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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他的家世子弟身分。

    查元杰一听还有公门中的人跟着,强忍住一口气,撤回手上的劲势道:“公子,咱都说了不卖。”吕四海却笑笑道:“你要卖,少爷我还不肯呢,咱们大清朝,大学士就是宰相,相府上的奴才都是七品官呢,你配吗?”说着,他傲然跨进祠堂,查元杰只好跟着。

    前面一片零落,可是转到后面,居然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洁净的内厅,而且正中还摆放一桌颇为丰盛的酒席,五六副杯箸,酒肴半残,显然正有人在吃喝着,临时躲了起来。

    吕四海冷笑一声道:“你们的日子过的挺不错呀!”查元杰无以为对,吕四海见座上还搁著有一条粉红纱巾,显系年轻妇女的用物,跟着又冷笑一声,抄起纱巾道:“这是你女儿的吧?居霜守寡,还用这种巾子,可见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难怪你不让我进来呢!”查元杰寒着脸道:“这是我的私事。”吕四海却笑着道:“这纱巾上还洒着香露呢!我不是喜欢管私事的人,却喜欢凑热闹,能用这种纱巾的娘们儿一定很解事,请出来见见吧。”后屋的门帘一掀,出来两个少妇,个个花枝绰约,其中一个是牛青儿,一个却不相识。

    查元杰干咳一声道:“大妞儿,二妞儿,这位公子是海中堂的侄少爷,他要买咱们这片园子”其中一位少妇妩媚万分地笑道:“得了,老爷子,我们都听见了,海公子是北京城有名的佳公子,却风流多财,仗义慷慨,能巴结上这么一位贵人是咱们的福气,你出去吧,由我们来侍候他,公子,您请坐。”吕四海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想不到荒园之中竟有如此可人的两位小姑娘,二位是姊妹?”那少妇媚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咱们是中表姊妹,我这表妹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所以我来陪陪她。”吕四海笑道:

    “可惜!可惜!年纪轻轻的,守的哪门子寡,人生要及时行乐,还是想开点吧。”那少妇道:“可不是,我也这么劝她,可是我这妹子就是死心眼儿。公子爷,您也帮着劝劝她。”

    吕四海道:“行!行!这个我最拿手了。妙年居孀,那是作孽,也是糟蹋人,来,咱们坐下来谈谈吧。”那少妇打眼色把查元杰叫了出去,就拉着牛青儿一左一右地夹着吕四海坐下。

    吕四海表现出一副急色状,一下子就抓住了少妇的玉手道:“请问这位小娘子”少妇轻轻一摔,就震脱了他的手,媚笑道:“公子爷,您可别找错了门儿,是我这青儿妹子要人安慰,可不是奴家。”吕四海另一只手揽上了牛青儿的腰,右手仍想去揽那少妇,口中却说道:“一样,一样,我一视同仁,令表妹固然要慰藉,你小娘子也不能冷落。”少妇又轻巧地推开他的手,笑道:“公子爷,奴家可当不起您的好意,奴家自有汉子。”吕四海道:

    “你家汉子真不是东西,怎么让你一个人落了单?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位可人儿为伴,一定寸步不离,时时刻刻放在心坎里温存,眼皮儿上供养。”说着手又要往少妇腰上揽去,虽是轻轻碰触,他的心里却为之一动,因为这女子的腰里竟环扣着一枝软剑。

    软剑一定是用薄钢制成的,其薄如纸,锋利柔韧,振开来是兵刃,卷起来可作腰带,既不着痕迹,使用也方便。

    只是软剑的质地太柔,使用时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功基础与精纯的剑艺,才不会伤了自己。

    够资格使用软剑的人,必然是个一流高手,他明知道这废祠中是龙潭虎穴,但却没想到会有如此高人。

    那女子却又用手推开了,笑道:“海公子,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您是相府侄少爷,眼皮子不应该这么浅,怎么一见了女人,就像苍蝇见了蜜似的?”吕四海哈哈大笑,套着西厢的曲儿道:“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忒曾罕见。我就是见不得漂亮的女人!”那少妇捂嘴一笑道:“瞧你这副急色样儿,哪像个贵公子,倒像个无赖,您也不怕人生气?”吕四海道:“谁会生气?是不是你表妹?宝贝儿,你别吃醋,我一向雨露均施,对谁都不偏私。”说着在牛青儿的脸上亲了一下,牛青儿待要闪避,却已不能动弹,吕四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制住了她的穴道。

    他的手法奇特,劲力暗施,发的恰到好处,所以牛青儿神色动都没动一下,那个少妇没发现,依然媚笑道:“青儿妹子真让你迷住了,一个陌生男人对她又亲又抱的,她居然乖乖的受了下来,公子爷,您还真有一手!”吕四海道:“这个倒不是我吹牛,本公子在娘们儿面前从没有碰过钉子,哪怕她三贞九烈,只要一靠近我,就会乖的像头小绵羊。小娘子,你要不要试试?”说着他的手又探了过去,想在不知不觉间制住她,可是这女子滑溜得紧,有意无意间,总是闪避的很巧妙,又扭腰闪开了笑道:“别这样,我说过有人会生气的。”吕四海涎着脸笑道:“不会的,你表妹连气儿都没吭一声,来,我包管你们姐儿们都心满意足。”少妇闪身站了起来道:“她不会生气,我家汉子可是会生气的。”吕四海微怔道:

    “你男人也在这儿?”少妇一指内室道:“在里面窝着呢!”吕四海哦了一声道:“该死!

    该死!怎么不一起请出来呢?早知如此,在下也不敢唐突娘子了。”门帘一掀,出来一个长身白净的青年,飞眉入鬓,清秀的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冷冷地道:“阁下的意思是说敝人不在,你就可以对拙荆为所欲为了?”吕四海被他这句话问住了,倒是红了脸。

    那年青人又厉声道:“看阁下人品不俗,又是世家子弟,应是衣冠中人,可是阁下的行止却实在叫人齿冷。”吕四海顿了一顿,随即笑着道:“兄台教训得是,只是这分大道理应先对令正说清楚,我海明瑞不错是举止轻佻了一点,但是尊夫人先有失仪之处。”那青年人道:“拙荆以礼相待,有何失仪之处?”吕四海笑道:“尊夫人的礼太周到了,彼此素不相识,她如真守妇道,就不该坐到我身边来,兄台既然在内间,应该可以看见一切,可不是我拉她坐下来的。”这下子反把那年轻人问住了,还是少妇嫣然一笑道:“海公子,您别生气,我家汉子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他听说公子来了,早就想结交一番,才叫我出来招呼的。”那年轻人也变色得快,马上堆笑道:“在下久闻海公子风流倜傥,名满京师,只恨无缘识荆,今天辱承玉趾莅临,正是个绝佳的机会,故先命内人出来款客延宾,因为在下知道非此不足以留下你这位贵客,刚才只是凑趣开开玩笑,公子万勿介意,来,在下先敬一杯,以示歉意。”他抓起桌上酒壶,自己斟了一杯,吕四海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奉陪一杯。”桌上却没有他的杯子,那少妇忙拿了自己的酒杯,目视青年,见他微一点头示意,才用纱巾把杯子擦干了,斟了一杯酒奉上。

    吕四海接了过来,引杯就口,已经发现酒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异香,悉知他们已做了手脚,却装做不在意,一饮而尽,少妇脸现喜色接过杯子道:“公子,奴家介绍一下,我家汉子姓王,叫王伦。”吕四海不禁失声道:“白衣秀士王伦?”王伦神色一变道:“公子识得贱名?”听说对方是王伦,吕四海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碰上这白莲教的巨擘,一时失态竟叫了出来,但很快就哈哈大笑道:“水浒传上的白衣秀士王伦,天下谁人不知。”王伦也笑道:“海公子真会说笑,在下虽然与王伦同名,却不是那被林冲火并掉的梁山水寇。”吕四海道:“在下也是一时戏言,因为吾兄的姓名与书中人物完全吻合,才想了起来。那个王伦还是宋朝人呢,距今已有数百年,当然不可能与吾兄是同一人,唐突!唐突!”说着拱了拱手,王伦却爽朗地大笑道:“哪里,哪里,公子言谈风趣,想必是性情中人,能得相逢便是缘,席上肴已残,酒尚新,公子如不嫌冒昧,就请再作一叙。”说着自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道:“红娘,为海公子再斟酒,海公子是咱们的贵宾,应该好好招待他,尤其是他的伯父海大学士为本朝重臣,对咱们的帮助可大了。”那女子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又拿了一副杯筷,取出身边另一条湖绿的纱巾擦拭干了,为吕四海斟了一杯酒。

    吕四海接杯在手,心中暗笑,刚才她用红色的纱巾擦拭杯子,已经暗中下了迷药,吕四海闯荡江湖有年,一闻气味已了然在胸,却故做不解地喝了下去。

    现在王伦又命她斟酒,而且点了一句,那女子就改用绿巾擦拭,显然是上了解药,王伦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身分还有可利用之处,才曲意拉拢。刚才喝下了迷酒,用内力逼住,多少有点不便,这一下子倒是可以放心地跟他们周旋一番了。

    于是举杯一饮而尽道:“好酒!好酒!第一杯下肚时,我的头还有点昏,这杯酒下去,居然精神一爽,不知道这是什么酒,我可要买两坛孝敬一下家伯父,他老人家别无所好,就是贪这杯中物。”王伦看看那女子一眼笑道:“这是兄弟从山东老家带来的家酿,最宜暑夏饮用,既然海大人也喜欢,少时兄弟一定奉上数坛,以表敬意。”吕四海道:“那就先谢了,家伯父立朝耿介,很少受人情通关节,大家都说他狷介,其实是不晓得他的毛病,未能投其所好所致。有了几坛好酒,什么话都好商量。”王伦道:“兄弟只是久仰海中堂盛德,想在他老人家面前略表敬意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吕四海却笑道:“王兄,别客气,刚才你对嫂夫人说家伯父对你们有很大的帮助,兄弟在旁可听得清清楚楚。”王伦微怔道:

    “公子听得倒是很仔细。”吕四海笑道:“家伯父无后,将来世袭的前程必是兄弟无疑,兄弟对治学虽不用心,人情世故却是很留意。”王伦这才哈哈大笑道“好!好!海公子既然是个精明人,日后当大有借重之处,兄弟对令伯父是有些小事拜托,目前不急,我们还是先喝酒再说。”吕四海道:“王兄何不把话说明了,也好让兄弟安心,家伯父为人过于方正,纵能投其所好,有些事却”王伦笑道:“公子放心好了,兄弟现在和尚书府中担任记室之职,如果有什么要通关节的事,走和尚书的门路已经够了,麻烦不到海大人。”吕四海笑道:“正是,那倒是我多心了,家伯父喜欢帮人家忙,不过却很有分寸,尤其是对于买官贿禄的事,最为深恶痛绝,兄弟怕王兄要求的是这个,兄弟如若为王兄引见,不但帮不了忙,怕还会挨一顿臭骂。王兄在和尚书门下得意,和尚书可比家伯父好说话多了。”王伦大笑道:“说的是啊!海公子对京师的人情熟透了,自然知道兄弟对令伯父所求,不会超过本分,来,刚才兄弟在后面,见到兄弟一会儿,只恨早不相逢。红娘,你坐到海公子身边去。”那女子脸上微有怨气,但还是坐了过去,吕四海却忸怩地道:“这如何使得,兄弟只是一时戏言,怎敢唐突嫂夫人,这是万万使不得的。”王伦笑道:“兄弟尚未授室,红娘是兄弟来京途中邂逅的红粉相知,并不是拙荆,没有关系的。”吕四海道:“那也不行,兄弟不能夺人所好。”王伦道:“海公子,别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古人宝马轻裘都可以与朋友相共,何况一姬?她原姓蔡,艺名叫九岁红,琴棋吹唱,样样来得,只可惜沦落风尘,兄弟是一念怜才,替她赎了身,也想为她找个好归宿,海公子一表人才,世家显赫,实在是她最佳的依托,回头就让她一起跟公子回府吧,也好让她侍候公子。”吕四海道:“这可碍难从命,盛意只能心领了。”王伦道:“为什么?难道公子不中意?”吕四海道:“非也,如此国色天香,兄弟岂有不动心的。只是家伯父治家严正,兄弟在外荒唐,都是背着他老人家行事,真要带个人回家,兄弟实在没这个胆子。”王伦微现失望之色道:“兄弟在尚书府任职,身边也不方便带个人,所以才暂寄此处。哦,对了,兄弟听公子说想要买下这片园子,不知要做何用途?”吕四海故意红了一下脸道:“正因为家伯父管的太严,兄弟才想另外置个家,名为读书,实际是想有个地方跟一些朋友聚聚,闲下来散散心。”王伦脸色一动道:

    “那好极了,魏家后人不肖,这片废祠已经等于是兄弟的产业,因为他借了兄弟一千多两银子,已把这儿无限期的租借给兄弟了。公子既然有此雅兴,不妨把它改建起来,成为一个游乐别墅,让红娘在这儿住着,公子的朋友来了,也好有人侍候。”说着在腰里取出一个纸卷道:“兄弟本也有意重建此园,已经把图样都制好了,公子只要照图召人来兴工就行。”展开图样,吕四海心中一动,因为这张图样的设计构造十分宏伟,居然有房间大小百余间,正中一栋高楼,高达四层,如居人可达数百,显然他们早有预谋,想利用这儿做一个发号施令的中心枢纽。

    可是表面上,他却十分赞赏地连连称好,接着才一皱眉道:“这工程耗费过钜,兄弟只是想随便造几间屋子,把园子略略整顿一下即可,家伯父虽然不严限兄弟的日常用度,那也不过是区区几百两银子之数,照图形所绘,要竣工怕不要钱万两,兄弟实负担不起。”王伦笑道:“钱的事不必公子费心,完全由兄弟一人担当,兄弟在家乡尚称殷实,双亲俱已故世,兄弟可以自由动用,公子只要出个面,跟衙门里打个招呼就行了。”吕四海故做慷慨道:“那自然没问题,以家伯父的面子,只要兄弟去说一声就谁都不敢干涉的。只是要王兄出钱,未免太不好意思了。”王伦道:“那有什么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弟到京师来,正愁交游欠广,尤其是世家子弟,不容易攀上交情,现在有海公子出头,想必能群贤毕集。”吕四海突又流露出精明之色道:“交浅言深,萍水相逢,王兄如此慷慨,想必有点用心,我倒不妨把话说在前面,王兄究竟其志何在?不妨先说出来,让兄弟有个斟酌。”九岁红道:“海公子,王爷不过想藉机跟京师的一些贵公子拉拉交情,还会有什么别的用心呢?”吕四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耗资万两银子盖座园子,若说仅为结交,那就令人太难以相信了吧!何况和尚书目下红极一时,以王兄的身分已足可周旋。”九岁红一怔道:

    “爷,您可要多斟酌一下才好。”王伦摆摆手笑道:“没关系,海公子世情通达,必然会加以支持的,老实说一句话,兄弟这次来是为己张本。”吕四海暗道:“差不多了,口风终于露出来了。”表面上却道:“王兄既无意于功名,却又是为什么呢?”王伦笑道:“兄弟自知才疏学浅,侥幸中举,若想由仕途渐进的话,历二十载也未必能出人头地,好在寒家还有点基业,不如由经商一途上求发展。”吕四海道:“这倒也是个办法,科名之途最难,王兄没有世袭前程,靠本事登阁入相,似乎很不容易,但是做生意是将本求利,王兄目前这一注却是蚀本的买卖!”王伦笑道:“兄弟是为将来铺路,因为兄弟要做第一等生意人,最好是打入皇商的行列中去,那一定要人情通达,各方面的关系都要行得通。”吕四海道:“那王兄应该从别的门路上着手,找到我们这些年轻人,虽然可以稍尽棉薄,到底用处不大。”王伦道:“兄弟却是从远处着眼,与其贪图小利,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像公子这样的世袭子弟,日后应都是朝庭重臣,现在把交情拉好了,将来得势时,还不会帮兄弟一手吗?”吕四海以为他要说实话了,哪知还是一番掩饰之词,但是理由十足,不得不佩服他的思路敏捷,由此可见这个人确有才华,未可轻视,乃笑笑道:“王兄目光远大,令人钦佩,不过这笔投资可下的不轻哦!”王伦道:“值得的,兄弟相信将来一定能赚回来,只要园子盖了起来,公子把一些有出息的朋友请来,为小弟引见一下,但凡所费,兄弟一定负担,稍有眉目,兄弟就开始从小的地方做起来,慢慢再求发展。”吕四海道:“那没问题,在兄弟的交往中,除了八旗世家将军子弟外,还有几个贝勒阿哥,他们都喜欢热闹,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必然会天天报到。何况这地方又在京都,家人管不到,更为方便。只是这件事由王兄出面也就成了,无须兄弟来凑上一脚呀?”王伦笑道:“兄弟是和尚书门客,不瞒公子说,和尚书为人过于精明,在同僚间人缘并不太好。如果兄弟出面,像海公子等世家子弟,可能就不屑一顾了。所以兄弟虽有此心,却不敢轻举妄动,今儿个能够遇上海公子,实在太巧了!”吕四海心中一惊,也觉得事有凑巧。

    看来对方计划已不止一天了,其筹划已十分周密。

    幸亏他们的运气不够好,找到了自己这个具双重身分的海明瑞,否则这个计划一旦得以实行,那就太可怕了!

    京师的贵族子弟不肖者居多,包括几个亲王的世子在内,都是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耽迷声色的王子公孙。

    他们虽身世显赫,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穷!

    所谓穷,当然不是衣食不周,而是他们惯于挥霍,沉迷赌博,又没有当家,家里给的零用钱虽不在少数,却不够他们大笔花费,绝大部分都欠了他一屁股债,还有的把家中的古玩也偷出来典押。

    如果王伦找上了别人,哪还有不上当的?一旦入了道儿,被抓住了小辫子,除了乖乖听其摆布,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王伦控制了这批年轻人,就等于间接的掌握了他们的家长,因为子弟们真要闹出什么丢人的事儿,连老子的前程都大有关碍,即使他们的家长并不溺爱护短,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就不得不委屈求全,听任王伦予取予求。

    这个阴谋又比捉拿碧眼狐狸重要多了,必得赶快通知高朋,设法应付。苦的是王伦现在居然混在和尚书府中当记室的身分,拿不到他作恶犯罪的证据,还不能公开对付他。

    因此吕四海装作十分热心的样子道:“既然王兄如此关爱,兄弟简直就迫不及待了,我立刻回去,在家伯父面前提一声,同时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那些哥儿们。”王伦道:“这种事何必要麻烦海老大人呢?”吕四海笑道:“不说不行的,我要在这儿辟宅读书,他老人家说不定一个高兴,还会来看上一遭。”王伦道:“那不是糟了,这个工程太大,可不像建书房那么简单!”吕四海笑道:“那当然不行,你建你的,我建我的,我在旁边盖个小园子,随便建两间平房,遮遮家伯父的眼睛,家伯父信以为真,自然会在同僚前提起,我那些哥儿们也好名正言顺地来。再让家伯父在九门提督善铭那儿打个招呼,不让官人前来打扰读书,这样一来,明里暗里都方便多了。”后面的那几句话,最能打动王伦的心,他连忙道:

    “妙!妙极了,海公子果真是个大玩家,这主意出得高明极了。”吕四海装做世家子弟浅薄无知,却又狂妄受捧的姿态笑道:“兄弟就仗着这点小聪明,才能图个清闲。我这个人是急性子,说到就办,明天我就带几个人来看地方,王兄也可以着手筹划,开始你这边的修建工程。”王伦眉开眼笑地道:“没问题,兄弟定必不惜工本,加工赶建。在京师有个好处,有钱就没有办不通的事儿,至迟在三个月内,一定会完工。兄弟这就找工头去商量,地方跟官面上,就由公子去出头交涉,咱们两下一起办,公子另外的一座小园子,就由兄弟奉送了。”吕四海道:“那怎么行,这笔钱家伯父会负担的。”王伦一笑道:“连大园子将来都是公子的,兄弟还在乎这点小钱吗?反正两处工程是一起的,公子如果怕不方便,就由承包的商家折算给公子作为用度,新园落成的时候,公子要宴请朋友,总少不了要花费几文的。”吕四海笑道:“好!王老哥,你这个人真够朋友,咱们这个朋友是交定了,来,我敬你一杯!”九岁红忙为二人斟满了,相对一饮而尽,吕四海就起立告辞。

    王伦笑道:“兄弟不送了,明天公子来看地方,兄弟也许不刻前来奉陪,但红娘一定会在这儿,公子如果觉得无聊,闲下来不妨常来坐坐。”吕四海道:“一定!一定!我哪等得及三个月,一定会经常来看看工程,说不定还会带几个人来这儿的。”王伦笑道:“尽管来好了,这儿有的是人侍候,园子建成后,这儿的人手都不劳费心,兄弟都会安排妥当,管保各位乐不思蜀,比哪儿都舒服。”吕四海看看九岁红与牛青儿,又笑道:“我那些朋友都是爱玩儿的,眼界也高,像红儿跟青儿这种人间丽色,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是僧多粥少,最好能再找多几个来。”王伦道:“没问题,公子什么时候来,兄弟立刻预备停当。”吕四海:

    “明儿个我邀几个朋友先来乐上一天,王兄能否再多找两位?”王伦道:“一句话,明儿兄弟整席恭候。”吕四海笑道:“那好!明儿我也顺便要带几个衙门里的人来,王兄要不要也在这儿见见面,以后好打招呼?”王伦道:“公子准备带谁来呢?”吕四海笑道:“随便,除了九门提督请不到,其他上上下下,我都可以买他们个面子拉了来。”王伦想了一下道:

    “最好能找到提督府高总头儿,因为这家伙是实际管事儿的,公子能够找得到他吗?”吕四海故作难色道:“请是请得到,不过这家伙很讨厌,脾气太倔,有时不大好讲话。”王伦道:“难道海公子也压不住他?”吕四海一拍胸膛道:“笑话!别人的帐他不买,对我海明瑞,他还得让几分,他的头顶上司善铭就是家伯父门生。只是拖他来了,未免有点煞风景。”王伦笑道:“拉他来不过应个景,只要照过面,知道这儿是海公子在出头,以后就好办事儿了。”吕四海道:“对,他的事儿忙,不会坐太久,让他来一下,就摆句话儿打发他走,以后就乐咱们的了。”王伦笑道:“就是这话,把这个厌物应付过去了,咱们就好敞开手办事。至于兄弟,明天还是不跟他见面的好,等他走了之后,兄弟再出来奉陪。”大家说好了,临别时还伸手握了一握。

    吕四海故意使了一分劲,却装出十分用力之状,王伦更会做作,装出不胜痛楚的样子道:“公子好大的手劲儿!”吕四海笑道:“海家虽然世袭的是文职,家伯父却要我兼修武备,在京师的子弟,哪一个都能拉两把弓,兄弟不敢说弓马无双,但在一般兄弟里还没有落过后,一百斤的石锁,可以连举七八下,弓射百步,十箭九中。”这在一般练武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入流,可是吕四海居然现出不可一世的样子。王伦更绝,拱手说道:“公子文武全才,为京师世家中的魁手,兄弟是久仰盛名了。”吕四海哈哈大笑,就这么走了出来,王伦只送到祠堂门口,由查元杰一直送出园子。

    吕四海仅凭感觉就知道园子里至少还藏匿有好几个武林高手,却装作毫无所觉地流目四顾道:“一片好园子,荒发了实在可惜,好在没多久就会热闹起来。喂!老头儿,明天我还会来,你可别装出这分瘟相了,叫你那女儿好好打扮一下,将来会有你们的好日子的!”查元杰的态度也大为转变,哈腰道:“全仗公子栽培提拔,老奴先谢谢公子了。”吕四海抬头挺胸,不可一世地扬长而去,在路口上有几个应天府的官人在等候着,是吕四海事先叫高朋准备着装点门面的。

    这时吕四海把他们召集来,直到远离魏家废祠,才低声对一个高朋的心腹道:“通知高爷,今日暂缓行动,在老地方见。”其实,高朋与赵镇远以及邀来助阵的马回回马四先生,都在远处等着,见吕四海没有任何行动地出来,自然不会出头招呼,悄悄地退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都到了老地方,也就是吕四海以本来面目相见的茶楼,这会儿,楼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吕四海一进屋子,马四先生就拱手笑道:“吕老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老朽等都走了眼了。”吕四海微微一怔,高朋立刻道:“老弟,是高朋泄的底,因为情况有变,高某必须向他们求助,武林中讲究一个诚字,高某不能不向他们吐露实话。”赵镇远也道:“吕老弟,你的本来身分,赵某也早已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双重身分!不过你放心,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绝不会落入第四人之耳。”吕四海轻叹道:“晚辈倒没什么,只是怕连累到海老伯,不过,晚辈信得过二位。”马四先生慨叹道:“海大人为今之忠良,现在知道他身居高位而不忘故国,敝人只有更加钦佩,别说连累到他老人家,就是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姓马的就算拚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保护他老人家,老弟尽可放心。魏家废祠情形如何?老弟怎么一无行动就出来了?”吕四海道:“查元杰与牛青儿都在,就是没有见到邢玉春,可是我在里面却见着了王伦。”三个人都是一惊,吕四海又道:“王伦目下竟混进了和的家里当上记室,这就有点讨厌了。”高朋道:“他在山东倡组清水教,现在又匿迹京师,显然另有图谋,我正好抓住他。”吕四海苦笑道:“高爷,他可不是匿迹京师,而是以和门客身分公然出现,清水教在山东目前只是传教,却毫无劣迹,有着和坤做靠山,在官面上可动他不得。”高朋苦着脸道:“那该怎么办呢?”吕四海道:“幸好我这个海公子的身分没被他识破,经过了一番密谈,大致已经了解他的图谋何在了。”说着把他与王伦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赵镇远道:“这又是干什么,难道他真想做生意不成?清水教敛财的方法已经很不错了,他难道还不知足?”吕四海笑道:“他的理由并不充足,若要等到整个计划实现,少说也是一二十年以后的事了,他可不会等这么久。以我想他的目的是要拉拢住新一代世家子弟,引诱他们纵情声色,最终成为他们的教徒,接下来就可以控制京师的重臣。”

    高朋道:“那有什么用?总不成把他们的父兄也吸纳成为教徒,这是不可能的事。”吕四海道:“那倒不必,只要抓住这批年轻人,用以胁制其父兄,清水教就可以公开活动,京师这些方面大员为前程计,就不得不为之掩饰。”高朋道:“不错,这就够可怕了,必须设法制止。”马四先生道:“如果他真的志在复国,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是祸民,这个阴谋必须加以防止,但要如何着手进行呢?”吕四海道:“他找到了和做靠山,而且还没有开始行动,的确拿他没办法,只好利用我这个海公子的身分,跟他先周旋一下,等抓住他的把柄后再加以制裁。幸亏他首先找上我,如果他先从别人着手,只要稍成气候,要动他就难了!

    他把朝臣拖几个下水,再加以和的支持,就是敞开来干,我们也无可奈何。”听了这话,另外三人心情显然也很沉重。

    吕四海道:“目前还是以捕狐为重,我今天故意放出消息,说明天要带几个人去,邢玉春姿色不恶,工于蛊惑,这种人才王伦一定会适加利用,但愿明天她也在,高爷就可以出头缉捕这头狐狸,连带把王伦也一并牵连进去,那是最好。假如邢玉春不去,只好暂时忍耐一下,先抓住查元杰与牛青儿是没用的,这两个人都易了形貌,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抓人,结果可能反倒自己落了罪名。因为只有碧眼狐狸,她那对蓝眼珠是换不掉的。”高朋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于是跟赵镇远、马回回又商量了一下,订下了明日的诸多步骤,才各自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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