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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之次、骨,和为保奏允祉而被削掉了恒亲王世子衔的弘昇一拍即合,上了“老主子”理亲王弘皙的船。听弘皙说完,见弘昇还在沉思,弘昌便道:“二王兄这么处置还是对的,弘晌家里如今精穷。他又是个孩子,一下子拿回许多银子,反倒招疑。依着我看,这种有天没日头的事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想不出乱子,现今必须灭口:一是杨名时,二是弘晌。当断不断,总有一日东窗事发,我们至少也要被永久圈禁!”他是有名的贼大胆儿,这样凶残的话说出来,脸色平静得象刚刚睡醒的孩子,弘皙和弘昇都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似乎过了些。”弘皙无可奈何地叹道:“杨名时是不得已儿,弘晌到底是骨肉,他还小”

    弘昇阴沉沉一笑,说道:“这是大清社稷归还原主的大事,讲不得私情骨肉。要看是不是该作,是不是能作。除掉一个杨名时我们手脚那么干净,又冒出个弘晌。再下手弄弘晌,到底有多大把握?杨名时那边好办,阮安顺走了第一步,第二步不听我们的也不行。弘晌这边,听二哥方才讲的,这毛头小子似乎也没有拿住我们什么把柄。二哥不便出面,我和弘昌多往他家走动走动。他就孤儿寡母两个,缺的不过是银子,周济得他不穷了,估约至少不会拿这无根无梢的话得罪我们。若弄死弘晌,允褆一家就断了根,万一再出个纰漏,你就把金山搬给弘晌他娘,也堵不住她的嘴!”

    “弘昇说的是。”弘晓原本方寸已乱,听弘昇这么一解说,越觉得弘昌的话不可取“弘晌的哥哥早死,侄子也是闲散宗室,本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再弄掉了她的儿子,穷极又到绝路,没事还要生出事来,敢再加上有点影子?弘晌又十分伶俐,万一不成事,我们真的连退路也寻不出来,那才真叫滚汤泼老鼠!我看除掉杨名时也就够了。也是警戒弘晌母子,也告诉他们‘死无对证’,再加上银子填,不至于出事。再说,杀一无辜而得天下即为不仁,我也真难对这弟弟下毒手。”弘昌一笑,说道:“哪个夺天下的不杀得血流成河,死的都是‘有辜’的么?——这是妇人之仁。我就佩服我的阿玛和当年的十四叔,说做什么事从来不犯嘀咕——要不是你们说的有道理,我还是那个字:‘杀’!”

    一阵料峭的冷风从檐下掠过,罘罳旁边的铁马不安地晃动着,发出清冷凄凉的撞击声,三个兄弟望着外边渐渐苍暗的天色,一时都没吱声。弘皙的眸子闪着暗幽幽的光,象若明若暗的两团鬼火。许久才喃喃道:“一看见这银安殿,我就想起当年阿玛,那是多仁慈的一位太子,生生地被人暗算了!雍正不过是阿玛手下的一个臣仆,篡改遗诏谋夺了江山,他自己暴死偏宫,焉知不是现世报应!弘历(乾隆)凭什么安坐九重,不是靠了雍正么?唉,天意天意真难知啊!”就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子正过后,杨名时一碗汤药被人灌了下去。

    第二日凌晨,杨风儿过来侍候他翻身解手,发现他垂脸不语,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和平日大不一样,伸手触时,鼻息全无。杨风儿浑身一激灵,两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杨风儿整日侍候在杨名时卧榻侧畔,隐隐觉得杨名时病得蹊跷,但这里往来探望冠盖如云,都是朝中当政大老,珍脉看病的又是太医院的医正阮安顺,药都是自己亲口尝了才喂杨名时的,心里纵然万般狐疑,口中却半句闲话不敢吐露。他心里沉了一下,想起杨名时身居高官终生坎坷,竟然就这样撒手而去,不禁悲从中来大声号陶痛哭,扑在杨名时身上,扳着肩头哭叫“大爷你醒一醒儿你不能就这么去了可怜孃孃和弟弟,他们可怎么过话,啊?你醒醒吧,醒醒嗬嗬”

    哭声立刻惊动了里间的杨夫人,她是和衣睡着的,一骨碌翻身起来,揉着发瘀的眼便往外急走,正和刚刚抢进来的太医阮安顺撞个满怀。杨夫人也顾不得这些,只连声问:“是怎么了?是怎么了?”阮安顺却暴躁地说道:“不要哭!”几步跨到杨名时跟前,一手把脉,一手翻开杨名时眼皮看了看,极敏捷地从怀中取出银针包儿,在杨名时头顶、耳鬓、前胸行针,密密麻麻扎下去几十根。杨氏和杨风儿傻子似地站在一旁看,见阮安顺号着脉,一会儿神情紧张,一会儿摇头沉吟,许久,他惊喜地叫一声:“有了脉象!夫人,请你把把看!”

    “是么?”杨夫人急忙扶住丈夫的右脉,屏息凝神,果然慢慢觉得缓似静水,细若游丝般微微搏动。杨夫人惊喜交集,正要说话,只见杨名时全身一颤,仿佛要把无尽的哀愁一吐而尽似的长长吁了一口气,顿时脉息全无!她惊惶地看了一眼阮安顺,阮安顺却什么也没说,怔怔地收针,许久许久才道:“夫人,我已经尽了全力。杨大人已经”他似乎很吃力地迸出三个字:“归天了”杨夫人头一阵晕眩,顿时歪倒在丈夫的榻前。

    所有的凶手都是怕见自己作恶的结果的,阮安顺面色阴沉,忙命人扶起夫人,见杨风儿捶胸顿足哭得昏天黑地,他自己也闭上了眼睛。阮安顺双手合十喃喃念诵了好一阵梵经,才使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把杨大人的脉案药方都拿来,请杨夫人过过目,送到大医院吧”杨夫人恰刚醒过来,突然发了疯似的扑过来,惊得阮安顺急忙一闪,几乎被她揪住辫子:“夫人,您,您怎么了?”

    “你这安南佬!”杨夫人凄厉地叫道:“你不是说过名时不能说话写字,性命不要紧的么?昨天他还稳稳当当,一夜里就归天了你们是怎么给他治的呀”她身子一软坐到地上,呼天抢地地哭起来:“名时名时你这是何苦从云南一回来你就答应我不做官的我好命苦啊——”杨风儿在旁边大放悲声:“大爷呀您不到该老的时候儿,怎么一句话不言声就去了”两个孩子原来躲在里屋,也跑了出来,一家人顿时哭得乱成一团。

    恰在这时候,弘昇和弘昌,一人提着一盒子宫点进院。驻足侧耳一听,二人什么都明白了。弘昌几步跨进屋,先是怔了一下,丢了点心包儿痛呼一声“师傅!”便扑到杨名时身边。接着弘昇也跟上,都跪在杨名时面前捶床扪胸稽首叩头。也亏了这兄弟竟有这副急泪,涕泗滂沱地诉说得有声有色:“杨师傅您在毓庆宫是最疼我们的怎么就这样撒手了!谁还肯再把着我的手写字儿,教我们画画儿、弹琴?您还不到五十岁,朝廷社稷使着您的地方多着呢!老天怎么这么不睁眼”

    良久,二兄弟方收泪劝慰哀哀痛哭的杨家母子。弘昇说道:“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儿。我们去禀知十六王爷,得立刻奏明当今,阮太医把脉案整理清爽交太医院,这边师母把屋里火撤掉,先不要举丧,皇上随后必定有恩旨的。”弘昌却是别出心裁,说道“我这辈子遇过十几位老师,总没及得杨师傅的。我们兄弟都知道杨师傅居官清廉,身后没留多少钱财。师母您放心,兄弟们是要受恩荫的,长大后必定会大有作为、光耀门楣。呃——我这里认捐一千两,师母别嫌薄。学生多,七拼八凑的,下半世您也就不用愁了”兄弟二人你言我语娓娓劝说,好一阵子杨夫人才止住了哭,勉强起身料理杨名时的后事。弘昇的心思比弘昌却细密了许多,已经走了几步,回头又对杨夫人道:“家里出这么大事,这几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夫人要不嫌弃,回头我带些家人过来帮着料理。我也有些赙仪要送过来的。”因见弘昌已写了个认捐册子放在茶几上,也过来,在弘昌名字后恭整写上“弘昇认膊仪一千两。”

    “全凭爷们做主。”杨夫人与丈夫成婚多年,杨名时多在难中,极少把她接到任上。她其实是个蛰居不出、毫无阅历的妇女,此时早已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亏得弘昇弘昌这一点拨,她才慢慢定住了神,敛衽一礼说道“待事情过后,我叫风儿带着两个孩子过去磕头”弘昌觉得弘昇热心得过头,上头放着多少有权势的阿哥,轮得到你来料理吗?未及说话,弘昇又道:“这都是弟子该作的,有什么谢处?杨师傅生前的文稿是要紧的,请夫人整理一下我带去。师傅的著作、文章我出资刊行天下。”杨风儿见杨名时大丧新出,两个阿哥这么“及时”赶来,又这么亲热,见弘昇要文稿手迹,心中陡起疑云,遂道:“回爷的话,我们老爷的文稿都存在我箱子里,这会子这么乱,恐怕腾不出工夫。稍等几天事情过后,我亲自送到府上。”

    弘昇下死眼盯了杨风儿一眼,但杨风儿的话理由太充分了。他想了半晌才道:“也好。我是想编辑一下,沾师傅个光儿。你弄出头绪给我也好。我不会白要师傅的稿子的。”弘昌见阮安顺已带着一大包医案出来,怔怔站在一旁看,便道:“昇哥,咱们和太医一道走吧。”

    “二位爷,”在杨名时大门口,三人各自牵骑,太医阮安顺,却不急于上马,转脸对弘昇说道:“给我的三千两银子不够,请爷们再赏两千。因为,因为我要回国了。”弘昇注视着这位医术超群的安南人,说道:“两千两银子不难,你到中国己学成名医,回你那蛮荒之地岂不可惜?”

    阮安顺上马勒缰,望着远处,说道:“我学成好医生,却变成一个坏人,我的妈妈会失望的。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我会变成第二个杨名时!”说罢,他一抖缰绳纵马而去。弘昇望着他的背影,狞笑道:“扣住他的老娘,他走不了。”弘昌却道:“放他走吧,留在这里是个祸胎,我们还得想法子灭口。一步不慎,也就葬送了自己啊!”二人说着,见钱度骑着马迎面过来,便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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