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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薄雾覆盖视野状况并不理想。贝鲁海峡攻防战以来,基尔伏特似乎从未被气象所眷顾。

    “要是能在天空飞翔就好了。从空中侦探敌军状况的话,肯定相当有利”

    幕僚中的罗赛维茨中佐长叹到。

    “我可不想连天空都成为战场”

    基尔伏特喃喃自语着,视线转向天空一角。在他视线的彼方,应该漂浮着“奥林帕斯系统”的一部分。设计这个系统之人,或许是正确的吧?这个想法刚刚通过他的心理地平线,基尔伏特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真是毫无意义的感伤。就算阻碍了一方的利己主义,也不应该就此美化另一方的利己主义。

    十四时二十分,新?卡米洛特军与布阵在莫雷利亚山口的敌军前哨部队遭遇了。兵力对比大概在二十比一。少数的敌部队毫无战意,迅速撤离阵地,与挤在山口上方的大部队合流。就这样,十四时五十分,在迷雾笼罩中,战斗开始了。

    “开火!”

    余音还未消退,枪声早已四处响起。高密度的火力瞬间将空间埋没,莫雷利亚山口的坡道在子弹洗礼中烟尘飘忽,与雾气混合之后朦朦胧胧地盖住了视野。

    5

    血与火药的气息中,狙击手们的嗅觉达到饱和状态,强烈的刺激让人陆续忍不住打起喷嚏。甚至还有人流出鼻血。即便如此,却依旧热心于不断射击,制造大量死亡的工作。

    不可否认在轻易夺取卡路迪那斯丘陵后,新?卡米洛特军有些松弛了。卡路迪那斯丘陵本身并不是要害,因为有琼汰?诺儒特的指挥能力与防御构想,才使得那里成为要害。而莫雷利亚山口怎么看都成不了第二个卡路迪那斯丘陵。在冷静透彻的基尔伏特指挥下,十六时就让敌火力中的八成沉默,前线阵地也推进到山口中腹。可是山口顶端位置的敌军阵地非常顽强,为了攻破那里,罗赛维茨中佐挑起了前进指挥的重任。

    基尔伏特对中佐下达了简短的指示。

    “保持这个距离,使用迫击炮”

    也就是说对山脊线另一面无法看见的敌军,动用迫击炮从他们脑袋上方进行炮击。

    “不能让装甲车做先锋强行突破吗?”

    罗赛维茨的提案,基尔伏特只回答了一句“无用”并未对理由进行说明。本来,基尔伏特的威信在军中根深蒂固,但此时罗赛维茨却好像着了魔般固执于自己的意见。比起迫击炮,他更想用装甲使冲击莫雷利亚山口,踢飞黑绸带党的枪口。就这样,最后定为由十五台装甲车和二千四百名步兵向山口进军。

    黑绸带的游击战术,让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之流的杰出指挥官都不禁陷入意外的难关。他们在莫雷利亚的坡道上喷水,破坏水道管,使坡道变成“水流阶梯”这是远远无法到达洪水规模的水量,在新?卡米洛特军的军官看来,是一场可笑的儿戏。但一夜过后,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敌军使用冷冻机,将覆盖坡道表面的水流冻结,水流阶梯变成了世界最长的溜冰场。

    就算想前进,也因军靴底部打滑而不可能。为了不打滑就只能抓住石头等东西,这样一来便无法自由行动。新?卡米洛特的士兵只能被人瞄准,然后被一枪一个放倒。如此郁闷且悲惨的战死大概很罕见吧。

    当装甲车想破冰前进之时,黑绸带军再次放水。水流弄湿并冻结装甲车的车轮,阻止装甲车的前进。就在装甲车无法动弹之时,黑绸带军点燃浇下的石油。橙色的火炎化为火龙之舌袭向装甲车。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一个个跳出车外。火势飞烧到装甲车,点燃了油箱,一声轰鸣装甲车就被炸上了天。橙色的火焰向天空飞舞,车轮燃烧着从坡道上滚滚而下。一片混乱中到处受到攻击,新?卡米洛特军的阵亡人数进一步增加。

    罗赛维茨中佐第一次领悟到司令拒绝以装甲车进行强行突破的理由。面无血色的罗赛维茨感到无地自容,没脸再去见司令。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基尔伏特中将派遣的援军到达了。援军张开厚实的弹幕,阻止黑绸带军的追击。一边给己方再次编成队形的机会,一边巧妙地进行后退战。新?卡米洛特军的死伤者因此而意外地减少了,但还是有四百名以上的士兵被留在了这里,永远无法回到母都市。

    援军是由基尔伏特中将亲自指挥的,最初一轮的齐射喝阻了当头的黑绸带军,接着以只有用神技才能形容的时间把握,重复射击与后退,在几乎没有遭到损伤的情况下,后撤了三公里。

    然而就在此时,一枚炮弹在他附近爆炸,碎片四射。其中一枚碎片正好刺入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穿着的军服衣领中。长度四厘米,尖端成15度锐角的丑陋小弹片,就在基尔伏特颈动脉五厘米远的地方随风摇晃。险些死于非命的基尔伏特,脸色不变地拔出碎片。随后不仅完美地导演了一场后退战,而且在刚刚立足稳妥后,立马转入反击。

    另一边,aaa正心想黑绸军要比预料中更努力呢。顺利的话,也许能把新?卡米洛特军变成各个击破的对象。在aaa胸中,微小野心的风媒花如棉絮般飞扬而起。不过,要盛开新的花朵,大概得在收拾了眼前的敌人蝴蝶结党之后的事了吧。

    “不过,这些家伙意外难啃呢”

    aaa不禁为之咋舌。黑绸带党也好蝴蝶结党也罢,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不过是二流以下的存在。本来是不可能对抗基尔伏特或是aaa的作战指挥,可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却如此顽强地不断抗战着。

    “让乌合之众拥有自信与抗战力的是贝鲁海峡的胜利吗?”

    这样一想,aaa不禁为因果报应的强大感到一阵寒意。那些自称贤达的人士真不该如此轻巧地运用军队。托他们的福,aaa无法取得战果,无法提升士气,只能增加伤亡。至少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也陷于苦战中,虽然存在这种次元低下的安慰。但也没能持续多久。

    “新?卡米洛特军正从后方接近”

    这份报告送达时,aaa正盘着双手,随即又盘起了双脚,把组装式椅子弄得前后摇摆。

    “迂回成功了吗?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嘛原本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盘在一起的双腕松了开来,aaa盯着天花板。他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该与骁将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决一雌雄吗?这想法刚冒出来,一阵兴奋的战栗便如电流般穿透过背脊。但他很快便把这种军国式的浪漫置之脑后。如果是赌上母都市兴衰成败之战的话也许另当别论,但要在此处与雄敌争个你死我活,可就太愚蠢了。

    “要不要试试龙威的构想?”

    正当决心将秤砣的一端加重之时,收到了鲍兹威鲁大佐的联络。他带来了从遥远母都市爱克尔罗尼亚发来的通信。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阁下向司令询问战况。

    aaa刚接起通信,耳边立即涌入一堆苦水。元首要求尽早占领布伊诺斯松迪。

    “在地图上,不是只有五厘米的距离吗?如此短的距离,为何不能克服?应该让使命感和责任感为你们加快脚步”

    “要不要我帮你把舌头给弄长个十厘米?”

    aaa在心中如此回答到。

    “这样就能伸到脖子了吧。你使用的地图,比率尺似乎挺大。不知有没有记载通往地狱的距离呢?”

    不过,他真正说出口的只有短短的一句。

    “我正在采取最好的措施,元首阁下”

    没有消耗一丝诚意结束了与元首的通信,aaa随即立刻与别一个人取得了联系。这就算被人认为是通敌也并不过为。因为这个男人竟然胆大包天地以通常通信方式把新?卡米洛特军基尔伏特中将叫到了通信屏幕前。

    “特地把你找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件好事要和你谈”

    他以亲密友人般的口吻说道。基尔伏特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但还是忍不住问。

    “什么事?”

    “你我合作,把蝴蝶结党以及黑绸带党一起扫平。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通信机的另一边,基尔伏特面露沉思。aaa继续交涉到。

    “无论是哪边取得政权,对于布伊诺斯松迪的市民来说都是个祸害。并且不止是我们爱克尔罗尼亚,无论是哪一个都市将布伊诺斯松迪收于支配之下,都会打破势力的均衡。届时局势会比现在更险恶。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想考虑这些并不是军人的任务”

    “就算军队是政治的道具,但也不应当是政治家的道具”

    “用应当、理应之类的词来推测现实,是无法进行正确分析的”

    虽然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嘴上说的是警句式话语,但他并未不由分说地一昧拒绝。无论基尔伏特还是aaa,只是单纯作为战争技术者来说,未免过于远见卓识。比政治家更有远见的军人,多数情况下,与幸福天使是无法和睦相处的。

    aaa并非特别想与天使和睦相处。但此时他那毫无具体构想的主意确实要比政治家的策略更好。基尔伏特沉思默想后,开口到。

    “阁下似乎很有信心,事情果真会在你意料中发展吗?”

    “我是人类”

    “这样相信是阁下的自由”

    “换句话说。既然是人类,就不可能毫无错误。如果进行一百次作战,那么我觉其中有一、两个,三、四个错误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次应该能顺利进行。只要你能帮我一把”

    “有五、六个错误确实很正常”

    冰冷且干燥,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声带等同于冬季夜晚的沙漠。但与之相应的潮湿恶意却无缘。大概是他无意识的动作吧,只见他伸出手指轻抚了一下脸上的伤疤。虽然aaa很想打听一下那条伤疤的由来。但即便问了大概也不可能会有回答。总之,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如何,一起干吗?”

    aaa提出的是阴谋,但态度却并不阴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某个恶作剧的少年在劝诱伙伴加入似的。基尔伏特吸了口气,又送了口气

    另一方面,普林斯哈拉鲁特军谨慎地监视着对峙中的新?卡米洛特与爱克尔罗尼亚。还没有到轮到自己行动的时机,所以一发子弹都未发射。

    “两军都不想正面交战”

    修泰米兹向库路冈解说状况。

    “名将们的战斗,似乎都会变成这个样呢。一想到会被对手看破计划,就不敢轻率行动。基尔伏特将军和阿斯巴鲁将军都是深不可测之人啊”

    修泰米兹说出好像解说员般的台词。库路冈心想那你自己又怎么样呢?修泰米兹一脸无辜的表情。他再次开口,这次说的是极为日常的话题。

    “打完这场仗回去后,再来我家玩吧。库莱蒙特”

    三个孩子的父亲说出其中一个孩子的名字。

    “他很喜欢你啊。还为小马布偶起了个你的名字,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要抱在一起”

    “为了将来考虑,还是矫正他的兴趣比较好”

    也许库路冈相信接触一家团圆之类的事情,会让精神骨骼为之崩溃。上个月回应邀请,拜访修泰米兹的家,对库路冈来说是足以令他悔恨的大意之失。库路冈并非刻意认为,天才就该时常孤高。而是他的为人强行陷他于孤立之中。

    修泰米兹对库路冈的回答笑了笑。这位三个孩子的父亲是作为活药剂中和库路冈之毒的重要存在。

    6

    七月中旬,在无间断的小战斗中渡过。换言之就是战况毫无进展。就连基尔伏特和aaa这种卓绝的战争技术者,似乎也对冥顽不灵的敌人束手无策。实际上,两人确实有些束手无策。不过,主要原因恐怕在于两人的厌战情绪。

    打破这种僵局,是在莫布里奇?玖尼亚看了军用地图,手指其中一点之后。

    那是被称为阿斯普罗的巨大山间水坝,最大贮水量可达二十亿吨。莫布里奇?玖尼亚想出来的点子是破坏这座水坝,制造一场人工洪水把侵略军一举击溃。他不知从哪里听说,爱克尔罗尼亚军准备在水坝下流区域中构筑长期阵地。

    想出这个点子的莫布里奇?玖尼亚被自己想出来的奇谋给感动了,决定立即投入实行。这份报告又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传入了正在构筑阵地的aaa耳中。

    最初,aaa对个情报不屑一顾。谁都明白阿斯普罗水坝对于布伊诺斯松迪市来说是不可欠缺的水资源供应地。破坏水坝的话,只会祸及自己的将来。

    然而,对现在绝望之人是不会将来有什么展望的。更何况如果莫布里奇?玖尼亚是计划的主谋,对于会伤害布伊诺斯松迪市的行径大概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吧。注意到这点后,aaa在下达了夺取阿斯普罗水坝的指示同时,决定将阵地迁移至高处。——这些就是表面的情形。

    不仅仅是自己的阵地。aaa还与新?卡米洛特军司令部取得了联系,将水坝决堤的可能性通知了对方。这件事要是被母都市知道,恐怕会以通敌为由审判他吧。但aaa却坦然公开地这样做了。即使秘密进行,也一定会被曝光,与其招来无用的怀疑,还不如堂堂正正地干才是他的本色。aaa有信心日后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光明正大的辩解。目前获得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信任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并不信任aaa,但却相信aaa的通知。因为他也对阿斯普罗水坝的存在感到危险。地理位置感薄弱的人,成为不了优秀的指挥官。

    “爆破水坝,把联合军没入浊流的深渊中。新?卡米洛特军也好爱克尔罗尼亚军也罢,让他们好好长长教训吧”

    莫布里奇?玖尼亚干劲十足地实行了计划。那天是七月十七日,深夜他率领八十名工兵,在水坝内外六十处地方安装了四种类型的强力炸药。远远遥望下游暗幕中,敌军阵地灯火阑珊。

    “以这个作战一鼓作气终结这场战争。勒拿河以来,隔了千日之久,你们好好品尝一下我这水攻的报仇吧”

    日历上的数字转瞬又逝。七月十八日零点四十五分,一阵沉闷的音响将布伊诺斯松迪的市民从沉睡中唤醒。好似刀剜全身内臟般的不祥之声渐渐转为低沉,刹那间却又变成有如动摇全体神经中枢般的轰鸣。与第一波的声响不同,音音逐渐变大变高,宛如大地悲鸣般轰隆。超过二十亿吨的氢元素与氧元素的化合物,跃过爆破的混凝土防壁,向下流奔腾而去。如果不是凌晨的黑暗,也许能看见数万水龙从天而降的情景。水声轰鸣能让人联想到水龙的咆哮。

    浊流吞没低地,吞没岩石,吞没树木,吞没无数武装士兵,猛烈地漩涡奔向大海。莫布里奇?玖尼亚如此深信不疑。

    “敌袭!敌人打过来了!”

    在把握这叫喊声意义之时,莫布里奇?玖尼亚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可恨的爱克尔罗尼亚,可厌的新?卡米洛特两军,不是被二十亿吨水流湮灭,从贝鲁海峡冲往大海了吗?

    但事实并非如此。军营阵地完好无损地移动至高处,避过水灾的两军立即展开了行动。或是以水陆两用装甲车,或是徒步在泥土中注入固定剂,他们就这样横穿过流尽水源的水坝湖底。出现在离布伊诺斯松迪市街十四公里的地点。水坝爆破之后两个小时内,他们便将黑绸带军以及蝴蝶结军与母都市之间的联系完全阻断。

    阿斯普罗水坝的破坏决定了布伊诺斯松迪攻防战的胜败走向,那是与主谋之人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的方向。

    7

    七月十九日十点十五分。将布伊诺斯松迪市街层层包围的三都市军最高干部会聚一堂。地点被定为圣拉斐尔山岳,是处能够远眺布伊诺斯松迪市街,杂草灌木丛生的高地。与会者是三都市军的四名中将以及他们的副官等,总共不到二十人。在这处高地集会,也就意味着布伊诺斯松迪军已丧失了炮击能力。

    将军们在临时设置的桌子上开始玩起扑克。虽然看上去好像只是打发时间的单纯游戏,其实他们此时正在进行极其重要的会谈。

    提案者是爱克尔罗尼亚军的指挥官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中将。他将莫布里奇?玖尼亚耍弄得团团转。让爆破阿斯普罗水坝的主意以流言方式传入玖尼亚耳中,并促使其付诸实施的幕后黑手正是aaa。这是对地图有异常敏锐感的aaa才能想到的作战。日后得知此事的莫布里奇?玖尼亚破口大骂说“我从没见过那样肮脏的家伙”当然了,如果害怕被人非议,那他就不是aaa了。

    而库路冈之所以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在打算击溃新?卡米洛特军和爱克尔罗尼亚军时感到良心的谴责之类。问题在于这件事是否有达成的可能。把两军以及两军的指挥官同时作为对抗能否取胜?库路冈虽然对于aaa和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并没有抱什么敬意,但也从未小看过他们两人的作战指挥能力。

    虽然数年前,琼汰?诺儒特将军独自对抗六都市联合军并最后获胜,但条件和这次相差悬殊。也许接受aaa的提案比较现实。三都市军队缔结协约,避开无益的战斗,分割占领布伊诺斯松迪。这就是阿斯巴鲁的提案。卡莱尔修泰米兹底气不足地看着副司令。

    “你怎么看?库路冈中将”

    “负责定夺的是你,不是我”

    虽然本意是突现修泰米兹的重要性,但听上去却好像是在冷然冲撞,这是库路冈刺猬性格的使然。修泰米兹已经习以为常了。平淡地颔首后,对aaa说到‘可以’。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也无言地点头首肯。这个瞬间,后世所谓的“圣拉斐尔秘密协约”成立了。

    此时正好是牌局最后阶段,库路冈对上基尔伏特,最后落败。基尔伏特手上是三老k,库路冈是双对子。看了一眼他手头上的底牌后,aaa嘴角露出一丝讽刺。

    “这可是被称为死者之手的牌”

    十九世纪后半,北美大陆边境地带有个被称为怀特?比尔?希科克的男人。本名叫詹姆士?巴特勒?希科克的这个男人是所有西部片中的英雄,在执法者与无法者两个极端中往来的枪手。一八七六年八月,在酒场打牌时,他被从后方射来的子弹击穿脑袋。享年三十九岁。

    那时怀特?比尔手中的便是梅花a和梅花8,黑桃a和黑桃8组成的全黑对子。那以后,迷信的赌徒们便将这种牌视为为不祥之物。

    如果由利库路冈的为人稍微可爱一点,大概就会情不自禁地现出不快和寒噤的表情了吧。可库路冈只是一脸木雕泥塑地把牌丢弃。至少对于他来说,那并非什么“死者之手”

    收拢了所有人的牌,aaa低声笑道。

    “那就这样干吧。没有人命令我们要控制布伊诺斯松迪市全部区域。也没有人会违背政府的命令,更没有战死者出现。真是可喜可贺”

    对三个都市来说,确实是可喜可贺。当然了,对于布伊诺斯松迪来说可就要丢大脸了。不过在他们中间,没有如此在意小节的沽名钓誉之人。

    七月二十日,三都市军终于准备开始从三个方向挺进布伊诺斯松迪市街。五点零八分,这天的太阳将最后一丝光芒投落地表。

    这是历史性的刹那,他市的军队进入一个拥有独立主权都市的内部。虽然有组织的抵抗脆弱到可以不记,几乎没有损伤地进入了都市。但在新?卡米洛特军的前方,却出现了包含老人女人孩子在内的五千名市民队伍,阻挡军队前进。

    这是蝴蝶结党的计策,将非武装的市民推到新?卡米洛特军的前方,阻止他们的进军。

    看着开武装市民组成的人群逐渐接近,基尔伏特中将下令部队变更前进路线。队伍向右急转,走向其他的街道。就在这时,街道两道的某间民家的窗口处,跳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虽然服装粗陋,但却两眼炯炯有神。坦克炮塔上露出上半身的士官正想挥手致意时,却冷不防飞来一块石子,响亮地砸在他的头盔上。

    “滚出去,从我们的城市里滚出去!侵略者,快滚!”

    被石子砸到的士官脑袋一热,就往腰上的军用手枪上摸去。前方坦克上的司令基尔伏特中将及时出声道。

    “似乎觉得并未败给你呢。他是布伊诺斯松迪最优秀的勇者。最好还是别做出无用的举动”

    士官一脸不满地收回了手枪,坦克和装甲车的队列从孩子面前通过。

    进攻布伊诺斯松迪的三都市首脑,虽然在性格方面被指责有各种缺点,但只有在一点上,有着贤明的共通之处。他们深知加害非武装市民,只会让威名瞬间堕落为污名。如果布伊诺斯松迪的统治体制深受市民的支持,市民们为了故土自发地举枪反抗的话,恐怕三都市的首脑们就不得不弄脏自己的双手了吧。这种意义上,基尔伏特,阿斯巴鲁,修泰米兹,库路冈实在很幸运。“不存在纯军事性屈服于他市侵略的都市”这个历史教训再一次得到证明。布伊诺斯松迪是被自我的软弱所瓦解的。

    很遗憾,入侵布伊诺斯松迪的三都市军并不是神的军队,所以不得不遵守地上的世理来行动。

    三市的部队相互竞争,占领布伊诺斯松迪市街的重要区域。

    既然回避了流血相向,那自然就是先下手者为强。携带轻武器的士兵们在街道上到处奔跑,在大楼的正门处设置隔离绳,在屋顶上竖起匆忙赶制的旗帜,在玻璃窗上用喷灌写上都市的名字。主要道路被拉线格离,写上‘前方禁止通行’之类警告,和孩子们的夺阵游戏无二。市政厅,第一市民官邸,电力局,通信局,设立银行,官报发行局,工商会议所,警察局,正规军司令部等都完全被控制,黑绸带党与蝴蝶结党的本部也在短暂的激战后被制服。两派首领佩鲁多、姆拉德在逃亡途中被捕获。

    在中央广播局中,三市军队几乎同时从三个方向蜂拥而入,你推我挡到处强地盘。爱克尔罗尼亚军虽然控制了新闻广播台,但新?卡米洛特也不甘示弱地占据了管制中心。晚来一步的普林斯哈拉鲁特军根据库路冈的指示,涌入车库获得四辆通信车后,把变电和发电系统逐个破坏,使得广播局的全部设备通通陷入瘫痪。广播功能完全落入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掌握之中。其歹毒的做法引起了其他两军的愤慨,就在险些酿成枪战之时,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司令卡莱尔修泰米兹出现了,他先对己方的错误进行谢罪,随即从手头上的通信车中拿出两辆,给爱克尔罗尼亚军和新?卡米洛特军各一辆。随后听说此事的aaa咂了咂嘴,而基尔伏特则是微微挑了挑眉毛。虽然库路冈的做法让人火大,但修泰米兹的事后处理并非无法接受。

    对于修泰米兹的存在是何等贵重,没有任何比这更显而易见的证明了。换言之,仅仅依赖才能是不可能指挥联合部队的,才能以外的人格要素更是不可欠缺之物。基尔伏特给予修泰米兹的评价是“棉絮般的男人”这评价相当具有启发意义。

    四位中将中,卡莱尔修泰米兹是最年长之人。所以在布伊诺斯松迪攻略战的战后处理上,他自然而然地发挥了相当于协调员的职责。

    8

    在三都市军“协调分割占领”之下的布伊诺斯松迪市,大致结束了混乱。英雄期待论又开始死灰复燃。出现了在占领军的高官中,推选某人作为领导者的呼声。

    与支持艾贡劳德路普时,没有什么不同。面对危机时,只会一味寻求英雄或是超人出现来解救自己。这就是布伊诺斯松迪市民的思想体质,小小的救赎看得好比太阳般重要。

    “他们大概深信这世界上存在依赖外力的共和主义之类的东西吧”

    库路冈没有回应修泰米兹。在这个自称天才之人的眼中,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对布伊诺斯松迪市民感到失望了。依赖他人其实也意味着了解自我的无力与无能。感觉似乎要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要好些。但拥有与民主主义制度相称的见识和成熟心理者究竟又有多少呢?心中如此思索,但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回事。

    “无管怎么说,都需要一个市政责任者。推举谁上台,有腹案了吗?”

    总之,表面工作必须做好。实权则过后再给也不迟。既然当前舞台已经搭建好,中央就必须有演员站出来才行。虽然并非本意,但人选还是得由卡莱尔修泰米兹负责挑选。很快便找到了候补者。

    艾贡劳德路普作为独裁者滥用强权时,在被肃清之人中,有个名为安凯卢?劳德路普的男人。此人作为艾贡的表兄,不断提出艾贡的为人或是军事冒险主义会带来危机的正确见解,终于招致了独裁者的憎恨并被杀害。不过他的妻子泰蕾洁亚却还健在。这个女性作为新生布伊诺斯松迪的象征太适合不过了。

    将来姑且不论,目前只有依靠人格的影响力才能统治这个都市。决定把安凯卢?劳德路普的未亡人泰蕾洁亚推上代理市长的宝座。

    在政治上这并非是特例的提案。有必要利用逝者的名声,这种讨厌的状况就是实情。因为无法把这种麻烦事推卸给他人。修泰米兹只好亲自拜访劳德路普的家,郑重地述说来意。随后他得到了如下回复:“我是安凯卢?劳德路普的妻子。拥有劳德路普姓氏之人如果在他市的监护下手握政权,那我丈夫的死和丈夫的理想都将失去意义。你们是想要求我破坏丈夫的理想吗?”

    她的语气并不猛烈,而是悠缓,或者可以说是平淡如水,但却给卡莱尔修泰米兹带来了震撼。修泰米兹尊重地对自己的轻率进行道歉,告别了未亡人宅第,绝口再也不提此事。但市政责任者的席位依旧空着,如果没人能坐上此位,战后处理就无法告一段落。修泰米兹一面询问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和aaa的意见,一面遴选人才。最后某位作为政治犯被投入监狱,名为斯毕尔豪斯的人成为了市长代理。虽然是法学者出身,政治手腕沿是未知数。但简单来说只要守护三都市的权益,维持治安既可。要是个有志成为大政治家的家伙,反而会很麻烦。

    这其间,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全力追寻被认为是潜伏在地下的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行踪。而aaa则假借与市民对话可以安定人心为理由,访问了女子大学和护士培训中心。随后受了惊吓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全力投入平凡无味的工作中。因为占领布伊诺斯松迪时,他的独断专行是明摆着的,所以有必要安慰一下他制度上的长官,也就是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开通了通信后,布鲁姆当然开始细数aaa的独断专行,在一千秒的时间内,aaa让他说了个够。然后才转慢慢转入反击。

    “绝不能因军队司令的个人行为决定外交政策。这没错吧?元首阁下”

    “没、没错”

    “那么请听我说,卑职只是遵从定下的方针。也就是政府秘密定下的方针。我不过是元首阁下忠诚的政策执行者罢了”

    布鲁姆霎时沉默了,aaa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要是变成爱克尔罗尼亚市元首与军队司令的战略方针不一致之类的事,他市的那些家伙大概会拍手称快吧。也许有些人会对元首进行无情的诽谤,说元首统率力不足,缺乏指导力之类。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态发生,有必要请元首亲自发表一下声明。布伊诺斯松迪的分割占领是政府的既定方针,现场的军队司令只是忠实地执行命令”

    巧辩与胁迫的完美融合。aaa的说法准确命中了元首布鲁姆的心理弱点。之后只要旁观在布鲁姆内心中伤口不断扩大既可。

    终于,布鲁姆点头同意了aaa的策略。准确来说,是通过aaa,同意了龙威的策略。他那注重名声的精神弱点迫合他不得不同意。

    就在aaa收拾完这段悬案之时,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也结束了一件重要工作。躲身于布伊诺斯松迪下水道中的莫布里奇?玖尼亚终于被逮住了。

    不必多说,莫布里奇?玖尼亚对于基尔伏特或是阿斯巴鲁应该怀有好意之类的理由,就算找尽地平线的彼岸也不会存在。他的野心和计划又一次被这两个人给阻止了。

    尤其是对凯涅滋基尔伏特准,莫布里奇?玖尼亚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三年前勒拿河口的战斗中,基尔伏特赢得了胜利。如果当时能趁势逆勒拿河而上,逼近爱克尔罗尼亚市,就有可能以夹击之势奠定胜局。尽管如此,基尔伏特却拍拍屁股转身走人,最终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单独攻击落败而归。

    位于科尔瓦多饭店的三都市军共同司令部的某间房中,失意的野心家见到了旧识。脸上带疤、钢玉色瞳孔的军人,用注视害虫般的视线,看着曾经母都市的贵宾。

    “久违了,元首之子”

    失意的野心家以赤裸裸的恶意接住了这形式上的问候。

    “虽然鄙人很想一叙久阔之情,但阁下的表情似乎并不愿再次见到在下呢”

    “第一次意见相同。如果见面能早上两、三年,大概可以少死几个人吧”

    少死几个,真是种轻描淡写的表现方式。同席的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无声地笑了起来。

    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口腔中响起奇妙的声音,好像是在咬牙般的咯吱作响。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挺胸虚张声势道。

    “我还没有输,没有输。你们安心得太早了。我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的!”

    aaa浅黑色脸颊上现出冷嘲的涟漪,插口道。

    “对,你当然没输。只不过是我们赢了。所谓的历史只会以主角们的视点来进行叙述”

    短短一言便宣告会见的结束。莫布里奇?玖尼亚被押送回曾经在亡父统治下的爱克尔罗尼亚市,接受审判。对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同时这也将成为加固aaa地位的最好基石。

    如此一来,布伊诺斯松迪市虽然勉强保持了名义上的独立,却被夺走众多权利,削减军事实力。拥有彼此对抗实力与独立性的七都市中,承担着脆弱内部的一市开始脱离队伍,时代正朝着淘汰的方向逐步前行。

    时间是西历二一九三年七月末。

    后记

    本作虽然在“sfmagazine”以及“小说hayakawahi!”中连载过,但正式出版之时,原稿中有几处进行过修整。此外,在军事技术访方面,有幸获得了拥有专业知识的友人协助。因为身份的关系,不便公开他的姓氏,唯有借此机会表示感谢。并且,在大倒转后的世界地图制作上,井上祐美子小姐以及通称‘提督’的朋友都付出了很大辛劳,在此一并致以深厚的谢意。

    田中芳树

    一九九零年一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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