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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这可疑的问题,总觉得其中定有蹊跷,难以遽然相信。
赶到山脚峭壁下,却见郭长风等三个人都含泪站在石壁前,崖上垂藤如帘,小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田继烈放缓脚步,轻轻走到郭长风身边,歉疚地道:“对不起,老朽来晚了一步”
郭长风没有回头,只仰面凝视着崖上石缝,泪水就像决堤的黄河,滚滚而下。
好半响,才见他嘴角蠕动,喃喃低语道:“是的,大晚了,如果这儿没有这些葛藤,那该多好!”田继烈将手按在郭长风肩上,徐徐道:“老弟,不要尽说这种伤感话,葛藤是天生的,命运也是上天注定,人生自古谁无死,强哥儿舍命全交,死得重逾泰山,了无遗憾,咱们若哀恸太甚,岂不等于辜负了他一片苦心。”
郭长风缓缓颔首道:“我懂,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他今年才二十五岁,未免死得太年轻,不是么”
田继烈叹道:“话是不惜,但人活百年终是死,只要能为自己,为朋友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生命纵然短促些,也是值得的,否则,枉活百年,也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郭长风默然垂下头,对这番话,似有无限感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田继烈趁机轻拍他的肩胛,道:“强哥儿既然已经安歇,咱们也读回去了,林姑娘还在等候跟你商议”
郭长风摇头道:“不我不想跟她再见面了。”
田继烈故作诧异地说道:“这是为什么?”
郭长风道:“不为什么,我已经两次进入红石堡,替她救出了林庄主,自问已尽了心力,小强惨死的事,我也不愿再责怪谁,从今以后,也不想再过问寂寞山庄的恩怨是非了。”
田继烈正色道:“你真的这样决定了么?”
郭长风道:“不错,我本是受雇取林元晖性命,如今却为了救他,反而牺牲了小强一条命,这代价已经够重了,难道她还不满意?”
田继烈道:“你对寂寞山庄可算得仁至义尽,他们自然会感戴终生,再无别求,只不过,你若从此撇手不再过问香罗带的情仇恩怨,却恐怕要问心难安。”
郭长风说道:“香罗带的事,与我何干?”
田继烈道:“香罗带本来与你毫无干系,但你既经置身其中,如今忽然半途撇手,却难免落得有始无终之讥,就拿老朽以局外人的身分看来,对你也不能略无微词。”
郭长风一怔,道:“哦!老爷子怎么说?”
田继烈道:“你是要我说真心话?还是说客气话?”
郭长风道:“当然是真心话。”
田缮烈道:“好!我直言说出来,你可不能误会我别有用心?”
郭长风道:“老爷子,你又何必顾虑太多。”
田继烈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他轻咳一声,肃容接道:“老朽认为你当初既曼公孙茵的聘雇,又收了定金,就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后来你发觉内情复杂,不肯下手,并且助寂寞山庄,在良心上虽然无可厚非,对公孙茵来说,业已无‘信’,你承认么?”
郭长风不能不承认。
田继烈道:“你明知香罗带内藏秘密,关系重大,却无善策保护,最后为了一个假替身,终于被郝金堂胁诈得去,护宝无力,足为不‘智’,这责任你总不能推卸?”
郭长风只得点点头。
田堪烈道:“如今因香罗带使秦、林二家反目成仇,你却中途抽身,置林元晖父女生死安危不顾,未免有亏于‘义’,既知公孙茵和寂寞山庄之间可能骨肉相残,居然任凭其相互残杀不予阻止,岂非不,仁’?大丈夫行事,既不能知仁义,辨是非,又不能守信诺,全始终,偶遇小挫,便萌退志,老朽实感替你惋惜”
郭长风赧然垂首,连声遭:“老爷子。不要说了。”
田继烈正容道:“不!郭老弟,我可以不说,你却不能叫世人不讥笑,即或世人全都不提,你能免得了自己良心的愧疚么?”
郭长风昂首长吁,无词以对。
田维烈又道:“郭老弟,咱们萍水相逢,素昧生平,论理,这些话,不该我来说,老弟本是聪明人,其实又何用他人饶舌。”
郭长风突然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依老爷子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呢?”
田继烈道:“我不能教你怎么办,这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才行。”
郭长风道:“我现在方寸已经乱了,小强与我情逾同胞,他死了也罢了,为什么偏偏要我亲眼目睹,却不能援手”
田继烈道:“死者已矣,过去的事,不必去苦苦自疚,活着的人还有活着的责任。”
郭长风沉吟片刻,道:“刚才百合跟你谈了些什么?”
田继烈道:“她要我转告你,他们父女能够重获团聚,皆出你所赐,无论你心里多恨她,林家会永远感激你的厚恩。”
郭长风苦笑道:“她应该感激的人是小强,可是,她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烧死”
田继烈道:“这件事也不能苛责她,当时她那样做,的确是强哥儿的主意。”
郭长风道:“我也知道,那是小强的主意,但小强可以那样想,她却不该那样做,至少,在小强被罗网困住的时候,她应该解开我的穴道,或许小哟就不致惨死了。”
田继烈道:“一个已经失陷,她不愿你再去涉险,也并没有恶意呀?”
郭长风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有没有恶意的问题,而是能否问心自安,难道我的性命宝贵,小强的性命就不值得珍惜?”
田继烈默然了。
郭长风接着道:“不仅小强如此,后来双飞剑常洛也险些重蹈覆辙,幸亏我抢先了一步,用‘救命六飞燕’射伤秦天祥,救出了林元晖主仆,否则,常洛很可能也会惨死在地道中”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往者已矣,我不想再责怪谁,刚才老爷子的救诲,我也衷诚接受,大丈夫全始全终,我决定尽力探查香罗带的秘密,阻止公孙茵骨肉相残,不过,有一件事,却要借重老爷子。”
田继烈道:“你说吧,只要能力所及,咱们祖孙俩绝不推诿。”
郭长风道:“我想尽快去玉佛寺,见见那位大悲师太,恐怕无法分身护送林元晖旧雨楼襄阳”
田继烈慨然道:“没问题,我会送他们回去。”
郭长风道:“不止护送他们回去,还得委屈老爷子留在庄中,因为寂寞山庄自总管杨百威以下,可能都是秦天祥布置的人。”
田继烈道:“这些都不必担心,老朽自会处理防范。倒是你独自一人前往玉佛寺,万一那老尼姑翻了脸”
郭长风道:“我想不会的,她既是出家人,总该知道冤仇宜解不宜结,岂能强使至亲骨肉自相残杀!”田继烈连连摇头道:“依我看,事情决不如你想的简单,那老尼姑若有慈悲之心,就不会指使公孙茵向生父寻仇了。”
郭长风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要化解这段仇恨,只有面见大悲师太才是根本解决之法。”
田继烈道:“你知道玉佛寺在什么地方?大悲师大又是何许人么?”
郭长风道:“目前虽不知道,但既有地名人称,总能打听出来。”
田继烈又道:“上次那麻脸尼姑受伤退走,心里必然恨你入骨,仇人相见,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你。”
郭长风道:“有理行遍天下,我问心无愧,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田继烈沉吟半响,道:“你一定要去,希望你答应一件事。”
郭长风道:“什么事?”
田维烈道:“带林百合一块儿去。”
郭长风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田继烈道:“咱们虽没见过那位大悲师太,但从吴姥姥口中和麻姑的行事推想,多半是个刚愎自用的人物,对付这种人,不能逞强顶撞,只能用软功夫。”
郭长风道:“软功夫又如何?”
田继烈道:“她当年收容公孙玉儿待产,又一手调教公孙茵长大成人,指使其替母报仇,必欲杀林元晖方始甘心,可见对男人怀着无比痛恨,或许她从前也是因情失意,才愤而出家的,天下尼姑大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对男人往往没有好感,你身为男子,去跟尼姑理论,首先就吃力不讨好,带着林百合同去,多少总有些方便,这是第一个理由。”
郭长风没有反驳,道:“第二呢?”
田缮烈道:“其二,她们恨的是林元晖,而林百合却是无辜的,若以林百合代父赎罪的名义去要求化解宿恨,她们没有理由拒绝。”
郭长风不说话了。
田继烈又道:“还有,公孙茵和林百合是同父异母姊妹;两人面貌又十分酷肖,见面总有同胞之情,对说服老尼姑必有帮助。”
郭长风耸耸肩,苦笑道:“老爷子的一番苦心,郭某十分感激,但此时若带着百合同去,却有三不便。”
田继烈道:“哪三不便?”
郭长风道:“一则襄阳有许多琐事尚待处理,老爷子是局外人,若无百合主持,不便擅作安排,二则咱们还不知道玉佛寺的确址,势须多方探听,男女同行,目标太过显著,三则小强新丧,若是言语上冒犯了她,反而不好。倒不如仍由老爷子护送他们先回襄阳,让我探出玉佛寺所在,如有必要,再赶襄阳接她同往,这样比较妥当。”
田继烈默然良久,叹道:“既然你坚持如此,老朽也不便多说,只盼你记住现在的承诺,早些到襄阳来。”
郭长风点点头,道:“我会的,寂寞山庄的事,我就重托老爷子了。”
于是,抱拳当胸,跟罗老夫子和石头一一告辞作别,出谷而去。
石头好生不舍,含泪道:“爷爷,郭大叔还会不会到襄阳来?”
田继烈凝目望着郭长风远去的背影,缓缓颔首道:“一定会来的,你郭大叔决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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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的确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在月娘房里一住五天了。
月娘已经二十七八岁了,长得并不美,却是这座‘倚红院’内最红的姑娘。
洛阳城中,勾栏妓院不下两百家,提起“倚红院”几乎无人不知。
凡是听过“倚红院”这名字的人,就必然知道“倚红院”内有位最红的何月娘。
论年纪,二十七八在勾栏一行,已经算得是人老珠黄了,但月娘却迄今艳名不衰,包夜订价纹银百两,仍然是姊妹淘里最高价格,要想一亲芳泽,还得三天前预付排号,如果不是熟客,有银子也不一定能排得到。
何以故?
据说此姝有三项天赋冠绝群芳,一是通体凝肤赛雪欺霜,滑不留手,二是床功佳妙,天生尤物,三是聪明绝顶,善伺人意。
一夜缠绵后,准叫客人销魂蚀骨,永生难忘。
然而,月娘这些“绝技”对郭长风一样也用不上。
郭长风自从踏进“倚红院”丢下黄金百两作为缠头资费,声言包住十夜,就从此没有清醒过。
白天,他酗酒贪杯,连正眼也不看月娘一眼,到夜晚,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知,连月娘的手也没碰一碰,更别说缱绻缠绵了。
除了醉和睡,他甚至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往往独对酒樽,默默坠泪,再不,就是长歌当哭,哼一些不成曲调的儿歌。
一连五天下来,任是月娘聪明绝顶,也被郭长风弄糊涂了。
这酒鬼好像有用不完的金银,要买醉,何必到勾栏院来。
她也曾试探着问道:“为什么天天喝醉呢?”
郭长风的回答是:“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这句词,何月娘也懂。
于是,她又问:“既然寻醉不愿醒,为什么偏偏选中勾栏院?”
郭长风却反问她道:“温柔不住住何乡?”
何月娘只好不再问了,自第六天开始,便洗尽铅华,换上布衣素裙,终日为他酌酒,陪他共饮。
老鸨儿看见这情景,心里纳闷,偷偷将月娘唤到一边,问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你怎么也不探听探听,反面跟着他喝起酒来?”
月娘笑笑道:“只要他有银子,管它是什么来路呢?”
老鸨道:“我看他八成是个疯子,这样喝下去,八成儿会闹出事来。”
月娘道:“放心吧,他并没有疯,只不过心里有着伤心事,找不到人倾吐,等我慢慢开导他,自然就没事了。”
老鸨又道:“你可千万留神着些,最好趁他喝醉的时候,把他身上的银子掏干,早些撵他走,省得麻烦。”
月娘口里应着,却不忍心这样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对郭长风生出无限怜惜与关切,真恨不得多聚几日,细细探问他内心的痛苦。
第七天的傍晚,郭长风又醉了,正呕吐狼藉“倚红院”忽然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这人身材高大,穿一件簇青缎袍子,高底云靴,头戴文士巾,脸上垂着一层厚厚的面纱,除了两道炯炯目光由面纱后透射出来,看不见五官面貌。
但身后却紧随着两名眉清目秀的书僮,令人一见,就知道是位有钱的阔佬。
老鸨儿眼最尖,连忙殷勤接待,迎人花厅内,将院中各色姑娘都叫了出来,燕瘦环肥,任凭挑选。
谁知那青袍人左看右看,全不中意,却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位何月娘,怎么不见在内?”
老鸭陪笑道:“不错,是有一名叫月娘的,无奈爷来的不凑巧,她已经有客人包下了。”
青袍人道:“包了多久?”
老鸨道:“十天,现在已经七天了,再三天就满期,爷要是中意她,何妨先在别的姑娘处住三天,等她的客人一走,老身就”
青袍人截口道:“那包住的客人。可是姓郭?”
老鸨道:“是啊,莫非爷认识他?”
青袍人点点头,道:“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既然在这儿,就烦妈妈请他出来见见。”
老鸨不禁迟疑坞呐呐说道:“可是可是”
青袍人道:“可是什么?难道他不肯见见老朋友?”
老鸨忙道:“这倒不是,但那位郭爷自从踏进咱们这道院门,便终日喝得大醉,一刻也没有清醒过。”
青袍人哦了一声,道:“不错,我这位姓郭的朋友,最好杯中物,十天中总有七八天沉湎醉乡,怎么?他现在已经喝醉了么?”
老鸨苦笑道:“可不是,刚才还正在呕吐,不知现在睡了没有?唉”
她本想抱怨郭长风几句,忽然记起青袍人是郭长风的朋友,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青袍人道:“不要紧,他若醉了不能出来,我进去看他也是一样。”
老鸨呐呐道:“这”按妓院的规矩,除非住宿客人亲自延请,娼家是不能随便带外人进入卧室的,是以老鸨有些为难。
青袍人已经站了起来,道:“我跟郭爷长远未见,闻说他到了洛阳,才特地赶来会面,如果月娘怕不方便,请暂时回避一下也无不可。”
老鸨不敢开罪,只得笑道:“既然如此,老身先着人去知会一声,让丫头们把房间清理好,再请爷进去吧。”
青袍人道:“不用了,咱们是熟朋友,你前头带路吧!”
口里说着,其实不等老鸨领路,自己带着两名书僮径向后院走去。
他分明是第一次来,却好像对“倚红院”的路径很熟悉,穿过厅堂向右一转,就笔直走向月娘居住的“广寒别院”
老鸨不敢拦阻,急忙呶嘴命一个丫头抄捷路去送信,一面加快脚步,紧紧追随着青袍人。
这是娼家的规矩,客人来此访友,必须先经通报,以免一脚撞进房里,碰上“不堪入目”
的情景,弄得彼此尴尬。
幸亏那丫头跑得快,月娘刚收拾好郭长风的呕吐脏物,正在更衣,房门只是虚掩着。
那丫头奔进房里,气吁吁地道:“姑娘,快穿衣服,有客人来了。”
月娘诧道:“什么客人?”
那丫头道:“我也不认识,只知道是郭爷的朋友,要进房里来看他,妈妈拦也拦不住”
月娘扫了沉醉不醒的郭长风一眼,三把两把穿上衣服,忙叫丫头帮忙,将郭长风推进床里,放下罗帐。
同时又把分隔客室和卧房的珠帘放落,在斟房中点燃一盘檀香,以遮酒气。
刚舒齐,脚步声入耳,青袍人已到了客室门外。
老鸨扯开嗓子叫道:“郭爷睡了役有?有朋友来看你啦”
青袍人笑道:“睡了也设关系,我只坐一坐就走!”
最后一个“走”字出口,袍袖一拂,房门应手而开,两名书僮立刻闪电般冲了进去。
月娘恰好由内室掀帘出来,几乎跟两人撞个满怀。
那两名书僮只得刹住前奔之势,向旁一分,侧身站在珠帘门左右。
月娘一怔,当门而立,也忘了移步。
这时,青袍人已经大步跨进房门,目光由纱后透射出来,向房中迅速地扫了一瞥,哈哈笑道:“这位大概就是月娘了?”
月娘忙裣衽为礼,低声道:“不敢当,爷请坐奉茶。”
青袍人道:“难怪郭兄连老朋友都不见了,原来温柔乡中有如此艳福。”
说着,并未落座,却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顺手递给老鸨,道:“我跟郭兄日久未晤,今天少不得要好好叙一叙,这点钱,相烦妈妈替咱们安捧几样酒菜。”
老鸨见了金子,眼睛都笑眯了,连忙接过,口里却客气道:“怎么好叫爷破费呢,理当老身请客才对”
青袍人挥挥手,道:“妈妈有事尽管忙去,咱们朋友相叙,不必外人侍候。”
老鸨一叠声道:“是!是!是!老身这就吩咐他们整治酒席送过来,爷请宽坐,恕老身失陪了。”
临走,又频向月娘以目示意,那意思是说:这可是一位阀佬,多多巴结些,姓郭的走了就拿他补缺
青袍人等她一走。反手掩上房门,并且下了闩。
月娘看出情形有些不对,忙陪笑道:“这位爷请坐啊,还没请教贵姓?”
青袍人嘿嘿笑道:“不必客气,姑娘请郭兄出来,他会认识我的。”
月娘道:“可是,他已喝醉了,刚睡着”
青袍人道:“姑娘还是叫他起来的好,若等咱们去请他,那就不好看了。”
月娘骇然变色,道:“听爷的口气,你们跟他并不是朋友?”
青袍人冷笑道:“谁说不是?朋友有很多种,有的只是泛泛之交,有的是生死之交,咱们跟他,都是不分生死,不见交情。”
话落,举手一挥,两名书懂却一眼瞥见床上有人拥被而卧,同声低喝,四掌齐扬
只听“噗噗”连响,纱帐一阵飘拂,十余道寒芒飞蝗般没入帐中。
床上却静悄悄地,毫无动静。
脊袍人晃身欺近珠帘门口,喝道:“郭长风,你的死期到了,躲也没有用,是英雄就站出来!”
床脚暗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幽幽说道:“唉!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话音入耳,那两名书僮立即再度扬手“飕飕飕”!
又是十余道寒芒,齐向床脚射去。
然面,漫空暗器发出,却好像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青袍人厉声道:“姓郭的,枉你自命英雄,竟然借娟院匿身,在妓女卧房中躲躲藏藏,算什么人物?”
但闻嗤的一声轻笑,道:“壮志既酬英雄老,温柔不住住何乡?”
这一次声音却来自床顶罗帐架上。
两名书僮急忙又扬起手臂
青袍人忽然一抬手,将两人拦住,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白费气力了,这厮双手能接百种晴器,再多也没用。”
郭长风的声音从屋角梁上传过来,笑道:“那也说不定,酒喝得太多时,准头难免会差一些。”
青袍人哼道:“咱们不想在这种地方逼你,你若够胆,何不现身出来,当面谈谈?”
郭长风说道:“好啊,可是我现在赤身露体,诸位总得回避一下,让我穿上衣服。”
这次,话声又换到罗帐后面了。
青槽人道:“咱们就在外间恭候,不怕你会逃上天去。”
郭长风道:“月娘,快替客人倒茶,别怠慢了老朋友。”
月娘早已吓得腿都软了,口里应着,却连茶壶也提不起来。
青袍人和两名书僮退到客室坐下,不片刻,郭长风已经衣履整齐地走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笑,双手抱着拳,老远拱手施礼道:“失礼,失札,真没想到会害师太亲自到这种地方来,罪过,罪过!”
青袍人冷冷疲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佛光所照皆净土,为什么出家人就不能来。”
说着,自动取下了覆脸面纱。
面纱内,是一脸大麻子,敢情她不仅是出家人,而且是个女人。
郭长风道:“看来师太的伤巳经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
麻姑道:“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就是特为报答阁下的暗算而来。”
郭长风笑道:“我也很想再跟师太见见面,所以才特地去城中‘老福记’钱庄兑取银子,不过可世料到他们的消息传递如此迅速,更没想到师太台新自赶来。”
麻站冷晒道:“既然如此,不必再多费口舌:咱们的账该清结一下了。”
郭长风道:“那敢情好,但师太来此是客,这两位小兄弟又是初会,总得让我略尽主人之礼。”
接着,向两名书僮拱拱手,道:“二位年纪轻轻,手法已经如此精纯,想必是名门高徒,敢问尊姓是”
两名书僮对他怒目而视,并不回答。
郭长风诧道:“怎么啦?难道二位都是哑巴?”
麻姑道:“算你猜对了,他们正是家师座前两名哑童,听说你是暗器名家,心里不服,特地跟我来会你。”
郭长风道:“哦?令师也擅长暗器的么?”
麻姑道:“家师功参造化,无所不精,岂仅区区暗器而已。”
郭长风笑了笑,道:“但愿哪天能有机会拜见令师,面授教益。”
麻姑哼道:“只要你能先胜我大师姐‘瞎姑’,少不得会让你见识师父的神功绝技。”
郭长风道:“令师姐也到洛阳来了?”
麻姑道:“不错,今晚午夜时分,咱们在北门外吕祖阁候驾,你敢来么?”
郭长风想了一下,笑疲乏“看来这已经不是我敢与不敢的事,而是非去不可的了。”
麻姑疲乏“你明白就好!”说完,站起身来,向两名哑童挥挥手,出门而去。
三人离去,月娘才从惊骇中平静下来,不停地拍着胸口道:“我的天,吓死我了,天下居然有这么凶恶的尼姑。”
郭长风喃喃道:“师妹已够高明,师姐必然更高明十倍,徒弟已经如此,师父就更可怕了。”
这些话,似在对月娘说,又像在告诉自己,看他脸上虽然已无醉意,代之却是一片阴沉凝重之色。
月娘道:“爷,你真跟她有仇么?”
郭长风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双肩一耸,无可奈何地道:“可以说仇深如海,也可以说毫无瓜葛,她们放不过我,我也放不过她们。”
月娘越听越糊涂,又问:“那你今夜还要不要赴她们的约会呢?”
郭长风道:“不去行么?”
月娘深情地道:“爷,千万别去,她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去会吃亏的”
郭长风道:“明知吃亏也得去,我若不去,她们会找到这儿来,说不定连你也杀了。”
月娘道:“咱们可以躲起来。我有个从良的姊妹,住在龙门,咱们可以去她那儿住几天”
郭长风笑道:“傻丫头,这种事是躲不开的,何况我正愁找不到她们,为什么要躲?”
月娘怔道:“你找他们干什么?”
郭长风道:“替朋友还点债务。”
月娘道:“还债?”
郭长风轻轻揽住她的腰,柔声道:“这些事说来话长,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别问的好。”
月娘道:“可是,万一你”郭长风仰面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取酒来,这几天太委屈你,我该好好敬你几杯。”
月娘蹙眉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喝酒?”
郭长风道:“为什么不喝?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忽又低声附耳道:“现在距午夜还早,如果酒后有兴,还来得及温存一番”
月娘含羞嗔道:“该死!瞧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正说着,一个丫头带着两个龟奴送酒莱来,进门一呆,道:“咦!客人已经走啦?”
郭长风道:“客人走了主人还在,来吧!摆起来”
郭长风又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