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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在地下穿行,最开始的道路很窄,硬梆梆的土里埋着木框。一边走一边时常有少量的土落下来,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手电筒照射到的地面上,看不出脚印之类的痕迹。
为了驱赶心里的不安,岸本开腔说:“挖这种东西可不容易啊。”
由纪子非常认真地回答:“太平洋战争的时候,只要是以挖防空洞的名义,就可以在地下进行任何挖掘。如果以保管军用物资为目的,更可以进行相当大规模的工事行动呢。”
“哼,假装万事通!”
这话是谁说的就不用说明了吧。
我对药师寺凉子怀有无条件的敬佩,为她的勇敢——虽然甚至可能勇敢到“有勇无谋”的地步了——在任何未知的危险状况下,她总是身先士卒站在队伍最前列。万一出现状况,她可能首先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岸本,但那也是与敌作战的对策,不是只为了掩护自己——大概。
“接下来的路是水泥的啊。”
由纪子用手电照照前方。
“废话,一看就知道了嘛。”
破旧的水泥路上立着一个好像公交车牌一样的标志。
“危险禁止入内东京都”
标志上的日期是昭和三十年代后期。早在传说中的东京奥林匹克工事中就发现了地下通道,后来大概就这样搁置下去了。这些工程都是官方主持的,负责人更替交接之后可能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在这种地方遭到暗中袭击会怎么样呢?
药师寺凉子无论射击、剑术、格斗术,都是天下无双的天才女战士,可是如果被人从远处偷袭,可能也防不胜防吧。
如果在可能的最小距离内突然袭击,那又会怎样?
我大概只有当盾牌的份了。
我缩小手电筒的光环,聚集的光束照射在未知迷宫一样的灰色硬质水泥地上。以前我已经遇上过多次生命危险了,不过这次要是死掉可就等于直接下葬了。
当然我并没有随便舍弃生命的意思。如果莫名其妙的死掉的话,万一会是岸本明这个家伙给我念悼词,念什么我都不知道。说不定他会捏造我是“全偶联的同志”这种无中生有的经历,还在我棺材里放一个紧身衣战士人偶什么的——岸本要真敢这么做,我非从棺材里伸手把他一起拉进去不可——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发生这种情形,我还想平安无事的生还啊!
说到岸本,他正走在我前方。要是让他垫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走了。当然他本人考虑到前后都是力量强大的自己人,心里可能正安稳着呢。他转过头来问我:
“这里,要是在地面上是哪一带啊?”
“谁知道。”
“说不定是山梨县或者群马县呢!”
“才走了三十分钟,怎么可能到山梨县!难道你用了什么加速装置?”
“凉子大人,我读过一本很老的sf呀。”
“废话多,快走!”
不管怎么说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就算有手机和gps,信号也都传不到。到了万一时刻就只能依靠指南针和强光,夜视装置在这种情况下被对方一照就完全失效了,而且会晃花眼睛,丧失行动反击的能力。
头顶上水泥造的天花板非常低矮,我要是伸直腰背就可能碰到头,连水泥块都会碰掉下来。这一路已经撞了好几回了,可我总还是很想伸伸腰。
路也很窄,伸开双手就能碰到左右墙壁。墙上也刷着水泥,敷着湿乎乎的泥土。估计这是在物质贫乏的时代光靠人力挖掘出来的吧。
终于,道路的上方、左右都宽阔起来,好像跟天然的地下空洞连接起来了似的。墙壁不是土质的,而变成了岩石,地面也不是水泥而是石质的。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注意脚步。”
听凉子这么一说,我立刻收住正要迈出的脚。前方传出声音——是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光线晃来晃去。听从凉子的低声命令,我们都关闭了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进。
岩石地面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难走,但这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我们也花了五分钟以上的时间。向岩壁的顶头望去,有个好像天然的地下停车场似的岩石空洞。空地上有十个以上的人影走来走去,到处都设置了似乎是为了拍摄用的照明灯光。
“怎么回事,流浪汉闯进来了吗?”
一开始我想的跟岸本一样,但这些人要是流浪汉就太奇怪了。他们的动作有一定的规律,全都是年轻男子,而且着装统一。难道有穿统一制服的流浪汉团体吗?
还有四轮驱动车和摩托车。
难道是知道地下有这么个空洞的军事otaku,以这个地方当秘密基地吗?答案马上就揭晓了。在由纪子轻声说出来的同时,我们也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咦,这不是‘首都战士东京’的制服吗?”
“看来是这样啊。”
贝雷帽、套装、围巾和大皮靴,怎么看都像是桔红色和绿色相间的丧服的模样,腰间都佩戴着特殊的警棍。
“首都战士东京”据说总成员有五百人之多。他们的制服和各种装备,以及活动资金都从哪来,似乎是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
“很可疑,这些家伙在这干什么?”
凉子一边说着一边迈出步伐,脚下踢起了一个小石头。
“喂,你们是谁?!”
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强烈的光束向我们照过来。随着威吓似的大喊大叫和靴子脚步声,我们被一群手持警棍和金属棒的男子半包围起来。
“你们说不定是恐怖分子呢。”
“那是我们才要说的话。我们是警察的人!”
“警察?别胡说了。”
“泉田君,教训教训这些无知的家伙!”
受命于上司,我走出队列亮出警察手册给他们看。有个好像是领队的男人要求说:
“扔过来!”
“我可不能那么配合。你过来看清楚!”我反齿喝道。看到女性的身影“首都战士东京”的成员中响起一片赞叹和微微兴奋的骚动。这时候,其中有一个声音高叫道:
“啊,我认识那个很拽的女人!”
“是谁?”
“是‘驱魔娘娘’啊!喂,上头不是告诉过我们吗,一定要小心提防这个问题人物啊。”
我立刻插话说:“你们怎么敢把警视厅要员称作问题人物——负责人站出来!你们占据这个地方到底要干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的态度有点飞扬跋扈,但眼下有恃强的必要。在交错的光环中,可以看出这些人有所动摇。既然确认了凉子的存在,他们也就知道我们是真正的警察了,但这些人里颇有好战分子的样子。
“喂,泄漏这个地方可不行啊!回头要我们担待的。”
“太麻烦了,干掉他们,后事有都知事解决呢!”
他们大概也有以众欺少的心理,一哄行动起来。
“警视,怎么办?”
“这些家伙只要露西安一个人就能对付了,你不用动手。”
凉子简直是很高兴的样子。进入地下以后我们一直光在走路,她早就不耐烦了吧。
“露西安,干掉他们!”
她肯定是这么说的——只见一名美少女轻轻摆了摆茶色的发梢,走上前来,就像体操选手一样,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优雅。
露西安手里有个奇怪的玩意儿。看上去像鸡蛋似的,却要小很多。两个这样的东西被细细的银色锁链连着。
我很快就看出了锁链的长度。露西安双手左右分开,各握一端,锁链中间下垂成一条弧线。估计有三米差一点的长短吧。她在十名以上的男人包围前,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喂,小姑娘,你一个女孩子来对付大男人,受了伤可也是自己负责哦!”“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首都战士东京”的人员到了这时候好像还没认真起来,十秒以后才正经起来——可是太迟了。
露西安的身轻如燕,好像无声无息地浮在了空中似的。同时她手中飞起银色的光芒,一个金属制的弹子划破地下沉闷的空气,直击一个“战士”的脸。这男人鼻孔喷血,上身直向后倒下。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弹子飞向反方向,击中了第二个人的嘴。我看到有白白的碎片飞出来,应该是打碎了的前牙。
第二个男人掩脸后撤,第三个又接上来。他怒号着挥舞着特殊警棍,却只劈中无人的空间。
露西安左右脚并不是同时着地的。她的身体回转、跳跃着,握住银色的锁链中心飞起两枚弹子,同时打中两名男子的眉间和鼻子,转过一圈后落到地面——就这样结束了。
2
“十二个人,一分九秒。”
凉子的目光离开表盘说到。露西安还盯着那些男人,慢慢退到后面。
“干得漂亮,不过你的格斗技比玛丽安还是差一点呢。玛丽安应该花不了一分钟吧。不过,很不错呀!”
凉子抬起手轻抚露西安茶色的秀发。露西安也很高兴地微笑着。
就在这时候有个东西移动了。
露西安转过脸一看,表情都没有变,手里又飞出一道银光。大概十米开外,有人含糊地惨叫一声,接着就是轰然倒下的声音。
我赶过去一看,是个两腿被绊住的年轻男人。银色的细细锁链缠住了他的两膝。玛丽安一边卷着链条,一边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过来。几乎就在同时,凉子赶过去用枪口指住他的侧脑。
“快,一五一十的招了吧!”
男人的表情抽搐着,什么话都没说。我看见凉子脸上浮现危险的笑容。
“你敢违抗官宪啊——把你当反日分子处死!”
“哇,不要啊!”“凉子!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室町由纪子警觉了。才不是玩笑呢——我一边想着,一边为了尽量压下事态,按住凉子的手枪。
“嘁!”
凉子很大声音地啧着舌。
“一旦确认是反日分子,就可以对其为所欲为——正是这样的时代啊,我以为。”
“这种时代永远也不会到来的。”
“啊,是么。媒体和网络世界可早就这么想了。”
瞪着瞎说的凉子,由纪子开始说服对方:
“最好不要再惹那个女人了。你们至少也是犯了妨害公务执行的罪名,这是没错的。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饶了我吧。我这样的小人物,真是不知道什么啊!”男人的声音和身体都忍不住颤抖着。凭借他们的人数、武器和制服,全都不顶用的时候,总没心思欣赏女性阵营的美貌了吧。
由纪子顺势追问下去,引出对方源源不绝的回答。“首都战士东京”的成员们,在半年前为了追踪一个逃跑的犯人,在日比谷线地铁旧站搜查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地下空间。这地方怎么看有种秘密基地的氛围,因此他们很中意,打算用来做大规模演习或者当储备物质的地方,目前似乎还在自制地图。他虽然直打哆嗦,说到这里还是带有一些得意的口吻。
由纪子轻轻皱起柳眉。
“演习——你们不是想篡权吧?”
“怎,怎么会!”这个“战士”忙不迭的否定“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敢这么想。只不过,都知事认为有必要培养私人军力。他说警视厅总是不听使唤,只有建立按自己心意指挥的集团,让这个势力在东京周围扩张”
他们进行各种支持都知事的游行活动,同时,冲到都知事的反对者家里抗议,统治其他民间政治团体和组织,借以扩张都知事的势力。
凉子的表情变得非常危险:“都知事那家伙就这么想当首相?”
“不,不是,不管怎么扮年轻,他也已经很老了,大半已经放弃了自己当首相的愿望。但是他有儿子,为了他们能当上首相,他可以不择手段。”
“既然这样,你们也有甜头的吧?”
“也算不上甜头不过,他给了我们公众地位,还拨了预算。”
由纪子摇了好几下头:“简直就是纳粹。什么亲卫队、突击队之类的,让人想起世界史教科书上的例子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都知事本人被女主持的屁股一压就倒下了嘛。不过,就算是他真会造成危险,在这之前我就会把他连根除掉啦。好啦,也不能老抓着这些家伙了。”
“首都战士东京”的成员们全都被手铐拷住了——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手铐。a的左手拷着b的右手,b的左手拷着c的右手,c又连着d就这样全都连在一起,手铐的钥匙都在凉子手上。
凉子看看那几台并在一起的车。
“正好这些家伙还有些不错的车嘛,不用可惜了。”
“按预定的使用吗?”
“是啊。”
她回答得天经地义。难道凉子本来就知道“首都战士东京”的成员在地下有这么个秘密基地吗?我正好奇着,突然这种疑问变得没意义了。
“好啦,在这个地方久留也没用,快走!”
角色反了呢——我一边想,一边跨进没有顶棚的四驱车副座。女王陛下已经坐镇在驾驶座上了,后部坐席上是由纪子和岸本。玛丽安和露西安坐上第二辆车——非法搜查队进发了。
在我们身后,民间人士诅咒着这些恶毒的警察,但是他们声音无力,也听不清说什么。其实为了让他们在万一出问题的时刻能逃出去,没把他们的脚连在一起就算不错啦。
凉子一边开车,一边忽左忽右地把手里的手铐钥匙扔到黑暗里。大概不可能再找回来了吧。地下可能住着很多野猫和老鼠,时常有被轮胎压死的声音响起。也有被光线追逐,一溜烟逃进黑暗里的身影。
由纪子轻轻叹息,大概是在想象踏到老鼠尸体的情形吧。
“太好了,还有车可以用。”
“是吧,要感谢我呀!”
“还是感谢‘首都战士东京’好了。”
“你这家伙真不知恩,要不要现在赶你下车?不管走到哪都只剩你一个人”
凉子还没说完,突然发生一阵震动。最开始,空气动摇着冲击着人的脸颊。只半瞬间,车体冲了出去。同时,头顶上有东西降落的声音震动着鼓膜,不断有小石子和砂子打在我们肩头上。
这是警告危机的声音。四驱车猛兽般向前方跃出,溅起一片砂土,使我们沐浴在灰蒙蒙的颗粒之中,车体都被埋住了。万一吸入这种尘埃,人会窒息的,所以我们心里都恨这车没有顶棚。好不容易停下车,车尾距离土墙只有一线之隔。我们后面并没有车,看来确实跟非法搜查队断开了。
凉子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吐了一口带土的唾沫到地上。
“哼,后路隔断了吗?”
“已经不能回头了,只有继续前进吧。”
“好吧,故事果然如我所愿的展开了。就这样一直进攻到蛇母神的黄金神殿去!”
“请不要说这些不明出处的怪物啦。说起来,露西安和玛丽安不会有事吗?”
“那当然了。”
凉子坚决地肯定着,带着满腔的信赖“我们都没被埋起来,她们更不可能了。我也告诉她们一旦被迫分开行动的时候应该怎么办了,她们会从原路退出到地面上,在上面待机行动的,不用担心。”
凉子说的“上面”我理解成“地上”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无计可施了,就算玛丽安和露西安的本事都在,最会应付的还是凉子。既然她完全没有动摇,我也不必要着慌。
“那就前进吧!”
跟我达成同样的结论,由纪子提议说。
“凭什么你来下命令?你别想僭越啊!”“我才没想什么僭越。”
“那你就安静一边呆着去。”
四驱车沿着更恶劣的道路前行。被手电光线划破的黑暗,一秒比一秒更深更重。但是道路并没有断绝,而且微微有点下坡,进入东京地下更深的地方。
我们进入地下一个半小时了,当然不至于到山梨县,不过感觉已经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很难想象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圈之一的高层建筑就林立在我们头顶上。
但是我们似乎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这地方看来不会有成为“首都战士东京”的秘密基地的问题,看上去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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