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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猝不及防在眼罩被摘下的瞬间阿弦本能地闭了闭双眼。

    此时细看,才发现她的睫毛极长,在袁恕己看来,也许正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所以在他面前的这张脸并无丝毫的男子气反而格外的清秀漂亮。

    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在袁恕己的心目中十八子都是个有些模糊而神秘的形象,不管是容貌还是人物。

    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阿弦原本遮着右眼就好像是一朵花被遮住了半面,无法看其全貌,更抓耳挠腮地猜测那被遮住的花瓣是否缺损,究竟坏到什么地步。

    故而对于露在外面的部分留意的自然便少了只有个朦胧的印象。

    何况原本阿弦也是刻意在众人面前隐藏自己。

    所以此刻,当眼罩终于被取下,整个世界神清气爽一览无余。

    尤其是在阿弦重新睁眼抬眸的时候,袁恕己才发现原来她的睫毛如此之长,如两面轻盈小扇,甚至有些太女儿气了,底下的双眸清幽明盈,让他瞬间几乎无法移开目光。

    这真是个极美秀灵透的孩子。

    心底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异样之感在飘飘荡荡,袁恕己察觉,正欲说一句玩笑话排解,却戛然止住。

    阿弦的右眼慢慢地透出一抹奇异的红。

    袁恕己起初以为是错觉,他凝眸凑近了些,果然看的更清楚了。

    那一股宛若鲜血似的红在她的右眼里极快汇聚,整只眼睛几乎看不清瞳孔的颜色,只有那耀眼的血宝石似的红,妖艳欲滴,过分的赤红近似于墨黑,里头泛着极明显的怒厉之色。

    然而她的左眼却仍是好端端地,甚至越发黑白分明,清澈干净,两下对比,越见妖异。

    于是袁恕己那句话还未说完,便讷然停止,只顾直直地盯着她看。

    可袁恕己很快又发现了异常,阿弦虽然就在他的身前,但却并非在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某个地方,神情恐惧而惊骇。

    袁恕己只当有人靠近,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空空如也,并无人踪。

    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觉着身边风动,他忙瞥一眼,却见是阿弦转身,竟是个要仓皇逃走的模样。

    “原来又是骗人的?”袁恕己只当她是“调虎离山”,即刻攥住她的手腕。

    手掌一握,才发现她的腕子竟这样纤细,几乎让人担心略用点力就会捏碎。

    就在袁恕己觉着自己该将力道放轻些,却觉着手底下的人狠狠一颤。

    袁恕己还来不及反应,阿弦抬臂回身,出手如电。

    袁恕己做梦也想不到,自打认识以来,一直看似人畜无害虽并非书生却也的确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八子,竟然会动手打人。

    而且打的还是他堂堂刺史大人。

    最要命的是,他这位堂堂的刺史大人,不敢说身经百战,好歹也是曾经沙场的袁将军,居然真的被打了个“正着”。

    看不出那小小地拳头竟有这样的力道,鼻子被击中,酸痛难当,眼前也随着一片模糊,已经不由自主地涌出泪花。

    但这显然还不是最糟糕的

    “啊”惨叫出声,袁大人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捂住了脐下三寸那地儿,原本英俊的脸因过分的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嘶嘶呼痛,浑身发抖:“你!”

    有那么短暂的刹那,脑中一片空白,袁大人觉着自己可能从此绝后了。

    他咬牙切齿,竭力定神,勉强看清阿弦正飞快地往巷子里跑去。

    那种姿势,就如同身后有虎狼追着的鹿兔,正搏命狂奔。

    袁恕己才要喝住她,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正前方明明没有人,跑得正急的阿弦却神奇地往旁侧一闪,仿佛在躲开什么。

    袁恕己睁大双眼,暂时将那股男人难以容忍之痛抛在脑后。

    正在呆看之时,疾奔中的阿弦毫无预兆地停在原地,只见她僵直地站了片刻,身子微微摇晃。

    最后,就在袁恕己眼前,她“噗通”一声,往前扑倒。

    袁恕己本以为她是跑的太急不留神绊倒了,这对他来说本是极为解恨而好笑的,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又着实笑不出来。

    地上的“阿弦”却又动了,手脚轻晃,这感觉就像是一条越冬的虫儿,正从僵硬的状态中慢慢苏醒,然后她爬起来,头也不回地仍旧走了。

    以袁恕己的脾气,他居然从头到尾只是看着,而忘了出声唤住她或者如何。

    “这人”他张了张口,狐疑不解:“这人怎么”

    正在他搜肠刮肚想找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稚嫩的笑。

    袁恕己回首,意外地看见在身侧巷口,立着一个看似七八岁的小乞儿,身上破破烂烂地,一手抓着块乌黑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仿佛正在吃。

    袁恕己本不欲理会,小乞儿却又笑说:“谁让你招惹十八哥呢,活该。”

    这一下儿袁恕己却不乐意了:“臭小鬼,你说什么?”

    小乞儿乌溜溜地眼睛上下逡巡,最后落在他的双腿之间。

    袁恕己对上他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此刻他仍是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下面“受伤”的地方,怪不得这小乞丐的目光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袁恕己咬牙,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蓦地站直身子,可随着动作,那一处仍是令人心碎地疼颤了颤。

    心里一阵寒意掠过:“该不会是真被打坏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肩头忽然一疼,原来是一颗小石子甩落过来,凶手却正是那小乞儿。

    只听他说:“你再敢欺负十八哥!”

    此刻,袁大人心里升起一股“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悲愤之感,正无处发泄,偏偏那小乞儿“咚咚咚”地跑了过来,看似是要越过他身边儿去追阿弦。

    袁恕己当机立断,一把将他揪住:“正愁捉不到你,你自己送上来了?臭小鬼,你跟小弦子什么关系?”

    这小乞儿正是住在药师菩萨寺里的安善,因偶然路过,正发现阿弦跑开,而袁恕己一副吃瘪的模样,他便猜到必然是这位“大人”欺负阿弦,反被阿弦教训,他最是崇敬阿弦,自然要跟着为她出口气。

    如今被袁恕己抓紧,安善才害怕起来:“放开我,你这大恶人!”

    袁恕己见他挣个不停,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是不是住在菩萨庙里?”

    安善立刻停下,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袁恕己道:“小丽花的弟弟小典,先前就在菩萨庙里住过,你可认得他?”

    安善的双眼瞪得溜圆,叫道:“你认得小典?他在哪里?”

    袁恕己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轻轻拍了一把,道:“我是大恶人,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安善是小孩儿,哪里知道他是玩笑,眼神里又透出警惕,袁恕己才说:“他现在府衙里,你要不要去见他?”

    安善惦记着小伙伴,闻言警惕心立刻消散无踪,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袁恕己嗤地一笑,暗中仔细体会,觉着下面的疼也散了大半,这才松了口气,便同安善往府衙而去,一边问:“我带你去见小典,你总该告诉我你跟小弦子是什么关系了吧?”

    安善道:“你说的小弦子是十八哥?”

    袁恕己道:“自然了。”

    安善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袁恕己看出这孩子的戒备之心,便道:“方才你看见的,是我跟他玩笑呢,我是府衙新来的刺史大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怎么会害他?你放心就是了。”

    安善才松了口气:“你真的是刺史大人?就是今天杀了那几个大恶人的袁大人?”

    袁恕己觉着身上金光闪烁,微微一哂:“当然了。”

    安善认真地打量了一会:“你没长胡子,看着不像个大人,像个”

    袁恕己斜睨了他一眼:“像什么?”

    安善嗤嗤笑道:“像个小白脸!”

    话音未落,换来袁恕己一记温柔的顶锤。

    两人且说且行,期间碰见几个小乞儿,见安善跟袁恕己一块儿,不知何故,都疑惑地张望。

    安善一一打招呼,又指着前方的菩萨庙道:“我们就住在那里。十八哥经常会带好吃的去给我们吃。”

    袁恕己抬眼看去,望见那杂草丛生破破烂烂的菩萨庙,又看看这满面灰尘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不由皱眉。

    安善又说:“原来有人不许我们住在这里,还是陈大哥哥做主的,不然大家都要冻死啦!”

    袁恕己问:“哪个陈大哥哥?”

    安善似乎怪他如何不知“陈大哥哥”这样有名的人,哼道:“陈大哥哥就是十八哥的大哥,只是他现在不在县城了,听说去了长安,当大官儿去了!”

    本来到府衙的路并不长,却因为这个善谈的孩子相伴,袁恕己又别有用心地想打听些事体,故而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回。

    还未进府衙,就见吴成跟左永溟迎了过来,备说监斩事宜等。

    吴成扫了眼安善,又道:“方才十八子来过,不知怎么了,看着有些古怪。”说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了袁恕己一眼,总觉着他走路的姿势也略见怪异。

    袁恕己止步:“他来过?”

    吴成点头:“是,我问他来做什么,也不答,只是要去见那个叫小典的孩子。”说到这里,又谨慎地扫了眼周围,袁恕己会意,叫了个亲兵来,让领了安善先入内去见小典,才问:“怎么了?”

    吴成满面疑惑:“我因看他的举止异常,担心有什么意外,就悄悄跟着进内听了会儿,起初两个人还说话,后来,小典就哭唤什么姐姐,两人抱在一起”

    袁恕己咽了口唾沫:“他如今何在?”

    然而也正如两人所料,王先生又岂是等闲之人,此人心性狡诈,这数日在狱中被拘押,心中早把所有情形盘算的清楚明白,何况他又连年在桐县常住,不是土著,胜似土著。那些狱卒牢子,有的得了他的好处,有的受人所托,便也把外头审案的情形暗中通风报信,于是越发便宜了。

    袁恕己询问王甯安,暂时并不提连翘承认等详细,只问他小丽花因何而死,王甯安起初尚不肯认,袁恕己道:“那日,小丽花是见过你之后才身死的,加上之前所说你跟她争执是真,可见她之死无论如何跟你的脱不了干系,本官敬你是个文士,在本地名望亦佳,才不肯动刑,你不要冥顽不灵,不识抬举!”

    王甯安听了这番话,方长叹一声,道:“并不是小人不识抬举,只不过此事委实有些难以出口。”

    袁恕己喝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未做亏心事,又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王甯安叹道:“大人教诲的是,如此,我便只说了就是。”他略停顿了一下,道:“实不瞒大人,小丽花的死,只怕真的被大人说中了,的确跟我的干系最大。”

    他忽然说出这种话,倒是让袁恕己有些猜不透了。

    王甯安道:“大人这数日想必已经审问过了连翘,也将小丽花的情形查明详细了,其实,小丽花是个可怜之人,她年幼被买入千红楼,心中却惦记家中幼弟,那孩子名唤小典,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当我跟小丽花认识之后,蒙她托付信任,她叫我多去她家中照料,小人虽是个草芥,却也并不是无心无情的,便答应了。”

    袁恕己见他果然吐露实情,心中越发诧异,却也隐约猜到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且只静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果然,王甯安道:“谁知道,小人去了小丽花所寻的他们母子住处,却听说两人早就搬离了,小人回去一说,她十分伤心,哭告不已,让我帮忙找寻。我碍不过她哭诉,找来找去,终于寻到线索,原来那母子俩因活不下去,便搬家去了乡下,我心想索性帮人帮到底,便一路追查出城,终于打听到他们落脚的那个村落,谁知,这村子在年前被一帮流寇洗劫,那母子已双双罹难。”

    袁恕己听到“罹难”,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王甯安拭泪,道:“我本欲将此情告诉小丽花,又怕她经受不住,所以思前想后,决定隐瞒,只说那两母子无碍,她果然十分喜欢案发那日,小丽花不知为何,竟质问我小典是不是还活着等话,且执意要去见小典,我见她伤心欲绝,逼问又急,知道瞒不住,无奈之下,就把他们母子早就死在流匪手中的话说了”

    袁恕己屏息,心中却忍不住突突乱跳。王甯安言辞缜密,神色真挚,叫人难辨真假。

    若不是连翘跟十八子先前都在药师菩萨庙见过小典,只怕袁恕己也会毫不犹豫地信了他这番说辞,怪不得这许多年来小丽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袁恕己道:“照你这么说,那两母子早已经不存世上了,可是在日前,有人曾经在城内发现过小典,难道你不知此情?”

    王甯安擦干了泪:“大人只怕是从连翘口中听到的吧,唉,原本我也说了,连翘因嫉恨我跟小丽花亲近,妒火中烧,竟无所不用其极,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小典之事,只怕故意捏造出来,挑拨我们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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