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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西漠半人格迦耶弥在人群中出现。
她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嗤,理一理肩后长剑,这才飘然举步下船。
花月娘亲率门众直驱船边,仰起头来四道目光一触,花月娘咯咯笑一阵,说道:“贤妹换着佛门装束,越发高雅壮穆,还认得我这不成材的老嫂子吗?”
百忍师太“呸”地向船板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这老虔婆。”
花月娘毫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二十年不见,贤妹还是当年火爆性子,故人依旧.足慰平生,今天咱们姐妹要好好叙一叙。”
百忍师太冷哼道:“没什么好叙的,咱们不须挂羊头卖狗肉,该干什么谈什么,听说万毒教手下高人异士不少,老婆子今天是领教来的。”
花月娘含笑点头道:“贤妹嗜武如命,不改当年豪气,万毒教中虽然没有贤妹这种旷世奇才,勉强凑合几人陪贤妹喂喂招,大约还办得到。但贤妹远来是客,总不便一见面就谈动手是不是?老嫂子忝为地主,须得先尽一尽地主的本分。”
回头招招手,道:“贞儿,过来拜见姑姑!”
田秀贞应声上前,盈盈跪倒,向百忍师大拜了三拜,道:“侄女拜见姑母。”
百忍师太身形半侧,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田秀贞道:“侄女田秀贞。”
百忍师太嘿嘿冷笑道:“这就怪了,你姓田,我老婆子姓徐,咱们这份亲戚,不知是怎么攀上的?”
田秀贞一听这话,窘羞无比,粉脸上刹时现出一层薄怒之色。
花月娘并不在意,又同令峨嵋掌教飞龙禅师终南掌门铁拐婆婆等人上前相见。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几个迷失本性的可怜虫,没有什么可显耀的,免了吧!”
飞龙禅师和铁拐婆婆木然不以为耻,仍旧如花月娘的吩咐,各施礼退下。
花月娘巍颤颤躬身肃容,亲引百忍师太,踏着那鲜花铺成的小径,缓缓向二十丈外一座迎宾彩棚走去。
这时候,细乐之声又起,大群人随侍而行,但却距离那铺满鲜花的小径三尺之外,只有花月娘和田秀贞两顶黄金伞盖,一左一右簇拥着百忍师大。实际上,那金色花径之上,就只有百忍师太一人踏行而过。
百忍师太鼻孔里不住冷哼,飘洒地踏花前行,足尖过处,花瓣飞扬,荡起一阵阵浓香。
彩棚下早已案桌罗列,布置了佳着香果,一百名彩衣女侍肃立侍候,显见花月娘对这次宴会,不知花费多少财帛精力。
百忍师太表面孤傲镇静,心里难免泛起无限疑云,暗忖道:这贱人如此安排。定有诡谋,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摆布。
悠扬的乐声中,宾主落座。
花月娘亲自执壶,替百忍师太满满勘了一杯酒,含笑道:“自离中原,转眼二十年,今日才算得偿夙愿,贤妹请干了这杯水酒,咱们老姑嫂要畅叙一番。”
百忍师太冷笑道:“你且慢得意,老婆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算不得偿愿,除非徐家后代你尽数绝了还差不多。”
花月娘叹道:“贤妹成见何其太深,你使是千般痛恨我,总该念在故戚之情,当年承徐大侠错爱,援手于水火之中,若没有韦如森从中挑拨,嫂子又怎会远走南荒,再适他人?这件事说来说去,只怨那姓韦的存心不善-一”
百忍师太断喝道:“胡说,韦大侠当初同样被你假言所惑,一时激动,连多年苦修都废了,幸得及时醒悟,负了多少冤屈,才使你离开了我哥哥,他才真正是徐家的暮鼓晨钟,大大的恩人。”
花月姐笑道:“好吧!过去的事,好像烟尘,早该淡忘了,咱们不谈这些,还是喝酒吧!”
回头大声说道:“师太是当世仅存武林硕果,佛法神技,无人可及,今日又是本教贵宾,各位请随老身同贺一杯,敬祝师太大丹早成,道证菩提。”
棚下众人一齐站起身来,高举酒杯,遥遥向百忍师太同声祝祷。
百忍师大嘴角含着冷笑,端起酒杯道;“别说是一杯酒,便是一杯毒酒,老婆子要是不敢喝下去,就不必到万毒教来丢人现眼了,但老婆子在喝酒之前,却有几句话要说。”
她语声略为一顿,眼中刹时闪射出森森杀气,横扫棚下一眼,接着道:“万毒教茶毒武林,恶迹昭彰,必遭覆灭,各位助纣为虐,危亡只在早晚之间,却不知大祸陷身,所为仅只花月娘一念之私,将宝贵生命,为了一个无耻淫妇浪掷虚折,老婆子深为诸位不值,但诸位身心受制,行不由已,老婆子也略悉梗概,这杯酒与其向老婆子祝祷,不如由老婆子转祝诸位早脱苦海,回头是岸,浩劫无边,须得及时醒悟才好。”
说罢,举起酒杯,一仰颈脖,喝得涓滴不剩,酒液入腹,立即提聚一口真气,将整个酒液,聚在左臂“孔最”穴以下。
棚下众人擎着酒杯,一个个俱呆若木鸡,都不知如何是好。
田秀贞忽然愤愤地道:“江湖中人受恩不忘,呲睚必报,原就算不得什么,我娘如此谦忍容让,奉为上宾,你凭什么这样咄咄人,任意折辱?你真以为万毒教无人吗-一”
这时尚未说完,花月娘已抢着沉声喝道:“贞儿,怎能对姑姑如此无礼。”
随即高举酒杯,大声道:“大家干了这杯酒,先谢师太盛意,老身还有话说。”
棚下众人哄然回应,一齐饮干了酒,纷纷落座。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花月娘才冷笑着道:“师太虽然言出不逊,屡次辱及本教,但大家不必冲动,因为老身现在要当众宣告一件事”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转面仰天,得意的一字一句说道;“从现在开始,少华山茹恨庵主百忍师太,要投效万毒教了。”
万毒教门下,除了终南、峨嵋掌门人本然如故,其余的一齐振臂欢呼起来,声震全岛,显得无比兴奋。
这变化,连田秀贞也同样感到十分意外,不觉诧异地扭头望去,只见百忍师太端坐不动,一只左手,却紧紧按在那只空酒杯上。
她心中猛然一动,感觉这神情并不像迷失了本性的样子,口虽未言,暗中却提气蓄势,静待变化。
果然,欢呼声渐渐沉寂之后,百忍师太双目一睁,怒声地道:花月娘,你不嫌这句话说得大早了些吗?’
花月娘笑道:“老嫂子行事,若无十成把握,向不贸然出口。”
百忍师太左手突地一收,厉叱道:“区区毒酒,便能计算到老婆子?姓花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原来她方才掌心紧按杯口,竟是将所饮酒液,全部从手心出,杯中满满一杯酒,一滴也不少。
这一手骇人听闻的功夫,只看得众人个个咋舌,田秀贞脸上也微微变色,心忖:难怪她言行如此狂傲,果然是苦修精炼,有所仗恃的-一思念之间,花月娘却纵声大笑起来,问道:“贤妹以为这酒有毒?”
百忍师太冷笑道:“若非酒中有毒你怎敢如此狂言!”
花月娘摇头道:“错了,愚嫂虽笨,却素知贤妹内力精湛,倘在酒中下毒,怎是待客之道.但愚嫂求助贤妹之心,远非今日才起,是以此次离开苗疆,便特地为贤妹带来几盆‘花茧。’”
一花茧?
百忍师太霍然一惊,慌忙吸一口气,运行于周身三百六十六穴-一花月娘接口又道:“贤妹不必费神查验,那苗疆花茧,乃万茧中异种,其味清香,毒素却全在花粉之上,着衣即透,十分难解,没有发作之前,是很难运气查验出来的。”
这时百忍师太真气已迅速运行一周天,竟觉毫无异状,当下放了一半心,冷冷嗤道:
“老虔婆,你别想凭几句空言,便能吓得住人。”
花月娘缓缓笑道:“老嫂子行事向来谨慎,决不危言耸听,假如贤妹知道那‘花茧’的特性,你就相信嫂子没有骗你了。”
百忍师太道:“那你就说出来听听。”
花月娘轻轻咳嗽一声,朗声道:“花茧原本不产苗疆,乃西汉大越国异种茧王,与‘七彩宝衣’及‘毒剑十七式’共称‘大越三宝’,昔年千毒叟田烈途经西汉,费尽心机,才弄回来两株花种,‘花茧’之异于他茧,是它必须在下茧之先,用‘冰蚕粉’为引,下茧之后又须以温酒为发散之剂,才能使茧毒培于体内,贤妹,侥幸得很.这两件药引,都由老嫂子奉送给贤妹服用了-一”
百忍师太突然按剑而起,冷笑道:“不错,我曾经中你这贱人的’冰茧蚕粉’,方才又饮用过温酒,但你却没有机会再施花茧,又有何用-一”
花月娘扬声道:“贤妹何其健忘,万毒教花径迎宾,鲜花铺地。岂是无因而设的?”
百忍师大脸色大变,顺手一扬,长剑已撤出鞘来,厉笑道:“好!好!但是毒发之前,我一样能将你们万毒教徒剑剑诛绝,这一点你却没有料想到吧?”
话声一落,长剑斜刺里震臂而出,剑尖挟着疾然破空之声,直取花月娘咽喉。
百忍师大功力何等深厚,这一剑出手,迅快绝伦,剑风入耳,锋尖已到了花月浪面前,别说花月娘武功已失,就算她仍像二十年前同样身手,也确难逃这惊虹一剑。
千钧一发之际,田秀贞拧身而起,大喝道:“休伤我母亲!”
一条软带突然斜飞过来,带头激撞在剑身上“叮”然一声,火星四射。
百忍师太嘿地断叱,长剑凌空一绞,直将田秀贞摔出一丈以外,但仅只一瞬之际,四名彩衣侍婢已拥着花月娘飘退开去。
百忍师太杀机陡起,剑影纵横,匹练飞旋,桌椅盆盏尽成粉碎,站得较近的几名侍女,一连发出几声怪叫,已经伤在剑下。
席上顿时大乱,欧阳兄弟一左一右飞扑过来,厉吼道:“撤席!堂主以上依令行事,咱们领教领教剑圣徐昌的失传绝学。”
万毒教众拱手答应,立刻排成一列,由欧阳兄弟为首,每人轮番出手,紧紧缠住百忍师太。
这番举动,显然事先有安排,欧阳兄弟和峨嵋、终南两派掌人,每次出手,仅只三数招便退,其余堂主以上及各派高手,或一招,或二招不等,莫不一触即退,另一人立即补充上来,展开一场惨烈的车轮大战。
百忍师大豪气冲天,何曾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见她屹立如山,运剑如风,任它人潮汹涌,竟然毫无畏怯,剑砍掌劈,顷刻之间,又连伤了十余人。
欧阳兄弟不禁心惊,但却依然轮番出手,同时每一次交手,莫不尽出全力,硬拼硬接,好在人数众多,真力一泄,便随即退避调息,那意思竟是要故意激使百忍师太耗尽内力,然后才从容摆布。
彩棚之下,喊声震耳,万毒教的车轮阵法,布成一道将近百人的圆圈,一个接着一个,你进我退,周而复始。
百忍师太脸上遍布寒森森的煞气,长剑运处,决不容情,不过顿饭之久,身边已躺了一地死尸,僧衣之上,满有鲜血。
人潮渐渐减少了,车轮也渐渐缩小,前后才半个时辰,万毒教门下和各派迷失本性的高手,横尸地上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花月娘一直和田秀贞井肩站在十丈外观战,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面默默在心中计算时间,神情极为阴鸷。
田秀贞忍不住轻声问:“娘!你老人家真的在花上做了手脚?”
花月娘阴笑着道:“这贼是咱们第一个对头,不出毒计弄死她,咱们休想在中原扬眉吐气。”
田秀贞道:“怎的困了很久,还没见她茧毒发作呢?”
花月娘叹道:“老贼尼功力深厚,一时尚能压制茧毒发作,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从此高枕无忧了。”
田秀贞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怅惘,忖道:如今教中高手伤亡将半,再过半个时辰,就算杀了老尼姑,万毒教只怕也完了。
刚想到这里,场中忽然传来欧阳琰的暴喝之声。
田秀贞扬目望去,见场中情势业已大变,万毒教伤亡虽然逾半,但剩下尽是功力深厚的好手,人数一少,攻势反而凌厉起来。
但见百忍师太四周人影飞纵,众人轮流出手,一招即退,轮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死伤却大为减少。
而百忍师太力战半个时辰,以一敌百,真力消耗将竭,剑势已缓慢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觉内腑有一团灼热如火的气流,由丹田开始,蠢然欲动。
百忍师太骇然大惊,慌忙运气极力压制那团热火,剑上力道立刻减低大半,不多一会,脸上也开始升起阵阵红潮。
花月娘瞥见,大喜叫道:“时刻快到了,欧阳护法不可松懈,加力攻她一阵。”
欧阳兄弟此时原已疲惫不堪,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双双催动车轮阵,攻势陡又强盛了一倍a
转眼又是盏茶时光,百忍师太耗力越多,内腑那团热力就越加难以控制。脸上红潮也越渐变浓,满身鲜血,直似一个血人。
但她兀自咬牙硬撑,长剑飞处,一连又斩了三人,终南掌门人铁拐婆婆应招稍慢,肩头上也中了一剑,鲜血直喷而出。
花月娘望见,不禁赞叹地摇摇头,道:“好一个不畏死的贼尼姑,此时用力越多,等一会茧毒发作也越痛苦,念在旧谊份上,早些成全了你吧!”
回头向古秋霞招招手,道:“你去叫欧阳护法他们退下,由你出手,跟她拼十招。”
古秋霞内力修为,在万毒教中可称得第一人,何况一直袖手观战,正是一支实力雄厚的生力军,花月娘留下在她身边,目的就在这最后的一击。
但古秋霞听了这吩咐,却有些胆怯,道;“以一对一,老身只怕不是她敌手。”
花月娘笑道:“放心,若在平时,便是十个古秋霞,也休想在她剑下走满百招,但如今她内毒已发,耗力大多,其势已成强弩之末,我包你只要全力接下她十招,这件功劳,使非你莫属了。”
古秋霞心头略动,道:“成与不成,我且去试试看,万一弄她不过,老教主仍须要他们替老身接应。”
花月娘道:“这是自然,你只管大胆去就是。”
古秋霞嘿了一声,提着铁拐,大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