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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岛小说网 www.zhuzhudao.org,最快更新恩怨情天最新章节!

    柳含烟方接近密林边缘,目光一触及林内倏然住足,微一沉思,暗暗说道:这蔽天密林向西南绵亘数一里,林内暗无天日,黝黑几不可辨五指,远古森林必多毒蛇猛兽,况且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极易遭人暗袭,自己虽不惧怕,但这批东西下流伎俩层出不穷,所用暗器又是淬过剧毒,令人防不胜防,自己又何必自找麻烦?不如由林上横过,一来可免遭人暗袭,二来树顶上眼界也广得多,更容易发现敌踪。

    心念一决,微一提气,身形已飘上树梢,站在一枝比小指还细的嫩枝上,微风过处身形不住随叶浪上下起伏,儒衫衣袂飘扬,誉为临风玉树实不为过。

    他放眼极目远眺,远方一条山脉婉蜒由东南伸向西南,高插峻峰,起伏岗峦,隐约可见,正是横亘川陕交界处的米仓、大巴二山。

    密林宽逾数里,尽头处是一片无垠的草原,野草长有人高,草丛中林立不少嵯峨怪石,仅靠北面,距脚下这座密林约三里处,另有一座较小密林及一座残破庙宇外,十数里内渺无人烟。

    看了半天,除那座较小密林及那座残破古刹无法窥见及内部外,其余一览无遗,竟是毫无一丝风吹草动。

    柳含烟缓缓收回目光,微感诧异暗暗忖道:难道就在这片刻间,这批人就飞了不成?不然,凭自己目力,十里内就是一只鸟雀也休想瞒得过自己,怎地看了半天未见半个人影,眼前那座密林与那座古刹确是暗透着古怪,莫非

    心念至此,倏见远处长有人高的野草丛中,电也似冒起一个人影,然后在古刹门口微一顿身形,一闪而没。

    柳含烟心中一喜,人已如脱弩之矢,踏着树梢飞驰赶去。

    他身负绝世轻功,这一尽力施为,其疾如御风飞行,恍如一缕轻烟,数里密林转瞬即尽。

    那座古刹距这边密林边缘,约有三里路程,柳含烟进势不变,甫近林边,儒袖微微一挥,人已由林顶倏地拔起四五丈高,然后划成一道弧状,向长有人高的野草上落去。

    他仍预备在这数里野草尖端上,用草上飞轻功,直向古刹飞驰。

    就在他脚尖距野草尖端不到两尺之际。

    蓦听一声冷喝:“打!”

    一点绿芒由他身后左侧五丈处,一座人高嵯峨怪石后飞出,疾若闪电般袭向他左太阳穴。

    绿芒快极,一闪即到,柳含烟早已领教过这东西歹毒,不敢轻攫其锋,还好他在一路飞驰中早已暗暗戒备,虽如此,但是他仍未料到对方会在此地猝然出手暗袭,不免微感失措。

    此时他真气已尽,一见绿芒飞到,忙一敛神,猛提一口真气,儒袖挥处,一个身形硬生生的又倏拔起五、六尺。

    身形刚起,绿芒已自脚底不到两寸处飞过“嗤”的一声没入草丛中,一缕浓烟升处,野草为之尽焦,的是险极!

    柳含烟恨透了这批卑鄙的东面,惊怒之余杀机顿生,半空中挫腰侧身,怒叱一声双袖猛挥,一片凌厉罡风涌向嗟峨怪石。

    “砰”的一声大响过处,嵯峨怪石被罡风震成碎石千百,四处激扬,飞落草丛中。

    怪石已除,大响过后,四周又恢复适才寂静。

    数十丈内,空荡如前,除微风吹过,草浪起伏,沙沙作响外,哪有半条人影?

    柳含烟犹不信邪,剑眉微剔,冷哼一声,绕着仅存的半截石根,在十丈外飞驰一圈。

    一圈过后,凭他那超人目力,仍是一无所见。

    他不禁诧疑欲绝,双眉深蹙,哺哺自语道:“这件事真是令人费解,石后有人隐伏着是断断不会错的,如今怪石已除,怎地未见人影?要说他是出手暗袭自己后乘隙逃去,那更是不可能,四周野草虽长有人高,但如有人在下走动,草浪必会翻动,难道这人一身轻功已练至刹那绝迹的地步?不对,果真如此,他用不着以暗器偷袭自己啊,这”揣测半晌仍是不得要领,想不透其中道理。

    心中一气,便不拟再推测,空候下去,他意犹不信地目光一扫四周,然后怀着百思莫解的心情,双足微点草尖,人已如脱弩之矢,复向三里外古刹驰去。

    他刚跃出五丈,突然听到身后适才半截石根处的野草中“忽”的一响。

    心中一惊,倏然回顾。

    一个黑衣蒙面人由石根处丛草中冒出,由草面上疾奔蔽天密林中。

    柳含烟双眉倒挑,方要追赶,可惜为时已晚,黑衣蒙面人在草面上只一个起落,已隐人蔽天密林中。

    柳含烟恨得牙痒痒的“逢林莫入”的规矩下,只有徒呼负负,望林兴叹。

    气恨交集之际,忽然心里一动,暗说:我倒要看看你是在何处藏身的。

    随即,他一纵身由五丈外草面上飘落在半截石根上,伏身拨开野草一看,不由失声笑道:“好狡猾的贼子!”

    近半截石根的地上,挖了一个人可容身的深坑,坑约有一人多深,深坑边上,弃放着一个比坑口略大的盖子,盖子由野草编成,颜色与附近草色一模一样。

    想是适才隐人密林的黑衣蒙面人,躲在怪石后面出手暗袭柳含烟,暗器出手后,又匿身在这深坑中,盖上盖子,屏息躲藏,致使柳含烟遍察附近十丈,仍未能见得半个人。

    也是那黑衣蒙面人命大,柳含烟气令智昏,忘了用上天视地听之法,不然就是黑衣蒙面人躲得再密,恐怕此时也早已横尸在这野草丛中了。

    柳含烟看得不禁暗叹对方心思镇密,料事如神,布置出人意表。

    连连暗叹,看了一阵后,站起身子,又向古刹驰去。

    这座古刹座落在较小密林之前,距这片较小密林不过五丈远近,寺后有一条小路直通密林深处。

    这座寺庙,看似古刹,其实并不古,只不过是多年乏人驻节照料,略显残破而已。

    柳含烟先前不到顿饭时间,身遭两次暗袭,险些使他含恨埋骨荒郊,所以早已心生警惕。

    如今他面临这适才有人现身的古刹,荒凉凄清的气氛中,更使他处处提防。

    他略一回顾身后,一闪身便飘进寺门。

    甫一进寺内,一幕惨绝人寰令人不忍卒睹的景象,便已映入他眼帘,只看得他剑眉倒挑目眦欲裂,杀机狂炽。

    寺门与大殿之间的左侧天井中,横七竖八倒卧了十几具鲜血淋漓的剥皮无首尸体,地上洒遍了鲜血。

    大殿墙上,钉了十几张半于人皮与十几颗死像狰狞的头颅,断颈处,犹一滴滴的仍在滴血。

    一座荒凉残破古刹,一时竟恍如罗刹屠场,人间地狱。

    柳含烟俊面满布煞气,暗忖道:由这十几具尸体的死状看来,这些人显然死去未久,怎地自己未见半个人影?莫非对方业已惊觉自己到来,藏起来啦?

    心念一动,闪身飘入大殿。

    星目一扫,但见殿内神龛残破,龛幔只剩下几缕焦黄布条,到处蛛丝尘封,遍地鸽翎蝠粪。

    寂静、空荡,毫无一丝人影。

    越是寂静、空荡,气氛也越显阴森可怖,令人毛发悚然!

    柳含烟双臂暗蓄真力,蹑足屏息,一步一步的,缓缓走了进去。

    才走两步,猛听“忽”的一声,一股破空之声由脑后袭到。

    他倏然一惊,剑眉双挑,冷哼一声,反手就是一掌,身形也借此一掌之力,向前飘落一丈。坎离真气罡风无坚不摧,倏听“啾”的一声,一物坠地。

    柳含烟闻声有异,倏然转身,四顾之下,不禁哑然失笑,暗责自己过于紧张。

    应手而坠的,是一只硕大蝙幅,如今吃柳含烟一掌之力,已震得四分五裂,几成肉酱难辨为何物。

    柳含烟惊魂甫定,方要转身举步“飕”的一声,一团黑影又打脚前掠过,刚一扬掌,已看清是一只猫大野鼠由适才神龛下钻出,如今业已窜入殿后。

    柳含烟经此两次虚惊,心情已不似先前刚进大殿时那样紧张,但是戒备之心依然。

    他在殿内稍作逗留,察明无人之后,也缓缓的由神龛右侧一扇窄门,进人后殿。

    后殿是小花园,占地颇大,昔日的奇花异卉如今已成枯枝败叶,花园也成了荒园。

    满园野草丛生,破瓦碎砖遍地皆是,碎砖瓦堆中,间杂着数根白骨,因历时颇久,已分不出是人骨抑或是兽骨。

    兽骨荒园靠后墙角,有一木架搭成的钟楼,多年经虫蚁食蚀,如今业已朽腐倒塌。

    钟楼边上,矗立着一座假山,除假山石上长满青苔野草外,山石仍是完好无恙。

    花园后墙上有一扇窄门通往寺外,由门中,可以看见一条蜿蜒的小径,直通寺后五丈外的密林。

    但见一片死寂,凄凉景象,令人感慨万千。

    柳含烟双眉微蹙,正察看间,突然听到左侧最末一间禅房内,传出一阵低微的“啜”“啜”之声。

    他剑眉一挑,双臂暗蓄真力,由窄门边,一掠闪身纵至最末一间禅房门边,屏息蹑足,探首一望,不由他剑眉连轩,一阵恶心,微一呼吸,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迫得他连忙掩鼻而退。

    原来他看到一幕吃人的景象,不是人吃人,而是兽吃人,是一只尖嘴,獠牙,巨目,尾巴垂地,似犬非犬通体青灰的野兽正在啃食一具腐朽已久,尸臭四溢的死尸.而且已啃食了大半。

    柳含烟甫退.一股物伤其类之心,油然而起。

    微一轩眉,跨前两步,右掌曲指径向那只野兽后脑弹去。

    那只野兽正在大快朵颐,不知背后有人,一缕劲风过处,兽头进裂应风而毙。

    柳含烟击毙野兽后,又将荒园各角落,八间排房中细细察看一遍。

    如死寂静依旧,仍无半个人影。

    经此半晌察看,大殿、荒园已无生人,他心情已较轻松,便信步向后门走出。

    才近后门,遥见小径尽头,密林边缘。有一条人影,身法快捷如电,一闪而没人密林。

    突然间有此发现,柳含烟心头不禁喜得一阵狂跳。

    心念起处,身随意动,身形一闪,已过五丈,电闪般贴向一株合抱大树。

    这是柳含烟几经大敌所得来的经验,他知道敌暗我明,同时自己又是一身雪白儒服,对方隐身密林中,可以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此刻若是贸然跟进密林,自己必遭暗袭,同时江湖捣鬼,卑鄙下流手段层出不穷,不可不防,故而一近密林,便贴向一株合抱大树后隐身,以免身形暴露遭对方暗袭。

    他隐身半晌,那人却如泥牛入海,不闻一丝动静。

    他不禁微感诧异,沉思片刻,便决定冒险人林一探。

    此念甫起,蓦地,密林深处响起一个冷酷苍劲声音:“穆良,事情可曾办妥?”

    柳含烟微感一震,忙又紧贴树身,凝神细听。

    声音所云“穆良”想是市隐人林中那人,只听他破锣也似的答道:“属下幸不辱命,那终南”

    “住口!”冷酷苍劲声音倏然喝止,微顿,冷冷又道:“老夫往日怎样教训你们,此等机密大事,怎能轻率说出!”

    “可是”

    “不用多说,你以为此地只有老夫与你两人?”

    柳含烟人耳此句微感一震,方要现身,转念一想,认为他所指是林内一干徒众,故连忙敛神细听。

    破锣之声又答道:“这二人乃是属下心腹”

    “嘿,嘿”一阵声如鬼哭狼嚎的怪笑,打断穆良话头。

    笑声一落,冷酷之声又起:“你仍以为此地只有我们四人?”

    “这”那叫穆良的,显然惊讶欲绝。

    “瞎眼的庸才,林外有佳客莅临,你们竟懵懂不觉?还不跟老夫速退!”

    柳含烟至此方知自己身形已落人对方眼中,心神猛震之余,不由暗暗佩服对方功力惊人,及听说对方要退,又不由大急,青绽春雷,大喝一声:“且慢!”

    随即疾如闪电流星,飘身扑向林内对方发声之处。

    及至发声之处,不禁使他暗责一声惭愧,气得俊面铁青。

    原来就在这刹那之间,对方四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柳含烟惊气之余,心中一动,微一提气,一式飞云直上,人已穿破林顶而出。

    足站树梢,略一环顾,又不禁使他讶然欲绝,痛自暗责。

    四周空荡荡的,微风、草木依然,哪还有半个人影?

    他站在树梢上,一面痛责自己的疏忽大意,一面又暗折对方轻功卓绝。

    怔立半晌,喟然一叹,飘身落下原地,狠狠一跺脚,闪身出林。

    他的确是太疏忽了,不然,如果他此时想得起用天听神术,定能发现,这四个人一个也未走远,而且就在他立身十丈以外周围树枝稠密处隐身,四个人八只凶目,更虎视眈眈地看他,等他一走,才互一打手势,齐没人密林深处。

    柳含烟走出密林,微一仰观天色,原来就在他这半天折腾之中,不觉日影已经西斜。

    西方远山街日,血红暮色中,密林,古刹更显神秘、阴森、可怖!

    晚风吹拂下,满林枝叶沙沙作响,密林中仿佛不时有人走动。

    密林内外,不时传来几声鸟兽悲鸣,此时此地,更显得凄厉刺耳。

    柳含烟纵有超人胆略,加上一身旷世武学,在这种气氛中也微觉毛发悚然,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他虽心知此非善地,不宜久留。但是在为天下武林一伸正义的念头驱使下,他在事情没弄清楚以前,不愿猝然轻易离去。

    略一运功,坎离真气又加两成,瞬间一片阳和遍布全身,怯念顿除、胆气顿壮。

    下意识地回顾身后密林一眼,举步又向古刹后门走去。

    才近后门,突然发觉古刹荒园中出现一对对精光四射的绿芒,随着蒙蒙灰影往来移动。

    微一凝神,已看出这对对黑影,是自己不久以前所格毙的那只野兽的同类。

    一对对精光四射的绿芒,就是那些东西的一对眸子。

    柳含烟再一细看,更看出这些东西竟是产自北天山的异种,铁背雪狼。

    这东西秉性残酷嗜杀,身轻力大,齿爪蕴有奇毒,一向在北天山冰天雪地之中称王,不想今日却在此地现迹。

    柳含烟日间因身入险境,面临大敌,故而未加细看,如今猝然发现此兽,也不由顿感一凛,满怀不解的暗暗忖道:北天山离此千里,怎地这种畜生会在此地出现?此地虽是地处荒凉常人难到,但是有这些富生留在此地,日久难免不四出觅食,终是祸害,不着乘机将这些畜生除去,也算一桩善举。心念一决,举步向荒园中走去。

    铁背雪狼既属异种,感觉何等灵敏。柳含烟犹在四丈之外,十几头铁背雪狼已自惊觉有生人到来,齐齐驻足不动,喉内低嚎连声,长尾低垂,十几对绿睛凶光四射,盯着缓步而来的柳含烟眨也不眨。

    双方对峙片刻,站在最前面两头雪狼已感不耐,两条铁尾一掀,齐齐一声低嚎,箭也似地向柳含烟扑去。

    柳含烟剑眉双挑,冷哼一声:“孽畜找死!”

    两只儒袖向外一抖“砰”“砰”两声,两头铁背雪狼已被罡风震得连翻倒飞,脑浆进裂在五丈外,坠地而死。

    加外十几头雪狼一闻到血腥,立刻一阵骚动,然后连声低嚎,向两头死狼坠处,一拥而去。一阵咆哮过处,两头死狼立刻血肉横飞,顷刻之间皮骨无存。

    柳含烟一见这些铁背雪浪残酷到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不由剑眉连轩,杀机大炽。

    怒叱一声,双掌曲指连弹,凄厉惨嚎连起,已有八头野狼脑浆进裂,横尸当地。

    八头伏诛,尚有八头雪狼,一见同类惨死,再也顾不得低头吃食同类死尸,各厉嚎一声凶性大发,三十二只铁爪倏伸,一阵风似的向柳含烟恶狠狠地扑去。

    柳含烟冷笑一声,身形倏地拔起五尺,双脚闪电连环踢出,数声惨嚎,又是五头雪狼横尸。

    剩下的三头雪狼似是知道眼前这人的厉害,各哀嚎一声,夹着尾巴掉头就待逃走。

    柳含烟哪还容得三只畜生漏网,冷笑一声:“孽畜还不纳命!”

    双掌倏伸,十指箕张,掌心一吞一吐。

    顿见三头逃势甚疾的雪狼,身子猛然一顿,然后向前一栽,便已嘴吐鲜血,凶睛暴出而死。

    片刻之间,举手投足,十八头北天山异种铁背雪狼业已头头伏诛横尸遍地。

    柳含烟略整儒衫,星目一扫地上狼尸,微嘘一口气,举步向大殿中走去。

    才走两步,蓦地,古刹后密林中响起一声刺耳难听的凄厉鬼哭。

    柳含烟方一愕间,荒园四周,啾!啾!鬼声大作。

    紧接着,大殿顶上,两侧禅房之后、荒园后墙上,缓缓升起数十个幢幢鬼影,在昏暗的月光下,一步步向仁立荒园中的柳含烟迫近。

    柳含烟一见这些人现身,心中暗呼一声:地幽帮!神色不屑地冷哼一声,方待喝问。

    蓦听寺后密林中一声尖锐的鬼哭,一个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似由天外飞来,鬼魅般飘落在大殿瓦面上。

    这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甫一现身,四周啾啾鬼鸣顿寂,刹那间,古刹内又恢复一片沉静如死的气氛;后来现身的这个黑衣蒙面人,似在地幽帮地位极尊,四周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一齐向他躬身施礼。

    此黑衣蒙面人,身子动也未动,只是傲然地微一挥手,四周黑衣蒙面人均各站直身形。

    柳含烟神目如电,就在那黑衣蒙面人微一挥手之际,星目一瞥,已看清他的一只右手肤色如雪,纤小晶莹,竟一如女子,心中不由暗暗一动。

    四周数十黑衣蒙面人站直身形后,那身材小巧,后来现身的黑衣蒙面人眼神一扫园中的柳含烟,冷冷发话道:“尊驾如何招呼?夜临此间有何教言?”

    柳含烟一听这黑衣蒙面人的嗓音,更觉自己所料不错,微微一笑道:“姑娘别来无恙?未料姑娘也是也幽帮中人,在下失敬啦!在下姓名因从不轻易告人,故无法奉告!”

    黑衣蒙面人身子微微一颤,冷冷又道:“我与尊驾素未谋面,何云别来无恙?”

    柳含烟心中暗道:“你还装什么?”

    口中却依然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谋面与否,无关宏旨,好在你我彼此心照不宣。”

    黑衣蒙面人哼声一笑:“好个‘彼此心照不宣’,我来问你,我这守寺灵兽可是你尊驾所杀的?”

    柳含烟剑眉微轩,一副洒脱神色道:“姑娘可是指这十几只铁背雪狼?”

    黑衣蒙面人微一颔首,冷然道:“尊驾好高明的眼力!”

    “姑娘过奖啦!”柳含烟微微一笑道:“我道这北天山异种铁背雪浪怎会在此地猝然出现,原来是姑娘所豢养。不错!这些畜生是在下所杀!”黑衣蒙面人微含怒意,冷冷道:“尊驾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伤我灵兽者,该当何罪?”

    柳含烟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道:“几头凶残畜生,怎称得上灵兽?姑娘言重了。”

    黑衣蒙面人狠声答道:“伤我守寺灵兽者,罪无可恕!”

    柳含烟突然使面一沉,星目神光暴射,注定对方,恨声道:“然则,天下武林年轻高手,数百条性命,又当何论?”

    一语恍如晴天霹雳,震得对方连同数十个黑衣蒙面人齐退一步。

    对方显然未料到柳含烟突出此惊人之语,一时竟惊得答不上话来。

    柳含烟怒极,剑眉倒挑,俊面发白,身子微颤,切齿恨声又道:“终南溅血,蚀骨毒芒,阴阳八煞,原来全是地幽帮一手导演,好毒辣、好卑鄙的手段。天下武林各门派与你们地幽帮有何深仇大恨?你们竟使他们个个尸骨无存?天道不爽,今夜竟使少爷无意中破此悬案,哼!哼!今夜少爷如不将你们一个个挫骨扬灰”

    “住口!”柳含烟话尚未说完,对方已自惊愕中醒觉,倏然喝止,接着冷冰冰地又道:“不错!天下武林数百名高手失踪,终南派个个横尸,全是本帮一手包办,他们死有余辜,尊驾如泥神渡江咱身难保,竟敢妄言报仇,豪气堪嘉,只是尊驾已永无机会,今夜此地就是尊驾埋骨所在,也许只剩一摊黄水,永伴古刹!”

    黑衣蒙面人一身乔装已为柳含烟识破,也不便再装下去,此刻这几句话全是用原来的嗓音说出。

    银铃依然,仙乐重现,但是语气阴恻一冰冷异常。

    柳含烟憎恶已极,剑眉双挑,嘿嘿冷笑道:“夜风颇大,姑娘小心舌头,就凭你眼前这几十个酒囊饭桶,少爷还未将他们放在眼内!”

    话声甫落,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身后右侧,倏地跨出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

    居右的一个,一指柳含烟阴恻恻地发话道:“小鬼住口,让大爷先割掉你那根巧舌!”

    柳含烟对这声音听来颇觉耳熟,微一思索,便想起这人是谁,冷冷说道:“穆良就凭你这块料?”

    至此微顿,转向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讥笑道:“姑娘欲置在下于死地,也该派个硬点儿的脚色,像这种废物,实在抵不住在下一指!”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尚未来得及答话,那叫穆良的蒙面人业已气得连声怪叫:“小鬼,大爷若不让你三招”

    “哈!哈”柳含烟仰天一阵龙吟长笑,震得四周黑衣蒙面人“扑通”“扑通”倒下十几个。

    笑声倏止,猛听柳亩烟冷哼一声:“狗才找死,回去!”

    一条黑影由大殿顶飞扑面下,方近柳含烟,倏又弹起,连哼都未来得及,便告坠地死去。

    这刹那间的变化,震得四周数十个黑衣蒙面人,齐齐各退半步,默然袖手。

    原来这砰然坠地而死的黑衣蒙面人,就是叫穆良的那个人,他乘柳含烟长笑分神之际,悄无声息的由大殿屋顶飞扑面下对柳含烟施以暗袭,俾使一袭得手在自己主子面前显显能。

    岂料柳含烟早已有备,焉能让他得手?穆良身形方动他便已察觉,故意装做不见,依然长笑如故,容得穆良近身,倏地疾探右掌一抓一弹。穆良纵是铁人也禁不起这暗含坎离真气的一抓一弹,猛觉心头如受铁钧,突然一紧,紧接前胸如遭千钧重击,内脏俱碎,当时便告毙命,复随一弹之力,尸身飞起,然后砰然坠人遍地狼尸中。

    穆良的尸身方坠,倏听大殿之顶,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一声轻叱,花园左右的禅房之上,又各自飘下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半空中大袖狂挥,两股排山倒海似的狂飚,凌空迎头向柳含烟扑到。

    柳含烟满脸不屑神色,对这骇人的狂飚竟如未觉,轩眉一声冷笑,身形不动两臂倏地暴长,左右两掌同出摘星攀斗,十指如钩,疾扣二人挥袖手臂。

    二人身至半途,犹见柳含烟不躲不闪,愣愣地站在那儿,各自心中暗说一声:小鬼找死!

    二人倏将右臂功力加足,哪知他二人不加功力还好,一加功力猛觉自己所发出的狂飚袖风,一进对方周围五六尺内,竟如泥牛人海被消弭得无影无形。

    方觉不妙,倏又猛觉对方周围五尺内,有一股强劲无比的吸力,将二人身子猛然向前一带,紧接着对方两掌已闪电递出疾扣向二人脉门。

    二人不由吓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但是人在半空中无处着力,更不容易撤招抽身,眼看二人一只右腕将分别落人对方掌内,二人心中大急,总算二人命大,一急之下竟给他们想出了一个互救的笨办法。二人右臂倏举,两片狂飚也似的掌风也跟着由下而上,原来袭向柳含烟的排山倒海劲气。刹那间竟变为他二人互击一掌“砰”的一声大响,二人就借此一震之力,欲各飞身退回。

    这两个黑衣蒙面人一连串的动作如申光石火,快是够快,但究竟仍嫌晚了一点点。

    倏听“刺拉”两声裂帛响声,二人一只大袖已各被柳含烟齐肩扯下,各光着一条右臂退了回去,余悸犹存,垂首不语。

    二人刚站好身形,大殿上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身后,突然转出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黑衣蒙面人,向二人嘿嘿一阵狞笑,然后阴恻恻地道:“无用的东西,不用站在那儿丢人现眼,还不速依帮规自行了断,难道还要我动手?”

    二人一见此人现身,便已惊得连连后退,听完了此人几句话后,各自全身一阵猛抖,躬身颤声答道:“谢使者慈悲,属下遵命!”

    话声一落,各伸右掌疾拍自己天灵盖“卟”“卟”两声响处,二人便已脑浆迸裂,尸身自房顶栽下“砰”“砰”坠地。

    地幽帮对别人横施杀手,对自己徒众却也罪无可贷。这种灭绝人性,令人发指的帮规,看得柳含烟目眦皆裂,剑眉连轩,才待喝问,心中一动,蓦想起此人说话声音甚觉耳熟,再加上死去二人称此人为使者,他略一忖思,便已猜到八分此人是谁。

    柳含烟冷冷一笑,问道:“尊驾可是崔陵?”

    身材矮小瘦削的黑衣蒙面人全身微微一颤,半晌才冷然答道:“老夫正是冥后驾前招魂灯使崔陵,尊驾何以认得老夫?”

    柳含烟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便转向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道;“在下有一事冒昧请教,不知能获姑娘见告否?”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略一沉思,冷冷道:“尊驾有事但讲,本帮愿在尊驾临死前,尽量使尊驾释疑。”

    柳含烟问言毫不在意,一指地上二人,微笑问道:“此二人可是临敌遭挫,为贵帮丢人,才依贵帮帮规赐死?”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不知他有什么用意,微一颔首,冷冰冰地答道:“依本帮帮规,凡临敌心怯逃脱者赐死!”

    柳含烟一声朗笑,一指崔陵道:“贵帮招魂灯使不久前在少林寺,曾与在下动手,三招之内人伤、灯毁,鼠窜而逃,若依贵帮帮规,则又当何论?”

    此言一出,四周数十个黑衣蒙面人齐感一震,崔陵全身更是猛地一颤。

    因为崔陵在地幽帮中已属一流好手,一身武功除冥后与眼前这位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及几位高手外,已是鲜有敌手,而如今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口中,吐露崔陵竟在他手下走不完三招?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地幽帮内也从未听说过,招魂灯使曾在别人手下遭过败绩,要说是崔陵曾栽在某成名多年之人手中,倒是或可相信,要说他三招不到便在这籍籍无名的年轻后生手下铩羽,根本就是天下的笑话!可是以人家刚才露那两手绝学来看,若说功力,眼前自己帮内数十人中,除那身材小巧的人外,就无人能及,这年轻书生的话又令人无法怀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正在信疑参半,齐感困惑之际。

    蓦听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轻哼一声,向崔陵冷冷地问道:“崔陵,他说得可是实话?”

    崔陵一惊,忙躬身颤声答道:“公主不可听这小子信口雌黄,属下”

    话犹未完,柳含烟已仰天一声朗笑,笑声一落,一双剑眉连轩,星目神光凝注崔陵,沉声说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尊驾成名多年,在下素闻海南冷面狼心活阎罗如何了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诚令在下齿冷!”

    几句话,豪迈尖损,兼而有之。

    这种面临大敌,犹能从容不迫,昂然不惧,侃侃而谈的洒脱神态,看得四周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也不由暗暗为之心折不已。

    那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如果不是面垂黑纱的话,此时定可看出她已惊然动容。

    只见她呆呆凝注在园中如玉树临风的柳含烟身上,一时竟忘记答话。

    招魂灯使崔陵先是一愧,继而一惊,他不懂对方对他的底细为何摸得如此清楚,及听完最后一句话,他又不禁恼羞成怒,依然躬身向那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恭声道:“公主”

    他公主二字方出,目光注处,已窥出对方发愣神态。

    崔陵成名多年,何等老辣?脑中略一思忖已猜透七分,但他到底是个工于心计,城府极深的人,仍然视若未睹,不动声色,只是将声音略予提高地呼道:“公主!”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至此方倏然惊觉自己失态,顿感一阵脸热心跳,忙敛心神冷冰冰地答道:“嗯!”崔陵忙接道:“这小子造才言辞己辱及本帮及属下声誉,属下一人事小,本帮却不能任他轻辱,属下斗胆,敢请公主定夺!”

    这魔头不愧老奸巨猾,欲假众人之手以报私怨,反说自己一人事小,他此刻已摸透了对方心意,唯恐对方改变初衷,下令罢手,故又以“本帮受辱,兹事体大”来要挟对方;他这一手不谓不狠,不谓不毒。

    果然,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闻言顿感为难,她进退维谷之际,美目一扫四周,略一沉思,银牙暗咬,毅然道:“此事交崔灯使全权处理!”

    崔陵闻言暗暗一声冷笑,方自一喜。

    身材小巧黑衣蒙面人心中一动,银铃般一笑,接道:“但需生擒,以便带回冥府,交冥后发落!”

    崔陵倏如冷水浇头,一腔狂喜顿化乌有,微一躬身,似甚勉强地答道:“属下遵命!”

    随即,转向柳含烟阴恻恻地一笑,冷冷说道:“今夜算你小鬼造化大,我家公主有谕,对你只准生擒,不准杀伤”

    “住口!”柳含烟只见两人一对一答,不知人家用心良苦,犹以为两人只是在演戏,生怕伤不了自己,太以难堪,所以自己找个台阶,言明须生擒自己,以便稍时若有不敌也好有词搪塞。心中早已气往上冲,此时一见崔陵口齿轻谩,不由大怒,乃舌绽春雷,大声喝止。

    他微微一顿,剑眉双挑,沉声叱道:“若以眼前你们这几十个酒囊饭桶,少爷尚未必放在眼内,对少爷无可奈何就是无可奈何,何必自找台阶,说什么生擒不生擒?可笑之至!”语气斩钉截铁,竟然毫不领情。

    此言一出,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全身倏地一阵微颤,黑纱内,粉面柳眉倒竖,凤目圆瞪,杀机一现即隐,随即檀口微张,欲言又止,粉面上现出无限幽怨的神色,妙目柔光幽幽一注柳含烟,两排睫毛一合,两滴晶莹珠泪夺眶而出,满目柔光再一注柳含烟,极其轻微地一叹,螓首微俯,默然不语。

    这一连串的变化,发生在那轻垂的黑纱之后,谁也无从得知,即连那老奸巨猾的崔陵,也以为她既将此事交自己全权处理,一切事情自不欲再以过问。

    他城府甚深且工于心计,闻言毫不在意,嘿嘿冷笑地道:“酒囊饭桶也好,找台阶也好,老夫不拟与你这后生晚辈对口,老夫只问你一句,若是小鬼你遭我们生擒,你怎么说!”

    这老鬼果然狡猾阴狠得可以,他明知对方傲骨天生,可杀而不可辱,故而出言相激,拿话先将对方套住。

    柳含烟虽明知崔陵使奸,但他岂能示弱?

    他剑眉连轩,朗笑一声道:“崔陵你用不着在少爷面前要花枪,稍时动手,只要你们能摸得少爷一丝衣角,少爷立刻将这颗大好头颅奉上,如何?”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闻言又是一震。

    崔陵一见毒计得售,心中不由狂喜,暗暗说道:这是你小鬼找死,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我就不信凭我们几十个人摸不到你一片衣角,只要能扯下你一片衣角,嘿嘿!

    他心中喜得暗笑,口中却不露一丝痕迹,阴恻恻地一笑,道:“尊驾不愧快人快语,好!我们就如此决”

    “且慢!”崔陵“定”字尚未出口,柳含烟已微笑喝止。

    崔陵以为他话说得过满,已有悔意,小中一急,忙道:“怎么!小鬼莫非已有悔”

    话犹未完,柳含烟已面带不屑地笑接道:“老鬼且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少爷一言既出,虽斧钺加身也万无悔意,少爷倏然喝止,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闻言,神情似甚为激动,一身黑衣微起颤抖,黑纱内,一双妙目异采顿现,分不出是急、是惊、是爱、是恨。但就她适才一连串的表情推测,急、爱的成份,将远超过惊、恨。她显然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柳含烟,暗中处处对柳含烟表示关怀,竟使她忘却柳含烟是地幽帮的生死大敌,爱情是多么微妙,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崔陵心中微定,诧异地问道:“尊驾有什么遗言?”

    柳含烟微微一笑道:“老鬼用不着如此紧张!”

    崔陵蒙面黑巾后的老脸上顿感一热。

    柳含烟一顿,倏地俊面一沉,冷冷道:“少爷只想问你,若是你们擒不下少爷,摸不到我的衣角,则又作何论?”

    崔陵不防他会有此一问,心里一惊,暗道:“好厉害的小鬼!”

    沉思半晌,他也不甘心示弱地道:“老夫若是胜不过你这小鬼,江湖从此除名!”

    柳含烟仰天一阵大笑,笑声一落,沉声道:“你那冷面狼心活阎罗七字,早已被震天神掌震得灰飞烟灭,本已除名,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太占便宜了吗?”

    崔陵人耳一声“震天神掌”心中猛震,暗暗忖道:这小鬼究竟是何人门下?他怎知道得这么多?看来今夜非解决他不可了。

    继而一声柳含烟说他太占便宜,不由得火上加油,厉喝道:“小鬼,依你之见?”

    柳含烟目射神光,剑眉双挑,一字一句地道:“少爷也要你将你那颗贼头自动割下,献给少爷,你认为如何?”

    此言一出,崔陵一惊,顿感为难,但是在众日睽睽下,若不敢答应,自己日后如何有脸再混下去?

    略一沉吟,只得硬着头皮,强笑一声,说道:“好!老夫今夜就破例答应你一次!”

    他在嵩山之下,早已领教过眼前这年轻书生的厉害,当时固然因为自己轻敌以致在三招内落败,但是这年轻书生的一身卓绝功力,也确是自己生平一大劲敌,不容自己忽视。同时今宵之战又是言明在先,生存败死,更不敢稍存侥幸之念,是以他话声一落,头也不回,微一挥手,沉声喝道:“灯来!”

    眼前一亮,已飘上一个手持招魂灯的黑衣蒙面人,疾步走到崔陵身侧,恭身将灯双手递过。

    崔陵探掌抓过招魂灯,冷笑一声,双目凶光一注柳含烟,阴恻恻地道:“小鬼,招魂灯今宵复出,你已万元生理,还不速亮兵刃!”

    柳含烟剑眉微轩.哑然失笑道:“少爷兵刃是有,不过用来对付你这老鬼,似嫌有读神物,少爷要仍像那日一样,以这双肉掌会会你这招魂灯绝学。”

    说完,俊面轻挂微笑,双手向背一负,神情极其从容洒脱地瞅着崔陵,静待他出手。

    此举正合崔陵之意,如此一来更增加了他几分胜望,内心暗喜,口中却佯怒喝道:“好狂妄的小鬼,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嚣张,进招罢!”

    随即,右掌招魂灯一横,左臂长袖低垂,静待对方进招。

    柳含烟一见他那副紧张神态,一边摇头,一边笑道:“少爷记得曾对你说过,少爷与你这等人动手,从不先出招,你尽管放心先出手,看在你们公主份上,少爷多让你几招就是!”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此言入耳,竟党心中莫明其妙的一甜。

    崔陵听了这句话,不但不舒服,简直是怒不可遏。

    他虽知自己技不如人,但在此时此地他却也不甘受辱。

    他目中凶光暴射,狞笑一声道:“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惊人之学!”

    话声甫落,袍袖微展,人已如鬼魅般飘离瓦面,半空中一个疾转,右掌中招魂灯由横划直不动,左掌袍袖猛挥,一片凌厉劲气,直拂柳含烟右臂。

    柳含烟一见来势,便已看穿崔陵暗怀诡计,右掌招魂灯不动,左掌这一招分明是虚招,有心诱敌左躲,然后右掌招魂灯便乘机淬然发招取敌,用心可说是阴险毒辣已极!

    他佯装不知,容得劲气迫体,微微一笑,左掌暗蓄真力,向左微一侧身,让过来招,右掌骄指如戟一招玉斧划江斜划崔陵左掌腕脉穴。

    果然不出柳含烟所料,崔陵左掌招式未老,便猝然收招,冷哼一声,右掌一震,招魂灯倏地飞起,疾撞柳含烟左太阳穴。

    柳含烟冷冷一笑,突然向右一旋身,面对崔陵,左掌威震八方,暗用五成坎离真气,疾拍向招魂灯,右掌原势不变,由划交点,一缕指风径袭崔陵胸前玄机要穴。

    崔陵不疑有此一着,一惊之下,右掌招魂灯一抡,挟带呼呼劲风反击柳含烟胁下,左脚向后疾滑,身子一侧,一缕强劲指风已擦胸而过,可谓险极。

    崔陵虽然避过玄机穴上一指,但是胸前仍吃指风微微擦了一下,长衫微裂,胸肉微感一阵炙疼,暗一皱眉,吃了个哑巴亏。

    高手过招,不比寻常,只要吃对方在任何部位微微摸上一下,就算落败,照如今崔陵来说,他早该弃灯言败,无奈崔陵无耻之极,厚着一张老脸,凶目炯炯一扫四周,见自己帮内徒众对适才自己所中一指懵然不觉,就连公主也是默然仁立。

    他不但不承认落败,反而厉吼一声,展开诡异辛辣的招魂灯招式,将一枝招魂灯化影千百,挟带阵阵狂飚,分罩向柳含烟周身要害大穴。

    柳含烟早就料到,像崔陵如此阴险毒狠凶人,如非明创重伤,些许哑巴暗亏,断不会轻易称败,一见崔陵招式突变,招魂灯威力骤增,剑眉微微一轩,冷笑一声,招式也变,万花神掌、双掌化为朵朵花形,临空飞舞,不带一丝劲风,飘然迎上。

    崔陵成名多年,识货得很,一见柳含烟掌法招式,便愕然一惊,心知越是不带劲气的招式掌法越是难以应付。这种叫不出名堂的掌法看似轻飘飘的,毫无一丝力道可言,其实他现在身子周围数丈内,充满了浑厚的千钧压力,这片浑厚无比的无形劲气,正一层一层源源不息地向中间挤来,使他已微有窒息之感。

    他心惊之余,手上一紧,招式更见凌厉,狂飚更盛,一点也不敢大意的攻击封架。

    柳含烟却仍是面带微笑,神情洒脱轻松,脚下更如行云流水,攻击封架之间从容已极。

    二人越战越烈,阵阵劲风也越来越强。

    俏立在大殿顶上,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此时的心情,也随着荒园中二人的战况而忐忑不安,她的心情矛盾得很,她不希望自己方面崔陵落败,她更不希望眼前这年轻俊美的书生受挫,因为二人任何一方落败,对她都毫无好处。

    崔陵落败,自己帮内将损失一名高手,年轻书生受挫,以这书生一身傲骨,必然依言自绝,自己非抱恨终生不可。

    至此,她不由暗凝功力,预备在必要时插手排解。

    倏忽四招已过,崔陵是越战越心惊,身形周围暗劲也越来越强。

    他根本不知道,柳含烟是有言在先,看在他公主面上多让他几招,不然他早就落败多时。

    又是三招,崔陵简直惊得不可言状,四周暗劲已迫得他呼吸困难,头脑浑浑欲睡,四肢也渐渐感到软弱无力,手上招魂灯也由疾而渐缓。凶目所及,对方掌花化形千百,越来越密,向自己周身要害、大穴,临风飞袭。

    心中一急,恶念顿生,暗一运功,精神为之一振,他不敢怠慢,必须把握这一去不再的瞬间良机,厉吼一声,右腕微震,招魂灯陡地飞起,一股碧烟由灯座下疾射而出。

    碧烟一出,柳含烟不由一惊,手上一缓,崔陵已乘隙飘后两丈,左手向怀内一探,阴森森的一声喷喷狞笑,一扬手,又是三点绿芒向柳含烟打到。

    柳含烟不料崔陵竟如此卑鄙,猝下毒手,他在崔陵飘身退后之际,一疏神已嗅入一丝碧烟,胸中陡感一阵翻腾,脑中一昏,四肢顿感软垂,方待动功,三点绿芒又两前一后疾飞袭到,他目色尽赤,一咬牙,强一提气,挥袖凌空击落前两点绿芒,芒落气泄之际,后一点绿芒又到,他此时但感睡意更浓,四肢亦渐感酸麻,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来,而时间上也不容他再提气动功,长叹一声,只好瞑目待毙。

    就在他生与死,醒与睡之间的一刹那。

    他耳中似乎隐约听见一声娇叱,想要睁开双目看看究竟,无奈两片眼皮竟似重逾千斤,极力挣扎也是枉然。

    一阵极浓睡意陡然袭上身来,又是一阵晕眩,便已人事不省,懵然睡去

    朦胧间,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找到了武林一代血案的真凶地幽冥后,他恨死了她,几经搏斗,终于重创了她,他不管她那一副可怜哀绝的神色,咬牙切齿,一掌正待劈下。

    忽然,地幽冥后踪迹不见,倒在地上辗转哀号的,却正是他寻觅多年的母亲,他心情哀痛已极,悲号一声,便摸了上去,抱着他满身浴血的母亲,啼哭哀号,伤心欲绝。

    终于,母亲伤重不治,他缓缓放下母亲的尸体,然后向母亲长跪忏悔,忏悔终是无用,尽管他哭得泪水成血,泣不成声,母亲一去再不复返。

    他越想越恨,万端侮恨之下,扬掌就向自己天灵盖拍下。

    陡地,眼前景象又变,母亲尸体已不知去向,身边却是一位似曾相识,风华绝代的美人,他一只右掌紧抓在姑娘的一只柔荑之中,这姑娘并且妙目含泪,潸潸泪光中,隐射万斛柔情,幽幽地注定他冠玉般俊面上。

    他心中一震,继而大恸,竟似遇着亲人般,不由自主地伏在这位姑娘怀中大声号哭起来。

    这位姑娘也似极为爱怜的,玉手轻抚他冠王面颊,一双美目泪流如珠,串串洒在他面上,他神情极为激动,双臂环抱姑娘纤腰,连声低呼姐姐

    朦胧间,他突觉脸上一阵冰凉,似有儿点水珠洒在他脸上,又似有一极为温柔滑腻之物在他脸上游动。

    他愕然一惊,便告醒转,身子微一侧动,脸上温柔之物顿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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