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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达尼亚军占领叶克巴达那王都的期间,教皇波坦焚烧了数万册贵重书籍,要从这项蛮横暴行之中重新振作并不容易,从基兰等国内各地搜集书籍,也向民间购买,总算得以进入重建的程序。
亚尔斯兰还有更为远大的抱负。"皇家要赞助好学校,支付足够的报酬给好老师,还要帮助想念书的孩子们上学去。""陛下,您的立意十分贴心,只不过全天下的小孩大多是讨厌念书的。""正是,还有些小孩由于讨厌念书而离家出走,因为被人强迫念书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奇夫卿与伊斯方卿,你们言重了。我并不会强制所有小孩念,只希望帮助想上学却无能为力的孩子,我天生小气,无法坐视未来可能成为宰相或大将军的人才目不识丁。"亚尔斯兰笑道,用边抚着一本书的外皮,内容记载的诗词所描述的是帕尔斯历代国王的生平事迹。
"我们得以明白远古夏姆席德的治世,能够想象距离好几千法尔桑之外的异国风景,全是拜书籍所赐,各们要多加珍惜。"每次对于名君的发言,朝臣们都是表示:"啊,说得太好了,真是至理名言。"内心遇有着小小的担忧。国王所仅十八岁,偶尔任性一下并无妨,虽说五年后才打算迎娶皇后,现在至少也该找三、四名宠妃作伴吧,如此认为的朝臣之中有人窃窃私语。
"难不成亚尔斯兰陛下陷入了'书框之恋'?"这句话的由来是有所典故的。
帕尔斯第五代国王金那姆斯的皇后名为艾露贝儿,史书的记载与诗歌里都形容她是绝世美女,至于她的美貌:
"肌肤有如在早春朝阳映照下的高山凝雪,发丝有如沾湿露水的大麦穗,双眸有如满天星斗之中最耀眼的苏海尔星,樱唇有如密汁欲滴的红兰蕾(郁金香)"由于形容得略嫌夸张,反而缺乏具体性,总而言之是世间稀有的美貌因而颇负盛名,加上她去世时个仅二十五岁,更教人感叹红颜薄命,于是写成诗歌流传后世,还画成人像作为梦幻美女的代表人物。
第十代国王卡特利可斯有个儿子名叫亚尔卡修,十八岁就被立为王太子,个性并无严重缺点,辅佐其父王倒也没有大碍。他向来热衷文学与艺术,身为国王负有维护帕尔斯文学与艺术的责任,因此这点兴趣自然得到相当的鼓励,然而从某一天起他开始走火入魔。
亚尔卡修在见了贝壳制画框里的艾露贝儿肖像之后就爱上了她。
"我爱上了艾露贝儿,我只要那们美丽的女子做我的妻子。"朝臣们顿时不知所措,国王卡特利可斯更不怒不可遏。
"长到十八岁竟然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幻,像你这种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滚出皇宫,等你有了当国王的自觉之后再回来。"于是亚尔卡修被幽禁在离宫,半年后,为了这段不可能实现的恋情而身心憔悴的亚尔卡修抑郁而终。
失去嫡子的卡特利可斯在打击与失望之下活到八十岁,将王位传给兄长的孙子欧斯洛耶斯,亦即欧斯洛耶斯四世。
欧斯洛耶斯有二位兄弟,论才干,王位传给这三人的任何一位都有不为过,结果竟是娶了老国王卡特利可斯的孙女——亚尔卡修妹妹的女儿为妻的欧斯洛耶斯获得最后的胜利。而登基之后欧斯洛耶斯四世不知为何特别赏识甥儿帕尔久克更甚过自己的亲生子,还曾经收他为养子,有意让他继承王位,也因此帕尔久克的身世传出许多谣言,于是朝廷分裂成两派,造成历时五年充满阴谋与暗杀的风暴。
因为这一段缘由,所以"画框美女之恋"这句话在帕尔斯并不是十分善意的说法。
亚尔斯兰从侵略者手中夺回国土而连立了大功,在社会伸张正义的姿态获得民众广大的支持,即便人气鼎沸至此,亚尔斯兰的婚斯与结婚对象仍然是民众最感兴趣的话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引发热烈讨论。
"希望国王早日迎娶贤慧的皇后。"
"然后早日生下优秀的皇子。"
这种出于关怀的压力对于当事人而言只会造成沉重的负担,所幸亚尔斯兰禀性敦厚,大多时候都是笑着敷衍过去,若是关怀的次数过于频繁,就怕再大的耐性也会被磨得精光,服侍左右的耶拉姆与加斯旺德见状,只有绞尽脑汁想办法替年轻国王消愁解闷。
那天,也就是亚尔斯兰、耶拉姆与骑士、亦为海上商人的古拉杰三人在"丝柏公主"密谈,到了夜晚有翼猿魔出现在皇宫的那一天,接着又过了三天之后。
亚尔斯兰在耶拉姆的伴随下溜出皇宫,悠闲地在市场散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单单观看堆积如山的商品也是一大乐趣,正出于好奇向摊贩询问价钱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骂声交错四起,人潮作鸟兽散,只见有人摔倒、婴儿不停哭叫,以及勃然变色的官吏。
"请赐给我圣佑!"随着一个叫声,亚尔斯兰的上衣一角就被人抓住,一个跌在地上的男子拼命揪着亚尔斯兰的上衣角死不放手。"圣佑成立!官差不准对此人出手!"耶拉姆高喊。
所谓圣佑,不仅在帕尔斯也是大陆公路诸国共通的传统习俗。举凡逃亡的奴隶、官府通缉的罪犯、希望与施暴的丈夫离婚的妻子,总之就是处于弱势立场者寻求王族或是高级神官等等身份高贵之人庇护的行为,只要抓住对方服饰的袖子或衣角,碰触坐骑的马尾或剑鞘与皮鞭也可以。
一旦圣佑成立,即使是罪证确凿的罪犯,官吏也不能加以逮捕。而得到圣佑之人会被藏匿在王宫或神殿的一室静待事件调查个水落石出,因此即便社会不尽然公平,大陆公路诸国就借由这种方式得到修正。
"圣佑成立了!""圣佑成立了!你们这群官差,退开退开!""说了半天,究竟是谁的圣佑?"只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其中夹杂了一声:"是国王陛下!"顿时,有人想瞧个仔细,有人连忙下跪,现场陷入一片混乱。"稍后皇宫将做正式宣布,在些等待,不准喧哗。"再次高喊之后,耶拉姆便压低音量。
"陛下,请先暂时回宫,事情不会这么快就解决的。""我知道了,来,跟我走吧。"
话的后半段是面朝男子说的,男子茫茫然地张着口,当初他只是很单纯地直觉到对方是个身份高贵之人才请求圣佑,万万也想不到竟然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国王。
男子有生以来头一次走进皇宫大门,坐在藤架下阴凉的屋顶庭院里,接着国王亲自询问详情,得知男子名叫哈利德,职业是浴池服务员。
(四)
公共澡堂的浴池服务员是相当忙碌的,以丝瓜瓢刷净客人的背部、剃胡须与刮毛、剪指甲、按摩肩膀与腰部、另外还要帮客人挤掉脓疮、青春痘与疣子然后上药、变化的染料涂指甲、抹香油并且端出饮料给客人,男客人是冰凉的麦酒,女客人是蔷薇水或蜂蜜水。
公共澡堂的设备是男女分开使用,由女服务员接待女客人,男服务员接待男客人。
虽然忙不胜忙,收入倒还不算差。如果是手腕不错的浴池服务员,客人给的小费总额平均每天有一枚银币,因此有人一个月里只需工作十天。有志成为浴池服务员的固然不在少数,只是习得各种技术,直到能够独当一面的过程相当辛苦,一般必须从清扫浴槽开始做起。
最糟的情况是在鲁西达尼亚军的占领时代,多数鲁西达尼亚人都不常洗澡,连续好几天他们穿着同一件内衣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喜欢帕尔斯的香水,却不像帕尔斯人是为了让干净的肌肤散发香味,而是为了掩盖身体与衣服的恶臭。此外,他们一喝醉酒,连肮脏的衣服也不脱就直接跳进浴槽、打破麦酒桶、弄得地板处处是水。
一名在浴槽里撒尿的鲁西达尼亚贵族在夺回叶克巴达那的街头暴动当中被杀,得知此事的哈利姆立即鼓掌叫好并歌颂众神,尽管出身高贵却不懂得遵守最基本礼节的家伙理应遭受上天的惩罚。
哈利姆从十三岁以来,从事浴池服务员的工作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公共澡堂是他的工作场所,也是一处圣地,有谁胆敢亵渎,活该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哈利姆一天也能国易赚进一枚银币,一个月只要工作二十天以上,生活就不虞匮乏。他觉得自己"受不了结婚以后老婆动辄打破醋坛子",因此抱持单身主义,有机会就逢场作戏一番,遇到觉得不错的女人,凭他的收入为她买一件银制饰品绰绰有余。
哈利姆向来以自己的工作为荣,另外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乐趣,也就是偷听客人们的谈话。仅止天听听而已,不会有进一步的企图,他只不过纯粹喜欢打探别人的小秘密罢了。
过去的浴池服务员当中有些人甚至是皇宫的密探。
往来于公共澡堂的客人当中,还有些人是故意选择这个场所密谈,跟别人说"我去公共澡堂"比较不会引起怀疑。就算不是另有目的,当身体温热、筋骨放松时,人处在开放的氛围里,话也自然多了起来,许许多多的谣言与"澡堂密谈"交错乱飞,有心人士想搜集情报没有比在公共澡堂更为轻而易举的了,其便利程度就如同酒吧与妓院一般。
这一天,哈利姆利落地完成了早上的工作,中午以前客人比较少,所以工作内容主要是打扫与整理等杂务。此时,一名麦酒酿造厂的老板前来拜访哈利姆,两人私下谈起生意。
"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就是在男人泡澡出来后,不给他喝一杯冰凉的麦酒。"这是一句俗谚。公共澡堂里麦酒的生意在冬天依旧叫好叫座,因此到了冬天,酿造麦酒的业者反而重视公共澡堂远胜酒吧。
"如何,贵澡堂可不可以卖我们酿造厂的麦酒?""唔嗯我们跟卡西姆酿造厂已经往来二十年了,如果改和你们合作,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让人在背后指责我们忘恩负义可是很难听的。""说到卡西姆,接手经营的儿子做事小里小气,师父们都无心工作,麦酒的口味已经开始变差了。""是吗?我倒是没注意到。"
"可不可以试卖一次我们的酒?"
"哦,既然你要提供试饮品,那当然是免费的吧。""那当然,如果能让我们试卖,我还可以支付场地费。""条件听来还算不错,不过你要知道我们的客人都已经习惯卡西姆的口味了,总之先摆一桶试试客人的反应,接下来就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了。""谢谢你的帮忙,这个就请你收下吧,我已经准备好酒桶的场地费了""哟,想得可真周到,可见你做事一定会成功。"无关乎国家兴亡或正邪对立,帕尔斯的人民一直坚强地过活,无论何等的暴政、侵略、屠杀都无法将他们斩草除根,正如副宰相那尔撒斯所言:
"王朝形同民众头顶一去不回的川流,既然如此,清流总比浊流来得好。"事实就是如此。
哈利姆高高兴兴地继续工作,清洗尚未使用的浴槽,重新注满热水,把提桶、肥皂与丝瓜瓢整齐摆好。
"喂,可以带客人到十号浴槽了,我接着要吃中餐,接着就麻烦你们了。"吃过串烧、饮过一杯麦酒,再来小睡一下吧。用舌头舔着微小的幸福,哈利姆雀跃地走向休息室。冷不防停下脚步。
由于附近传来说话声,哈利姆环顾四周,独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是蒸气浴室里的客人们在聊天,密闭的蒸气浴室为避免发生意外,于是有铜制的传声管连接到每一间,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哈利姆笑开了双颊,心想也许会偷听到什么有趣的内容。
哈利姆对于偷听别人说话并不会抱持罪恶感,他不会因为自己听到了什么把柄而进行威胁或告密的行为。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处在公共澡堂这种受到局限的空间里,能够听到各式各各样的闲话家常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举例来说:
"药房的奥格斯啊,前不久不是娶了一个小他二十岁的漂亮老婆吗?想不到私底下跟外表完全不一样,又喝酒又打老公,直嚷着要离婚,听到这事情如果有人还幸灾乐祸就太过分了。"听了这些话之后,哈利姆心想着:
"唔嗯唔嗯,原来社会上也有这种事啊。"但也仅止天此,如果当真在路上遇到了那位"奥格斯的老婆",既然连长相也没看过,擦身而过也就算了。
哈利姆才把手伸向传声管之际,一个端着大盘子的女人刚好经过,这位年约三十岁左右,有着开朗的外表、小麦色的肌肤、略显福态的女性正是女用澡堂的浴池服务员亚莎曼。
"哎——呀,哈利姆,你又在偷听啦?"
"才、才没有,不要讲得这么难听,我只是关心客人的身体状况。""是、是、记得适可而止啊,小心惹祸上身哦。""少罗嗦,你快走啦!"
哈利姆甩甩手,于是亚莎曼带着嘲讽的笑意离去,她手上的盘子里有一壶蜂蜜水、一壶绿茶,还有堆得满满的各种水果与点心。葡萄干,杏仁、李子、苹果、沙奴玛(小麦粉混合麦芽与砂糖烤出来的饼干)、香格里(星星状的小面包)、卡夫多(炒过的豆粉加砂糖冷却后的食物)、卡契(以奶油、砂糖调味的小麦粉粥)、无花果冰糕全是专为女性客人所准备的。
对于平民妇女而言,在女用澡堂的会话是最大的乐趣之一,尤其是年轻主妇,只有在这具地方才能够肆无忌惮地高谈对婆婆的怨言,因为她们无法像男人一样晚上到酒吧喝酒。
叶克巴达那王都拥有超过五百处的公共澡堂,南方的基兰港都大约有三百处,公共澡堂的数量已经足以代表一个都市的规模。
亚莎曼离开之后,独自站在走廊的哈利姆刻意重重咳出声。
"我又没有妨碍到任何人,没道理说我不对吧!亚莎曼这家伙,真会装模作样。"真实哈利姆暗地喜欢着亚莎曼,听亚莎曼这么一挖苦,哈利姆反而普通得意气用事。嘴边不断低咕着自我合理化的句子,耳朵则贴上传声管圆锥型的前端,客人的对话则才还听得模模糊糊,现在却一清二楚,四、五名男子在蒸气当中交谈着。
"好奇怪的口音。"
哈利姆纳闷地侧着头,心想这群人大概是外国人吧,只听对方以帕尔斯语闲聊了一会儿,冷不防一句骇人的对话轰进耳膜。
"让我们赞美蛇王撒哈克的圣名吧!"
"蛇、蛇王撒哈克!?"
这个名词对帕尔斯人而言,等于是恐怖与祸害的象征。
"再不乖乖听话,蛇王的手下会把你抓走,关在地底哟!"几乎每个帕尔斯人小时候都曾经被父母拿这句话斥责过,甚至是欺负弱小的不良少年、满脸络肋胡的盗贼、作威作福的官吏一听见蛇王撒克的名字都会立刻面色丕变,反射性地左顾右盼。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想到自己被黑暗的触手缠上,拖进水不见天日的地狱深渊,连众神也别过头置之不理,恐惧感就会油然而生,流窜全身。
哈利姆明白自己这下踩到互蛇的尾巴,亚莎曼说的一点也不错!
"危险、危险"
哈利姆嘴里咕哝着,公共澡堂的走廊即使在冬天与相当暖和,然而他的额头却冷汗淋漓。
平日的恬静悠闲急速远离,黑暗的神话阴挡在哈利姆面前,哈利姆很想拔腿就跑,脚底却一动也不动,他不想再听下去了,然而蒸气浴室里的对话却不断流进耳里,仿佛耳朵与双脚联合起来强迫哈利姆继续偷听。
"若是有朝一日,蛇王撒哈克大人再度君临天下。""大阳将黯然失色,白昼与夏季也会消失,只有延续千年的黑夜与冬日""为了这一天的来临,各位千万不要忘记在盛四旬节开始之前前往迪马邦特山集合。""盛夏四旬节"是从六月后半的夏至起的四十天期间,此时在帕尔斯是相当酷热的季节。
"明白、明白、今年夏天是人类最后的一次的夏日了。""官府那边也差不多该提出请假申请,小心不要启人疑心。""什么?这群人是官员!?"
(五)
原本侍奉亚尔斯兰国王的官员背叛年轻国王,沦为蛇王撒哈克的手下!?或是说一开始就是蛇王撒哈克的手下假冒身份潜入皇宫?不管怎么说,亚尔斯兰国王有危险,同时新生的帕尔斯王国命运也岌岌可危。
亚尔斯兰立下下丰功伟业,起居生活却简约朴实,因而广受市井小民的爱戴,忠诚心与单纯的使命感交互作用之下让哈利姆精神为之一振,或多或少排除了对蛇王撒哈克的恐惧感,哈利姆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听下去。
"撒哈克大人会把刚出生的婴儿赐给我们吧?""呵,看来你还没尝过真正的美味婴儿一出生接触到外界的空气,鲜味就会减退,趁着预产期半个月,刮开孕妇的肚子直接食用腹中的胎儿,滋味简直是无上的极品,那种包着粘稠液体的口感"这段惊悚血腥的对庆灌进耳里,让哈密瓜利姆忍不住作呕,在传声管发了恶的一声,这微弱的声音中断了蒸气室外里的对话。
"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随着阴沉的语气,传来起身的声响,哈利姆一时慌了手脚,只想合上传声管的盖子逃离现场,岂料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原以为轻轻关上的盖子发出偌大的声响,想要跑开,左右脚却绊在一起,害得哈利姆踉踉跄跄,重心不稳。
蒸气浴室的门打开了,高温的蒸气往哈利姆涌过来,腰际包着毛巾的男子赤红着双眼乍向哈利姆的脸。
"你竟敢偷听!"
哈利姆见到官员下半边的脸差点吓晕,因为此人脸上没有人类的嘴巴跟下颚,而胆着往前方突起,上下稍微膨胀的黄色物体,怎么看都像鸟喙。
哈利姆脑海里浮现小时候祖母说过的故事,如同翻阅书本的内页一般还可以听见翻书声。
"鸟面人妖!"
发出的尖叫仿佛不像自己的声音,饱满的恐惧气泡破了,这次双脚不听使唤地移动,后退了五、六步立刻转身逃跑,不料一头撞上另一个拿了好几个提桶的浴池服务员,提桶散落一地,浴池服务员也在地上打了个滚,幸免跌倒的哈利姆挥舞着双手双脚,边奔跑边高声尖叫。
公共澡堂的老板赶到现场,怪物以毛巾遮住下半边的脸大吼道:
"抓住那个人!"
"客人,哈、哈利姆究竟是做了什么触犯了您?""我们是高等法院的法官,正在讨论国家法律。"怪物们一开始就祭出权势恐吓老板。
"啊、原来是法官大人"
"那个家伙叫做哈利姆吗?偷听我们谈话已经是很要不得的行为了,竟然还敢逃跑,想必是心里有鬼,我会立刻派人追掳。你们听好了,如果哈利姆有胆回来,谁敢加以包庇窝藏就视为共犯!"巧妙地将哈利姆栽赃成罪犯,官员们遮着下半边的脸,仓惶地更衣后离开公共澡堂。对于公共澡堂来说,入浴基本费采取预先付款的方式,至少还算值得庆幸。
就这样,善良的浴池服务员哈利姆不但回不了家,也回不了工作场所,整整半天遭到官差追捕,直到夕阳西下终于在市场遇见一名气质高贵的年轻人,在不知是现今国王的状况下,拼命请求圣佑
哈利姆语毕的同时,一阵晚风强劲地打在亚尔斯兰脸上,年轻国王才回过神来。
"十分感谢你的通知,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萨拉邦特卿,你立刻率领五百名士兵前往高等法院,调查全部人员并监视不在场者的住处。
"臣领旨!"
稳重地回答之后,高大壮硕的年轻人随即人阳台跑开,亚尔斯兰目送萨拉邦特的背影离去,然后转移视线。
"我看这群人大概已经逃之夭夭了,耶拉姆。""因陛下,在圣佑成立之际,对方自认情况不妙,当场就溜走了吧!鸟面人妖与有翼猿魔不同,它们会化身成人类,并具有相当的智能隐瞒自已的身份。"说着,耶拉姆以手抚着头。
"可惜我个人的见识有限,还是必须仰赖那尔撒斯大人才行。""说的是,我也猜不透个中端倪,就让耶拉姆你跟我的老师伤脑筋吧,不过,那尔撒斯卿在家吗?"亚尔斯兰与耶拉姆的军师此时正好在家,应国王传唤亓宫这际,只见一身金线刺绣的蓝色上衣沾到了几处颜料。
"今天适逢假日,天气又不错,臣画了三张花朵的静物画,日后呈献给陛下观赏。""是、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对了,耶拉姆有话想告诉你"重新听完哈利姆的叙述之后,那尔撒斯啜了一口冰凉的绿茶。
"陛下的圣裁是对的,目前所能做的仅止于此,无法采取进一步的对策。不过,再稍微钻一下牛角尖想想,我会怀疑那群怪物密谈内容的可信度有多少。"亚尔斯兰叉起手指。
"你意思是,对方是刻意让哈利姆偷听他们谈话?""只有一个可能性,故意散播错误情报以扰乱敌心,这是情报战的基本步骤。"那尔撒斯笑道。看到军师从容不近的笑容,亚尔斯兰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那尔撒斯不仅是自己的属臣,他与目前不在场的万骑长达龙卿打从王都争夺战役开始,就一直是最值得亚尔斯兰依赖的同志。
"对方并非人类而是怪物,如果是蛇王撒哈克的亲族,便很难以人类的智慧猜测它们的心思。就在那尔撒斯说话当中,身穿甲胄的萨拉邦特回来了。他满脸通红,全身冒着热气,看来是跑得汗流浃背。向亚尔斯兰报告有五名法官行踪不明之后,一口气饮尽耶拉姆端上的一壶冰水。
"蛇王撒哈克杀害了圣贤王夏姆席德,历经千年的黑暗统治,期间地面的人类有三分之一惨遭杀戮,长在其双肩的魔蛇专门吸食人脑,千年间约有七十三万人成了牺牲者。"那尔撒斯如此叙述,亚尔斯兰、耶拉姆、萨拉邦特与哈利姆虽然对蛇王的传说早有耳闻,却仍然听得不寒而粟。
"我宁可防范于未然,不过这和以往一诸外国交战是完全不同的,不知那尔撒斯有何高见?""冬天来了却因为嫌麻烦而不升火也不穿冬衣,迟早也会冻死,总之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即使需要劳师动众。""是不是要派遣军队前往迪马邦特山?"
"正是如此。"
那尔撒斯饮了第二口茶,顺势瞅了萨拉邦特一眼。
"我们尚不知敌人的身份其实对敌人的挑衅置之不理也是一种手段,为何不采用这个方法呢?"亚尔斯兰语气慎重的询问,此时那尔撒斯放下玉杯。
"耶拉姆!快回答陛下的垂询。"
正好端来一壶冰水的耶拉姆闻言大吃一惊,一时愣在原地,直到冰水把手掌冻凉了,才连忙摆到桌上。他的老师测验徒弟总是不问时间地点,丝毫不能大意。
"如、如果这是敌人蓄意挑衅的话"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
"即使对这次的挑衅置之不理,敌人仍会有下一波的动作,我方根本无暇一一应付,倘若处置的过程有所拖延,反而给了敌人暗中活动的机会,如此一来不如先下手为强才是上策。""这是十年后的军师所给的意见,陛下。"
那尔撒斯说完,萨拉邦特立刻大笑起来。
"真是前途无量,在下萨拉邦特我也有同感。请问现任军师大人,可否准许我萨拉邦特领兵前往迪马邦特山?"那尔撒斯一听,随即表情严肃地摇起头来。
"我另有人选。你目前的任务就是保护安顿在贵府的哈利姆,难得来了一位高明的浴池服务员,今晚你就好好泡个澡吧。"宫廷画家正好坐在面向萨拉邦特的顺风处,巨汉的汗味令他有些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