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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染霜林醉,暮照夕阳红。
这是个秋天的黄昏,满天的晚霞,映着满林的丹枫,萧瑟的秋意,透着一种耀目的绚烂。
咸阳古道上,得得地来了一匹骏马,马是胭脂色,在霞光枫影中,显得更红了。
马上是个二十四五的健壮青年,一身劲装,肩头斜挂着一张大弓,鞍下跨着长剑,魁伟的身材,黝黑又俊秀的脸膛,越发衬得他的英气焕发。
马到了枫林附近就慢了下来,青年抬头看一下林口路牌上钉着“秋枫山庄”的牌子,嘴角掀起一个冷冷的笑意,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道:
“时机很紧迫了,今天我非得手不可”
说完后,他用脚一踢马腹,马吃痛长嘶一声,泼开四蹄,就朝枫林中一直驰去。
这片枫林并不太长,一阵奔驰后,远远地已可望见一座庄院,被一条河围绕着,跨河是一道木桥,桥上站着一个俏丽的红衣倩影。
胭脂马急促的蹄声惊动了伫立桥畔的人儿,她飞也似地迎了上来,欢声高叫道:
“慕容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中午就在桥上等着,我估计你会回来得早一点的。”
奔过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她给人的印象会很好,却算不得很美,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因被一种情热的光辉所笼罩着,使她显得更为动人。
青年并不下马,只是含笑弯腰在她鲜红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然后轻柔地问道:“干嘛那么傻呀?我要是今天不回来呢?”
少女非常地满足了,可还用脚在地下一顿娇嗔道:
“你坏!看你欺负我,你今天要是不回来,以后别想我再理你!”
青年哈哈大笑道:“别气了,一会儿在老地方见,到时再给你赔礼,现在我可有要紧的事去见庄主,他在哪儿?”
少女的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道:“爸爸在前厅跟魏伯伯下棋,你有什么要紧事?”
青年双腿一挟马身,让马向前窜去,一面回头道:
“跟你没关系,回头见!”
马走得很快,一下子就上了桥,将少女抛在后面,少女用手抚着刚才被他拧过的面颊,望着他健壮的背影,打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这个英俊的男子慕容平,虽然才来了两个多月,虽然只是爸爸镖局里的一个镖师,可是已深深地获得了她的芳心
慕容平在前院里下了马,立刻就朝前厅走去,厅中陈设得很华丽,两个中年人正在静坐对奕。
居上的一位年约五旬,花白长须,相貌威武,正是“神州五剑”之一的“陕中剑客”许明非。
二十年前泰山论剑时,以一手“秋枫剑法”誉满江湖,名列当世五大剑手之一,踌躇志满,荣返故里,将家中的田庄更名秋枫山庄,同时再开设了一家秋枫镖局。
因为他的声名传闻逦迩,根本不需亲自走镖,生意上门,只须派一名镖师,带着一面秋枫镖旗,便可万无一失,所以他落得在家里安享清福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挚友魏搏生,江湖赠号“落梅风”使得一手好掌法,两人情交莫逆,就在许明非的镖局中挂名总镖头,其实也从来没走过镖,整天只是与老友品茗对奕,促膝谈心而已。
慕容平进厅后,抱拳作礼道:“庄主好!总镖头好!”许明非抬头一见了慕容平,脸上就浮起了笑意,摸着颔下长须道:
“好!老弟辛苦了,局里有事吗?”
他从心里就喜欢这年青人,所以两月前,慕容平来求取录用时,虽然这年青人的功夫并不太佳,他毫不考虑地录用了,名义上聘他为镖师,实际上只留他在庄上偶而到局子里去看看,当然那是别有深意的。
慕容平微含笑意,从肩上卸下大弓回笑道:“局子里接了两笔生意,都是近路,由马镖头跟蔡镖头负责护送去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许明非点着头说道:“那就好,去看看秋英吧!那丫头念了你好几天了。”
魏搏生也笑着道:“不错!秋丫头这几天因为你走了,今天早上连我教她落梅掌时都提不起精神,我认识她十九年了,还比不上你两个多月来得亲近!”
两个老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平的黑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意,可是神情依旧很泰然地笑着道:
“我在门口见过她了,局子里虽然没事,可是我倒另外听见了一件颇为轰动武林的消息。”
两个老人立刻停住了笑声,齐声惊问道:“什么消息?”
慕容平缓缓地道:
“柳师父从落阳送镖回来说,在那儿看见了神州三剑,而且他们三人好像也是往这儿来。”
许明非急问道:“哪三剑?”
慕容平道:“除了‘泰岳剑神’顾清风外,其余三人都在一块儿。”
许明非诧然道:“奇怪!‘姑射仙子’尹相毓在余姚、‘凌波客’孙一峰在洞庭、‘天台游龙’上官不予在天台,这三人离得不算近,平时又很少往来,怎么会聚在一块儿,而且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魏搏生道:“也许他们找你叙叙旧吧。”
许明非摇头道:“不可能,我们二十年前泰山论剑时,虽然各擅胜场,平分秋色,赢得了‘神州五剑’之名,可是谁跟谁都没攀上交情,甚至于大家心中都还有些互不相服,要不是有顾清风居中调停,说不定还要打个你死我活,分出高下呢!”
慕容平突然道:“庄主!提起那一次论剑,在下倒有一事未明,不知庄主肯详细告诉我吗?”
许明非望着他道:“老弟尽管问好了,我知无不言。”
慕容平道:“也许我问得很唐突,那次论剑,您等五位力克天下各路好手,最后五剑共尊,但不知究竟何人高明一点?”
许明非沉吟了一下道:“这个问题除非你老弟,换了别人,我是绝对不肯答覆的,就是我这位老哥哥问了多少次,我都没有告诉他呢!”
慕容平笑道:“在下深感庄主抬爱之德。”
魏搏生也笑道:“慕容老弟,庄主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肯说心腹话,今天连我这个外人也跟着沾了光了!”
许明非脸上微微一红,道:“大哥!别开玩笑了,慕容老弟年纪轻,托大一点,我们是他的前辈,因此我觉得应该告诉他实话。”
魏搏生笑道:“正是!正是!你快说吧,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许明非又想了一下道:“我们五人起先分开应斗,每人都几乎挫败了将有四十名好手,最后才互相对搏,轮流过招。”
魏搏生忘情地道:“五剑呈辉,那一定是场精彩之极的战役,只可惜我没有在场,那结果怎么样呢?”
许明非轻叹道:“我不是说过吗,各擅盛场,难分上下。依‘姑射仙子’与‘凌波客’之意,一定要分出个强弱才好,可是,那样一来,势必有人要血溅当场,所以最后顾清风提议五剑并尊,好在我们俱非门派宗主,大家又都是家学,更没有深仇大恨,所以我与上官不予首先赞成了。”
慕容平紧问道:“尹相毓与孙一峰必定是反对的了?”
许明非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两人年岁较轻,血气正刚,当然不肯答应,顾清风调停不成,乃表演了三式剑法”
慕容平急声道:“那三式剑法威力如何?”
许明非突见他眼露神光,不觉一讶,慕容平神光顿敛,换了平静的声音道:“我实在是羡慕前辈英风,不觉性急了点,请庄主恕我鲁莽打岔失礼之罪。”
许明非微微一笑道:“没有关系,年青人性子总是急的,尤其在争强斗胜上面,只要自己也会两手,哪能不关心呢?”
慕容平赧然讪讪地道:“在下那一点微末之技,与神州五剑相比,直如萤火之与明月,庄主还是请继续说下去吧!”
许明非乃接着道:“那三式剑招奥妙无比,我们俱百思不得其破法,尹相毓与孙一峰这才哑口无言地服了输。”
魏搏生叹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如此说来,泰山论剑岂非要数顾清风独尊了吗?”
许明非点头道:“就事实而论是如此,不过我们虽破不了他,仍有自保的能力,顾清风也知道这点,而且他本人谦冲为怀不愿居长,是以日后江湖上才腾得五剑并辉。”
慕容平轻轻地赞道:“五剑盖神州,天下剑术至此为最矣。”
许明非正色道:“这倒不尽然,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尚有许多比我们高明的人,他们不愿争此虚名,所以没有露面罢了。”
慕容平不以为然地道:“挟技者无人甘于雌伏”
许明非立刻正容地驳道:“老弟!你年纪还轻,可能修养还不够,我可以告诉你,世上确有不屑求名之人,别的不谈,单以武当,昆仑、崆峒、点苍这些名门正派而言,他们练剑的历史久远,一定会有许多精奥的心得,可是他们派出来参加论剑的代表,并无出奇之处,就是懂得了藏拙之道,锋芒太露,必自损越,这是一个想要学致高深武技之人,应有的胸襟。”
慕容平脸色微动,立刻改容道:“庄主教训得极是,在下必永铭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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