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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要害,是以不能挑剑伤人,迅即跃出丈许。
人人皆知朴日升若不是用这等精奥奇险的手法迫得遁天子跃开,而是容得遁天子异剑向后挑出的话,那罗茂光便首当其冲,非死不可。是以都明白朴日升说的“乐助其成”的含意。
朴日升更不迟疑,伸出左脚踏在铁锤之上,内劲一发,那个铁锤顿时深深陷入坚硬的地面。
罗茂光见了不由得目瞪口呆,辛无痕举步上前,说道:“你这堪舆之学已远超一般地师所能,你的师父是谁?”
她这一问方始揭开众人心中之疑,敢情此人乃是相地的术士,但照辛无痕所说,则他乃是地师中的名家高手,不同凡俗。
罗茂光拱手道:“在下以此业糊口达二十余年之久,颇有所得,但最近始蒙樊祖师指点,方知前所学俱是皮毛,全然未得精髓。”
朴日升讶道:“什么?是樊潜公?”他其后已从裴淳的口中得知当日樊潜公把他们救走之事,所以得知樊潜公是什么人。
裴淳也奔了出来,喜道:“樊先生现下在什么地方?我有好消息告诉他。”
原来樊潜公广积阴德,他对付商公直之举,初时动机是为了暂替好友报仇,但后来却想使商公直变成有用之人。经他数次安排的结果,商公直果然改邪归正,自愿到元都运用他天生所擅的挑拨离间的天才,使元廷王室互相倾轧残杀,造成祸乱之源。裴淳所说的好消息便是指此。
罗茂光道:“樊祖师乃是啸傲人间的散仙,在下怎能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不过樊祖师曾经嘱咐过在下,倘使有人说出是他的相识朋友,便是在下的贵人,可把一处佳穴奉送。但他老人家指明的这一种佳穴名城真不好找,在下还是前几日才发现。”
裴淳并不热衷名利富贵,同时对地理风水之道也全然不懂,是以只淡淡点头。朴日升可就忍不住问道:“这一处佳城在什么地方?”
罗茂光道:“就在此镇的西北方,一出镇便远远可见到一排遮天古木。到了古木之下,即见数丈之外有一对石翁仲。从左边的石翁仲笔直向西走,有条小路,数三百步,便是龙穴了。”
朴日升拱手道:“承教了,罗老师请速离此地吧!”
罗茂光转身欲行,但忽又中止,回头道:“在下有一事大惑不解于心,将来两位贵人有机会见到樊祖师的话,烦请转告他老人家一声。便是那一处龙穴虽是砂水齐全,两边相当,但其实并无真龙,应属二十四凶穴之中的‘操戈穴’。此诀有四句歌诀是:左右齐到似相当,谁知下后出强梁,两尖相斗不顾穴,终日操戈起祸殃。依此歌诀,若是占用此穴,其后子孙个个强梁霸道,终日同室操戈,必至家破人亡为止,乃是丁财两绝的大大凶穴,还真不易找到。可是樊祖师却指明定要操戈穴才行,不知是何缘故?”
朴日升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大为愠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这个疑难还须你亲自见到樊先生之后,才弄得明白了。”
等到罗茂光离开之后,慕容赤怪笑数声,道:“风水先生说的什么佳城龙穴,咱家全然不信,也别想弄得明白,辛姑娘只要吩咐一声,咱家早就摔死那专门哄人的家伙了。”
他瞪大铜铃一般的眼睛四下一望,不见褚扬,便改向裴淳问:“小裴,你信不信?”他向来最与褚扬亲近,其次就轮到裴淳了,所以会出言问他。好在此人乃是猛汉一个,辛黑姑不会怪他向敌人攀扯交谈。
裴淳诚心诚意地答道:“小弟学识有限,对这风水之道全然不懂。但小弟心中却认为这等自古流传下来的奇怪学问,不会完全没有道理。或者是信之者便有灵验,不信者便毫不相干。”
钦昌点头赞道:“答得好!足见裴檀樾所学极是扎实深厚。”他这么一赞,大家对此事都不用再加揣想。
朴日升携了裴淳的手缓步退回去,方道:“那地师的破解百绝死穴之法灵与不灵是一回事,但此举于我却已见其利了。”
裴淳道:“原来你当真没有把握躲得过遁天子的异剑反击之威,若是如此,自应感激那罗老师解围之法。”
那边传来辛无痕娇婉悦耳的声音:“朴日升,你师父现下住在什么地方?”
朴日升向钦昌国师打个暗号,自个儿举步走出场中,朗声应道:“家师曾经嘱咐过区区言道,任何人问起家师以及其他有关之事,不可作答。”说时,钦昌喇嘛已率了众人向后撤退,转眼已退到门口。
辛无痕暂时停止跟朴日升说话,向裴淳等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干什么?”
朴日升道:“钦昌国师认为辛仙子即将下令缠战,是以集中力量守住门口大关。”
辛无痕转眼向辛黑姑道:“你瞧他们会不会趁机运走云秋心?”
辛黑姑道:“女儿派得有人在此宅四面严密监视,只许有人进宅,不许出宅,因此除非他们能把云秋心从天上运走,或是有地遁之术。否则决计瞒不过我派出之人的耳目。但这刻仍无警报,可见得此宅并无人往外逃走。”
辛无痕沉吟一下,道:“听说云秋心不能受到惊吓震动,若要运走,非连床铺抬走不可,如此自然无法瞒过监视者的眼目。”
她的目光回到朴日升面上,冷冷道:“你师父在哪里?”话声甫歇,身形一动,己到了朴日升面前,身法之速,难以形容。
朴日升面色不变,道:“家师虽是说过不许泄漏任何消息,但又说过这天下间唯有仙子是例外。是以自应奉告,他老人就在离此镇不是百里的仙露岭上,筑室山间,独自隐居。”
辛无痕道:“他如今已是九旬老人,想必早已筋骨老朽衰惫,无复当年威风了?”
朴日升道:“恰好相反,家师是老当益壮了,功力日进,筋力强健如昔。”
辛无痕摇头道:“这话使人难以置信,试问他既然武功日进,何以多年以来都不向穷家三皓寻仇?”
朴日升道:“这个在下便不清楚了。”
辛无痕抬眼一瞥,但见裴淳等人已经全部入宅,关起大门。当下道:“阿黑,你来对付这厮,挑一个人做你的帮手。”
辛黑姑挑中遁天子,两人奔到了朴日升身前,辛无痕挥手命别的人跟她向宅内奔去。
口他们刚刚奔到大门,但听哨声四起。
辛黑姑大声叫道:“有人逃出宅外,但不是云秋心。”
辛无痕当先跃入宅内,申甫等数人也跟了进去,北恶慕容赤懒得跳墙,一拳就打塌了大门,举步奔入。
外面旷场中朴日升笑道:“本爵打算逃走,辛姑娘最好卖点交情,不要追赶。”
辛黑姑发狠道:“你逃到天边我也不放过你,若不是你来搅闹,我早就制住裴淳了。”
朴日升讶道:“这话怎说?”
辛黑姑指一指遁天子,道:“他告诉我说,裴淳答应过云秋心生死与共,她若是死了,他就自杀到黄泉之下陪伴她。因此,我若是把云秋心弄到手中,人人为了顾惜裴淳性命,自然唯我之命是从,不敢反抗。”
朴日升脑中轰一声,心想:“原来云秋心为了怕她一死会连累裴淳,是以不惜用答应嫁我之言来骗我不向她下毒手。还有就是薛飞光因见裴淳对云秋心如此深情,不禁心灰意冷,才会应承作我之妾。唉!这两个女子虽然都说要嫁给我,但其实对我全无真情”
这么一想,满腔尽是怨毒妒恨,咬牙道:“我竟不知云秋心的性命如此宝贵,不然早就取她性命了。”
辛黑姑讶道:“你当真向她下得毒手?”
朴日升仰天大笑,道:“为何下不得毒手?老实说,在我眼中,你比她美丽得多了。”
遁天子乃是旁观者清,已听出他语不由衷,非是真心的话,但辛黑姑却十分高兴,道:
“那么现在去杀她还来得及。”
朴日升摇头道:“不行,现在太迟啦!她早已不在宅内。我为了使她有时间躲远些,所以一直设法拖延时间,不让你们闯入宅内发现此事,现在才知道做错了。”
辛黑姑讶道:“她已经遁走?为何无人得知?莫非她已经痊愈,自己改装易容逃出宅外?
但也应有警报传来才对。”
朴日升道:“我们一同进去查看便知,我也想知道她如何能失去踪迹的?”
当下三人一道入宅,果然不见了云秋心的踪迹。
辛无痕等人正在宅内搜查,那裴淳等人失去踪影乃是意料中之事,因为适才此宅四周已传警报告,得知他们分散逃出。
但云秋心在严密监视之下,怎会失去踪迹?唯一的解释便是云秋心业已复原,能够行走如常,乔装改扮为男子,混在裴淳等汰之中逃出宅外。
辛黑姑立刻出宅查问监视之人,计算出从宅内逃出的人数恰裴淳他们退人宅内时的人数相符。归报之后,辛无痕沉吟道:“这十多个负责监视此宅的人都非弱者,动手的话虽是难与裴他们匹敌,但单是监视敌踪,却有绝对把握。由此可见得刚才出宅外的人数并无差错。
玫口此说来,云秋心纵是乔装改扮,混出去,但如何人数不曾增多?再说此宅之内尚有梁药王和一僮仆,他们又何时逃离本宅的?”
这真是使人无法解释的疑问,众人齐齐沉吟忖想,过了良久。朴日升道:“在下胆敢保证云秋心、梁药王他们是另有妙计脱身的,只因当初在下经过此宅,不见云秋心,出去与闵淳一说,他也甚感诧异。随即决定分批退走,因为若无云秋心绊住他们,他们便不必苦守死战了。倘若他们早就知道云秋心已经安然撤走,他们大可在辛仙子现身之际就赶紧分头溜走,何须直到我告诉他们,才用此策。”
辛黑姑讶道:“这么说来,云秋心、梁康他们不但是另有脱身之法,甚至连裴淳他们也不晓得?这就太出奇了,简直使人难以置信。”
辛无痕寻思片刻,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和杀气,冷冷道:“本仙子被迫非大开杀戒不可了,但我平生不让任何人痛快而死。这一干人既是胆敢惹我,又敢在我眼前逃走,哼!哼!
迟早一个也别想活得成,现在我还有要紧的事,先走一步。”
她目光落在辛黑姑面上,道:“你率了你的人先赴金陵等我,现下就动身前赴。”
辛黑姑唯唯应了,带着路七、慕容赤等人去了。朴日升心情紊乱之极,也向辛无痕辞别了,独自出宅。
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出市镇,这才渐渐恢复神智,转眼一望,发觉自己身处镇北,顿时记起了那地师罗茂光奉赠的“操戈穴”的那番话。抬头遥见不远处真有数株参天古树。
他举步奔去,片刻间已到了树下,果然又见一条小路,循路而行,计算步数。不久就见到一片草地在小路左方。
这片草地约是一亩大小,当中拱起,有如覆碗,竟是个小丘。
他奔到丘上,四下瞧看,忽见一堆茂密草丛中冒出一条人影,定睛望去,这人竟是裴淳。
朴日升反而一怔,问道:“你为何躲在草丛内?”
裴淳道:“你猜一猜草丛内还有什么人?”
朴日升心中一动,道:“莫非是云秋心?”
裴淳点点头,道:“不错,她恰好回醒了好一会,现在她已好得多了,可以多说些话。
但据梁药王前辈说,还须悉心医治,尤其是她再过一柱香的时间之后,便是她一大关头,决计不能再行移动。其时她双目能视,口能言语,双耳能听,就是不能移动,动之必死。”
朴日升心中像是突然移掉一块万斤大石,想道:“这就好办了,到时我只须略一碰她,就可以致她死命。裴淳有过陪死之誓,自然也得自杀身亡。”
他胸中的妒恨之火这才抑制得住,便道:“我很想见她一面,说几句话。”
裴淳道:“她也正想请你进去。”他侧开身子,道:“人就在此,请吧!”
朴日升走入草丛,这才发现地上有一块木板,上面尽是泥土青草,揭开是个入口,若是关闭,便与草地无殊,手法精巧,谁也别想瞧得出来。
他从洞口溜入地底,发觉竟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地下室,总有两丈方圆,屋顶都用坚厚木板衬托,极是牢固。此外,还有十多个通风洞口,既可通气,又可引人光线。
但室内终是弥漫着泥土味,朴日升一眼望见黯淡的角落有一张床榻,云秋心覆衾而卧,正也瞧着他。
室内别无他人,梁药王和僮仆都不在。朴日升走到榻前,但见她苍白的面庞闪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美丽。
他呆一呆,便情不自禁地蹲低身子,面面相对,同时伸手捏住她的纤掌,柔声道:“这几天苦了你啦!”
这话说出口时,连朴日升自己也吃了一惊,心想我这是怎么搞的,竟变得如此情长气短了。
云秋心甚是感动,轻轻道:“也苦了你啦!听说是你反转过来帮助他们,才能转危为安。
我虽然不能在场目睹,但仍然想像得出你一定费了不少力量才能这样做。”
她的话字字体贴,朴日升登时觉得大是值得作此转变,一切的痛苦都获得报酬。他如痴如醉地凝望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叹气道:“我此生真心热爱的人只有一个,便是你了,假使我能把你当作一般美女看待,我们两人都可以少受许多痛苦。”
云秋心道:“这话说得很对,我真愿意你忘记了我。”
朴日升讶然寻思道:“你分明答应过嫁我为妻,为何又但愿我忘了你?难道那允诺乃是假的?”他虽是当代之雄,智勇冠世。可是一旦动了真情,坠入爱河情网之中,便也跟平常之人全然无别。
此时一股酸楚痛苦之感涌满了胸臆,又自怜地想道:“她对我毫无情意,而我偏偏苦恋她,真是活该受罪。我应该把她剔出心中,永远也不瞧她一眼才对。”
默想之际,双眼却没有片刻移得开她的面庞。越是仔细端详,就越是觉得痛苦,真是难舍难分,爱恨交织,使他胸臆既要迸裂,眼泪又想涌出。
他缓缓把嘴唇印在她掌背上,喃喃道:“你还肯嫁给我么?”地下室之内静寂无声,朴日升自家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她的回答真不啻是最后的宣判,生、死、爱、恨、祸、福都决定在她的一句话上。
云秋心软弱地道:“当然肯啦!我不是答应过你么?”
朴日升心中叫声谢天谢地,无限感激地吻她的手,霎时间挚汨已涌满眼眶。
云秋心又轻轻道:“可是梁伯伯说过我已不能生儿育女”
朴日升心头一震,道:“他几时告诉你的?”
云秋心道:“已经好多天了。”
朴日升顿时又被爱恨两种情绪淹没,他的爱意不须解释。恨的是云秋心明明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后,才放弃了裴淳而答应自己。由此可知她对裴淳何等体贴热爱,生怕连累他断绝宗嗣,才不肯嫁给他。也由此可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确实只是第二把交椅的人选,远远比不上裴淳。
这一股恨意使他几乎出手击毙云秋心,幸而心中的热爱力量也极大,才制止这阵狂怒出手的冲动。他在激烈的情绪中挣扎了好一会,才转念忖道:“她终究是对我印象很好,也有情意,才肯应承嫁给我。”于是下了决心,道:“不要紧,我决不把儿女之事放在心上。”
云秋心实在想不到朴日升如此情深一往,为了她肯牺牡一切,不禁热泪满腮,突然觉得自己已当真爱上了他。
朴日升如何瞧不出她的心情,再也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她,并且用温热的嘴唇吸干她面上的泪水。
要知云秋心一向不会作伪,她心中的情绪都在清澈含愁的眼睛中流露无遗。所以朴日升一望而知,感情激动之下,方始如此表现出来。
过了片刻,两人默默对视,目光缠绵温柔地纠结在一起,这霎时间已听出无限的心曲。
朴日升忽然发觉她眼中出现一层云翳,隔断了两情交流,心头不禁泛起一阵畏怖,低声道:“你怎么啦?可是想起了什么事?”
云秋心点点头,道:“不错,我想起来了,我不能嫁给你”