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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首之子”
在新卡米洛特,人们就是这么称呼名为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亚的青年。因为他的父亲直到四年前还是爱克尔罗尼亚政府的元首。
“元首之子”这个称呼,对被称呼者或是称呼者来说这都是一种尊敬的称谓。事实上,也很少有如此来羞辱他人的称呼。这位青年之所以受到形式上的充分敬意与待遇并不是因为他本身的存在,而是因为他的父亲。
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在长达五期二十五年的元首生涯中,巧妙地处理了数次军事与外交上的危机。改革了肥大的官僚机构,更正了诸多旧弊。无论外表还是言行都是堂堂正正,他以言之有信而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与赞赏。虽然也有评论说其善于宣传自己。但总之,在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他始终维持着自己的权力。
但如此的伟人却也终逃不过晚节不保。在其长久的执政期间,放倒过以打为单位的政敌,并且他还让数倍的继承者候补们成为永远的候补。在他的第四任期中,他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首席秘书。并在第五任期中,破格升其为新设立的副元首一职。他这种露骨的公私混同做法,即使是他长久以来的支持者们也感到了失望。在第五任期的最后一年,还差九十天便任期满之时。莫布里奇打算在市政厅招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的引退,并让其子参加下界元首选举。在他走入会场刚刚走完第三步准备跨出第四步的时候倒下了,是急性脑出血。在这个瞬间,莫布里奇王朝的梦想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新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被选了出来。虽然不能否认其之所以当选,是顺应了“只要不带着莫布里奇臭味的人,谁都可以”这一风潮,但其本身清明与理性的人格魅力的确要远远胜过用父亲的威望来装饰自己的莫布里奇?玖尼亚。
尝到惨败滋味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失去了在爱克尔罗尼亚的立足之地。他的自尊心不但受到了致使伤,同时也感到了检察官不断地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直到他父亲突然猝死为止,从未怀疑过“莫布里奇王朝”长久延续的他从国库中‘借出’为数不少的公款用来消费。虽然他的父亲只是钻法律的空子独占权力便感到满足。但他却超越了法律界线。就这样,他为了逃脱被追究责任,不得已来到了新卡米洛特。
管家现身通知了访客,在暂住地的会客厅中出现了一位军官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能够让人误以为他是贵族的美貌青年。稍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斜卧着一道伤疤,无论感觉好与坏,这都会给人留下不同寻常的印象。有如钢玉一般的瞳孔,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连正视都难以做到吧。他就是年仅二十九岁便成为准将的凯涅滋?基尔伏特。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将以冷静的口吻低呼道。他是新卡米洛特市政府官员中少数对于会给他出生的这个城市带来无谓纷争的‘元首之子’不带任何好意的人。
莫布里奇?玖尼亚并不甘于亡命者的境遇。他在这一年中,在离其故乡都市有着六千三百公里之远的逃亡之地,制订计划,寻找同志,对新卡米洛特的官员们诉之以情、晓之以理、驱之以利,终于获得了协助自己武力干涉爱克尔罗尼亚政权的承诺。
基尔伏特准将与老练的蒋伦少将一起,负责担当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军事顾问。当然这并非他本愿。这是二月六日,军部长官给他下达的命令。
“基尔伏特准将,现在给你一个重大任务。应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要求,现在让你加入爱克尔罗尼亚的进攻作战”
“那么,作战的指挥官是莫布里奇?玖尼亚?”
“当然,听好了,准将,本次作战以恢复莫布里奇?玖尼亚的权力为目的。爱克尔罗尼亚过于忘记前代莫布里奇元首的功勋。所有前元首的铜像、画像通通都销毁。”
基尔伏特对铜像什么的没有一点兴趣。
“说到底,我们是站在帮助莫布里奇?玖尼亚的立场上吗?”
“是的”
“这么说来,我们不会提出什么报酬的要求,无偿援助他。在战争结束后,也不会提出什么领土与权力的要求啰”
准将的讽刺可以说是非常无礼的行为,而当事人对此也有着充分的自觉。在他有如钢玉的瞳孔中寄宿着锐利尖刻针对性强烈的光。这大概就是传闻中他仅眼神就制服了一个中队敌人的由来吧。就连长官也痛感到官级徽章的无力,不得不畏怯了,威势的甲胄一瞬间便被刺透。
“当然战争费用会让他用数年时间偿还,对爱克尔罗尼亚新政府也会提出相应的权益要求吧。不过,对莫布里奇?玖尼亚来说,比起流亡异乡终老一生,当然更希望成为故乡的伟人吧”
“伟人嘛”
“而且,从结果上来说,让北极海全域获得和平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然后,你就可以出马来年的主席竞选了吧?”
激烈狼狈不堪的风压猛吹向基尔伏特,年青准将钢玉般的瞳孔中遍布着冰雪。
长官一边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去正视那双瞳孔,一边故意耸起了肩膀。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说出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是要承担责任的”
“说到流言蜚语,最近恬不知耻的风潮似乎扩散得很大。听说军队与警察的高官们庇荫某个党派进行政治活动,袒护渎职行为,还被许诺将来给予地位与权利”
长官的拳头重重敲击在桌上,碎裂的声音中带着巨大愤怒。
“准将,之所以给你与年龄不相称的尊敬是因为你作为军事家的战绩,而不是因为你警世家的巧言。”
“我并不觉得有被尊敬过”
基尔伏特作为一个军事家而被别人尊敬的确是事实。凭借小型舰艇在河流与水路中进行机动作战的方法是无法允许其他后勤追随的。
大舰巨炮的时代确实存在,但那绝对不是现在。当今最重要的是速度与柔韧性,在天空的活动被禁止的现在,武力压制大陆内部水路的能力与技术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并且要说勒拿河的水路事关整个爱克尔罗尼亚的存亡也毫不为过。如果威名远播怕基尔伏特准将能够成功压制水路的话,新卡米洛特的军事冒险将获得华丽的胜利。
虽然被动的立场既非他本意同时也让他心生不快,但凯涅滋?基尔伏特作为一个军事家无论对手是谁都始终全力以赴。虽然他既不渴望莫布里奇?玖尼亚胜利,对新卡米洛特市的野心也不抱有什么积极的态度。但他绝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战败者。他用指尘轻扶着脸上的伤痕。失败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和恋爱一样,第二次就太多了。
与莫布里奇?玖尼亚打完招呼,基尔伏特谢绝了款待出门之后,抬头望着夜空的月亮。
“月面都市中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就请再次降临于大地吧,看看自己生下的七兄弟成为如此无法想像的不孝子,是否也会因此面红耳赤吗?”
月仍旧沉默着,基尔伏特并为此而感到失望。因为他本来就不期待回答。
爱克尔罗尼亚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作为新理想主义者而被市民们所支持。他负责处理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莫布里奇独裁统治的后事。
在这一年内,他没有什么去进行建设性政治活动的余地。好不容易扫除了过去遗留下来的旧敝。莫布里奇?玖尼亚又仗着新卡米洛特的武力卷士重来了。他只好把既是他友人同时也是他参谋的龙威叫到自己家中商谈对策。
龙威要比布鲁姆年轻两岁。今年三十一岁,曾经是立法议会的第一期议员。其本职是园艺师,掌管着十五公顷土地面积的花园。在园艺师中被公认为拥有优秀的麻烦处理能力而被推选出来成为了议员。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五官端正,但却不在意自己的服饰,有着一份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超然物外的气质。不过其他人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点,或者也许该说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我向你寻求的是对策啊,而不是评论。说实在的,对于新卡米洛特那群无赖的做法已经没有评论的余地了,无论在谁看来,能够形容他们的只有‘用心险恶’!”
布鲁姆的声音和表情中都充满了焦躁。他的缺点之一:平时很少站在他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出了事情常常出现指责他人的思维倾向。他出身于爱克尔罗尼亚政界名门,以高等政治学院首席的身份毕业。持有哲学博士学位,并是个拥有一身洗练礼节的绅士。服饰与姿势都无懈可击。还曾经从事于新闻界与学术界。拥有一副伶牙俐齿。
最重要的是,他比前代元首莫布里奇年轻四十岁,凭借其清新的印象在女性与年轻人中特别受到青睐。
在元首办公室中单腿跷在茶几上的龙威,正为是否要在咖啡中放入第二杯砂糖而感到困惑。他轻轻抬起视线回应了焦急的友人。
“一个人心里没底的话,就找些朋友吧。”
“朋友?”
也就是说,与其他都市之间建立同盟或是协约关系。因为七都市之间彼此在经济军事上相互对抗,虽然两个都市联盟起来对付某个都市这种事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真的实行起来却很困难。
“对,同伴!从距离上来说昆仑是最近的。”
“可是,即使与昆仑成功建立联盟,新卡米洛特也并不一定会放弃对我市的进攻”
龙威的手终于动了,第二杯砂糖在咖啡表面形成了一个小瀑布。
“新卡米洛特进攻我市是为了胜利,而不是为了自取灭亡。如果不但我市连昆仑也成为他们的敌人的话,他们算出的胜率将只有一位数吧”
他的话并非是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内容。他只是给予元首一个启发。
“可是,我并不觉得昆仑会无条件地与我们缔结同盟或是协商”
“确实如此,我想昆仑市的市长——恩,那边是叫总裁吧?就是总裁吧,也不会义务地给予我们以帮助。想让狗乖乖地趴下,就不能太小气总要给它点带肉的骨头吧”
“对昆仑来说,带肉的骨头是什么呢?”
“格比的钼矿脉怎么样?”
对于友人那种毫不在意的口吻,元首不禁皱了皱眉头。格比的钼矿脉对昆仑来说是垂涎已久的东西。昆仑不止一次要求爱克尔罗尼亚将开采权转让给他们。
“大义与利益。拥有了这些,就能说服昆仑市政府了吧。即使不能建立同盟,至少也能让他们保持善良的中立”
“然后把格比的钼矿双手奉上吗?作为他们什么也没有作的报酬,就这样让他们不劳而获吗?”
承受着友人的怒气,龙威笨拙地耸了耸肩。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在你看来爱克尔罗尼亚市的主权与钼矿哪一个才是更重要的资源。当然了,你拥有作为元首的权力。舍不得钼矿而回避与昆仑结盟;也是你的权力之一。并且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你将被世人称为爱克尔罗尼亚最后的元首,这也是你的自由。”
“”“如果你不把昆仑拉到自己这边,那么新卡米洛特将会代你这样作吧。他们向昆仑派遣的使者大概会这么说吧:如果在己方与爱克尔罗尼亚的战争中保持中立话,不止格布的钼矿脉,就连整个格布的所有地下矿脉都都会渡让给昆仑。然后你将会失去钼矿脉﹑爱克尔罗尼亚市以及你自己的性命”
他沉默的反应应该是接受了龙威的见解。但是,元首还是试着稍稍抵抗了一下。
“发现那个钼矿脉的是我的父亲,经过长达三十年的调查与试掘,才终于见到成功的曙光。因为专一于这个钼矿脉,父亲失去了作为政治家的地位。花光了几乎所有财产。那其实是我父亲的一生啊。就连样眼睁睁地看着被昆仑的那些家伙们不劳而获”
龙威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这种说法,换成其他内容。就和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话没什么区别。在他看来,爱克尔罗尼亚能有今天的繁荣全是他父亲政绩的功劳。”
元首下了决心,被视为与前代元首之子同一个水准让他感到屈辱,是他的自尊所无法允许的。他也无法忍耐因为可惜钼矿脉而导致爱克尔罗尼亚的灭亡之类后世给予的评价。结果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明白了,那就这么做吧!龙威,你能接下这个任务吗?成为前往昆仑的特使”
在这次对话中,布鲁姆以这个出其不意的提议为起点,成功地让友人惊讶了一下。龙威并没有喷出口中的咖啡,因为他已经喝完了。他咳嗽了两声,试着抵抗承担自己提案的责任。
“先不管我这边,你认为议会会认同吗?丑话说在前头,我在其他议员们中没有什么人望”
这并不是什么谦虚,这是可以用加框保书来证明的事实。
“如果我成为特使,会有人觉得我是以此为借口趁机逃离这里的哟”
毕竟龙威曾有在元首以下的政府高官演讲时,坐自己的席位上玩拼图游戏并被监察员给当场逮住的经历。无论是穿着套毛衣加牛仔裤面对质问,还是抱着一大包东西悠然自得地走出裸体艺术品商店这种与议会无关的事情,都会遭到长老议员们的猛烈炮击。
“那边我来想办法,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特使的任务。其他那些家伙,尽是一些盯着莫布里奇退场后空出的地位与权利的政治家”
“我也许也是那样啊。嘛,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接受吧。只要你能相信我,偶尔去旅行也不坏”
布鲁姆元首突然想起了某事。
龙威有个十五岁的侄女。是他长姐的结婚对象带来的拖油瓶。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他的长姐和姐夫曾经资助过龙威的学业并且还是他的担保人,所以在他的长姐夫妇因事故意外死亡后,他领养了这个侄女并成为了她的保护人。
布鲁姆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紧张。
“你要带玛琳一起去吗?”
“啊啊,她还没出过市区呢,再加上我不太会照顾自己,不和她一起的话”
“我希望你能把她留下”
龙威轻轻地眯起了双眼。理解与不快的神色在瞳孔中鲜明地浮现了起来,他发出一声‘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作为人质是吧?为了让我无法对本市的危机见死不救,利用特使的地位趁机逃亡他市”
“请别生气”
“很难办到”
“”看着沉默友人一脸怯懦的表情,龙威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的确不愉快,但考虑到友人的立场,为了压制议会的猜疑,只有甘心忍受了。再说本来也没有趁机逃走的打算,就算在这里摆上友人一道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故意地向友人耸了耸肩。
“明白了,那件事我接受了。但是我有一个提案希望你能听一下”
“什么提案?”
布鲁姆的脸上终于露出警戒的神色,也许是他的神经过于敏锐吧。
“迎击新卡米洛特军的时候,总司令的人选”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通称a?a。他是爱克尔罗尼亚正规军的大佐。淡赤铜色的皮肤和一头乱乱蓬蓬的黑发,身材黄金比例的高个,有如刀刻出来一般锐利的容貌;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很干劲的青年军官。还是独身,没有特定的女友,在远离军官专用宿舍,过着轻松舒适的公寓生活。
与新卡米洛特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将一样,从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一事就足以显示其战历的丰富多彩。他原本是学医的学生。为了赚取学费而加入了军队;干起了卫生兵的工作。在与昆仑发生的小规模势力冲突中他被送上了前线。在其所属的中队被敌军包围并开始崩溃之时,他一边治疗受伤的中队长,一边下达正确的指示将己方的部队带向安全地带。在那以后,他弃医从戎,根据其本人伪恶的话来说是因为他发现了‘比起救活他人,杀死他人更适合自己的个性’,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他。
当推选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为对新卡米洛特作战行动总司令的龙威被布鲁姆问起原因时,龙威是这么回答道的:
“所谓的教育就是指发掘人的才能,扩展人个性的事业。而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是无法发掘和扩展的。特别是军事才能这种东西,那是和艺术创造力并驾齐驱的,天分常常要凌驾于努力之上,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隶属于非道德领域的东西”
“你是说阿斯巴鲁有那种天分?”
“还不如说,那家伙是完全凭着他的天分去干的吧”
从医科大学中途辍学之后,虽然暂时在军官学校作过一段时间的听课生。但阿斯巴鲁并不是一个热心的学生。他参加了数次战斗,并从一场战斗中获得十倍的知识,向人们显示了其高超的归纳能力。他在读取敌人的心理,灵活利用地形上似乎有着天生的才华。即使是讨厌他的长官也无法否认其优秀的能力。他的爱好是观察地图,其曾经毫无忌惮地说过就算是从没有到过的地方他也可以活用地形指挥战斗。现在拼图游戏也成了他的爱好之一,那也是他成为龙威知已的缘由。
目前,正值爱克尔罗尼亚军对莫布里奇时代的老干部进行清理,中将以上都成了空席,少将是最高职位。以元首的特权,把阿斯巴鲁破格提升为少将。当然是可以继任总司令一职的。据布鲁姆所知,阿斯巴鲁的为人似乎过于死板,特别是在上层中对其评价并不高,而部下中对其怀有好意与尊敬者却也为数不少。
“比较讨上级喜欢却被部下们讨厌的人来说要好得多。而且,我希望你能考虑到他并不是军官学校出身,所以会被军队的主流派别疏远”
“我明白,龙威。可是他这次并没有任务功绩,所以二阶特级进升是不可能的,暂时将其升为准将如何?”
龙威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禁叹了口气。尼柯拉斯?布鲁姆这个男人有着想让大家都满意但结果却正好相反的倾向。而且偶尔,其本人还是对结果最不满意的一个。如果有谁不认同他的努力和功绩,就会变得极为不满和不高兴。不过,即使这次布鲁姆只是认同了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用处,就是该值得庆幸的事了吧龙威并不是完美主义者。
二月一日晚,a?a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大佐被叫到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的官邸,从立法议会议员龙威手中接过了晋升为准将与市防御总司令的任命书。
毫无征兆的进升当然吓了阿斯巴鲁一跳。但他并不觉得这个人事任命有任何不当之处,一定要他对这个任命进行评价的话,只能说这任命明显是会增加一群人与他为敌。因为他十分清楚在他周围的长官也好同僚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就慎重地收下这份任命书了。虽然我对没能升为上将有些遗憾,但姑且把它作为战争胜利后的乐趣吧”
“算了吧,a?a你除了指挥军队之外没有其他才能了,所以还是尽力去立些战功混出个样子吧”
“我想比起我,龙威你才是拥有领导他人的器量吧,总有一天请成为元首吧”
不用看龙威也能察觉布鲁姆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可能的,虽然我可以对他人给予忠告,但却无法命令别人。像我这种人,是成不了领导者的”
“确实如此呐”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瞥向元首的视线中有着可以让人联想到军刃刀锋般的光芒。不过那份光芒转瞬即逝。
“龙威,之前没对你说过吧?上次的选举我可是投了你一票啊”
“为什么?”
“不知为什么,就是欣赏你啊。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是我中意你那种没什么干劲的性格吧”
“那还真是”
龙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着。布鲁姆打开窗子,望着窗外的星空,遥远地确认着轨道卫星的白色轨迹,叹了口气说道:
“只要那个系统依然存在,我们就无法跨出走向宇宙的第一步,笼中之鸟何时才能振翅高飞呢?”
“不过,也拜它所赋,天空之刃都无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有弊就有利吗?”
元首的回答口是心非,他似乎把阿斯巴鲁的回答当作是散文般的东西,稍微摆出一副有点兴趣的样子罢了。龙威心想那也好。指挥官不一定非要爱好韵文。浪漫之流不过是败北者的自我怜悯。活着的胜利者之中的确有人会对逝者感到诗意,但那仅仅是胜利者在战争之后才被允许的余兴节目。
打不赢的话就麻烦了,龙威再次这样感到。但实际上对他说来即使打赢了也有打赢时的烦恼。
爱克尔罗尼亚特使龙威是在2月25日到达昆仑市的。被原色的花朵和长绿树所包围的四季如春的昆仑市,在外人看来这就好像是在祝贺昆仑市的春天一般。从爱克尔罗尼亚元首那里获得了全部交涉权,本应背负着母都市存亡使命的特使,却好像把使命的重要性放在连气球也不如的层度上,单手拿着油炸土豆片的袋子从氢动力汽车上走了下来。虽说有连接各大都市的高速公路,但仅用三天时间穿越长达4000公里的陆路,也还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更何况龙威还是一个喜欢在花园里舒舒服服地展开四肢睡午觉的人。就因为爱好这口,所以在大学时代才选择了农艺专业吧?有时龙威也会这么扪心自问。而回答始终只有一句“那有什么不好的吗?”
到达旅店之后,他给了男招待一份十分夸张的小费。随后请对方诚实地告诉自己,这个城市的居民到底是如何评价自己的。男招待如此回答道:“虽然看起来沉着冷静,但其实是在拼命地装腔作势吧。大致就是这样了”
“哦,果然是明察秋毫啊”
说完,龙威打点了一下仪容。因为马上就要与昆仑市长见面了,不过,他的打点不过是把衣服上的炸土豆片痕迹扩大了而已。
从正危机四伏的爱克尔罗尼亚而来的不是什么著名的政治家,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克兹库纳副总裁的自尊心因此没有得到满足。对此,龙威十分清楚。不过,就算不是龙威,换作是其他人,此时也肯定会明白。在龙威到了副总裁的接待室后,只给了他一杯咖啡并让他在里面等了近两个小时。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开窍了吧。龙威并不是个平庸的人,即使从并非褒义的层面上来说也是如此。当那位明知无礼却还让客人等着的副总裁终于出现在接待室中时,看见的是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带裸体杂志的年青特使。当他与对方视线相交的瞬间,副总裁感觉自己好像就连在郊外金屋藏娇的事情都被对方看穿了。
在结束了繁杂的开场白之后,龙威马上就进入了正题。
“我和昆仑市有一些缘分,我的母亲就是在这座城市中出生的,所以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美丽地城市由于一些错误的选择,而被新卡米洛特的贪婪之牙给撕碎”
副总裁冷淡地回应道,
“劳您操心了,特使先生,不过昆仑的选择无须您来担忧”
“如您所知,副总裁。新卡米洛特一旦得到了爱克尔罗尼亚,势必会打破七都市共存的平衡,之后他们的野心也必将染指到其他地方,而那必将是你们的都市。因为他们一直都图谋支配在北极海区域内的几乎所有欧亚大陆”
年青特使的观点就好像汤匙一般,将副总裁的内心搅得一片混浊。
“也就是说,如果小看了新卡米洛特巨大的野心,对你们爱克尔罗尼亚见死不救的话,今天的爱克尔罗尼亚的命运就是明天昆仑的结果,这就是你想说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对副总裁那婉转的措辞,龙威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之后,副总裁危险地感到自己好像已经被卷入了青年特使的步调之中。
“不过,新卡米洛特对我们承诺。只要昆仑对情势保持观望,仅仅保持观望,就把在格比地区地下所冬眠的膨大资源全部交给我们”
龙威在礼貌允许的范围之内,对于对方这种天真的想法摆出嗤之以鼻的样子。
“他们多少变得有点大方了呢。不过他们不是将格比的地下资源渡让给你,他们只是将它暂时寄放在你那里罢了”
龙威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好像魔杖一般不断地敲打在副总裁的心上。副总裁将视线从年轻的特使身上移开后,桌上的裸体杂志马上跳入了他的眼帘。
“啊,对了。特使先生,就算新卡米洛特总有一天会有染指昆仑的野心,我们也自有我们的对策。不用您来操心”
虽然龙威已经猜到了对方所说的对策到底是些什么,但在外交上,有的时候将自己洞察力的敏锐完全展现出来并不是一种聪明的作法。于是他用暧昧的表情看着副总裁。副总裁踌躇了一下,混杂了一丝询问地表情问道。
“您不想知道吗?特使先生”
在爱克尔罗尼亚年青议员无表情的黑褐色瞳孔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公式。那公式的答案就是‘强硬’。龙威的表情慢慢变了。他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参谋表情,并用与那表情相衬的声音宣告道。
“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对策”
“真的是那样吗?”
虽然这样回答道,但副总裁的声音马上有些干哑。如果说自信是种有限的贵重资源的话,那么在这儿,将其独占的只有年轻的龙威一人。副总裁提高了嗓门。
“也就是说,我们能与并不希望与新卡米洛特强大的其他都市同盟。即使你们爱克尔罗尼亚遭到了悲惨的命运,我市还有其他四个都市可以选择,我们有什么必要现在急着进行选择呢?”
龙威若无其事地向着副总裁再次刺出一记无形碎拳。
“新卡米洛特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吧,把圣德位或是泰多梅卡拉入自己的阵营。那时的诱饵恐怕就是昆仑市的所有权了吧”
这一句话,决定了胜负。
通过副总裁的介绍,龙威与总裁会过了面。得到了对方承诺保持‘善意的中立’后,龙威把象征了爱克尔罗尼亚市民感谢之情的那本随身携带的裸体杂志硬塞给了对方。
“感谢您能够收下它,虽然把它分给全体市民的话,页数未免不够,不过还好有格比的钼矿”
与笑容满面的总裁握过手后,龙威返回旅馆,对随行的其他人员说道:
“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你们先回爱克尔罗尼亚吧”
除此以外龙威没有多说一句。他是那种难以对喜欢误解的人们说明真相的类型。因此树敌的数量也不少。
驾驶员和随行人员只有空着他的座位回到了爱克尔罗尼亚。长老议员们马上开始了猛烈抨击。
“看吧,龙威没有回来吧。他果然抛弃了我市逃亡到昆仑去了。让那种家伙就任特使根本就是个错误!”
在充满了这种指责声中,过了两星期左右,龙威终于回到母都市。布鲁姆的颜色一边以秒为单位改变着,一边询问他去干什么了。
“去泰多梅卡稍微转了一圈”
年轻的议员回答道,随后什么也没多说。只报告了昆仑承诺不会对爱克尔罗尼亚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之后便无视喋喋不休地叫骂和逼问的长老们。马上回到了市郊的家中。他的侄女玛琳带着惊讶与高兴之情出来迎接他,但嘴上说的却不像她心中那样诚实。
“为什么要回来嘛,就那样逃走不就好了吗?”
这就是玛琳欢迎她叔叔龙威的话,对此龙威只是悠然一笑,便轻轻接下了侄女表现的爱的变化球。将从泰多梅卡买的礼物交给她后,他便穿着工作服走进了花圃中。他送给侄女的礼物,是泰多梅卡的特产,以纯白岩盐制作的吹笛少年的小型雕像。
龙威特使事情结束后,布鲁姆的心中并没有播下放心的种子。在政府的高层中,开始显露出抛弃母都市向敌方逃亡或是成为敌方内应的动向;于是布鲁姆又一次来到园艺师的友人家中找其商量对策。在龙威看来,被当成只要按个按钮就会自动应答的政策商量机器并非其本意。但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也就不能冷淡地招待对方。
“担心吗?”
“当然担心了”
“那这样办你看怎么样?”
龙威在友人的耳旁低声私语。
第二天,在一部分高官中开始流传出一个奇怪的传闻。龙威议员与泰多梅卡政府私下缔结了约定,决定通过他的介绍接受逃亡者。直到目前为止一直诽谤指责龙威不谨慎的那些家伙,态度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回转,都转而开始对龙威阿谀奉承。
龙威的侄女惊讶的是,她那被花圃包围的家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带着高价礼品表情卑微的客人,有时在半夜三更还会有客人突然悄悄来访。
“我不会忘记阁下心意的”
龙威对着每个客人都如此回答道,他并没有说谎。他收到的所有赠品都转交给了布鲁姆。年轻的元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高官们背信弃义的铁证。
同时,龙威让玛琳作好无论何时都能逃离本市的准备。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玛琳,龙威如此说明道。
“如果战败了的话,就没必要逃了。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死。但是万一打赢了,就不得不逃离这个城市了。虽然现在元首依赖我,感谢我。但如果赢得了战争之后,他就会想要独占这份功绩。我的存在就成了他的绊脚石。那个男人虽然并不是个坏人,但是善者的嫉妒比起恶党们的野心在结果上并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不得不逃走啊”
玛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逃到到哪里去呢?昆仑吗?应该不是新卡米洛特吧?”
是泰多梅卡,年青议员回答道。他特地远行到那个边临尼泊尔河的国家都市,并不单单是去教唆对方进行对新卡米洛特的军事行动。同时也是为了探寻一个逃亡之地。他非常清楚他那位老友的为人,能够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保持与他的友情或者说是类似东西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离他远点,不要威胁到他元首的权威。
“我在高效买了一幢房子,还附带着一个橙子与柠檬的庄园。风景美丽,空气清爽,比这儿更适合居住。昆仑那边稍微有些危险,泰多梅卡的话,即使是布鲁姆也鞭长莫及了吧。成为多余的议员,果然是一场飞来横祸啊”
“是啊,本来叔叔成为议员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选民们也真是的”
“正是如此,如果当权者都能像玛琳你这样见识不凡,我就不用被那群年终无休的勤劳议员们折磨了”
龙威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对他来说被果树与野菜所包围的生活要远远比接近政治权力的中心来得轻松得多。
说到轻松舒适,这同时也是他直到现在还保持单身的最大理由。还有就是,如果他取妻,那么也许会让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玛琳感到拘束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以前朋友介绍给他的女性,他曾经评价对方是‘熟过头的马铃薯’,这却不是他人的错。
“泰多梅卡的美男子很多,随意挑选,找个好对象早点结婚吧,玛琳”
“我才不会结婚呢”
“哎呀?你不是打算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吗?”
对开着差劲玩笑的叔叔,玛琳吐了吐舌头后,回到厨房去准备晚饭了。龙威用双手啪了一下自己的脸,重新整顿了一下表情后开始考虑今后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做的是击退新卡米洛特后的准备工作。如果龙威看人的眼光有重大失误,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能者,那么爱克尔罗尼亚将失去独立,莫布里奇?玖尼亚将得到名为政治权力的危险玩具,并会用它开始相应的危险游戏吧。以肃清爱克尔罗尼亚现役高层为开始,接下来就是与图谋过甚的协助者新卡米洛特发生对抗。就算到时败北的可能性巨大,也会果断地选择毁灭之路,拼命挣扎,将毁灭扩大吧。
从结果上来说,自己在昆仲和泰多梅卡所作的事情,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为了让其变成实质性的东西,还是必须要阿路马利克获得战场上的胜利。
在龙威看来最危险的事情,其实是没有参与这场战争的其他五个都市连通一气共谋针对两市的计划。为了对他们防患于未然,必须尽早取得军事胜利。
另一方面,参与新卡米洛特市政、带着亲切外表的伪善者们,为了要求对他们的善行支付报酬,来到了用单手指尖操纵着名为权力之玩具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处。
“那么,各位有什么愿望?”
莫布里奇?玖尼亚这样问道,于是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各种各样花式繁多的要求。
在北极海领域新卡米洛特船籍船舶的优先行驶权、爱克尔罗尼亚中央河港九十九年的租赁期、勒拿河中游工业用金刚石矿山的开采权、解除爱克尔罗尼亚常规军备只保留形式上的武装、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年轻人带着宽大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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