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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月已经过了一大半,马法尔的春天从寒冷的魔咒中解脱了,草丛间的花一朵朵地绽放开来。才一转眼间,户外的世界已经从白茫茫的一片,转变成缤纷地令人晕眩的彩色世界。植物们像被解除了封印似地,只见生命的迹象在地面上欢舞,而动物们也蒙受了这一片生命的恩泽,纷纷活跃了起来。
即使是太阳西沉,整片大地被黑暗支配了之后,那黑暗本身也成了春天的一部份。夜晚温柔清凉的空气,将花朵的香味一阵阵地传送到人们的鼻子里。街上的人们纷纷把桌子搬到中庭和阳台上,仿佛正在用他们的全身实际去感受这自然柔和的甜美。
兹鲁纳格拉王国的全权大使札伊歇尔公爵,此时正乘着马车,驰骋在回归本国的街道上。以马法尔的里程来计算的话,目前距离本国的国境还有一千斯塔迪亚(大约二百公里),不过这附近已经是山岳与森林混和的地带,周围的人家已经开始逐渐减少。
既然卡尔曼对于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这两国皇室之间的婚姻还颇有兴趣,那么就应该要尽早让这件婚事成立。毕竟两国之间的这种政略婚姻,随时都可能产生各种不同的变数。
正当札伊歇尔公爵热切且用心地思考着这件婚姻,以及自己在这件婚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时,和他一同坐在马车上担任护卫的骑士突然叫了一声,引起了大使的注意。那骑士说,有一道影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趁着黑夜尾随着他们。公爵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但原本的平稳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箭翎的声音尖锐地撕裂了这一片宁静的薄暮。
连续射出的三支箭,全都命中了目标。一支射中了车夫的左胸,一支射中了位在右手边的马颈部,另一支则在骑士从车窗里探出头时,射中了骑士脸部。那弓箭的气势真令人惊骇。原本宁静的夜晚在这一片人与马接连发出的惨叫声中迸裂开来了。
马车卷起一阵巨大的声响与尘土之后,整个车身都翻过来了。被惊吓的野鸟一边尖锐地“嘎──、嘎──”叫着,一边振翅腾空飞起。马车的右侧面朝地下翻倒了,但左边的两个轮子却还拼命地空转着。
左侧的车门朝天空开着,札伊歇尔公爵从车厢里爬出来的时候,前额撞破皮的地方还不断地流着血。他胡乱地连着剑鞘,抓住身上那把装饰过多的礼仪用剑,一面呻吟地住地上一坐。而他在刚刚车子翻倒时,肋骨大概被折断了。正当他满脸痛楚地皱着眉头时,一条人影遮住他面前的月光。札伊歇尔抬起头,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他认清了对方的脸,不禁大吃一惊。
“是你?拉萨尔将军!”
耶鲁迪的大使非常平静地注视着喘气中的兹鲁纳格拉大使,平静的程度几乎让人感到冷酷。他重新把手里的弓弦挂回马鞍上,拿掉长剑的剑鞘,然后开始用马法尔语和对方交谈了起来。
“既然让你看见了我的脸,那我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你活着了。札伊歇尔公爵,我虽然很同情你,不过还是得要取你的性命。”
“你、你说什么?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着我的性命吗?”
“倒也不是这样。我曾经一次想试着对你说,不过反派角色就应该要有适合反派角色的台词吧!”
或许他是想要开玩笑,可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札伊歇尔的额头上,正不断冒出恐惧的汗水。拉萨尔不慌不忙,动作很轻快地跳下马来,向公爵走近。
“为、为什么要杀我?”
“哦?你想知道原因是吗?”
拉萨尔的眼睛、牙齿、和手中的剑同时发着亮光。
“那么就让我告诉你吧,札伊歇尔公爵,理由就是因为我讨厌你,所以要杀你。”
“混帐!”
人在即将被杀害之前,当然不会有什么理由是正当的,对于被杀的当事人来说,所有的理由恐怕都是不合情理的。拉萨尔不认为真实对于死者来说有什么必要性。甚至连还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也没有几个需要真正的事实。
接着剑声非常尖锐刺耳地响起,不过仅只一次就结束了。
青白色的月光像瀑布似地倾泻而下,拉萨尔一面甩干剑上所沾染的人血。确定牺牲者已经完全断气之后,这个机敏又充满危险的加害者,把剑收回剑鞘里,满满地吸进了一口散发着血腥味的春夜空气。
“接下来,新皇帝会有什么反应?对于残活的人来说,真正的好戏这才要上场而已哪!”
拉萨尔把箭从人和马的尸体上拔出来收回之后,立刻就跃上了自己的马。这位年轻的九柱将军从马上对着这位不幸的邻国大使敬了一个礼之后,依然是满脸大胆无畏的表情,离开了杀戮现场。
在他身后所留下的,仅只有黑夜与死亡。
兹鲁纳格拉大使札伊歇尔公爵遭某个无名氏杀害的消息,在经过半天之后,传到了帝都奥诺古尔。在一片晨曦中,皇帝卡尔曼正坐在早餐桌上,从侍臣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死法倒是很离奇。不过,死了也有死了的用途哪。还好是在他已经开口说出亚德尔荷朵公主的婚事以后,不过,这大概就是缩短他性命的原因吧!”
卡尔曼在内心里一面咕哝地念着,一面让银杯倾斜到自己的嘴边。那死者所带来的白葡萄酒,正逐渐把醲郁的香气扩散到卡尔曼口中。
“传唤耶鲁迪国的大使,如果他还没逃走的话。”
不过耶鲁迪国的大使拉萨尔,倒是立刻应皇帝的传唤来到了皇宫。尽管他一副平静的表情与态度,但是卡尔曼并不因他的外表而放弃怀疑。相互答礼之后,立刻就进入了主题。
“耶鲁迪国大使,你应该已经知道兹鲁纳格拉国的大使离奇死亡,但不知在他死时,你身在何处?”
拉萨尔仰起了脸,从正面注视着年轻的皇帝,操着极为流利的马法尔语开始说道:
“陛下您这话似乎显得有些奇怪。在下根本不知道札伊歇尔公爵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死去的。如果陛下您没告诉在下正确的时刻,那么在下又应该如何回答呢?”
“说得也是,的确也是如此”
卡尔曼原本就不认为耶鲁迪的大使会因为这样的一个问题就露出马脚。卡尔曼于是一面对拉萨尔投以露骨的讽刺眼光,一面扼要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在这其中,两个人互相地斩击着对方,所用的武器当然不是剑,而是彼此锐利的声音与表情。
“一旦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形成同君联合体制,那么整个情势对耶鲁迪而言是最不利的。所以你遭受怀疑也并非毫无道理。”
拉萨尔面对这一番丝毫不容反驳的指责,仍然面不改色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予以反击。
“请恕在下斗胆,陛下,这样的想法未免太短视了些,令人难以和陛下的贤明模样联想在一起。虽然从事情的表面上看起来,您的怀疑确实是理所当然的。”
“正如同陛下您方才的证明,在这个时间点上,一旦兹鲁纳格拉的全权大使遭遇那样的死亡之后,我耶鲁迪帝国立刻就会成为众所怀疑的对象。不过,假使整个暗杀的过程是由在下所指挥的话,那么应该会把事情处理得更漂亮一些。”
如果这世上有人知道这事件的整个过程,一定不由得会为拉萨尔的大胆、无畏而惊叹吧!
“兹鲁纳格拉国王达尼洛四世陛下,是邻近诸国无人能比的大情圣,子女众多,光是已经认领的就有五十人以上。此外,宫廷内的派系又细又多,没一个能够成气候的。但是,随着卡尔曼陛下您的登场,他们也产生了危机意识而暂时地团结在一起,藏起了他们阴谋的獠牙。”
卡尔曼低声地笑了。
“说得也是。照你的意思是说,一旦朕与亚德尔荷朵公主缔结婚姻关系的话,所树立的敌人不在别处,而是在兹鲁纳格拉的宫廷内是吗?”
“的确是如此的,陛下。一旦同君联合政体成立,那么两国的皇位将为一人所独占。论卡尔曼陛下您的才干、器量,这原本是理所当然,但小人们却也势必因此而心生暗恨。这么一来,札伊歇尔公爵的悲剧究竟起因于何处,应该已经非常明显了。以我方的立场而言,与其高喊无辜,倒不如恳请陛下予以明察,谨此。”
拉萨尔低头时,那头青铜色的头发立刻就垂了下来,将他的表情完全给藏了起来。
而卡尔曼则一语不发。
2
拉萨尔退下之后,卡尔曼回过头来询问随从少年武官菲连兹有关方才一席话的意见。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相信拉萨尔将军所说的话。”
听菲连兹这么回答,卡尔曼似乎也颇有同感似地点了点头。
“朕也这么觉得,不过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这次菲连兹就无法立刻回答了。如果说是因为自己主观的印象,而无法去相信耶鲁迪大使的话,这根本就不成理由;这种回答绝对无法让犀利的主君觉得满意。所以少年拼命地试着将自己的意见作条理化的整理。
“陛下,兹鲁纳格拉大使的死,是耶鲁迪大使所一手导演出来的不是吗?这样一个能言善道的人,反而让人觉得虚伪”
卡尔曼用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就算拉萨尔说的话全是假的也无所谓。如果札伊歇尔公爵的死和兹鲁纳格拉宫廷的斗争有关的话,那就正好有一个借口可以出兵兹鲁纳格拉。对朕来说,真正重要的地方在这里。”
“可是,陛下,这么一来不就眼睁睁地中了拉萨尔将军的计谋吗?拉萨尔将军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来煽动陛下,目的不就是要让我国向兹鲁纳格拉开战吗?”
卡尔曼有些惊讶地注视着这名担任随从武官的少年。
“你想得还真远哪,菲连兹,你一点都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那么您会取消对兹鲁纳格拉出兵吗?”
面对这个问题时,卡尔曼又再度笑了笑。如果这世上有人的笑容会比愤怒还让人感到可怕的话,那么卡尔曼脸上此时所展露的就是这种笑容了。
“朕真是个愚蠢的人,竟然如此轻易地中了拉萨尔的计谋。看来朕还会继续上那家伙的当,前往攻打兹鲁纳格拉吧!”
“陛下?”
“接着下来我可能会消灭兹鲁纳格拉,也或许会在消灭兹鲁纳格拉之前,才好不容易发觉了拉萨尔那家伙的阴谋。到那时,惟一能让朕平息怒气的,就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立刻招集所有的兵马前往攻打耶鲁迪;理由是,耶鲁迪企图破坏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两国的关系。”
“啊!”菲连兹发出一个小小的叫声。这聪明的少年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卡尔曼早已洞悉了拉萨尔将军的计谋。卡尔曼故意上拉萨尔的当,其实是想要反过来将计就计,企图一举将兹鲁纳格拉和耶鲁迪消灭。
“拉萨尔这个自以为是的策士,在这不久的一、二年内,大概就会了解到,是他自己的计谋反而导致了祖国的灭亡。”
卡尔曼若无其事地,以平淡的口吻,自顾自地嘟嚷着;但是他如此的态度却让菲连兹感受到更深一层的魄力与压迫感。卡尔曼的双眼有着一种让人无来由地感到害怕的深邃,仿佛已经穿透宫殿的墙壁,正注视着墙壁的另一头。
难道陛下想要在他这一代当中,并吞耶鲁迪、兹鲁纳格拉两国,建立起一个超级的大马法尔帝国吗?菲连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管正从内侧开始发热、而且心脏的跳动也更为加速了。
“菲连兹。”
“是的,陛下。”
“在这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看到兹鲁纳格拉以及耶鲁迪的国都了。至于眼前就暂时别提这件事吧!”
看来,真有野心的不仅仅是蒙契尔一个人。卡尔曼本身其实也有着巨大的野心。
拉萨尔回到大使馆以后,衣服也不换地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同时传唤了自己的部下古恩纳尔。古恩纳尔匆匆忙忙地走进长官的办公室,看见拉萨尔正埋首于桌前,手中的羽毛笔正迅速地挥洒着。拉萨尔看到部下之后,便放下手中的笔,把写好的那张羊皮纸卷好,对属下发布了命令:“立刻把这封书信送回本国,让国内准备好随时可以全军出动。把这一次当作是你生命攸关的任务,不得稍有延迟,当然更不得让这封密函落到马法尔的手中,否则绝不饶恕!”
拉萨尔的两眼闪耀着冷酷、凛冽的光芒,让人不禁联想到冬日的雷火。古恩纳尔全身紧绷地接受了长官的命令,但也忍不住地要求拉萨尔说明其中的原由。
“马法尔军应该会出兵攻打兹鲁纳格拉,不过也可能在半途突然掉转方向,杀到耶鲁迪来。所以我方绝不可稍有半分的大意。”
这就是大使的回答。古恩纳尔大吃一惊。差点把上司所交付的羊皮纸掉到地上。
“您是说马法尔军要出兵攻打兹鲁纳格拉?这是真的吗?”
“没错,是我设计的。”
不过拉萨尔并没有把话说出口。他慎重地选择了适当的言词,搪塞似地告诉属下说,马法尔皇帝怀疑兹鲁纳格拉大使遇害这一件事与我国有关。
“这是一场赌博。古恩纳尔,如果稍有闪失的话,可能会导致耶鲁迪灭亡。虽然很危险,可是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地坐待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之问形成一个同君联合的政体。除了把马法尔拖进来与兹鲁纳格拉一战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这是一场赌博?拉萨尔将军,您这是将耶鲁迪王国拿来作赌注嘛!”
“这是在指责我吗?”
大胆无畏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地出现在拉萨尔的嘴角之后,马上就消失了。
“不过一旦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这两国的皇位让卡尔曼一人给独占了,耶鲁迪的将来迟早会像累卵般地危险。不是吗?”
“确、确实是的。”
一股战栗又重新游走在古恩纳尔的全身。马法尔并吞兹鲁纳格拉之后,那么过去所一直维持着的均衡关系将为之一变。马法尔可以从两个方向对耶鲁迪形成半包围。
“卡尔曼皇帝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亲自带兵前往攻打兹鲁纳格拉。”
到那时候,只要马法尔军稍有漏洞,拉萨尔立刻就会乘机带领一队骠悍的骑兵,突击马法尔军的本营,斩杀皇帝卡尔曼。这是耶鲁迪惟一能够获胜的方法,同时对拉萨尔本身来说,这也是他达成野心最短的一条捷径。
“卡尔曼是个英武勇悍的人,到时被斩杀的可能是我也说不定。总之,如果走错了一步,结局将不堪设想。”
拉萨尔举起一只手挥了挥:
“其他的事情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赶紧把这封密函平安地送回本国吧!”
“是,属下遵命。”
“身上记得要带着充份的旅费。还有,最好挑白天人来人往的时候赶路,留宿的地方尽量挑热闹一点的。不要让刺客有机可乘。”
听完上司这些仔细的叮咛之后,古恩纳尔紧张至极地走出了门外。
拉萨尔在桌面上坐下来“吁”地喘了一口气;脸颊上那条疤痕呈赤红色地浮现起来。
箭已经离弓了,如果箭不继续飞的话,就只有坠地一途。就好像刚刚对古恩纳尔所说的,除了想办法赢得这场危险的赌博之外,已经别无他法。这一切不为别的,而是为了自己。
“尽管如此,所谓的权力就像是个坏心肠的美女。虽然知道这可能会让自己遭到杀身之祸,但是一看到那美女眼神的暗示,心里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蒙契尔大概也是这样吧?那年轻且谨慎的金鸦国公虽然看起来纤弱,但是这外表骗不了拉萨尔。一旦情势发展到了马法尔、耶鲁迪、兹鲁纳格拉三国都卷进争乱当中的地步,那金鸦国公就没有道理会袖手旁观了。到时他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会坐待渔人之利吗?拉萨尔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而他脸颊上的那条红线则更加清楚地浮现起来。耶鲁迪这位年轻的九柱将军,似乎正一副脑充血的样子。
3
对蒙契尔来说,被拉萨尔等人视为同一等级的人一定是相当无可奈何的。因为对全局并不通晓的拉萨尔将军,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在蒙契尔的手掌内舞动的玩偶。只是,拉萨尔的决断与行动之迅速,着实让蒙契尔也吃了一惊。他玩弄了几个小把戏,将已故札伊歇尔公爵的想法传给了拉萨尔,还不到瞬间的工夫,一幕暗杀剧就上演了。但不管怎么说,蒙契尔对这一切的感觉是事态加速了。
不管是库尔兰特也好,是兹鲁纳格拉也好,或许自己应该要出生在一个马法尔以外的国家才对。这么一来无须与卡尔曼相争,便能顺利取得一国的皇位。蒙契尔一面这么想着,但是一面回顾时,又不免对自己思想的轨迹发出苦笑。因为,不管是库尔兰特也好,是兹鲁纳格拉也好,如果出生在这些国家的话,同样会有当地的一些障碍缠绕到自己的身上。
蒙契尔一面从书房走向阳台,内心的思绪一面追溯着过去。光与黑暗飞快地交叉着,一片灰色的情景真实地迸裂在他的眼前。
从少年时代以来就一直是文武双全的蒙契尔,有时会听见精灵的歌声。那是在初夏的季节,耀眼的阳光与绿意盎然的树丛让人感到一阵阵的晕眩。那仿佛是阳光结晶而成的半透明精灵出现在窗外,对着蒙契尔唱道:
“想要拥有我吗?想要拥有我吗?想的话就来抢抢看啊!因为只有最强壮、最有勇气的男子,才能够得到我唷”
一旦爱上了这些叫做野心的美丽精灵,蒙契尔只有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模范的爱人,惟有如此才能够博得精灵的欢心。这精灵同时也具有如同恶龙的一面,而这条恶龙,在先帝波古达二世死后,已经在蒙契尔的内心深处,像蛇一样地扬起了脖子四处张望。
“夺取皇位。夺得之后,便施行德政,如此的作法绝不是要陷百姓于不幸。如果说这样做有罪的话,就只有让自己成为一个好皇帝来加以弥补。”
但是,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或许就已经显露了自己的脆弱。不过蒙契尔心里另外还有不同的想法,那马法尔帝国的开国始祖阿尔巴德在成为皇帝以前,不知曾经筹划过多少阴谋,牺牲了多少人命,让多少无辜百姓流血。但是这一切的罪恶都被建国传说的光芒给洗刷了,惟有胜利者的正义才能够流传到后世。蒙契尔的正义也将因为他的胜利而获得保障吧。或者应该说,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能够保障他的事物了。
金鸦国公凝神倾听着微风的音色。
“安洁莉娜也差不多该见到利德宛了吧”
蒙契尔的妹妹安洁莉娜公主,今日特地出城到北方郊外,迎接从黑羊公国返回帝都奥诺古尔的利德宛。安洁莉娜骑着马,让利德宛的儿子帕尔坐在马鞍的前轮。而借住在金鸦公国公邸的霍尔第也带着他的四条狗,随同公主前往接人。霍尔第原本也随同利德宛前往黑羊公国,但是他在利德宛之前先返回帝都,以便告知利德宛回来的日期。安洁莉娜那一头像是冬日落阳色泽的头发,随着马的脚步,也缓缓地摆动着。
“帕尔,很快就可以见到爸爸了唷!你可以很骄傲地对爸爸说,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喔!”
安洁莉娜说话时,帕尔精神抖擞地跟着点点头。霍尔第故意促狭地说道:
“是啊,帕尔真是个好孩子。这全是利德宛离开以后,养育者的功劳哪!”
霍尔第带着四条狗一起旅行各处,一面让各地人们观赏狗儿的技艺表演,一面采集各地的民间传说,然后汇集成书。除此之外,他还精通武艺,由此可见他绝不是个单纯的“旅行学者”但是他本人以及周围的人都刻意不提起这一点。虽然才三十几岁,但是头顶上却是光秃秃的一片,在春日阳光的照抚之下还闪闪发亮呢。此时的他正悠哉悠哉地,脸上带着一副讨人喜欢的表情,坐在马上环顾着四周的街道。这春天的街道上,正因为熙来攘往的人马而显得热闹十分,旅人们的交谈也乘着春风四处奔流。霍尔第朝天空望了望,他那敏感的耳朵已经捕捉到空中隐约传来的一阵微弱声响。
“打春雷啦”
“雨的女神好像已经在吹响她的角笛了,我们最好走快些。”
安洁莉娜仰望天空之后,一面说着,一面轻踢着马的腹部。帕尔紧紧地抓住马的颈子,很高兴似地笑着。安洁莉娜看着帕尔,不禁想着,他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不过安洁莉娜的想法或许有些像是父母宠爱孩子的心理也说不定。
他们三个人和四条狗,就这样顺着两侧有棕树夹道的街道北上。途中,他们在一家旅店躲避雷雨,并吃过中饭之后,下午三点便来到与利德宛相约的地点。这里是位在一个叫波多奴伊的城镇边缘,距离城镇中心相当遥远;宽广的平野上有一处茂密的灌木林,所以这灌木林便成了一个很好的标的。下过一场雨之后,人马的往来暂时中断了,街道上顿时出现一片空旷,那潮湿的空气也叫人感到一丝丝的寒意。霍尔第仍然一副悠哉的神情,若无其事地骑在马上,稍微地靠向安洁莉娜。
“公主,您发现了吧?”
“你是说从刚刚一直跟踪在我们后面的那六个可疑人物吗?”
“哎呀、公主的洞察力真令人佩服。”
“我实在不太想发现他们。照理说,六个人里面怎么说也该有个美男子,可是却连一个都没有。”
霍尔第眨了眨眼。
“咦?从这个距离可以知道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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