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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说。
她面前正是陆芳跟吴成,陆芳问道:&p;;你是承认了杀人?&p;;
连翘不理,将行时却又回头,看着阿弦温柔一笑:&p;;你哥哥不在这儿,这一顿饭,容我代他尽一尽心意,你吃了再走,不必着忙。&p;;
连翘被带走后,那伺候她的小丫鬟进来,见阿弦仍在,便怯生生问道:&p;;哥哥,我家姐姐如何竟被带走了,她会无碍么?&p;;
阿弦不知如何回答。
桐县西城,有个药师菩萨庙,因之前战火流离,来拜祭的百姓也自少了,经年累月,便透出破败之象,院中杂草丛生,石像歪跌,大殿上蛛网乱结,幔帐碎裂,那高高在上的菩萨像也掉漆败色,更加无人理会了。
于是这个地方,便成了些乞儿聚集之处。
这日,其他的大小乞丐都出去乞讨了,只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因手脚不便,便独自斜歪在庙门口的石马旁边,趁着天色尚好,敞开棉袍晒日头。
过午的日色极好,晒得人脸上有些热辣辣地,身上也略有些发痒。
老乞丐经验丰富,探出如枯枝的手,在胸口掏来摸去,若是有幸摸出一个虱子,便双眼放光,忙不迭地放进嘴里,上下牙一怼,发出嘎嘣声响,十分惬意。
正捉的兴高采烈,鼻端嗅到一股香气随风而来,老乞丐只当是做梦,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只盼这梦迟一些醒来,多闻上一会儿,便是多赚了的。
谁知那香气越发浓烈,老乞儿睁开双眼,却见蓝天之下日影当中立着一道人影,因是仰视,那人影显得格外高大。
乞儿眨了眨眼,才咧嘴招呼:&p;;原来是十八子,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p;;问话间便看见阿弦手中提着若干油纸包,那些香气自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老乞丐早已口水如涌,却不敢奢望。
阿弦问道:&p;;其他的人还未回来?我带了好东西请大家伙儿吃。&p;;
原先只想多闻些香气便心满意足,如今竟能吃上又肥又嫩的油鸡酥鹅,对老乞儿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光乍开,最好的美梦成真了。
于是这个下午,菩萨庙里格外热闹,简直如过年一般。
对比先前千红楼中的情形,当真是半边欢喜半边忧,几家欢乐几家愁。
听闻连翘是直接被带去府衙,原先阿弦想去府衙打听,然而在府衙门口徘徊半晌,终究未曾入内。
袁恕己竟想到派人暗中跟踪,陆芳跟吴成自然也都听见了她逼问连翘的那些话,倘若袁恕己问为何她会知道是连翘将血衣放进包袱的,她将如何回答?
难道就说&p;;我看见的?&p;;
且不论袁恕己信不信,有关自己这些匪夷所思的&p;;本事&p;;,阿弦却是打心里头不肯提起,更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另外,阿弦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若入内见了袁恕己又要说什么。
如果她并没看见小丽花临死之前那幕,如果没看见连翘亲手将血衣塞进包裹,那么她或许还可以为连翘一争,可是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连翘就是杀死小丽花的真凶,尚有什么立场去为她求情?
倘若一言不合,反弄巧成拙,到时候后悔就已经晚了。
因又想起那个女声幽咽哭求&p;;不要插手&p;;的话,阿弦总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将要做错什么。
在这进退维谷之时,阿弦越发想念陈基。
当初陈基在桐县的时候,一切都有他在,遇上为难的事,他出头解决,阿弦自己拿不准的,他给出谋划策,有陈基在,阿弦自觉无往不利,虽于世道混乱,生存艰难之中,也自有一番乐趣。
只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阿弦发呆的时候,旁边一个光头圆圆的石佛像,佛像有张极圆的脸,圆润的肩,坐姿、通体都甚是圆滑,只有双眼弯弯地如一双弦月倒扣,显得喜气洋洋。
不知这俗世里有什么好光景,竟惹得石佛喜欢如斯。
阿弦眼带羡慕地看着佛像,却听到嚓嚓地脚步声响,她回过头来,见小乞丐安善手中举着块米饼,边啃着边走近阿弦。
阿弦因时常来接济这些乞儿,彼此认得,见这孩子衣衫褴褛,脸上杂灰带尘,虽举着饼,并不狼吞虎咽,反而小口小口地吃,仿佛很不舍得立即吃完。
阿弦心生怜惜:&p;;怎么不快些吃,那边还有。&p;;
安善摇摇头:&p;;我已经领了两块饼。&p;;说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衣裳上那破烂的兜子,又自顾自道:&p;;这块儿是要留着给小典的。&p;;
阿弦自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随口问:&p;;小典是谁?&p;;
安善说:&p;;是之前忽然来的一个孩子,身上好多伤,几乎要死了。&p;;
乞丐素来在街头奔走,车行马舞,不免有些磕碰,阿弦只当他口里的&p;;伤&p;;指的便是意外伤痕,便道:&p;;那现在好了么?我方才怎么不曾见到?他是在外头还没回来?&p;;
小安善道:&p;;他已经不见了四五天了。&p;;
阿弦皱眉:&p;;不见了?&p;;
安善乖巧地点点头,又小心拍拍衣兜:&p;;所以我给他留着饼,等他回来吃,他一定会很高兴。&p;;
阿弦因惦记连翘之事,无心久留,见众乞都分了吃食,正欲起身离开,小乞儿忽又自言自语:&p;;只盼小典不要给大恶人捉到才好。&p;;
阿弦脚下顿住:&p;;你说什么大恶人,有人为难你们?&p;;
安善摇头:&p;;是小典说的,说大恶人折磨他,还让我们也小心大恶人。&p;;
虽是太阳底下,阿弦的心头仍是冒出一股冷意:&p;;你你是说,小典身上有伤,但那些伤,是大恶人&p;;
安善道:&p;;是啊。小典的一条腿都断了。&p;;他弯腰,竭力在脚踝处比划着,&p;;这里,断了,刀子割断的。&p;;
阿弦后退一步,不知为何眼睛里有什么涌出来:&p;;你那大恶人是谁?&p;;
小安善眼中透出几分惧意:&p;;小典没说,他、他很害怕。&p;;
阿弦的呼吸乱了,她竭力平静了会儿,才俯身握着小乞儿的肩膀,认真地叮嘱道:&p;;如果小典回来,你就来找我,我会帮你们对付大恶人的,记住了?&p;;
孩子的脸陡然明亮起来:&p;;真的?&p;;
阿弦伸手:&p;;一言为定。&p;;
安善忙弯出小指,两个人认认真真勾了手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出了菩萨庙,先前因众人饱食带来的短暂快乐早已经荡然无存,阿弦长吁了口气,心头如压了两座大山。
晚间,阿弦依旧来到老朱头的食摊上,同他一块儿拾掇收摊。
倒春寒的夜,冷的透骨,老朱头道:&p;;这老爷天可也是发了脾气,都开了春了,这仍是要冻死人呢。&p;;
叹了一句,并无回音。
老朱头转头,见玄影在两人之间快活地窜动,阿弦却耷拉着脑袋,置若罔闻。
老朱头道:&p;;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模样,难道是为了千红楼里那红姑娘被带去府衙的那件儿?&p;;
阿弦闷闷嗯了声。
老朱头道:&p;;当年陈基在的时候,同那女子勾勾搭搭,如今她杀了人,被拿了去,你该拍手称快才是,怎么反而这幅颓丧嘴脸?&p;;
阿弦愕然之余哭笑不得:&p;;听了您的话,我忽然后悔没亲手押送她进大牢了,那样我必然要高兴的窜天。&p;;
老朱头哈哈大笑:&p;;你不如窜到那月亮上去,让玄影这小畜生每天晚上对着月亮上你的影子嚎啊嚎的,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岂不有趣。&p;;
玄影听见叫自个儿的名字,顿时兴奋起来,果然&p;;汪&p;;地叫了声,往前如箭似的窜出,蹦跳撒欢。
老朱头感慨:&p;;你瞧瞧,这畜生就是畜生,明明我骂它呢,它反而撒起欢儿来,改日我把它卖给那贩香肉的铺子,它&p;;
阿弦忌讳听这些:&p;;伯伯!&p;;
老朱头适时停口,又怕阿弦不快:&p;;不过是个玩笑,我看你实在太疼它了,赶明儿我跟它之间要死一个,你多半也是撇下我。&p;;
阿弦笑道:&p;;这个您放心就是了,玄影沦不到被人救的地步。&p;;
老朱头正觉感动,猛地回神:&p;;呸,你拐着弯儿骂我不如一条狗呢?&p;;
给老朱头一番打岔,阿弦才略放松了些。
老朱头觑着她的脸色:&p;;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觉着那红姑娘有股狠劲儿,是个能干出杀人放火勾当来的,但若说她会杀害楼里的同行姑娘,我还是不大信的。&p;;
阿弦先打量了一番,确认左右无人,才低声道:&p;;但小丽花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是她在身边,是她握着刀,而且她又用血衣嫁祸王甯安,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这样?&p;;
老朱头想了会儿,低低笑道:&p;;你呀,毕竟年纪小,没经历过事儿,你没见识过这世间那些稀奇古怪情理不通的诡异故事呢。我问你,你果然看见了连翘握着刀?&p;;
阿弦道:&p;;千真万确。&p;;
老朱头道:&p;;那么,你可看见她杀人了?&p;;
在阿弦看来,自己见到那一幕,时机那样玄妙,几乎已足以证明连翘杀人了,如今老朱头这句却另有所指。
老朱头放下挑担:&p;;你看仔细了。&p;;
阿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朱头却对着前头的玄影打了个唿哨。
玄影听见主人召唤,忙调头飞奔过来。
黑暗的长街上,远远地有个过路人发出一声锐叫,似受了惊吓。
老朱头屈膝,玄影便直扑到他怀中,狗嘴凑在他的脖颈上,趁机舔了口。
远处那人迟疑着又站了片刻,终究去了。
阿弦依然懵懂,老朱头早踢开玄影:&p;;还不懂么?你我心知肚明,玄影在跟咱们嬉戏,&p;;他重新挑了担子:&p;;但是对方才那过路人来说,见玄影来势凶猛,还以为畜生要伤人呢。&p;;
起初听了这句,平淡无奇,但再三品味,便如醍醐灌顶。
府衙,书房。
袁恕己抬眸看着眼前的人:&p;;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p;;
阿弦一路疾奔而来,竭力定神:&p;;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想要立即禀告大人:连翘姑娘并非杀人真凶,甚至王甯安也不是。&p;;
袁恕己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p;;那谁是真凶?&p;;
樱唇轻启,只三个字:&p;;小丽花。&p;;
最近却出了一件令苏柄临恼怒的事,他所信任看好的一名年青副将,逃走了。
袁恕己也有些震惊,&p;;逃兵&p;;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视为奇耻大辱,又因为之前连年征战,许多百姓被急招入伍,不免有些不适,曾发生过大规模逃逸的情形。
为杜绝这种行为,朝廷对逃兵的惩罚十分严厉,逃走的士兵若被追回,重则斩首,除此之外,连带其家中也要受到连累。
雷翔道:&p;;何鹿松是苏将军的同乡,且为人机警能为,所以苏将军很是青眼,去年才在苏将军的主持下跟本地一名士绅之女完婚,六天前,他忽然失踪了,人说是逃回了南边的家乡。&p;;
袁恕己道:&p;;既然有苏将军为靠山,他在军中前途无量,怎会选择逃走自毁前程?&p;;
雷翔道:&p;;我也是这样想,苏将军因此气得旧伤都犯了,四处找寻都找不到,苏将军虽然不言,但至今未曾发通缉信令,只因一发此令,再也无法挽回了何鹿松真是辜负了将军一番期望啊。&p;;
袁恕己皱眉:&p;;那你为何要讨十八子?&p;;
雷翔重重一叹,道:&p;;这话我也只敢跟你说,我总觉着何鹿松不似自己逃走了。&p;;
袁恕己点头:&p;;若他真得苏将军青眼,便不会是个愚笨不堪的人,只怕另有内情。&p;;
雷翔愁眉不展:&p;;但军中人人传言他是逃了,苏将军脸上无光,更不肯听底下人劝解至于你这里的十八子,其实我早就听说他的名头,这几日在城内坐镇,明察暗访,也得知了他不少异事。&p;;
袁恕己不由失笑:&p;;那个小子可是唬了不少人。&p;;
雷翔试探问道:&p;;这话何意,难道说他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p;;
袁恕己想了会儿,含含糊糊回答道:&p;;倒也不能这么说,小弦子的确有些不为人知的能耐。&p;;
雷翔精神一振:&p;;这么说,你肯借他给我?&p;;
袁恕己道:&p;;但凡我能许的,自然不会有半点搪塞,可是他毕竟是县衙的捕快,苏将军知道了是否会怪罪地方插手军务?&p;;
雷翔道:&p;;所以此事我只以我个人之名来请十八子,但是毕竟他是桐县的人,所以私底下跟袁兄说一声。&p;;
原来他并不是要大张旗鼓请公差前去,而是以私人名义行事,这样倒也使得。
袁恕己深思熟虑,笑道:&p;;只是雷兄,我虽不知你都听了些什么离奇传说,但是也提醒一句,倒是不能全然将希望压在他的身上,倘若是帮不上什么,你恼了可怎么说?&p;;
雷翔一怔,继而也笑说:&p;;我也是因为没了法子,所以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他若真的能找到人,我顿首感激,若是白忙一场,我也谢袁兄成全之意,绝不会为难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