即使连京城名医‘死不了’也断定死者的伤口,是为一柄剪刀所伤。”月下老人神秘的说:“但是,根据我事后分肉剖骨的结果,死者并非死在一柄剪刀之下。”
“你也知道的,我喜欢玩刀,若说有百具尸体,我至少就刻过九十九具死人的骨头,对于刀和尸体的兴趣,我想没有人能比得上我。”月下老人又说。
“不是死在剪刀之下!”潘小君更吃惊。
“剪刀是一种二刃相交的利器,这种利器一剪,便会造成二道刀削的纹路,这个道理应该很容易懂。”月下老人喝了口潘小君的酒道:“但是皇甫一龙的咽喉,经我案发后,偷偷的剖尸分肉判定的结果,他是死在一柄刀之下,一柄快刀。”
“快刀?”潘小君问。
“不错,这一柄刀不但快,而且快的可怕。”月下老人从怀里摸出了那把刻骨的刀道:“我玩刀至今,似乎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快的刀法。”
潘小君道:“哦?”“那柄刀是分二次抹上皇甫一龙的咽喉。”月下老人抚着他刻骨的刀锋:“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它用一种超乎想像,超乎常理的速度,急速的在皇甫一龙的咽喉上砍了二刀。”
“二刀成一刀的刀法,你说快不快?”月下老人神秘的问潘小君。
潘小君握紧酒瓶道:“快。”
月下老人道:“江湖上,有谁能有这样的刀法?”
“不超过三人。”潘小君道:“秋无愁、月下老人,至少我认识的就有二个。”
“不好,不好,看来说来说去,杀人凶手连我也有嫌疑了。”月下老人又倒了一口酒:“我虽然喜欢割割肉,剖剖骨,但我杀的都是‘死’人,并非‘活’人。”
“你虽然杀的都是死人。”潘小君道:“但谁会知道你会不会手痒了,嗜好也变了,变得也想杀杀活了。”
“你应该多喝几口的。”月下老人看着他道:“你的疑心病似乎重的想要把这件大事,疑到我的头上,我跟你不同,我可吃不起。”
潘小君道:“哦?”“我有工作,我要工作。”月下老人摇着手道:“有工作才有钱,有钱才有酒喝,我可不像你,即使不和工作也有门路赚到钱。”
“赚到钱?”潘小君叫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万通钱庄’里的钱票银雨,一定就是我劫走的。”
月下老人道:“要不然你的钱哪里来?”
潘小君道:“谁说我有钱?”
月下老人道:“难到你穷?”
潘小君道:“一个逃亡了十六天的人,一个被追捕了十六天的人,连衣服都发白了,睡的都是硬船板,你就能不穷?”
“你应该买件新衣服的。”月下老人看着他洗的发白的衣裳,摇着头道:“看来你不但穷,而且穷的厉害,穷的甚至比‘不苦和尚’还穷。”
“不苦和尚?”潘小君似乎想了一些事。
“你不认识他?”月下老人问。
潘小君忽然从石碑上站了起来,他向月下老人道:“我走了。”
“你要走了?”月下老人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条线索,看来我没有白来。”潘小君道:“一个仅剩十天可活的人,不快点走,更待何时?”
“十天?你剩十天可活?”月下老人也觉得吃惊。
“京师飞燕子你总该听说过?”潘小君道。
“飞燕子,京师第一名捕飞燕子。”月下老人更吃惊:“飞燕子找上了你。”
“她非但找上我,还跟我交过手。”潘小君道:“十天时间,也是她施舍的。”
月下老人皱眉。
“对,对,你还是快点走。”月下老人也站了起来:“最好是走的快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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